户外是武装,室内是武装,毛瑟枪管闪闪发亮,营地里密布着白色帐篷,周围站着武装的哨兵,日出日落时都鸣炮报警,武装的连队每天陆续到来,从城里走过,在码头上搭船,(他们流着汗,肩上扛着枪,迈步登上甲板,显得多雄壮!我多么爱他们,多么想拥抱他们,这些脸色黝黑、衣服和背包上都满是尘土的儿郎!)城市的血液沸腾了,——武装好了!武装好了!到处都这样叫喊,旗帜猎猎地飘展,在教堂尖顶以及所有公共建筑和店铺上飞扬,含泪的离别,母亲吻着儿子,儿子吻着母亲,(母亲害怕分离,可是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讲,)喧嚷的护送者们,由警察的队伍在前面开路,人群为他们的宠儿狂热地欢呼,热情奔放,炮兵,沉默的金光闪烁的加农炮一路被牵引,在铺石的大道上轻快地辚辚前进,(沉默的加农炮,很快就要打破沉默了,很快就要卸下炮车,开始火红的日程;)准备时所有的咕哝,所有拿起武器的决心,医疗设施,软麻布,绷带,药品,志愿当看护的妇女,认真开始的准备,如今不只为了检阅,战争!一个武装的民族在前进,欢迎战斗,决不逃遁:战争!任它几星期,几个月,或者几年,一个武装的民族正在前去欢迎。曼纳哈塔在前进——那是要好好歌颂的啊!那是为了一种雄赳赳的兵营生活啊!而那坚强的炮兵,那些金光闪闪的大炮,巨人们的使命是好好操作它们,把它们卸下牵引车!(不再像过去四十年那样仅仅为了礼仪而鸣放致敬了,如今除了火药和软填料,还要装入点别的什么。)而你,船舶的女主人,你曼纳哈塔,这个骄傲、友好而骚乱的城市的老主妇,你在和平与富裕中时常向你所有的儿女们沉思或者暗暗地皱眉不语,可是现在你微笑了,亲爱的曼纳哈塔,你那么欢欣鼓舞。一八六一年武装的年代,——斗争的年代,为你这可怖的年代,我不能谱出精致的韵律或写出感伤的爱情诗,你不是一个面色苍白的诗人,坐在书桌边哼着微弱的低吟,却是一个挺着腰强壮的男子,身着蓝衣,肩荷着枪在前进着,你有着操练得很好的身体和饱经日晒的面庞和两手,腰带上挂着一把刀子,我听见你高声吼叫,你的高昂的声音响震大陆,你男性的声音,啊,年代哟,好像是从城市中,从曼哈顿人中升起,我看见你也像曼哈顿的一个居民,一个工人,或者大踏步地走过伊利诺斯和印第安纳的大草原,飞快地以活跃的步子横过西方,从亚里根尼斯山下降,或者沿着大湖走着,或在宾夕法尼亚,或在俄亥俄河上的船板上,或者沿着田纳西或康伯尔兰的河川南下,或者在加泰努戛的山顶上,我看见你的步态,也看见你筋肉饱满的四肢上,穿着蓝衣,背负着武器,强壮的年代哟,听见你一再发出坚决的声音,你圆唇的炮口突然为你歌唱的年代哟,我重复念着你,你这忙迫的、毁灭性的、悲愁的、动乱的年代。敲呀!敲呀!鼓啊!敲呀!敲呀!鼓啊!——吹呀!号啊!吹呀!透过窗子,——透过门户,——如同凶猛的暴力,冲进庄严的教堂,把群众驱散,冲进学者们正在进行研究工作的学校,也别让新郎安静,——现在不能让他和他的新娘共享幸福,让平静的农夫也不能再安静地去耕犁田亩或收获谷粒,鼓啊!你就该这样凶猛地震响着,——你号啊,发出锐声的尖叫。敲呀!敲呀!鼓啊!吹呀!号啊!吹呀!越过城市的道路,压过大街上车轮的响声,夜晚在屋子里已经铺好了预备睡觉的床铺么?不要让睡眠者能睡在那些床上,不让生意在白天交易,也别让掮客或投机商人再进行他们的活动,——他们还要继续么?谈话的人还要继续谈话么?歌唱者还要歌唱么?律师还要在法庭上站起来在法官面前陈述他的案情么?那么更快更有力的敲击着吧,鼓啊,——你号啊,更凶猛地吹着!敲呀!敲呀!鼓啊!吹呀!号啊!吹呀!不要谈判——不要因别人劝告而终止,不理那怯懦者,不理那哭泣着的或祈求的人,不理年老人对年青人的恳求,让人们听不见孩子的呼声,听不见母亲的哀求,甚至使担架要摇醒那躺着等候装车的死者,啊,可怕的鼓,你就这样猛烈地震响吧,——你军号就这样高声地吹。我像一只鸟从巴门诺克开始飞翔我像一只鸟从巴门诺克开始飞翔,盘旋着飞上天空,为全体的观念歌唱,我把自己带到北方,歌唱那里的北极之歌,到加拿大,直到把加拿大吸入我体内,然后到密执安,到威斯康辛、依阿华、明尼苏达,去唱它们的歌,(那可是不能模仿,)然后到俄亥俄和印第安纳,到密苏里和堪萨斯,以及阿肯色,去唱它们的歌,到田纳西、肯塔基,到卡罗来纳和佐治亚,去把它们的歌曲高唱,到得克萨斯,并且一路飞向加利福尼亚,漂泊到一切接待我的地方;去歌唱(必要时配合战鼓的哒哒声响,)首先是唱全体的观念,西部世界不可分割的整体的观念,然后唱合众国的每一个成员。黎明时的旗帜之歌诗人一支新的歌哟,一支自由的歌,飘扬着,飘扬着,飘扬着,伴着声响,伴着更清晰的声音,伴着风的声音和鼓的声音。伴着旗帜的声音,孩子的声音,海的声音,父亲的声音,低到平地,高入天空,在父亲和孩子站着的地面上,在他们仰望的高高的空中,那里黎明的旗帜在飘动。词语哟,书本的词语哟,你们算什么?不用词语了,但是请听着,看着,在那辽阔的空中有我的歌,我要歌唱,与那飘拂的旗帜、旒旗①相应和。我要编织琴弦,要编进,成人的愿望和婴儿的愿望,我要把它们编进去,要注入生命,我要装上锋利的刺刀,我要让子弹和铁屑呼啸(像一个携带着象征和警告而深入未来的人,以军号呐喊,醒来啊当心!当心哟醒醒!)我要将诗和热血一起倾泻,满怀欢乐,豪气纵横,然后放松,出动,向前去,与飘拂的旗帜和旒旗竞争。旒旗走过来呀,诗人,诗人,走过来呀,灵魂,灵魂,走过来呀,可爱的小孩子,同我一起飞入风云,与无边无际的光辉相戏弄。孩子父亲,那在空中用长长的手指招呼我的是什么?它在不停地对我说些什么?父亲宝贝,你看那空中啥也没有,① 旒旗是悬于军舰大桅上的那种细长旗,这里象征正义战争;旗帜则指国旗。它啥也没有对你说——但是你瞧,我的室宝,瞧屋子里那些叫人眼花的东西,瞧那些敞开门的交易所,瞧那些满载货物准备开上大街的车辆,这些,就是这些啊,叫人多么看重,多么苦苦追求,叫全世界多么羡慕!诗人新鲜而瑰丽的太阳在冉冉升起,海涛在远处的碧空中穿过海峡,滚滚奔驰,海风掠过大海的胸膛,奔向陆地,那从西边或西南边刮来的强劲的风哟,挟着乳白色的泡沫快活地在海面上飞驶。然而我不是大海也不是红日,我不是像少女欢笑般的风影,不是越吹越紧的狂飙,不是鞭击一切的旋风,不是那永远抽打着自己的身体而恐怖致死的精灵,然而我却是那个无形中跑来的人,歌唱着,歌唱着,歌唱着,我在陆地的溪流中潺潺细语,像阵雨般飞奔,清晨和傍晚林中的小鸟熟悉我,沙滩和咝咝作响的波涛熟悉我,还有那高高飘扬的旗帜和旒旗也熟悉我的歌吟。孩子啊,父亲,它是活的——它住满了人,还有孩子,啊,我仿佛看见它正在对它的孩子们说话,我听到它——它对我说话——它多好呀!啊,它在伸展——它伸展着,飞快地奔跑着,——父亲哟,它多么宽阔,它把整个天空都盖满啦。父亲别嚷了,别嚷了,我的傻孩子,你的这些话叫我伤心,使我很不高兴,我说还是像别的人那样吧,不要注视那高处的旒旗和旗帜,只看这铺得好好的人行道,还有那些砌得坚固的房子。旗帜和旒旗来自曼哈顿的诗人啊,对孩子说吧,对我们所有的孩子们、曼哈顿北边或南边的孩子们说吧,别的一概不管,今天只注意我们—不过我们也不懂是什么道理,因为我们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些无用的布条,仅仅在风中飘扬而已。诗人我所听到和看见的可不仅仅是布条,我听到军队的沉重的步伐,我听到盘问的岗哨,我听到千百万人的欢呼,我听到“自由!”我听到擂响的战鼓和劲吹的军号,我自己也外出活动,立即高高飞腾,我拍着山禽的翅膀也拍着海鸟的翅膀,仿佛从太空俯视人境,我并不否认和平的宝贵成果,我看见拥有无穷财富的、人口稠密的都城,我看见无数的农场,我看见农人在他们的田地或农舍里劳动,我看见工匠在工作,我看见到处是建筑,有的刚刚奠基,有的在升起,有的已完成,我看见一列列的车厢被机车牵引在铁道上飞速行驶,我看见波士顿、巴尔的摩、查尔斯顿、新奥尔良的商店、堆栈,我看见西部远处那辽阔的产粮区,我在那上空盘旋着短暂地留连,我继续向北部的采伐林飞行,然后向南部的种植园,再向加利福尼亚;我掠过这一切,看见无数的利润,繁忙的采集,和赚得的工钱,看见那三十八个广阔而豪迈的州(还有许多要加入的)所构成的同一体,看见海港岸上的堡垒,看见驶进驶出的船只;然后,在一切之上,(当然啰,当然啰,)是我那小小的像剑一般飞舞的旒旗,它迅速上升,象征着战争和挑衅——如今帆索已把它凌空举起,傍着我的宽阔的蓝色旗帜,傍着我那繁星闪闪的旗帜,把整个海洋和陆地上的和平抛弃。旗帜和旒旗诗人哟,要唱得更响、更高、更坚强,诗人哟,让歌声传得更远、更广,不要再让我们的孩子们认为我们只是财富与和平,我们也可以是恐怖与杀伐,如今就是这样,如今我们不是这辽阔而豪迈的诸州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任何五个或十个,)我们也不是市场或仓库,也不是城里的银行,而是所有这一切都属于我们,包括那褐色的广阔土地和地下的矿藏,海洋的沿岸是我们的,大大小小的河流是我们的,它们所灌溉的田地、收成和果实是我们的,海湾、海峡和进进出出的船只是我们的——而我们凌驾一切,俯视下面那三四百万平方英里绵亘的地区,那些州城,那四千万人民,——诗人哟,无论生前死后都至高无上,我们,甚至我们,也从此恣肆地翻展,凌空飘扬,不仅仅现在,还将在未来千百年中都通过你高歌,把这支歌向一个可怜的小孩的灵魂放声高唱。孩子父亲啊,我不喜欢这些房产,它们对我决不会有什么意义,我也不喜欢金钱,但是我喜欢高耸在那里的,我爱那面旗帜,亲爱的父亲哟,我要变成那面旒旗,一定要变。父亲我的孩子,你使我烦透了,要成为那面旒旗,实在太可怕了,你很难懂得它究竟有什么意义,今天和以后,乃至永远,那不会赢得什么,可是将冒丧失和触犯一切的风险,如果挺身而出,站到战争前线——而且是这样的战争啊!——你同它们有何相干?你同恶魔的欲望,同屠杀和早死,有何相干?旗帜那么我就歌唱恶魔和死亡,将一切投进去吧,主张战争的旒旗哟,是的,我要将一切投入,连同一种新的如狂的喜悦和儿童的喁喁向往,混合着和平陆地的声音,与海涛澎湃的冲洗,还有那在烟雾弥漫的海面上战斗的黑色舰艇,还有遥远的北部寒带,那儿雪松和杉木在沙沙作响,还有隆隆的鼓声和士兵行进的脚步声,以及南方高照的太阳,还有那些在我的东部海岸和西部海岸同样冲刷着海滩的波涛,还有这些海岸之间的一切,以及我的密西西比婉蜒不息的流淌,还有我的伊利诺斯田野,堪萨斯田野和密苏里田野,整个大陆,将其本身全部地、毫无保留地,倾注进去啊!淹没那些发问的、那些歌唱的,连同一切及一切的产物,融合着和包含着,索取着和吞没着那个全体,不再用柔软的嘴唇,也不用悦耳的低语,而是用从黑夜永远冒出来的我们这不再是劝诱的声音,像这儿风中的乌鸦那样呱呱地聒噪不已。诗人我的手脚、我的血管膨胀了,我的主题终于明确了如此宽广的从黑夜破晓而出的旗帜哟,我豪放而坚决地歌唱你,从那个我曾经如聋似瞽地在那里等待了很久和太久的地方,我奔闯出来了,我又恢复了听觉和言语,(一个小孩子把我教会的,)我听到来自上空的,战争的旒旗哟,你那嘲讽的要求和呼吁,冷酷无情的呀!冷酷无情的呀!(不过无论如何我要歌唱你,)旗帜!你确实不是和平的住宅,也不是它们某种或全部繁荣的显示,(如果必要,你会为了重新得到这每一所房子而把它摧毁,要是你不想摧毁这些牢牢站在那里的、满舒适的用金钱建造起来的宝贵房子,那么它们就可以稳稳地站在那里吗?片刻也不行啊,除非你在它们和一切之上坚定地飘曳;)旗帜哟,你不是那么珍贵的金钱,你不是农产品,也不是营养丰富的食品,也不是上好的货物,也不是船舶卸在码头上的东西,不是用风帆或蒸汽机发动的运载货物的优等船只,也不是机器、车辆、贸易,或者税收——而是你。我从今以后将看到的你,从黑夜闯出来的、带着那一簇簇星星(日益增加的星星)的你,黎明宣布者的你,劈着空气、濡染着阳光、邀游于太空的你,(被一个可怜的小孩热切地瞧着和向往着,当其余的人还照样忙碌和侃侃而谈、无休无止地宣讲着节俭、节俭之际;)啊,你在高处!旒旗哟,你在那里舒卷着,像一条那么奇怪地咝咝叫着的蛇,无非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观念啊,可是我却英勇战斗、不惜牺牲地爱着你,那样爱你啊!你这以摘自夜空的星星引来白昼的旗帜!在人民眼中并不值钱的东西,凌驾于一切而又索要一切(一切的绝对所有者)的你啊,旗帜和旒旗!我也抛开其余的一切——它们再伟大也算不了什么——房屋、机器算不了什么——我全不放在眼里,我只注视你,好战的旒旗哟!那么宽广的带有条纹的旗帜哟,我只歌唱你,在那儿迎风招展着的你。时代啊,从你深不可测的海洋升起1时代啊,从你深不可测的海洋升起,好凭你更高更猛地奔驰,为了我那饥渴而强健的灵魂,我长期吞食了大地所给予的东西,我长久地漫游于北方林区,我长久地观望了尼亚加拉瀑布,我走遍了大草原,在它的胸脯上露宿,我横越内华达,越过了高原之地,我爬上太平洋沿岸那些高耸的岩石,我扬帆驶入海中,我穿过风暴,让风暴清爽我的精神,我愉快地观察过海涛那凶狠的胃口,我注意到白浪在飞跃地排空前进,我听到风在呼啸,我看到满天乌云,从下面看到那些升腾和耸立起来的东西,(壮丽啊!像我的心那样豪放而强劲!)听到在闪电过后咆哮着的连续的雷声,注意到那些细长而曲折前进的电闪,它们在骚乱中突然迅猛地追逐着横过天空,这些,以及诸如此类,我兴奋地瞧着——沉思着,自负而又震惊,地球的全部威慑性力量都涌出在我的周围,可是我与我的灵魂在那里享用,我享用得心满意足,傲慢不逊。2那好啊,灵魂——你给予我的是一种很好的准备,现在我们进而满足我们的潜在而更大的渴望,现在我们前去领受陆地和海洋所从未给过我们的东西,我们不是穿过宏大的林地前往,而是穿过更加宏大的城市,某些比尼亚加拉瀑布更为充沛的东西在为我们倾泻而来,这人的急流,(难道你们真的永不枯竭,西南部的水源和山溪?)算什么呀,比起这里的人行道和住宅,那些高山和大海的风暴算什么呢?比起今天我所眼见的周围的热情,那高涨的海潮算什么呢?那在乌云下面高奏死亡之曲的狂风算什么呢?瞧!从那更加深不可测的海域,有些更为凶险而粗野的东西,曼哈顿在崛起,以一种威胁性的面貌在前进——辛辛那提,芝加哥,也不受羁縻,我在海洋上见过的那种高潮算什么?请看这里出现的光景吧,看它怎样以无畏的双脚和双手向上攀登——它怎样冲刺呀!真正的雷霆怎样跟在闪电后面咆哮——那闪电的光辉多么灿烂呀!民主,被这些闪电的光辉照明了的,怎样以拼死的报复姿态在迈步挺进呀!(不过,我也仿佛听到黑暗中一种悲哀的恸哭和低声的啜泣,在震耳欲聋的、混乱的短暂间歇里。)3向前啊,雷霆!迈进啊,民主,狠狠地给以报复性的打击!而你们,时代哟,城市哟,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地升起!风暴哟,还要更重更沉地猛撞!你为我做了好事,我这在深山中准备好了的灵魂吸收了你不朽的高度营养,我曾在我的城市中、在我那穿过农场的乡村道路上长期行走,但仅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