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成那样。”“我要你听明白了。道令先生,”奥维资说,“我当着这位太太的面儿答应你,只要你现在把实情一点儿不差都告诉我,那我就不管你对这件事按照卜利福的指示,作了些什么,都一概不再计较,恕你无罪;因为我相信你说的,关于这件事,你不会没受到任何指示,就自动行动起来。——那么同样打发你去查问在奥勒兹得吉特那两个人,也是卜利福先生喽。”“不错,老爷,是他。”“那么好啦,他那回都给了你什么指示哪?你尽力好好地想一想,把他用的每一个字,都尽量能怎么近乎原话就怎么近乎,照样告诉我。”“哦,老爷,卜利福先生打发我去找当场亲眼看见那回决斗的人。他说,他恐怕,琼斯先生自己或者他的朋友,把他们收买了,他说,血必须用血还事,你都对这位太太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老爷?对不起,老爷,我不能每个字都记得啊。”“请你,太太,帮着这位先生想一想好吗?”“他对我说,老爷,”洼特太太说,“‘要是琼斯先生把我丈夫杀死了,而我要打官司,有一位很值得敬重的绅士可以帮助我,用多少钱就帮多少钱,这位绅士非常了然,我得对付的是什么样的一个恶棍。’我敢赌咒起誓说,这就是一字不差,他对我说的。”“这些话都对吧,老先生?”奥维资说。“我不能一个字都不差,把什么都灌在脑子里,”道令喊道,“但是我相信,我曾说过意图相同的话。”“这是卜利福先生吩咐你这样说的吗?”“我敢说,老爷,我自己不会自动跑去的,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成心故意超出我所受的权力范围的。如果我是那样说的,那就是我对卜利福先生的指示了解成那样。”“我要你听明白了。道令先生,”奥维资说,“我当着这位太太的面儿答应你,只要你现在把实情一点儿不差都告诉我,那我就不管你对这件事按照卜利福的指示,作了些什么,都一概不再计较,恕你无罪;因为我相信你说的,关于这件事,你不会没受到任何指示,就自动行动起来。——那么同样打发你去查问在奥勒兹得吉特那两个人,也是卜利福先生喽。”“不错,老爷,是他。”“那么好啦,他那回都给了你什么指示哪?你尽力好好地想一想,把他用的每一个字,都尽量能怎么近乎原话就怎么近乎,照样告诉我。”“哦,老爷,卜利福先生打发我去找当场亲眼看见那回决斗的人。他说,他恐怕,琼斯先生自己或者他的朋友,把他们收买了,他说,血必须用血还;不但窝藏杀人犯的人,连那些有力量把他置之于法而可不那么办的人,也跟他同样是犯罪的。他说,他看出来,老爷您非常想把那个恶徒置之于法,但是在这个案子里,您可不便出头露面。”“这都是他说的吗?”奥维资说。“不错,老爷,”道令喊道。“我敢保,除了为老爷您,不论为任何别的活人,我都不会把事情办到这种分寸。”“什么分寸,老先生?”奥维资说。“什么分寸,老爷?”道令喊道,“我不论怎么样,都决不会让您老人家认为,我犯了行贿谤人作假正的罪;不过作证有两种方式,我对他们说,如果被告那一方面给他们任何好处,他们都得一律拒绝,他们要是肯作诚实人,说真实话,那我可以对他们担保,他们决不会吃亏。我说,据我们所知道的,琼斯先生是头一个动手攻击那位绅士的;我说,如果那就是事实,那他们就得据实以陈。我暗中示意给他们,说他们要是那样作了。那他们决不会是吃亏的人。”“我认为,你真正一点儿不错,作得很够分寸。”奥维资喊道。“不错,老爷,”道令答道,“我敢保,我决没有要他们说假话的意图;并且除了为您效劳,我也决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对他们说。”“要是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琼斯先生就是我的亲外甥,”奥维资说,“那我相信,你就不会认为你那是为我效劳了。”“我敢说,老爷,”他答道,“我认为老爷您想掩盖的任何事,我只有装作看不见,我要是稍一留意,那就不合我的身份了。”“这话怎讲?”奥维资喊道,“这样说来,你是知道这件事的了?”“不错,老爷,”道令答道,“要是老爷您吩咐我把实话都说出来,那我敢保,我一定会说的。一点儿不错,老爷,我知道这件事,因为只我一个人站在卜利福太太床边儿上她跟我谈话的时候,那几句话差不多就是她对我最后说的。那时她把一封信交到我手里,叫我转给老爷①英语谚语,”血要血还。”数见莎士比亚及其他作家。《旧约·创世记》第9章第6节,”凡流人应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您。”“什么信?”奥维资喊道。“老爷,”道令答道,“我从索尔兹伯里带来、交到卜利福先生手里那封信哪。”“哎呀我的天!”奥维资喊道:“那么,她说的是什么话?我妹妹对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拉着我的手,”他答道,“一方面把信交到我手里,一方面说,‘我几乎不知道我都写了些什么。你告诉我哥哥,琼斯先生是他的亲外甥——他是我的亲儿子。上帝加福给他。她说,说完了就往后面倒了下去,好像要不中用了的样子。我马上就把人叫了进来,可她再没对我说别的话,几分钟以内就咽了气了。”奥维资有几分钟的工夫一言不发,只把眼睛往空里瞅着,于是转向道令说,“你怎么弄的,老先生,没把这个口信儿亲自告诉我?”“老爷您应该还记得,”他答道,“您那时正因为有病,惬卧床褥;我自己又忙得不可开交,我永远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书信连口信都对卜利福先生交待了。他对我说,他一定把书信和口信都转给您;他以后又告诉我,说这两件事他都照办了,还告诉我,说老爷您,一部分为了照顾琼斯先生的名誉,一部分为了保全令妹的体面,永远也不要他再提这件事,一心只想把这件事对所有的人都隐瞒起来;因此,我的老爷,要不是您先提起来,那我敢保,我决不会想到,说我以身份而言,应该提这件事的任何情况,不论对老爷您,也不论对任何别的人。”您。”“什么信?”奥维资喊道。“老爷,”道令答道,“我从索尔兹伯里带来、交到卜利福先生手里那封信哪。”“哎呀我的天!”奥维资喊道:“那么,她说的是什么话?我妹妹对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拉着我的手,”他答道,“一方面把信交到我手里,一方面说,‘我几乎不知道我都写了些什么。你告诉我哥哥,琼斯先生是他的亲外甥——他是我的亲儿子。上帝加福给他。她说,说完了就往后面倒了下去,好像要不中用了的样子。我马上就把人叫了进来,可她再没对我说别的话,几分钟以内就咽了气了。”奥维资有几分钟的工夫一言不发,只把眼睛往空里瞅着,于是转向道令说,“你怎么弄的,老先生,没把这个口信儿亲自告诉我?”“老爷您应该还记得,”他答道,“您那时正因为有病,惬卧床褥;我自己又忙得不可开交,我永远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书信连口信都对卜利福先生交待了。他对我说,他一定把书信和口信都转给您;他以后又告诉我,说这两件事他都照办了,还告诉我,说老爷您,一部分为了照顾琼斯先生的名誉,一部分为了保全令妹的体面,永远也不要他再提这件事,一心只想把这件事对所有的人都隐瞒起来;因此,我的老爷,要不是您先提起来,那我敢保,我决不会想到,说我以身份而言,应该提这件事的任何情况,不论对老爷您,也不论对任何别的人。”奥维资好像对于这番陈叙很感满意;他先告诫道令,叫他对于一切经过严格保守秘密,然后把那位绅士亲自送到门外,以免他看到卜利福。卜利福呢,他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想到刚才又一次把他舅舅骗了,正在屋里乐不可支,却一点也没疑心到,他上了楼以后,楼下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奥维资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在门口碰到了米勒太太,只见她脸上一片灰白、一团恐怖,对奥维资说:“哎呀,奥维资先生啊,我看出来,这个万恶的女人跟您在一块儿来着,您是什么都知道了的了;但是您千万可别因为这个过节儿,就把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委弃了,和他决绝了。请您想一想,奥维资先生,他那是半点儿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自己的亲娘啊;这一种发现本身就百分之百地能叫他那颗心碎了,用不着加上您再对他厌恶。”“米勒太太,”奥维资说,“我所听到的意外,真叫我万分吃惊,所以我这阵儿,确实不错,不能满足你所想听到的一切;不过请您跟我一块儿到我屋里来好啦。一点儿不错,米勒太太啊,我发现了万没想到的奇事,一会儿您就会都知道了的。”这位可怜的太太,浑身哆嗦着跟在他后面,现在,奥维资走到洼特太太眼前,拉着她的手,跟着转向米勒太太说,“这位贤女义妇,对我作了那么大的好事,我得怎么报答,才能感谢她对我这番大恩哪?哎呀米勒太太啊!您那个朋友,您那样忠心卫护的那个年轻人,您曾听到过不止一千次,我叫作是我的儿子。我那样叫他的时候,一丁点儿也没想到,他还是千真万确,一点儿不错。跟我有亲属关系。您这位朋友,米勒太太,原来是我的亲外甥;他跟我在怀里那样长期豢养的那条毒蛇作是我的儿子。我那样叫他的时候,一丁点儿也没想到,他还是千真万确,一点儿不错。跟我有亲属关系。您这位朋友,米勒太太,原来是我的亲外甥;他跟我在怀里那样长期豢养的那条毒蛇原来是亲兄弟。洼特太太自己会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还有那个青年怎样叫大家当作是她的儿子,都告诉您的。一点儿不错,米勒太太啊,我深信不疑,他遭到冤枉、受到委屈了,我也受到蒙蔽、遭到欺骗了,叫那个您早就一点儿也不冤枉怀疑是个恶徒的混帐东西蒙蔽欺骗了。那个混帐东西,千真万确,是个万恶的恶徒。”米勒太太现在感到太痛快了,竟痛快得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如果不是由于为朋友高兴而适当其时流出一场阵雨一般的眼泪使她得到宽解,那她不但要失去说话的能力,也许还会失去其它感官的能力呢,即便不至于失去生活时能力。后来,一阵狂喜的劲儿已经过去了,她到底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了,才嘴里喊道,“那么,我那亲爱的朋友琼斯先生当真是您的外甥吗?当真不是这位太太的儿子吗?”您的眼睛到底睁开了、认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我能活着亲眼看到他享受他应该享受的幸福吗?”“他千真万确是我的外甥,”奥维资说,“我也希望,其它一切都如您所愿。”“这就是那位亲爱、善良的好太太,”她喊道,“这回一切发现,都得归功于她的那个人吗?”“一点儿不错,她就是那个人,”奥维资说。“哦呀,这样的话,”米勒太太双膝跪地,嘴里喊道,“我求上天把他的至祥极瑞的福泽,像甘露一般,往她身上洒吧,就冲着她作了这一件好事,就把她一切的罪过都宽怒了吧,尽管原来罪过并不算小。”洼特太太于是告诉他们,说她相信、琼斯不久就可以得释出狱了;因为大夫曾同一个有爵位的贵人,一块儿到当初监禁琼斯的法官那儿去来着,为的是证明,弗兹派崔克先生已经脱离一切危险,他的囚犯应该得释。奥维资说,他只有等到他回来,才能和他外甥高兴相会,因为现在,他非得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不可。于是他叫来一个听差,吩咐他雇一乘轿子来,跟着就把那两位太太一块儿撂在那儿。卜利福先生听说吩咐雇轿子,跑下楼来,伺候他舅舅;因为这类礼数,他是多会儿也不会欠缺的。他问他舅舅,是否要出门,儿,这就是问一个人要往哪儿去一种更有礼貌的说法儿;对于这句话,他舅舅并没回答,所以他又说,他很想知道一下,舅舅多会儿大驾回寓。奥维资对这句话也没回答,一直等到他快要上轿的时候,才回转身来说,“你好好听着,先生,在我回来以前,一定要把你母亲临死的时候写给我的那封信给我找出来。”说完了,奥维资就坐轿走了,把卜利福撂在那儿,只见他那时候的处境,只有一个恰要执行绞刑的人才羡慕。①怀里豢养的毒蛇,《伊索寓言:乡人与毒蛇》,言一乡人,见一蛇快要冻死,怜之,将其弄到家中炉台上,暖之使苏。另一个寓言则言一人育幼蛇或暖蛇于怀中,则似部分本于西塞罗“育毒蛇于怀中”(Insisu [atque delicis] Viperam [illam venenatam et pestiperam] habere)。英国有“育毒蛇于怀中”之谚语,见1670年出版之约翰·锐伊(John Ray)之《英国格言》。第九章再续第九章再续刚一见面的寒暄之礼已毕,年长的绅士和年轻的女士都已落座,跟着来了好几分钟的静默;那位年轻的女士,先已从她父亲那方面,得知奥维资要来拜访,心里本来已经有了底了,现在却坐在那儿摆弄手里的扇子①,不论在面貌上,也不论在举止上,都现出神魂不定的各种表现。奥维资自己也有些心乱意烦,但是后来到底还是开口如下说道:“我恐怕,威斯屯小姐,我得对您道歉,因为由于舍下不知进退,因而使小姐您受了一些困扰烦恼;我自己哪,只怕出于无心为恶,而作了这种困扰烦恼的促成之人,这是我始料所不及的。我可以跟小姐您断言无隐,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番求婚是多么不合小姐的尊意,那我决不会叫您这样长期受到逼迫凌虐。因此,我希望,您不要误会,认为我这次造访,打算在那件事上再作不情之请,来纠缠您,不但不是,而且正相反,我是来使您完全摆脱那类不情之请的。”“老伯,”苏菲娅由于谦逊而迟疑了半晌才说,“您这种举动,真得说是再仁厚不过,再大方不过,我认为,除了老伯——除了奥维资先生,别人无论谁,就都没有作得出这样的善行义举来的;老伯您既然不吝赐教,提起这件事来,那我得先请您原谅,不要见责,因为我得说,这件事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拢烦恼,并且还因此受到我父亲极残暴的虐待,本来我父亲,在这件不幸的事件还没发生以前,一直是最疼我、最爱我的。我深信不疑,老伯您那样宽厚、那样善良,决不会因为我对令甥拒婚,就生嫌憎。我们的意愿并不服从我们的管束;所以不管他有什么优点,我也设法儿强迫我的意愿迁就他、喜欢他。”“我可以断然、决然地对您说,我这位贤惠温良的小姐,”奥维资说,“即便拒绝的那个人,是我的亲儿子,我对他又十二分着重,那我也决不会因此而生嫌憎。因为,小姐,您说的很对:我们自己都强迫不了我们的意愿,更不用说叫别人来支使我们了。”“啊,老伯啊,”苏菲娅答道,“世界上的人,没有不承认您的为人怎样善良,怎样伟大,怎样仁慈的,现在您说的每一句话都证明世人对您的夸奖,您确实足以当之而无愧。我实对您说,老伯,如果不是我看到我的将来,一定惨淡幽暗、苦恼优烦,那我就决不会违抗家父之命的。”“我诚心诚意地相信您说的一切,小姐,”奥维资答道,“我也全心全意地祝贺您这种审慎谨饬的先见之明,因为您这番理所当然地抗拒婚事,确实使您免于遭到苦恼愁烦!”“您现在这番话,老伯,”她喊道,“真正说得精心细意,体贴入微,这是很少的须眉所能感觉领会的!不过,我确实认为,跟一个我们不关痛痒的人一起生活,一定是一种苦恼不堪的境遇。如果我们意识到那个人确有可取之处,而可就是不能对他以身相许,那这种情况,也许只能使苦恼更加不堪。假设我嫁给了卜利福先生——“对不起,小姐,我打断您的话头,”奥维资答道,“不过我即便听到这种假设的话,都是不能忍受的。您相信我好啦,威斯屯小①折扇由东方传入意大利,由意大利16世纪传入法国以及英国,至18世纪时,其制作之精工,遂臻绝境。且于18世纪时,演变出各种手执方式,以表示对对方之爱、恶、迎、拒种种感情。姐,我为您衷心地庆幸,衷心地庆幸您脱过这一难。——我已经发现,这个可恨可恶的家伙,您由于他而受到今尊那样残酷暴戾的待遇的,原来是一个恶徒匪类。”“怎么回事,老伯?”苏非奴喊道——“您一定会想到,我听了这个话,会觉得突如其来。”“那也早已叫我认为是突如其来了,我的小姐,”奥维资答道,“全世界的人也都要认为是突如其来。——但是我对您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深信不疑,”苏菲娅说,“从老伯嘴里,从奥维资先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是别的,只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过,老伯,这个新闻可真是晴天霹雳,叫人迅雷不及掩耳——您刚才说,是发现的——但愿所有的阴谋诡计,永远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您有的是工夫,听到事情的全部首尾,”奥维资喊道:——“现在这一会儿,咱们不要再提这个那样令人憎恶、使人厌恨的名字好啦。——我有另一件性质非常重要的事项,要提出来,供您考虑。哦,威斯屯小姐啊!您那千般美德,万种懿行,是我深深熟悉的,所以叫我想把这样的美德懿行,罗致门下,以光蓬革。要把这种向往期求,舍弃放下,是非常不易办到的。我有一个近亲,小姐,一个年轻人,他的品格,我深信不疑,和刚才说的那个无耻之尤的家伙,完全相反;我要给他的财产,也要和我原先打算给那个坏蛋的相等。我是不是可以冒昧地期望,小姐您肯赏脸,叫他前来亲侍妆次?”苏菲娅静默了半晌才答道,“我要最开诚布公地和老伯您打交道;因为老伯的为人和我刚从老伯那儿受到的恩惠,都使我不能不那样作。我已经下了决心,目前对于这类问题,不管由谁提出,一概谢绝领教。我惟一的愿望只是要重新得到我父亲从前的疼爱,再把他这个家给他操持起来。这是我希望老伯能施恩王成,以图后报的。您既然有我自己以及所有认识您的人所体验过的那份善心,那就让我请您许我恳求您,请您许我呼吁您,不要刚刚从一番逼迫凌虐之中,把我解救出来,马上就叫我受同样无光明、同样无结果的另一番逼迫凌虐吧。”“威斯屯小姐,”奥维资答道,“即使您叫我作这种事,我也确实作不来,如果这就是您的决心,那么那个人,不管他要因此而怎样痛心疾首,也都只好俯首帖耳,忍受失望了。”“一个人,既是我并不认识,当然也不会很认识我,您可说他会痛心疾首,这不免叫我觉得好笑吧,老伯。”“对不起,亲爱的小姐,恕我冒昧,”奥维资喊道,“我认为他跟您太熟悉了,所以现在害起怕来,惟恐他以后的日子,不能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了;因为,如果曾有青年,能具备那样忠诚、强烈、高尚的爱,那我就深信不疑,我那不幸的外甥对威斯屯小姐您的爱就是那样。”“您的外甥,奥维资老伯!”苏菲娅答道。“这可一点儿不错,是闻所未闻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哪?”“一点儿不错,小姐,”奥维资喊道,“您闻所未闻的只是他是我的外甥这种情况;我自己对于这种情况,一直顶到今天,也同样一无所知。琼斯先生,爱了您那么久的琼斯先生,他、他就是我的外甥!”“琼斯先生是您的外甥,奥维资老伯?”苏菲娅喊道,“这可能是真事吗?”“一点儿不错,小姐,千真万确,他是我的外甥,”奥维资答道;“他是我亲妹妹的儿子——我永远要这样承认他;我还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寒惨,要这样承认他。我倒是把我已往对他所作所为,看作更可寒碜;但是我过去对他的美德,一无所知,也就跟我对他的出主一无所知一样。一点儿不错,威斯屯小姐啊,我以前待他太残酷了——一点儿不错,太残酷了。”说到这儿,这位大善人直抹眼泪,稍稍停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要是没有您来帮助我,我永远也没法儿能把他受的罪补偿过来。——您相信我好啦,顶贤惠、顶温良的小姐啊,我因为看到您的美德,才冒昧替他求婚,我对于这番求婚是十二分重视的。我并不是不知道他犯过错误;但是他那个人的心地,底子里可再没有那么善良的了。您相信我好啦,我的小姐,他的心地确实善良。”他说到这儿,暂时住口,好像等待对方回答似的;苏菲娅果然马上就回答了,因为她虽然刚一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情急意促,但是她刚一从这种骚乱中稍稍镇定下来,就说,“老伯,您对于这次的发现觉得这样高兴,我只有诚心诚意地为您祝贺。我毫无疑问,认为您一定能得到您自认必有的一切安慰快乐。这位青年绅士,确实有一千样可以称道、值得夸奖的优良品质,所以决不会对他这样一位舅舅不尽后辈应尽的孝道。”“我只希望,小姐,”奥维资说,“他有作一个好丈夫所必有的一切优良品质。我确实敢说,他一定是人类之中顶自暴自弃的,如果像您这样一位德才工貌无一不备的小姐,肯降志辱身,低顾俯就——”“您一定得见谅,奥维资老伯,”苏菲娅答道;“这类提议,我只能谢绝领教。我深信不疑,琼斯先生有许多优良品质;但是我永远也不能把他看作是我未来的丈夫来接待他。我以荣誉为质,我永远也不能那样。”“在我听到今尊告诉我那些话以后,”奥维资喊道,“又听到您这样说,那我要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我只有请您见谅,小姐,如果那个不幸的青年,曾经荣幸蒙您垂青见赏,那我希望,他没作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以致再无颜承受您的盛情厚意。也许有人在您面前诬蔑冤枉了他,像在我面前那样。同样的阴谋诡计,可以在不论什么地方,都含沙射影,造谣中伤。我对您担保,他决不是杀人的凶手,像别人说他那样。”“奥维资老伯,”苏菲娅答道,“我已经把我的决心对您表明了。家父对您所说,我未觉诧异,但是不管他都担过什么心,发过什么愁,如果我还没失心迷性的话,那都不是由我而引起的!因为这永远是我固定不变的原则,那就是:不得到他的允许,就永不结婚。我认为,这是子女对父母应尽的职份;这一点,我希望,不论多会儿,都没有任何情况,能说报诱导我,使我舍之而不由。我固然一点儿不错,有一种想法儿,认为作父母的,无权恰恰扭着我们的意愿而强迫我们结婚。我原来就是为了躲避这种强迫(我当时很有理由认为有这种可疑),我才离开了我父亲的家,在别的地方寻找庇身之所。这就是我经历的全部真实原委;如果世上的人,或者我父亲自己,认为我别有更远的意图,那我凭我的良心就可以自免于罪戾。”“我听您这番话,威斯屯小姐,”奥维资喊道,“不胜景慕欣幸。我景慕欣幸您的思想感情,合于仪范,不失中正。不过我可觉得,这里面一点儿不错,另外还有文章。年轻的小姐,我不敢轻易粗心,就惹您心情不快;不过难道我得把我以前所听到、所看到的一切,都认为是大梦一场不成?难道您能为了一个您一直认为丝毫无情无义的人,甘心受令尊那样的残酷待遇不成?”“我只求您,奥维资者伯,”苏菲娅答道,“不要非追问我原因不可啦;不错,我一点儿不错,受了一番罪;这一点,奥维资老伯,我决不想隐瞒——我要对您尽量开诚布公——我承认我过去对琼斯先生很有好感——我相信——我知道,我就是由于这种好感才受了罪——我不但在我父亲手里受过残酷的待遇,我在我姑姑手里也同样受过;不过现在那都已经成了往事了——我求您不要再往下追问了,因为不管从前怎么样,反正我现在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了。您那位令甥,老伯,有许多善行美德——他行过大善,积过大德,奥维资老伯。我毫无疑问,认为他在世上,一定能为您增光邀荣,使您幸福快活。”“我但愿我能使他作到不负您的期望,小姐,”奥维资答道;“但是,我可深信不疑,要真使他作到那样,只有小姐您才有那种力量。就是因为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我才这样诚恳真挚地替他求情,以取得您的好感。”“您受了蒙蔽了;一点儿不错,老伯,您受了蒙蔽了,”苏菲娅说。“我只希望并不是受了他的蒙蔽。那本来足以连我自己都受到蒙蔽。奥维资老伯,我坚决请求,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追逼我啦。我一定会惆怅,要是——不过算了吧,我决不想损害您对他的好感。我很愿意琼斯先生万事如意。我诚心诚意地愿意他万事如意;我再把话对您重复一遍:不管他在我眼里有什么缺点,反正我可一定敢说,他有许多优良品质。我不否认我过去的想法儿;但是使那种想法儿恢复旧观,可是无计可施的。在现在这个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别人能比琼斯先生,更要使我坚决拒绝的了,连卜利福先生自己对我求婚,也不能比琼斯先生更使我觉得别扭违心。”维资答道;“但是,我可深信不疑,要真使他作到那样,只有小姐您才有那种力量。就是因为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我才这样诚恳真挚地替他求情,以取得您的好感。”“您受了蒙蔽了;一点儿不错,老伯,您受了蒙蔽了,”苏菲娅说。“我只希望并不是受了他的蒙蔽。那本来足以连我自己都受到蒙蔽。奥维资老伯,我坚决请求,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追逼我啦。我一定会惆怅,要是——不过算了吧,我决不想损害您对他的好感。我很愿意琼斯先生万事如意。我诚心诚意地愿意他万事如意;我再把话对您重复一遍:不管他在我眼里有什么缺点,反正我可一定敢说,他有许多优良品质。我不否认我过去的想法儿;但是使那种想法儿恢复旧观,可是无计可施的。在现在这个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别人能比琼斯先生,更要使我坚决拒绝的了,连卜利福先生自己对我求婚,也不能比琼斯先生更使我觉得别扭违心。”——“我信任她?”乡绅喊道,“她什么事都不照我咬(要)她的样子办,我咋能信任她?只要她听话,照着我咬(要)她那样去嫁人,那我就十二分地信任她,像您要我捏(那)样。”——“我的好街坊,您没有权力,”奥维资答道,“非要一口咬定了叫她那样答应您不可。令媛已经承认了您有否决权了,按照天理人意来说,都得说不应该再让您有更多的权力了。”“否决权!”乡绅喊道。“好啦!好啦!我就把这种否决权使出个样儿来给您瞧瞧好啦。去,去,去到你的卧房里,你这顽固倔犟的——”“您这是一点儿不错,威斯屯先生,”奥维资说,“您这是一点儿不错,待她太残暴了。我亲眼见到这种行为,实在看不下去——您必须——您一定得用更好得多的态度对待她才是。她应该受到最好的待遇。”“不错,不错,”乡绅说,“我知道她应该受什么样儿的待遇。这会儿她不在这儿啦,我给您瞧瞧她都该受什么样的待遇吧。您瞧瞧这儿吧,老先生,这是从我那位亲戚——白乐丝屯夫人那儿来的一封信,信里头她不怕麻烦,特为同(通)知我,说那个坏家伙又从狱里出来啦;她在信里嘱咐我,叫我用尽了心、费尽了力,千万要把这个死丫头看好了。真他妈的!奥维资街坊啊,您可不知道管教闺女都是什么罪孽啊。”给您瞧瞧她都该受什么样的待遇吧。您瞧瞧这儿吧,老先生,这是从我那位亲戚——白乐丝屯夫人那儿来的一封信,信里头她不怕麻烦,特为同(通)知我,说那个坏家伙又从狱里出来啦;她在信里嘱咐我,叫我用尽了心、费尽了力,千万要把这个死丫头看好了。真他妈的!奥维资街坊啊,您可不知道管教闺女都是什么罪孽啊。”脾气暴躁得过火的人,绝大部分,也都是同样脾气最容易改变的人。因此,威斯屯刚一听到奥维资打算把琼斯当作他的继承人,马上就顺着这位舅舅,衷心地夸起这位外甥的每一样好处来,同时想要把苏菲娅嫁给琼斯,情意之殷切,和原先想要把她和卜利福拴成对儿,一模一样。他说到这儿,奥维资又一度不得不插言拦阻,把他和苏菲娅二人所谈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说的时候,表示了一番诧异。乡绅一时无言,只因为听了这段故事,脸上露出一片惊讶得几欲发狂的样子。待了好半晌,才到底大声喊道,“哦呵,老街坊,您说这都是什么意思吧。她本来习(喜)宛(欢)塔(他),我敢起咒,那是一点儿也不错的。——他妈的,这回可叫我猜着啦。就跟打枪一样,吧的一下,这回可打着啦。这又都是我老每(妹)子干的好事儿。这个丫头准是又看中了那个婊子养的勋爵啦。我在我那个亲戚那儿——那个白乐丝屯夫人家里,瞅见他们俩在一块儿来着。他把这个丫头闹得晕头转向的啦,准是那么回事——可就是宰了我,塔(他)也是干瞪眼儿。我架(家)里坐地窝儿也不许有勋爵这号东西,再不朝里作官为宦的,作我的门婿。”奥维资于是又发表了一阵长篇大论,在那里面把他决心避免动武用蛮的办法又重复了一遍,同时认真不苟地对威斯屯解释了温和手段的好处,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十二分有把握,对付他女儿最能成功。于是他向威斯屯告辞,要回到米勒太太那儿去,但是乡绅却死乞白赖地要奥维资按照乡绅诚恳的请求,要奥维资允许他,当天下午就把琼斯带来见他,以便像他说的那样,他可以“跟那个年轻的绅士一切和好,就像当初一样。”在奥维资走的时候,威斯屯答应一定照着他的话,来对待苏菲娅,同时说,“我真不懂是咋回事。可是,奥维资,我真他妈该死,老得听您的,您叫我咋办,我就得咋办;可我也和您一样,有那么多的田产,也和您一样,像个人儿似的,有权力执行治安法官的职务啊。”第十章此史始近尾声第十章此史始近尾声他们甥舅那番相见的光景,动人柔情,感人至性,是无法想象出来,有能更过于此的了(因为洼特太太在她上次见到琼斯的时候,已经把他出生的秘密全部告诉他了,这是读者早就很可能想到的)。他们刚一见面那种双方同样感到的至乐狂喜,确实不是我的微薄之力所能形容的;因此我也就不枉费心力,非要一试不可了。琼斯原先五体投地,趴在奥维资面前,现在奥维资双手把他扶起,抱在怀里。“哎呀,我的孩子啊!”他喊道,“我多么应该认错伏罪啊!我多么叫你含冤负屈啊!因为我对你怀了那种狠心、不平的错怪误疑,因此让你受了那么些艰难困苦,我怎样才能补过啊?”“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