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我听到你从那个不幸的人那儿带来的消息非常高兴;如果这件事会真是你说的这样(一点儿不错,我对你所说,无一怀疑),那我也许,不论早晚,终归要对这个青年用另一副眼光看待,而不像在这以前那样。因为这儿这位好心肠的太太,不但这位好心肠的太太,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能证明,我过去那样疼他,就好像他是我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一点儿不错,我曾经认为,他是上天对我所赐,专叫我来抚养教育的孩子。我现在仍旧还记得,我头一回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怎样天真烂漫,伶仃孤独。即使这一会儿,我都感觉到他的小手儿轻柔地接着我的手那种情况。他过去就是我的心肝,一点儿不错,就是我的心肝。”他说到这儿,住口不语,满眼含泪。奥维资先生心情所以突然剧变,只是由于他刚收到斯侩厄先生一封信,这封信我们在下章开始处向读者披露。第四章内载二札,体式迥异。第四章内载二札,体式迥异。“我于前函,己陈座右,我于矿泉之服用,已遭禁制矣,固由经验,业已发现,矿泉于我之症侯,非但不能减轻,且益助其增长。我今有一消息,不得不奉告者,即亥令屯大夫及布露斯特大夫①,均己明言,我之健康,已无恢复之望矣;此消息之传来,吾友为我之痛惜,将过于我为己也无疑。“我浏览中,于某处获读,哲学之最大作用,端在学习如何舍生弃世。②我既对此课题,实应认为长期研习,则我闻此课题之来而感意外,岂非大有辱于所习者乎?然而,如须据实而言,对此课题,福音书中片幅只页之教诲,即胜古之哲人或今之哲人一切浩繁之卷铁。其对死后之另一生命③,言之确凿,使善良之心性,祛其疑虑,增其坚强,远胜于哲学之慰藉;盖哲学之论述,如死为自然必有之现象;有生之享乐,只为电光泡影,终至腻肠伤身;以及任何其它同类论旨之宣叙,皆言之确凿,吾人可于其中取得慰藉,但此种慰藉,虽有时足使吾辈以顽强之耐力,藐大限之到来,武装其心性,然永不能使之高瞻远瞩,视死亡为真正的鄙事,更不能使之大含细入,以死死亡之来,以人之死,亦如一切有生之物,只其组织之成份分崩离析而已。”③死后之生命,亦即未来或将来之生命,与今世之生命相对,皆原于《新约》及基督教神学。后者认为,精神生存,属于上帝,显于基督,通过信心,赋予信仰者。《新约》中言死后生命之处,多不胜引,兹略涉一二以见意。《哥林多前书,第15章,全章皆言死而复活。其52一53节言,“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总要变成不死的。”亡为真正之至善。我此所言,并非欲人认为,我对一切名为哲学家者流,皆以之为无神论者,甚至以之为绝对拒绝承认灵魂之不朽者,而加之以使人凛然生畏之贬斥。在此派之中,曾有多人,古者如斯,今者亦然,皆借理性之光明,发现未来生命之可望。但以实言之,其光明至微茫而暗淡,其可望至闪烁而恍惚,因此确应怀疑,其人之所信者究竟何属。柏拉图结束其《费窦》④,只言其最强有力之辩论,亦仅能达到事有必然之理而已;西塞罗之所言,则似只倾向于灵魂不死之说,而非实际相信其说。⑤至于鄙人,不敢有欺友之嫌,谨以实情相告:我直至①这两个大夫,均有其人,且在巴斯行医。二人均曾定购菲尔丁主编之《杂志》(Miscellanies1743)。..②柏拉图在《费窦》页边节数67D说,“一个哲学家整个一生,都为死作准备。”西塞罗在《特斯邱兰的辩论》第1卷第30节第74段,言罗马的凯以投(Cato),希腊的苏格拉底旨不怕死,且以死为乐。然后引了上面那一句话。西塞罗在那本书整个第1卷里,皆论死非恶事,故不足畏。又该书第4卷第23节亦言,“有生有死之生命中各种际会遭遇,皆应受鄙视,死亡则不值一顾,痛苦与辛劳,旨应视为可以忍受。”又奥锐利厄斯·安特奈纳斯在《沉思集》第2卷第17书说,“人之一生,其为时也只一点滴,其为质也流动不息,其耳目口鼻迟钝,其肉体组炽易腐朽,其灵魂只一旋涡,其运气不可预测,其声名为无是无非之议论。..然则何物能支持而引导之?曰有一物,且只有一物,即哲学是。有此物,即最后应使人以勃勃兴致,待等..④即前注2中之《费窦》。原希腊文φα■δων,拉丁文作phaedon,英文则或作phaedo,或从拉丁,亦作pbaedon。《费窦》记苏格拉底论死之性质及灵魂不死问题。反对及赞成双方论点皆经考虑,最后苏格拉底论及灵魂于人死后之运等,他并不确信其所说者之字面意义。又见另注。..⑤西塞罗在其《特斯邱兰的辩论》第1 卷第30章中,亦阐明此旨。又于其《论老年》(Desenectute)第真心诚意作为基督教徒之后,始开始真心诚意信此论之非妄。真心诚意作为基督教徒之后,始开始真心诚意信此论之非妄。⑥幸上帝德泽广布、恩惠厚施,及时示我以错误之迷途,导我入真理之康庄,否则我将坠入完全黑暗之深渊,永无复见光明之日矣。“我现发觉,体力已有愈益不支之势,因此须将此次奉书之主旨速即表明。“在我反省我此生旧事往行之时,只觉良心负疚,重不能释者,无过于对彼今人悯惜之可怜虫——阁下之养子,所犯之冤抑诬枉。我确非惟对他人之恶毒奸诈,纵容放任,闭目不睹,且我自身亦对其人肆意欺侮,恣行不公。吾亲爱之至友,余以将死者之言谨以奉告,其人实受卑鄙可耻之诬陷损害。其主要之事实,因枉称诬举而阁下据以逐之者,我庄重严肃对阁下作证,其人皆丝毫无与。在阁下僵卧床榻、皆以为命在垂危之时,举室之人表现真正关切者,实只彼一人而已;其后所发生之事,皆由其人对阁下之康复狂欢极乐而起;同时亦因另一人之卑鄙奸诈而生,此余言之痛心者;但余只欲使无罪者得平反,而无意使有罪者受控诉。吾之好友,请阁下相信,此青年居心最侠义慷慨,对方最忠诚笃厚,为人最正直端方,依实言之,凡能使人高尚之品质,彼无一不备。伊亦间有缺欠,但对阁下不忠不敬、忘恩负义,即毫厘之微,亦决不在数中。非惟此也,与此正反,当阁下逐之出门而去之时,其迸心沥血,因失阁下之欢心,远过因念一己之艰因,此我言之可引以为慰者。“我将此情对阁下隐瞒至今者,世故人情中最恶毒、最卑鄙之动机实职其由;我现对之直泄无隐,并非出于其它任何引诱,我只欲使真理之伟业得维护,使清白无辜者冤屈得申明,使往日之罪行,尽我所能得补救。以此我只望此番表明,能达吾所欲之目的,能使此应受善遇之青年得如旧重获阁下之青睐;如余有生之日,尚获闻此佳音者,则将赐最大慰藉与阁下最蒙恩承惠之犬马仆、最俯首听命之牛马走汤玛斯·斯侩厄。”看了这封信以后,读者大概不会以奥维资先生之突然来了个大转变,觉得诧异了,虽然他在同一邮递中,从斯威克姆那儿收到一件性质迥异的信;我们在这儿把那封信也对读者披露出来,因为除了在这儿,我们也许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提起那位绅士的名字了。“奥维资先生阁下,“我自令人垂爱之今甥处,获悉无神论者斯侩厄先生之青年高足一件恶行劣迹之新例;23章第85节里说,“如我相信人之灵魂永主不死是错误的,欢诚愿犯此错误,我亦不愿将此错误从我身上剥去。以我乐此也。”他又在《特斯邱兰的辩论》第1卷第27章第66节里说,“不论何物凡有感觉、有知识、有意志、有生长之力者,即属于天,即属于神,仅以此故,即属永生。”..⑥比较柏拉图:《苏格拉底之辩护》第23节,“最有智慧的人是那个觉醒过来,认为自己的智慧一无价值的人,像苏格拉底那样。”古希腊戴勒斐的谶言说,苏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哲人。苏格拉底谦虚地回答此谶言说,谶言所以作如是说者,只因他独学到真理的初步要素,那就是,他一无所知。又坡布利利厄斯·赛罗斯:《格言集》格言第598,“发现自己是个愚者的人,大有成为哲人之望。”又亢格锐斯的戏剧《老光棍》第1幕第1场:“你念的书里只有一个哲人,而他知道的一切,只是他一无所知。”米尔顿在《复乐园》第4卷第293一294行说,”其中位居第一,最有智慧的,只自承认,他只知道这一点,即他一无所知。”这也都捐苏格拉底而言。我闻此讯,毫未惊异。其人不论犯任何杀人勾当,皆不足使我称怪;我只衷心乞求,阁下自身之鲜血,切勿变作火漆之类,以封火签拘票,最后投其人入于哀哭切齿之地。我闻此讯,毫未惊异。其人不论犯任何杀人勾当,皆不足使我称怪;我只衷心乞求,阁下自身之鲜血,切勿变作火漆之类,以封火签拘票,最后投其人入于哀哭切齿之地。“阁下诸多情所不容、理所不许之弱点,见于阁下对此可怜虫之行为中者,非但重损尊府合法之亲属,且亦大伤阁下自身之今誉,凡此种切,己足召致阁下之悔恨而有余。余重言之,凡此种切,在此次事例中,己足令人认为,可使阁下锥心刺骨,忍耻含垢矣;虽然,苟余靳其一言,以为阁下之戒,使阁下应知己往之不谏者,则吾即为有亏友朋之谊。故我谨乞阁下,切实深维此万恶之歹徒所可受到之裁判,同时至少可以之为阁下之警诫,使阁下对永永不懈、祝阁下福履康宁者之忠告,将勿弃之若敝屣。“设当年无人拦我之手,使我不能挥夏楚以施应有之矫正者,我本可于此童之身,几尽鞭而驱出其此种魔鬼之恶性,吾于其人在襁褓中即已发现,其人全部为魔鬼所制。但至今始兴思及此,实属为时太晚。“阁下将威斯屯之圣俸匆匆赠与他人,使我至感怅惘。如我事先认为,阁下不使我知之,即作此安排者,则我早即请求此职矣。阁下对兼职多处①,持反对之态度,实为守正不阿,过甚过偏。如实行兼职有任何罪过者,何以多数笃信上帝之人皆赞同此种作法?奥勒得格娄弗之牧师如一旦弃世(据我所闻,伊己日薄西山)我望阁下勿忘鄙人,因我坚决认为,阁下定深信不疑,我对阁下至高之福绥,真诚为念也。一切世道之考虑,对此种福绥,皆微不足道,一如《圣经》中所说之小小什一税②,不足与法律之严重事件相比也。我乃阁下之,牛马走拉捷·斯威克姆。”斯威克姆用这样说一不二的口气对奥维资舞文弄笔,这还是一第次,而他后来,由于这样作过,很有理由,自悔不该如此,第21节,”凡以色列中出产的十分之一,我已赐利未的子孙为业。”后此制通行于基督教各国。在英国中古时期,即遭人民反对,故时有规避逃税之事发生。1836年始由议会通过以钱易物法改革之。1936年由议会完全取消。因为他也和有的人那样,误把至高无上的善良,当作了至低无下的软弱。实在说来,奥维资向来对于此公就永远没喜欢过。他知道这个人自视甚高,对人粗暴,他也知道,他的神学本身,就染有他那种性情的本色,并且有许多方面,奥维资自己也决不赞同;但是同时他却是一个富有知识的学①指地狱而言。《新约·马太福音》第8章第12节:“惟有本国的子民,竟被赶到外边黑暗里去,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已见本书第5卷第8章注。..①兼职多处,指牧师身兼二、三以至更多的教职而言。在菲尔丁时,宫廷里的教会中人、大教堂级教会权贵、神圣与世俗贵族的私任牧师,都经许可,得身兼数职。此种特权也常常赐给圣俸特别微薄之圣职中人,以为其糊口之资。既兼数职,当然无法亲自履行职务,除此而外,且有许多别的借口,如牧师公馆濒于倒塌等,也可不必到任。乡间牧师多有永未涉足其管辖区者,他们花少数的钱,雇副牧师代行职务。兼职之风,18世纪前即有之,至18世纪而极,故颇为人所诟病。至1836一1840年,始由议会通过法案改革。..②什一税为农田年产十分之一的实物交纳税,专供僧侣、教会之用。本为古代以色列人的制度。《旧约·创世记》第28章第22节,“凡你所赐给我的,我必将十分之一献给你。”《利未记》第27章第30节,“地上所有的,无论是地上的种子,是树上的果子,十分之一是耶和华的。”《民数记》第18章者,对于教育那两个小伙子,最能谆谆不倦。除此而外,他的生活和举动毫不苟且,他的诚实无可指摘,对于宗教最为虔诚。因此,总的说来,虽然奥维资并不敬重、也不喜爱这个人,但是对于一个教导儿童的教师,既有学问,又能勤奋,极为称职,他却永远不肯成心把他辞退;并且他希望,这两个孩子,就在他自己家里,并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抚养教育,那斯威克姆的教导训诲,如果有任何错误不合的地方,他能够自行矫正改善。第五章史实续述第五章史实续述奥维资听了这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都是前所未闻。“倒也是,先生,”她答道,”我也相信您一字未闻。那些歹徒对律师讲的,我相信,当然和我说的会完全不一样。”“什么律师,太太?您这话什么意思?”奥维资说。”算了吧,算了吧,”她说,“您这是又来了您那一套啦,作了好事儿可老掩盖着。但是这儿这个奈廷给勒先生可亲身见过他。”“见过谁,太太?”他答道。“谁?您用的那个律师啊,先生,”她说。“您好心好意打发了去访查这件事的那个律师啊。”“我以荣誉为质,我对这个,眼瞎子一样,完全一团漆黑。”“既是这样,那么,我亲爱的好姑爷,你就把事情的经过对奥维资先生说一说好啦,”她喊道。“一点儿不错,先生,”奈廷给勒说,“我确实见过我刚一迸这个屋子的时候走出去的那位律师本人。我是在奥勒得兹吉特①一个酒店里见过他的,还有费拉玛勋爵雇来要把琼斯拉伕弄到船上那两个家伙也在场;他们就是预备拉琼斯先生,所以在琼斯先生和弗兹派崔克先生不幸斗殴的时候才也在场目睹。”“我承认,先生,”米勒太太说,“我看到这位绅士进您的屋子那时候,我还对奈廷给勒先生说过,我认为那是您打发那位律师到那儿去访查这件事的。”奥维资一听到这个新闻,脸上露出惊怪诧异的样子来,有两三分钟的工夫,确实哑口无言。后来才到底转到奈廷给勒那面,对他发言。他说,“我一定得承认,我这整个一辈子里不论听到什么话,都没有听到您这个话这样吃惊过。您一定敢保,这就是您见过的那位绅士。”“我绝对、完全敢保,”奈廷给勒答道。“在奥勒得兹吉特?”奥维资喊道。“并且您还限这位律师和另外两个人在一块儿待过?”“不错,先生,”那一位说,“在一块儿待了差一点儿有半个钟头。”“好啦,先生,”奥维资说,“那位律师都作什么来着?你是否听到了他和那两个人中间的全部经过?”“没全部听到,先生,”奈廷给勒答道,“我到那儿以前,他们早就在一块儿了。我在那儿的时候,律师并没说多少话;但是,那两个家伙可一口咬定,说了一派和我从琼斯先生听到的说法儿完全相反的话,这些话,根据我①奥勒得兹吉特,原为伦敦老城北面之城门,1761年拆除。从前这一带有许多客店、酒店,及几所贵族宅第。从弗兹派崔克先生那儿听到的,可以证明绝对是天大的谎言。我有好几回,仔细盘问了那两个家伙,盘问了以后,这位律师于是要求这两个家伙不要说谎,只说实在的情况;他的活好像是很想替琼斯先生主持公道。因此,我看到这位律师在您这儿的时候,我就认为,一定是您一片好心,促使您打发那位律师到那儿去的。”“难道不是您打发他到那儿去的吗?”米勒太太说。“一点儿不错,我没打发他去,”奥维资答道;“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曾为这件事到那儿奔走过。”“那我全明白啦!”米勒太太说,“我以灵魂为誓,我全明白啦!无怪他们新近老鬼鬼祟祟地在屋子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奈廷给勒姑爷,我得求你马上把这两个家伙抓到了——只要他们还没钻到土里,就一定要把他们抓到了。我要自己抓他们去。”——“亲爱的好太太,”奥维资说,“请您且稍安勿躁;劳您的驾,打发仆人到楼上问一问,要是道令先生还没走,就叫他到这儿来,要是他走了,就叫卜利福先生来。”米勒太太往外走的时候,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她一会儿回来了,说,“道令先生已经走了;但是那另一位,”像她叫的那样,“可正来了。”从弗兹派崔克先生那儿听到的,可以证明绝对是天大的谎言。我有好几回,仔细盘问了那两个家伙,盘问了以后,这位律师于是要求这两个家伙不要说谎,只说实在的情况;他的活好像是很想替琼斯先生主持公道。因此,我看到这位律师在您这儿的时候,我就认为,一定是您一片好心,促使您打发那位律师到那儿去的。”“难道不是您打发他到那儿去的吗?”米勒太太说。“一点儿不错,我没打发他去,”奥维资答道;“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曾为这件事到那儿奔走过。”“那我全明白啦!”米勒太太说,“我以灵魂为誓,我全明白啦!无怪他们新近老鬼鬼祟祟地在屋子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奈廷给勒姑爷,我得求你马上把这两个家伙抓到了——只要他们还没钻到土里,就一定要把他们抓到了。我要自己抓他们去。”——“亲爱的好太太,”奥维资说,“请您且稍安勿躁;劳您的驾,打发仆人到楼上问一问,要是道令先生还没走,就叫他到这儿来,要是他走了,就叫卜利福先生来。”米勒太太往外走的时候,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她一会儿回来了,说,“道令先生已经走了;但是那另一位,”像她叫的那样,“可正来了。”对于一个专以掩盖真实情况或者矫饰虚伪为事的人,没有比叫他意想不到、对他忽然发问更使他身临危境的了。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般专以使他们监在老贝利①的同胞得救性命力高尚职责的高人善士,才以极端的缜密,用多次预先审查的方法,事先揣测出,在审理案件之日,可能问他们雇用者的每一样问题,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备有适当而现成的回答,都是最奸诈的机心,最敏捷的巧思,都不能立时之间应付裕如的。除此而外,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使血液突受刺激,猛遭冲击,往往使眉目大改、颜面忽变,因而使人不由自己,露出犯罪的证明。当时卜利福突然听他舅舅这样一问,脸上就一点儿不错,正经历了这样一番改变,因此我们几乎很难埋怨米勒太太,说她未免过于急躁,马上就大声喊道,“我拿着荣誉为质,有罪②!我指着灵魂起誓,有罪!”奥维资先生因为她这样雷迅电疾,尖锐地批评了她,跟着转到卜利福(他好像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那面,问道,“先生,你怎么犹犹疑疑,不马上回答我问你的话啊?这个律师一定是你使出来的;因为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出于自动,把这件事揽到身上,特别是并没经我知道。”卜利福于是答道,“我承认,舅舅,我是犯了失于检点之罪③。但是难道我就不可以希望您能恕我无罪吗?”“恕你无罪?”奥维资怒气勃勃地说。——“不错,舅舅,”卜利福答道,“我知道您要大生其气的。然而我亲爱的舅舅可一点儿不错,一定会饶恕人类种种弱点中过分友爱那一种所产①伦敦的一个监狱,已见前注。..②英国法律、小陪审团(已见前注),根据事实,最后表示意见,即以“有罪”,“无罪”定之。..③英国法律,只分重罪(felony)与轻罪(misdemeanour)二种(已见前注)。如“渎职”之类,皆属轻罪。此处原文之ofence=misdemeanour,本应译“轻罪”。依上下文增译。生的结果。对于不应受到同情的人生恻隐之心,我承认,是一种罪过,但是这种罪过,连您老人家自己都不能完全不犯。我明知道,我因为现在说的这个人,犯了不止一次这样的罪过;我得承认,是我打发道令先生去的,但是并非去作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调查,而是去访求证人,好尽力设法减轻他们证词里的严重性。舅舅,这就是事情的真象;这件事,虽然我本来打算瞒着您,但是现在可决不否认了。”生的结果。对于不应受到同情的人生恻隐之心,我承认,是一种罪过,但是这种罪过,连您老人家自己都不能完全不犯。我明知道,我因为现在说的这个人,犯了不止一次这样的罪过;我得承认,是我打发道令先生去的,但是并非去作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调查,而是去访求证人,好尽力设法减轻他们证词里的严重性。舅舅,这就是事情的真象;这件事,虽然我本来打算瞒着您,但是现在可决不否认了。”像就是这种样子。”“现在,米勒太太,”奥维资说,“我相信,您这一辈子,这一次可得承认错怪了人了吧,对我外甥不像先前那样盛气相向了吧。”米勒太太默不作声!因为,虽然他本来把卜利福看作是毁坏琼斯的仇人,不能匆匆一下就喜欢起他来,但是在这一回特别的情况下,卜利福跟对其他的人一样,把她也都骗过去了;因为魔鬼是完全向着他的朋友的①。实在说起来,我认为那句俚俗之言,说“魔鬼往往不理朋友,并且临难弃友,”②大大诬蔑了那位绅士③的人格。他也许有的时候,弃他那些酒肉朋友;再不顶多弃他那些半拉朋友;但是他对于那般令人全心全意听他指挥命令的仆人,一般总是忠诚卫护①,帮他们度过一切走投无路的难关,一直到他们的合同②期满为止。一个政府,平定叛乱,势力更加强大;一个病人,疾病痊愈,身体更加健康;在同样情况下,怒恼愤恨,一旦消除,疼爱更获新的生命。奥维资先生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卜利福把大大的嫌疑一旦扫荡,那斯侩厄信里所列出来的小小嫌疑自然湮没无踪、让人忘记;而斯威克姆既是奥维资极为厌恶的人,所以斯侩厄对琼斯的敌人所指摘的过失,就成了他一个人独自背上的黑锅了。至于那个年轻的绅士,奥维资先生对他的愤怒怨恨,以渐减轻,终至消失。他对卜利福说,“他不但对他这样出乎常情、努力行善,完全宽恕,而且反要把他的所为,当作榜样,以示抚慰。”于是,他带着赛过天使的笑容转向米勒太太那面喊道,“您说怎么样,太太?咱们叫一辆车来,大家一块儿坐着到狱里去探望您那位朋友,好不好?我可以老实地对您说;我到狱里探望,这并不是第一次。”我相信,每一位读者都能替这位令人可敬的太太作答。但是如果他想体贴到这位太太当时心中所感、意中所会,那他却非富有善心、广蓄慈意、深①英诗人亚历山大·布鲁姆(AlesanderBrome,1620 —1666)在他的《新出之卖假药的》(1660)里说“魔鬼对他的同类友善。”..②英陶锐党新闻家兼小册子写作家莱斯纯直(SirRoger L′εatrange,1616 —1704)说过:“魔鬼只能帮助他们的仆从一个时期;但是他们一旦陷于山穷水尽之境,魔鬼即临难弃友。”..③莎士比亚《李尔王》第3幕第4场第147行,“黑暗之王(即魔鬼别名)是一位绅士。”亦见英诗人色克令诗中。..①英戏剧家米得勒屯(Thomas Middleton,1570? —1627)在他的《捉魔鬼之妙术》(aTricktocatchtheOldOne,1608)第1幕第4场里说,“魔鬼爱护他的仆从。”参看上页注..②。②莎士比亚《亨利第四》(上)第1幕第2场第131行,“魔鬼要按契约办事。”英文成语有thedeviltopay(魔鬼的账得还)。浮士德与魔鬼订契约,巫师等与魔鬼订契约,这种迷信观念盛行欧洲中吉。知熟悉朋情友谊,就办不到。我只希望,很少数的人能体会到,现在卜利福心中作何感想;但是那般能体会的人,一定会承认,他没有借口,可以反对这番探监之行。但是命运之神,或者说,前面刚提到的那位绅士,却站在他那一边,助了他一臂之力,使他免于受惊;因为,马车刚刚叫来了那一会儿,派崔济也正好来到;他把米勒太太从众人中叫到一旁,把新近刚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件令人魂飞魄散的意外对她说明了,他听到奥维资的意图,就求她务必想个办法把他拦住;“因为,”他说,“这件事,即使冒千险、犯万难,也都得瞒着他,对他保密。但是如果他现在去探监,他一定会看到琼斯先生和他的亲娘在一块儿;因为他离开琼斯的时候,琼斯的亲娘正好刚来狱里,两个正在那儿对他们出于“不知”所犯的滔天大罪,同悲共痛,相悲互痛。知熟悉朋情友谊,就办不到。我只希望,很少数的人能体会到,现在卜利福心中作何感想;但是那般能体会的人,一定会承认,他没有借口,可以反对这番探监之行。但是命运之神,或者说,前面刚提到的那位绅士,却站在他那一边,助了他一臂之力,使他免于受惊;因为,马车刚刚叫来了那一会儿,派崔济也正好来到;他把米勒太太从众人中叫到一旁,把新近刚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件令人魂飞魄散的意外对她说明了,他听到奥维资的意图,就求她务必想个办法把他拦住;“因为,”他说,“这件事,即使冒千险、犯万难,也都得瞒着他,对他保密。但是如果他现在去探监,他一定会看到琼斯先生和他的亲娘在一块儿;因为他离开琼斯的时候,琼斯的亲娘正好刚来狱里,两个正在那儿对他们出于“不知”所犯的滔天大罪,同悲共痛,相悲互痛。“他的仆人就在门外吗?”奥维资喊道;“那就请您把他叫进来好啦。我有一些关于他主人的问题,要问问他。”派崔济一开始的时候,害怕在奥维资先生面前露面儿;后来,米勒太太,本来时常听到他亲口对她说过他的整个身世,答应为他先禀报,才把他的心说活了。奥维资虽然多年没见派崔济了,但是他一进屋里,奥维资还是马上就想起他来。因此米勒太太省了一番阔论雄辩,其实她本来是词令繁富的;因为,我相信,读者早已看了出来,这位好心肠的太太,每逢遇到给朋友帮忙的时候,除了别的以外,都是用舌头随时准备服务的。“那么,你就是,”奥维资对派崔济说,“琼斯先生的仆人吗?”“我很难说,老爷,”他答道,“我是个正常的仆人,不过,回老爷话,我现在跟他住在一起。Non sum qualis eram,.. ①这是老爷您可以明明白白看得出来的。”奥维资先生于是问了他许多关于琼斯的问题,例如他的身体以及其它事项。对于这些问题,派崔济一一回答了,回答的时候,一点儿也没顾及事情实际如何,而只考虑到他想要事情好象如何;因为这位忠诚的家伙信奉的道德或者宗教各种项目之中,并没列有严守真实这一条。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奈廷给勒先生早已告辞而去,以后不久,米勒太太也告退出屋;同时奥维资同样把卜利福也打发开了;因为他认为,派崔济和他单独在一块儿,比起在许多人面前,更能把话讲得清楚详尽。他们刚一只剩下自己,再无别人打扰,奥维资就开始谈起,如下章所说。..①已见本书第15卷第12章注。第六章史事进一步继续第六章史事进一步继续“我可以看出来,我的老爷,”派崔济双膝跪下说,“您是成见已深,非见罪不可的了,并且下定决心,我不论说什么,都一字不信的了。既是这样,那么,我即便有千言万语,又有什么用处?但是可有神明,昭昭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