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除了家产的好处而外,几乎可以使任何门楣光大荣显,而且在名号一方西,更毫无疑问,远远高出我们的家门之上。”“一点儿不错,”苏菲娅说。“我这个人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别人有幸,受天之赐,生有耳目口鼻,我都没有。确实不错,看到排场的豪华,听到声势的煊赫,就舔嘴咂舌,啧啧称赏,这一定不但得耳目聪明,而且还得资质聪明,于更高尚的动机。我采取行动所根据的目的,是要使我们的家门跻于鼎盛,是要使你的身份达于贵显,难道你就不懂什么是出于幽谷,迁于乔木?难道你对于大马车有公冠侯冕的纹章,就感觉不到心迷魂销?”“我以荣誉为质,”苏菲娅答道,“这种想法感觉,我全没有。在我的马车上画上一个针插儿,使我同样感到高兴。”“你就永远也别提什么荣誉不荣誉了吧,”姑姑喊道。“像你这样一副寒酸相、穷骨头,嘴里就不配说什么荣誉不荣誉。我很对不起,我的侄女,叫你逼得用了这样的字眼儿,但是你这种匍匐地上,不想站起来的生性,我可真受不了;你一点儿也没有咱们威斯屯家那种世世相传的气概风度。尽管你的心意有多么卑鄙,有多么猥琐,反正那都决不能归过于我,说我也有这种心意。叫满世界的人都埋怨,说我怂恿你,叫你拒绝结全英举国最好的一门亲事,这是我永远也不答应的;因为这门亲事,除了家产的好处而外,几乎可以使任何门楣光大荣显,而且在名号一方西,更毫无疑问,远远高出我们的家门之上。”“一点儿不错,”苏菲娅说。“我这个人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别人有幸,受天之赐,生有耳目口鼻,我都没有。确实不错,看到排场的豪华,听到声势的煊赫,就舔嘴咂舌,啧啧称赏,这一定不但得耳目聪明,而且还得资质聪明,只是我没有那份儿聪明就是了。因为一点儿不错,人类不会无缘无故,就把对于他们好像只是一切琐细中最微不足道的么么,像对于我那样,费神劳力或者伤神耗力地去争取,兴高采烈或者意得志满地去占有。”“话不是这么说,不是这么说,我的小姐,”姑姑喊道;“你也跟别人一样,生有耳目口鼻,但是我可得对你实说,你并不是生来就足智多谋,能把我当作傻子来愚弄,或者能把我所作所为,在世人面前揭露揶揄;因此,我要当面说明,我还是决不食言,而且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是多么斩钉截铁,下定决心:那就是,除非你同意今天下午和勋爵见面,否则我明天早晨就亲自把你交到我哥哥手里,并且从此以后,永远也不再管你的事,永远也不再见你的面儿。”这一番话是用气冲斗牛、说一不二的口气说的;苏菲娅听了这番话以后,站在那儿,一时无言,有半晌之久,才潸然出涕,喊着说道,“姑姑,您要把我怎么办就把我怎么办好啦;我是世界上万分苦恼、一毁到底的可怜虫;要是我亲爱的姑姑都不理我了,那我还到哪儿找保护人哪?”“我亲爱的侄女,”她喊道,“勋爵大人就是你很好的保护人;这个保护人,你所以弃而不取,只是因为你对那个坏蛋琼斯仍旧恋恋不舍。”“说实在的,姑姑,”苏菲娅说,“您冤枉我了。即便我以前有过那样的想法儿,但是自从您把那件东西给我看了以后,那您怎么还能认为,我能不永远把那类念头消灭得一干二净哪?如果您还不放心,那我情愿凭天起誓,求神作证,永远不再见他的面儿。”“不过,孩子,亲爱的孩子,”姑姑说,“你要通情达理;难道你能捏造出半条反对的理由来吗?”“我认为,我已经对您说过一条充分有余的反对理由了,”苏菲娅答道。“什么理由?”姑姑喊道,“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啦?”“一点儿不错,姑姑,”苏菲娅说,“我告诉过您,他都用最野蛮、顶万恶的手段对待过我。”“一点儿不错,孩子,”她答道,“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再不就是我没听明白:不过你说的这个野蛮、万恶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点儿不错,姑姑,”①这儿原sense,二意双关:一、“官能”,即前译之“耳目口鼻”,亦即此处之”耳目聪明”;二、“智力”,即儿处之“资质聪明”。苏菲娅说,“我连对您说,都几乎羞得不好意思出口。他把我掐在怀里,把我按到沙发上,用手抠我的前怀拥嘴在我的前胸上那样狠狠地咬,直到这会儿,我左奶上的伤痕还没痊愈哪。”“真格的!”威斯屯老小姐说。“不错,千真万确,是真格的,姑姑,”苏菲奴答道。“亏得侥幸,我爸爸就恰恰在那会儿来到了,不然的话,他还想进一步作出什么更野蛮的行动来,那只有上帝知道了。”“我听了这个话,简直是五雷轰顶,口呆目怔,”姑姑喊道。“自从威斯屯成了有名有姓的大家世族以后,还从来没有一个姓威斯屯的妇女,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哪。即便是个王子,要是他敢想对我那样无礼,我也非把他的眼珠于给他抠出来不可。能有那样的事吗?不能!一点儿不错,苏菲,这是你编造出来的,好叫我对那个人生愤发怒。”“我希望,姑姑,”苏菲娅说,“您对我该看得更高一些,不至于认为我会弄虚说谎。我指着灵魂起誓,我说的的的确确,字字属实。”“那时我要是在场,我非拿刀把他的心挖出来不可,”姑姑回答说,“然而可又一点儿不错,他决没有不正大光明的意图啊;那还是不可能的,他不敢那样胡来。再说,他来正式求婚,就表明他作不出那样的事来;他求婚的条件不但正大光明,并且慷慨大方。我也说不清楚了;现在这个年头儿,对于放肆狎侮,太放任纵容了。在我那时候,没举行婚礼以前,只许老远打打招呼就完了。我以前也有过情人,而且还是不久以前;有好几个情人,尽管我从来没答应过跟谁结婚,我更没鼓励过叫他们对我敢有一点儿放肆。这是一种愚昧的风气,我是永远也不会赞成的。不论谁,吻我的时候,只能吻一吻脸就完了。那就等于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顶多也只能让他吻一吻嘴唇儿。再说,我要是一旦有肯嫁人那一天,我相信,即便那样,也不是我一下就能受得了的。”“我要请您许我说一句话,亲爱的姑姑,”苏菲娅说,“您承认了您有过好多情人了,即便您不承认,满世界的人,也照样儿没有不知道的。这些情人,都遭到您拒绝了,而且,我深信不疑,这里面至少还有一个是戴公冕侯冠的。”“你说的不惜,亲爱的苏菲,”她答道;“有一回,有个有爵位的人跟我求过婚。”“这样说来,那么,”苏菲娅说,“您为什么就不许我也拒绝这一次哪?”“固然不错,孩子,”她说,“一个有爵位的人向我求婚,遭到我的拒绝;不过那可不能算得是一段好姻缘哪,那也就是说,并不能算得是一段很好、很好的好姻缘哪。”“这也许不假,姑姑,”苏菲娅说;“但是可有身拥巨富的人,求您成就大好姻缘哪。求上门来的有利婚事,并不见得就是第一次,也不见得是第二次,也不见得是第三次啊。”“我承认,不见得,”姑姑说。“那么,姑姑,”苏菲娅接着说,“那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指望,第二次向我求婚的,也许比这一次更好哪?您现在还可以算得年轻,然而我可深信不疑,您决不肯碰到头一个有家产的就答应,不但有家产的,而且有爵位的。我是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所以毫无问题,更用不着有绝望之惧了。”“好啦,我亲爱、亲爱的苏菲,”姑姑喊道,“那你想要叫我怎么办哪?”“也没有什么,我只求您,至少今儿晚上,别把我一个人撂给那个人,您要是答应了我这个请求,那我就答应您的吩咐,如果,经过了那番事儿以后,您仍旧认为,我应该在您的伴同之下——接待他一回的话。”“好啦,我答应你就这么办好啦,”姑姑喊道。“苏菲,我是疼你的,决不能拒绝你任何要求,这你还不知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是非常随和、易与的:但是我并不是永远像现在这样随和、易与。从前曾有人认为我肠硬心狠哪,我这是说,男人说我肠硬心狠。他们叫我是肠硬心狠的帕孙妮莎的帕孙妮莎;窗玻璃上常写着肠硬心狠帕孙尼莎的诗,我不知打碎了多少。苏菲,我从来也没像你这样漂亮过,但是过去,我还真有点儿像你。我现在已经有些改了样儿了。特利·西塞罗在他的书札里说过,连邦国、朝代都嬗变改换,何况人的形貌。”②她就这样娓娓不倦地谈她自己,谈她的征服胜利,谈她的狠心硬肠,几乎谈了有半个钟头,一直谈到我们的勋爵大人驾临。在他这次会晤里,威斯屯老小姐连一次想要自动告退的意思都没露过;所以勋爵经过最腻味无聊的会见以后,就起身告辞,不但不满于苏菲娅,也同样不满子她姑姑;因为苏菲娅使她姑姑的脾气变得如绕指之柔,所以她侄女所说,她几乎无一不同声附和;她还同意说,对付这样一个急色儿,稍示矜持,略保距离,并非不宜。苏菲娅就这样,运用了正打到心坎上而却决无人能加以贬抑的奉承阿谀,为自己取得了些须安静,并且至少把一个使人难耐的日子熬了过去。现在我们看到我们的女主角处于一种比她从前好多日子都好一些的地位了,那我们就要把眼光转到琼斯先生身上,因为我们正把他撂在一种想象得到的、令人最可悲的凄惨境况中。①帕孙妮莎(Parthenissa):英国作家拉节·包埃勒(RogerBoyle,1621 —1679)同名罗曼司里的女主角。这本罗曼司仿法国拉·噶勒布罗内得与斯居兑丽的体裁风格。为取得她的欢心,一个米地阿王子和一个阿拉伯王子,作出许多武功。年轻的情人,一直到18世纪,还模仿这类17世纪罗曼司里的名字和言谈。..②西塞罗有信札四组传于后世,但其中并没有这句话。这是菲尔丁又一次拿威斯屯老小姐的学问开玩笑。第五章米勒太太与奈廷给勒先生狱中探琼斯第五章米勒太太与奈廷给勒先生狱中探琼斯一个在患难之中的人,不论患难大小,凡是遇到真正的朋友表现出坚定、忠诚,始终不渝的情谊,都觉得无限宽慰;因此,如果患难本身,只是暂时性的,可能得到解救,那这种友谊带来的宽慰,足可以胜患难而有余。同时这种事例,并不像那些浅见之徒、目眊之辈,所说的那样罕见寡闻。要把实情说出,恻隐之心的缺乏并不能列入我们普通的毛病之内,使我们的性情遭到玷污的凶恶力量,本是嫉妒。就是因为嫉妒,所以我恐怕,我们的眼睛,往上看到那些显然比我们伟大、善良、明哲、幸福的人,很少不或多或少怀有恶意的时候:而往下看到地位卑鄙、境遇困苦的人,一般还足以说有慈善之怀,侧隐之心。事实上,我早已注意到,在我看到的友谊之中,自然出现的疏慢、破裂,绝大多数是由嫉妒而来;这真是万恶之首;然而据我所知,却为极少数的人所能全免。但是这个题目已经说得很够了,再说下去,就要扯得太远了。还是由于命运之神,害怕琼斯会在艰难困苦的压力之下,没落沉沦,而她可能有失去对他再加峻刑严罚的机会呢?还是她对他的艰难困苦真正有些减轻缓和呢?我不得而知,反正她对他的穷追紧逼,有些松弛,因为她不但给他送来了两位这样的忠友,并且还送来一位忠仆,来陪伴他,而忠仆也许更为难得。因为派崔济,尽管有许多缺点,却确实不乏忠诚,虽然他鸡心小胆,不能使他有足够的勇气,替他主人上绞刑台,但是我却相信,即便全世界的人,也都不能拿钱收买他,叫他作不忠于主人的事。琼斯正对他的朋友亲临牢狱,表示极大的宽慰,派崔济跑来,报告消息,说弗兹派崔克仍旧活到现在,虽然医生宣称,说他活命的希望很小。因为琼斯一听这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奈廷给勒对他说,“我亲爱的汤姆,你对这件意外,何必这样自苦?因为这件意外,不管后果如何,对你说来,没有危险,而且你的良心,也不会责备自己,连说你应负哪怕极小的责任都不会。如果那个家伙非死不可,你也不过是因为进行自卫而把一个恶棍的命要了就是了,还能有别的可说的吗?检验吏验尸的时候,一定会验出这种情况来的。那样的话,你很容易就能得到恩准,可以保释出狱,当然,你得走一下过堂受审的过场,但是你受审的时候,可会有好多人,什么都不为,帮你说好话。”“别泄气,别泄气,琼斯先生,”米勒太太说,“打起精神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个先动手的,我就这样对奥维资先生说来着,他要是不承认这种说法儿,我跟他就没有完。”琼斯把脸沉着答道,”不管他该遭到什么命运,反正他要因为自己的同胞在他手内流血丧命而永远伤悼,他认为那是他一生之中遭到的命运里最大的不幸。但是我还有另一种最关柔情、顶牵蜜意的不幸。唉呀,米勒太太啊,我失去了我在世界上视为至重最贵的宝贝了。”“那不用说,一定是心之所最爱的女人了,”米勒太太说;“不过你放心吧,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可就多啦,”(因为一点儿不错、派崔济把什么都咧咧出来了);“我听说的,也比你知道的可就多啦。情势的进展,比你认为的可就越来越好,这是我确实敢跟你说的。连叫我出六个便士,要我保卜利福得到这位小姐的一切机会,我都不干。”啊,我失去了我在世界上视为至重最贵的宝贝了。”“那不用说,一定是心之所最爱的女人了,”米勒太太说;“不过你放心吧,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可就多啦,”(因为一点儿不错、派崔济把什么都咧咧出来了);“我听说的,也比你知道的可就多啦。情势的进展,比你认为的可就越来越好,这是我确实敢跟你说的。连叫我出六个便士,要我保卜利福得到这位小姐的一切机会,我都不干。”“您这位不能再好的好人,”琼斯抓住了她的手喊道,“不要说您欠我什么情分了吧,——不过您既然那样好心好意提到这一点,那我这儿有一件事,也许是您力所能及的,如果您肯帮忙,我就求您辛苦一回。我看您跟那位小姐还很熟悉(至于您怎么得以知道她的一切,我是不明白的),这位小姐,一点儿不错,就是我心坎儿上所供奉的。如果您能想方设法,把这个(他从口袋儿里掏出一封信来给了她)交到她手里,那我对您的恩德,就没齿不忘。”“您交给我好啦,”米勒太太说;“要是我入眠以前,不能亲眼看着她把这件信拿到手里,那我下一次入眠,就得是长眠。放宽了心吧,我的好年轻人!从已往的愚昧中吸取教训,别再胡闹了,那我就敢保,将来会无一不好;我还能亲眼看到,您和世界上那位才德无双,容貌无比的年轻小姐于飞唱随,幸福无疆哪;因为我听到,无人不说,那位小姐天上少有,人间无双。”“您相信我好啦,太太,”他说,“我决不说在我这样遭苦罹难的人说的那套装腔作势的假话。在这次叫人丧胆夺魄的意外还没发生以前,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誓与那种我已经深深感到非愚即恶的生活一刀两断了。我敢对您担保,固然我在您府上不幸屡次搅扰过您,使您不得安静,这是我衷心请您原谅的,但是我究竟不是自暴自弃、不可救药的浮华浪子。我虽然也曾失于检点,干了些荒唐丧品的事儿,但是我可并不以这种人为然,而且从现在起,我也决不会再有一次,叫人说我,浪子不能回头。”米勒太太对琼斯这样宣明意志,表示了至为快慰,她正颜庄容地断言,她对这番话的忠实诚恳,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现在剩下的谈话,就是那位好心肠的太太和奈廷给勒同心协力,想把琼斯先生低落沉郁的心情鼓舞振作起来;在这方面他们很可以说非常成功,因为他们离开他的时候,比他们刚一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确感觉得到了许多安慰、大量满意。在这种有幸能从沮丧而高兴的变换中,米勒太太好心好意,以寄书邮自任,给苏菲娅传书递简,应该说居于首功;因为琼斯本来已经绝望,以为决不会再找到传书之人的了;原来黑乔治把苏菲娅最后那封信递来的时候,曾对派崔济说过,苏菲娅严格地吩咐他,决不许带回任何复函,否则她就要对她父亲把事揭穿。除此而外,琼斯看到,这位好必肠的太太,给他在奥维资先生面前,作了那样一个热烈的辩护人,心里不觉喜欢,因为那位太太,实实在在,的的确确,是世界上最可钦敬的人。此而外,琼斯看到,这位好必肠的太太,给他在奥维资先生面前,作了那样一个热烈的辩护人,心里不觉喜欢,因为那位太太,实实在在,的的确确,是世界上最可钦敬的人。米勒太太径直就寻觅访问苏菲娅去了,所以我们现在也径直跟着她一同前去。第六章米勒太太造访苏菲娅第六章米勒太太造访苏菲娅苏菲娅正梳妆更衣,仆人禀报,楼下有一位体面的妇人,求她赏脸赐见。她对同属一性的人,既不怕见,又不羞见,所以米勒太太立即应邀入室。彼此互不相识的生人,屈膝蹲身以及其它素常礼节俱已行过,苏菲娅开口说,“太太,我以前不幸,无缘得识尊颜。”“不错,小姐,”米勒太太答道,“所以我首先得请您恕我打搅之罪。不过您要是知道了我为什么冒昧打搅,那我希望——”“请问,太太,您到这儿来,有什么贵干?”苏菲娅说,说的时候,心情微微激动。“小姐我可以不可以请您屏人独语?”米勒太太低声问道。“你去吧,白提,”苏菲娅说。白提离开了以后,米勒太太说,“小姐,我是奉一个非常不幸的年轻绅士之命,来送这封信的。”苏菲娅看到信上收信人的姓名,花容失色,因为她对于信外面的笔迹一看就认得,所以犹豫了半晌才说,“太太,我从您的外表上看,没想到您到这儿来,会是干这种性质的事。——不管您是从谁手里拿到这封信,反正我是不会把它打开的。对任何人怀有无凭无据的疑心,都是我引以为憾的;不过咱们两个,可素昧平生。”“如果您可以稍安勿躁,小姐,”米勒太太答道,“那我亲对您自表氏姓,同时告诉您我是怎样拿到这封信的。”“太太,我想要一知究竟的心一点儿都没有,”苏菲娅喊道;“我只坚决认定,您非把这封信还给那个写信的人不可。”米勒太太于是双膝跪下,用最热烈的言辞,求她发恻隐之心;苏菲娅一听答道:“您为了这个人的事,竟这样强烈地关怀用心,这确实使人非常诧异。太太,我不会想——”“不错,小姐,”米勒太太说,“您不要想任何别的什么,只想真实的情况好啦。我要把一切都对您说一说,那样,您就不会认为我所以关心,令人诧异了。这位青年是有人以来,性情最温蔼善良的。”——她于是开始并继续说了安得孙先生的始未原委。——说完了这个,她喊道,“这就是,小姐,——这就是他的仁德;不过这还不算,我还欠他更富于柔肠侠骨的深恩厚泽。我女儿那条命就是他救了的。”——她说到这儿,流了一会泪,接着把每样与那件享有关的,全部都一一详述,只把最有伤她女儿的名誉那番情节略而未提。最后说道,“现在,小姐,您可以自己判断,我对这样一位善良、仁爱、柔肠侠骨的年轻绅士,是否有能报答得过来的时候;一点儿不错,所有人类之中,没有比他再好、再高的了。”在这以前,苏菲娅脸上表情的变化主要是于米勒太太不利的:失颜褪色,只落得过于灰白;但是现在,她的脸色却慢慢变得比朱砂还红,如果那是可能的;并且嘴里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确实不错,凡是感恩之情、知德之意,全都不应该受到指滴。但是我看了这封信,于您的朋友究竟会有什么好处哪?因为我已经下了决心,永远不——”米勒太太又哀告恳求起来,务请原谅宽恕,但是她说,她决不能把这封信再带回去。“好啦,太太,”苏菲娅说,“既然您非这样强我所难不可,那我没有法子。您当然可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把信留在这儿。”苏菲娅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究竟有意思没有,我不敢冒昧说定了,不过米勒太太却当真认为这就是隐示明路,马上把信放在桌子上,告辞而去;临走以前,请求苏菲娅,许她再来拜谒;对于这个请求,苏菲娅既没说可,也没说否。者说,她究竟有意思没有,我不敢冒昧说定了,不过米勒太太却当真认为这就是隐示明路,马上把信放在桌子上,告辞而去;临走以前,请求苏菲娅,许她再来拜谒;对于这个请求,苏菲娅既没说可,也没说否。这封信对于他想取得苏菲娅的原谅和宽恕,并没有多大帮助;因为信里几无它言,只一味表白自己如何一无可取,如何绝望悲哀,还有呼天吁地、剖心沥血地庄严宣明,自己如何对苏菲娅忠贞笃诚,生死不渝;他说,如果他万一还有荣侍苏菲娅的妆次那一天,他希望他能当面一谈,使她相信他的忠贞笃诚;他对于他写给自乐丝屯夫人那封信,也可解释明白到一种程度,虽然不能使他幸而得到宽恕,他希望至少也可以得到怜悯。最后发誓赌咒,说他心里,没有比想和白乐丝屯夫人结婚这一念头更渺无踪影的了,结束了这封信。虽然苏菲娅把这封信倾心注目看了整整两遍,他的意思对她说来,仍旧还是一个哑谜;他尽量替他编造,也始终看不到有任何可以为他解脱的理由。她的确仍旧对他深留余恨,虽然一点儿不错,她对白乐丝屯夫人,满怀憎恶,她那颗温柔的芳心里很少余地,能对任何别人再另蕴怒蓄怨了。但是事有大不幸,那位夫人就正在那一天要同苏菲娅的姑姑共进正餐,而在下午,又约好了,她们三个一块儿去看歌剧,看完了歌剧,又得赴汤姆斯·亥齐特夫人的“鼓会”①。苏菲娅本来恨不得能一处都不要去才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惹她姑姑不自在;至于假装有病那一套托词伪行,她完全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她脑子里连一次都没想过。因此她只好梳妆打扮起来,来到楼下,咬牙狠心,应付那一天一切最令人厌恶憎恨的光景,而那一天又确实不出所料,是顶令人不快的;因为白乐丝屯夫人一有机会,就用暗箭伤她一下,用软刀子刺她一阵;对于这种种,她在心情萎靡、精神颓唐之下,不能作任何还击;因为,要把实情说出,即使在她心情最佳的时候,对于斗嘴争胜,反唇相稽,也只能算是似通非通而已。另外一种不幸,落到可怜的苏菲娅身上,就是费拉玛勋爵老不离她身边:她在歌剧院里遇到他,他又陪伴她去赴“鼓会”。虽然这两个场所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来不得半点押近亲呢,而且在前一个场所有音乐,在后一个场所有牌戏,可使她免于烦扰。但是她有他在商前,却无法怡然取乐;因为凡是妇女,都有某些避所恶、远所僧的精细感觉,所以如果她们知道有人对她们作非分之想,而她们却不愿满足这种非分之想,即便在这样的人面前,她们都不能心中坦然。我们在这一章书里曾两次提到“鼓会”,这个名词,我们恐怕,后世下辈:未必能按照这儿所用的意思理解,因此我们尽管现在时势紧迫,也要停留一刻,以表明这儿所写的这种消遣,尤其是我们只用一晌的工夫,就能把①.. “鼓会”:上流时髦社会中人,晚间聚于私人家中之集会,盛行于18世纪后期及19世纪前期,以人数多少,分别有各种叫法儿,“鼓会”力其中之一。除了菲尔丁在这儿加以解释之外,另一小说家斯麻莱特(Tobias G.Smollett,1721 —1771)在他的《建议:一篇讽刺》里一个注释说得更详:“这是一种时髦人物在私人家里恣肆闹嚷的聚会,男女杂沓,多至数百人,以“鼓’为名,诫属不诬,因此种聚会中之消遣游戏,嘈杂而空洞也。”参看本书第14卷第1章及注。它描绘一下。它描绘一下。这种聚会既皆冷落、枯燥,要使它场面生动活泼,兴会淋漓尽致,自需劳多神、费大力,所以我们听到出入上等社交场中的人物永远发牢骚、出怨言,说精神不支,体力不足,原无足怪;这种牢骚怨言,完全限于上等社会。因此我们很可以想象出来,这一次苏菲娅受到这样一番一番的冒犯冲撞,有多令人难以隐忍;她看到,她心君所谕,别无其它,只有缠绵缱给的忧恩愁绪,心中所念无一不是满腔满腹痛心疾首的怆恻凄惨,而在这时却要强作欢颜,硬显笑容,那有多么困难啊。瞑瞑昏夜,终于使她重回衾枕,她在那儿虽然不能身入睡乡,却至少可以少慰愁绪,所以我们就把她先撂在那儿,而进行我们的史书;这回史书中,似有切切耳语告诉我们,说现在已经来到了重大事件发生的前夕了。第七章奥维资先生与米勒太太之间今人酸鼻揪心的一幕第七章奥维资先生与米勒太太之间今人酸鼻揪心的一幕奥维资说,很少有人绝对凶恶,竟至于一了点儿好处都没有掺杂于其身。“不过,”他说,“这个家伙,尽管很坏,我可不能不承认,您欠他一些情分,因此我可以不念旧恶,对己往的事,加以宽有,但是我可坚决认定,您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他的名字:因为,我可以对您实说,我当初那种办法,是根据了最完备严密,最清楚明显的证据,才决定采取的。”“好啦,先生,”她说,“我认为毫无疑问,时光总会把一切事情的本质真象,显示表明的;您将来也要深信不疑,这位可怜的青年,比起另外我不必点名指出的某一个人来,应该从您那儿,受到更好的待遇。”“我的太太,”奥维资有点儿烦躁不耐地喊道,“凡是说我外甥任何丑话的,我都不想听;要是您再把那一类的话吐露出半个字来,我马上就离开您的府上。他是人类中好得不能再好、可取得无再可取的:我得再对您重说一遍,他对这个人的情义,都尽到太过分的程度了,反倒叫人说他不对,因为他把这个人穷凶极恶的行为;都长久替他掩盖了。这个可怜虫对个善良的年轻人所表显的忘恩负义,是我深恶痛绝的:因为,太太,我有极为确凿的理由;认为他曾设计定谋,使我外甥在我跟前失宠坠欢,而他则取而代之,同时剥夺我外甥的继承权。”“我敢保,先生,”米勒太太未免露出一些畏惧之心来,答道(因为,奥维资先生虽然在他的笑容之中,含有极高度的甜美和慈爱,而在他皱起眉头之时,却令人大起恐怖),“凡是尊意喜欢称赞赏识的任何绅士,我永远也不会以反语相驳。我敢说,先生,那样的行为是最不合我的身份的,尤其是遇到这位绅士是您最近的亲属那时候;但是您千万可不要因为我对这个可怜虫表示好感,就生我的气,您千万可不要那样。现在,一点儿不错,我可以叫他是可怜虫,但是从前可有一度,您听见我悦到他的时候,稍有一点儿不敬重,都要生我的气。有多少次,我听到您叫他是您的儿子哟?有多少次,我听到您,像一个慈爱的爸爸那样,喋喋不休地对我讲他这个,讲他那个哟。不但如此,我永远也忘不了,您对我说了那么些疼他的话,说了那么些他的优点,生得怎么秀美,天资怎么高超,行为怎么道德,脾气怎么和蔼温柔,意气怎么义侠慷慨哟。我敢保,先生,所有这些,都是我决忘不了的,因为所有这些,没有一样没得到真实确凿的证明。我在自己的事情上,就亲身经验过。就是因为他有这些品质,才把我一家人都保全了。我想到这个可怜的青年,遭到这样残酷的恶运,我又欠他那么大的恩情,我伤心流泪,可怜请您原谅,先生,一点儿不惜:您一定得原谅。我想到他失去了您的恩德,我知道他把您的恩德,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我想到他失去您的恩德,我就得、我就得为他深悲痛悼。您就是手里拿着匕首,就要把它捅到我的心窝里,那我也要为您从前曾一度疼爱的那个人,我将来要一直疼爱的那个人所受的苦难,深悲痛悼。”泪,可怜请您原谅,先生,一点儿不惜:您一定得原谅。我想到他失去了您的恩德,我知道他把您的恩德,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我想到他失去您的恩德,我就得、我就得为他深悲痛悼。您就是手里拿着匕首,就要把它捅到我的心窝里,那我也要为您从前曾一度疼爱的那个人,我将来要一直疼爱的那个人所受的苦难,深悲痛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