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派崔济的正直感既然和他的理解力是一样的,并且和这二者之所接触的,都是一些琐事细务,所以他是永远也不会想到要干这样一类恶行坏事的,如果他不是设想,认为这样办,可以完全平安无事;本来像他这样的人,考虑得更多的,是绞架之上与不上,而不是事情之当与不当;但是现在实在的情况是:他所以认为,他可以这样作奸犯科而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因为,除了他毫无疑问,认为奥维资先生的名气就足可以镇得住这个店主东,叫他不敢有所行动以外,他还猜度,不论事情会闹到哪步田地,他们都可以一概不出问题;因为他想,琼斯有的是朋友,可以帮他免难,而他也同样有朋友,可以救他脱险。琼斯先生看到派崔济认真打算照着他的提议实行,就狠狠地把他骂了一顿,骂的话极为苛刻,因此派崔济就用开玩笑的态度,一笑了之,把这件事裹抹过去了,马上把话头转到别的事情上。他说,他相信,他们这回是住在一家妓馆里,他在半夜的时候,费了好劲,才拦住了两个游娼,没搅扰他的好梦。“喝!喝!”他说,“我相信,尽管我闹腾了半夜,他们还是跑进您的屋子里来了,您瞧,这不是她们两个不定谁的手笼撂在地上啦。”实在说起来,琼斯昨夜暗中回到他的床上那时候,完全没看到被上有副手笼,他一下钻到床上的毯子里去的时候,把手笼翻腾到地上去了。派崔济现在把这副手笼拾在手里,正要往自己的口袋儿里揣,这时候,琼斯说,他要看一看这副手笼。这副手笼是非常特殊的,所以我们这位男主角,不必看那个附在上面的说明,也能够一下就认出它来;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必用在那个难题上;因为就在同时,他也看到并且认出苏菲娅·威斯屯绾在那上面那个字条儿。他脸上现在一下显出惊惶失措、痛苦万状、如疯似狂、如痴似癫之色。他急不能待地喊道,“哎呀天哪!这副手笼怎么跑到这儿来啦?”“我也跟先生您一样,完全不知道啊!”派崔济喊道;“不过我可看见过,它就笼在那两个女人之一的手上。要是我当时没把她们拦住了,她们就要把您搅和了。”“她们这阵儿在哪儿?”琼斯嘴里喊道,同时一下从床上跳下,用手把衣服抓起。“她们这时候,我相信,已经去得好几英里远了,”派崔济说。现在琼斯又查问了一下,就足以认准了,戴这副手笼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令人倾倒的苏菲娅自己。在这种场合下,琼斯的举止,那也就是说,他的思想、他的模样、他的语言、他的动作,一概全都是笔墨无法形容的。①他不但对派崔济痛骂了无数次,并且对自己也同样痛骂了无数次。他吩咐那个可怜的人(这时候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了),跑下楼去,不论怎么样,也得雇好了马;几分钟以后,他把衣服好容易百忙中胡乱穿在身上,急忙跑到楼下,亲自执行自己刚发出的命令。但是在我们继续说他来到厨房以后那儿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势有必要,得回过头去,先说一说在派崔济听到他主人的传呼离开了以后,那儿都发生了什么事儿。①原文[if ]theworstcomes to theWorst,这句英语习语,从19世纪末年到20世纪,已成陈词滥调。78①原文beggar alldescription,出自莎士比亚的《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第2幕第2场第203行,自18世纪晚期到20世纪,已成英语中的陈词滥调。中士刚刚率领他那一支队伍开拔了以后,那两位爱尔兰绅士就从床上起中士刚刚率领他那一支队伍开拔了以后,那两位爱尔兰绅士就从床上起他们一整夜里,就没有一次能合得上眼。把那位年轻的小姐和她的女仆载到这儿来的那辆大马车,读者在此以前,也许认为是那位小姐自己的;其实不是,而是一辆回头车,属于巴斯的顷先生:他是所有养活牲口那一行人里一位最可取、最讲信义的人,我们热烈地把他的大马车介绍给所有我们在那条路上旅行的读者。那样一来,他们也许有幸,可以坐上一辆车,可以遇上一个马车夫,都恰好正是我们这儿所记叙的。这个车夫,只揽了两个客人,现在听说摩克拉克伦先生也要往巴斯去,自动把价钱压得很低,要把他载到那儿。他所以这样办,因为他听店里的马棚马夫说,摩克拉克伦先生原先在伍斯特那儿雇的那匹马,很想回自己家里的人那儿去,而不愿意再往前作长途的跋涉;因此那个所谓的马实在无宁说是两条腿的动物。而不是四条腿的了,摩克拉克伦先生马上接受了马夫的提议,同时,劝他的朋友弗兹派崔克,坐车里的第四个位子。他那样腰酸骨痛,坐这样一种交通工具,比骑在马背上,可意得多了;同时他又认为,准保能在巴斯追上他太太,因此他觉得,稍微耽误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关系。摩克拉克伦本来在这两个人里面,更精细乖觉,所以他刚一听说这位女人是从齐斯特来的,又从店里马棚马夫那儿听到一些别的情况,马上脑子里一转,就想到,这个女人可能就是他那位朋友的太太;因此他马上就把他这件怀疑的事儿告诉了他的朋友,而他的朋友自己的脑子里,却压根儿没想到这种可能。实在说起来,凡是和他有同样脾气的那般人,都是老天造就他们的时候,太匆忙急促了,所以忘了把脑子一类东西,放到他们的脑壳里了。现在,在这种人身上所发生的事儿,就和在不中用的猎狗身上所发生的一样。这种猎狗一下失去野兽气味的踪迹,就永远也不能失而复得,再闻到野兽的气味,但是只要一个精明机灵的猎狗开口一叫,它们马上也跟着叫起来,并且,它们并没闻到野兽的气味确实在哪个方向,就一直往前能多快就多快地瞎冲一气。在同样的情况下,摩克拉克伦先生刚一说到他所疑心的事儿,弗兹派崔克先生马上就表示,他也同样疑心,跟着一直往楼上跑去,想要给他太太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是他却还不知道他太太究竟在哪儿;所以他就不幸(因为命运就是爱捉弄、戏耍那般把自己全交给她、任她摆布的绅士)在好些扇门上和好些根柱子上,跟没头的苍蝇一样,瞎撞了一气,结果一无所得。但是命运对我却更温蔼和善,因为她激发启示了我,让我想到前面说过的那个猎狗的比喻。尤其是弗兹派崔克先生那位可怜的太太,在这种情况下,很可以恰当正确地比作那个受追逐、被猎取的兔子。她像那个遭难遇祸、可怜巴巴的小小动物一样,竖起两耳,悄悄细听,是否有人追来;她也像那个可怜的小东西一样,一听到有追她的声音,就浑身哆嗦着急忙逃跑;①她也跟它一样,一般都是让人追上捉住,而最后毁身送命。但是现在这个公案却还没糟到这种程度,因为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长时间搜寻之后,弗兹派崔克先生又回到厨房,只见那儿,像真正一场追猎正在①比较莎士比亚《维纳斯与阿都尼》第697行以下,“这时,可怜的小兔,在远处的山上息足,用后腿支身,叫前身拱起,把两耳耸立,听一听它的敌人是否仍旧穷追紧逼。”进行,一位绅士,用猎人对兽味失踪而停顿下来的猎狗那样,大声吆喝着进了厨房。这位绅士刚刚下马,身后紧紧跟了许多随从。进行,一位绅士,用猎人对兽味失踪而停顿下来的猎狗那样,大声吆喝着进了厨房。这位绅士刚刚下马,身后紧紧跟了许多随从。第七章本章把在厄普屯的客店所发生之种种奇事作一结束第七章本章把在厄普屯的客店所发生之种种奇事作一结束现在这位女士,差不多和苏菲娅在同一时候,离开了这家客店;因为,她叫她丈夫吵闹的声音惊醒了以后,把店主妇叫上楼来,打听出事情的真象,就出了一笔漫天要价的化费,买通了这位善良的妇人,给她准备好了供她逃走的马匹。在这一家里,钱神占最高的统治地位:因此,虽然店主妇,如果像读者那样尽知她的女侍一切情况,就要把她看作是一个腐化堕落、大胆妄为的丫头,下她的工,但是她自己却也跟可怜的苏珊一样,完全抵抗不了金钱的腐蚀。威斯屯先生和他侄女婿原先彼此都不认识:而且即使威斯屯先生认识他这个侄女婿,他也不会对他理睬;因为,他侄女既是偷偷摸摸地私下结的婚,这在那位善良的乡绅心目中,当然是离经反常、违俗悖理的了;因此,自从她作了这件事那一天起,那位乡绅就把他这个可怜、年轻的侄女(因为她那时候不过十八岁)看作是乖戾荒唐的坏女人,不认他这个侄女,永远不许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名字来。现在厨房里到处都是一片嘈杂、混乱的局面:威斯屯先生打听他的女儿,弗兹派崔克就同样急煎煎地寻找他的太太,正在这种情况下,琼斯进了厨房,不幸手里还拿着苏菲娅的手笼。威斯屯先生刚一看到琼斯,就用猎人发现野兽在望的时候那种吆喝声,喊叫起来。于是他马上跑到琼斯跟前,一把把他抓住了,嘴里喊道,“公狐狸抓着了,我敢保母狐狸也不会远去了。”这种外行人不懂的话继续了好几分钟;在这好几分钟里,有许多人在同一时间,都一齐开口,说自己的事儿,这是作者描写起来很感困难的,同样也是读者读起来很感不快的。琼斯后来到底从威斯屯先生手里挣脱而出,同时在场的人,有几个给他们从中劝解,我们这位男主角郑重宣称,他对于苏菲娅的去向,实在毫不知情。这时候,色浦勒牧师挺身而出,嘴里说道,“你还抵赖,岂非愚蠢?因为你看,你手中就拿有犯罪之赃物。我自己庄严宣布,并以誓言为凭,你手中之手笼,即苏菲娅小姐之物,因我近来不时看到,她手上佩戴此物。”“我女儿的手笼!”那位乡绅怒气冲天地喊道。“他把我女儿的手笼弄到手里去啦?你可得作证,这件东西可是从他身上找到了的。我这阵儿就把他押到治安法官面前。你这个浑蛋,我女儿在什么地方?”“先生,”琼斯说,“我先请您把气消一消。这副手笼,我承认,是那位年轻小姐的;但是,我以荣誉为质,我可一直没见到她这个人本人。”威斯屯一听这话,忍无可忍,一时性起,只气得连吐字都不清楚了。有几个仆人,告诉了弗兹派崔克,说威斯屯先生是什么人。因此,这位善良的爱尔兰人,以为他现在有了机会,可以对他的叔丈献一番殷勤,因而可能由此得到他的青睐,就移步来到琼斯面前,大声叫道,“我凭良心说,先生,我认为,你当着我的面儿,否认你看见过这位绅士的女儿,实在不知羞耻为何物:因为你分明知道,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一块儿在一张床上。”跟着他转到威斯屯先生那面,自动要马上把他领到他女儿待的那个房间里;他这番自愿效劳的好意受到赞同;于是他自己、那位乡绅、那位牧师,还有几位别的人,一直上了楼,来到洼特太太的房间。他们进去的时候,那样迅雷风烈的劲儿,也不亚于昨夜弗兹派崔克先生那样。跟着他转到威斯屯先生那面,自动要马上把他领到他女儿待的那个房间里;他这番自愿效劳的好意受到赞同;于是他自己、那位乡绅、那位牧师,还有几位别的人,一直上了楼,来到洼特太太的房间。他们进去的时候,那样迅雷风烈的劲儿,也不亚于昨夜弗兹派崔克先生那样。①跑出来的。因为威斯屯先生脸上,表现了那样如疯似狂、混乱骚扰的神气。但是他一看这位女士,马上失惊后退,看他的样子,不用他开口,也足以表明,这位女士并不是他追索的那一个。妇女们珍惜爱护她们的名誉,远远过于爱护她们的身子,因此,现在她的身子虽然比以前更加处于危险之中,但是既然她的名誉可保无虞,所以她的喊叫就不像上一次那样厉害了。但是她刚一看到就剩下她自己在屋里,就把一切重新入睡的念头完全打消;同时,她又能有理由认为,现在这个寓所令人讨厌,所以她尽可能地快快把衣服穿好。威斯屯先生现在进而搜索起全部客店来,但是所得的结果也和刚才对可怜的洼特太太那番虚扰一样。他于是垂头丧气,又回到厨房,只见他的仆人,正在那儿把琼斯看管起来。那时候虽然天色并未大亮,但是那样剧烈凶猛的嘈杂喧嚷,早已把店里所有人都惊动起来了。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位神情庄严、举止稳沉的绅士,他荣任伍斯特郡地区的治安法官之职。威斯屯先生刚一听说他们中间有这样一个人,就马上在他面前告了一状。这位治安法官拒绝履行职务,因为他说,他跟前没携带书记,也没带有关法律事务的书籍;他不能把有关拐带女儿逃走以及这一类蠢事儿的法律,全部装在脑子里。于是弗兹派崔克先生自动出头帮忙;他对大家说,他自己就是学法律出身的。(他确实在爱尔兰北部跟着一个代讼师当了三年书记,三年完了,他又选了一种更文雅的行道,辞别了师傅,来到英国,创立了一种不需要当学徒学习的事业,那也就是说,当上了一名绅士,在这一行里取得了成就,像已经部分提过的那样。)弗兹派崔克先生宣称,有关拐带女儿的法律,于现在这个案子并无关涉;偷手笼则毫无疑问,犯了重罪①,在犯人身上抓到赃物,就足以算得证据确凿。这位治安法官,有了这样一位学识渊博的助手一鼓励,再加上那位乡绅又死乞白赖地一力怂恿,后来到底点了头,作一回法官!他就了法官席以后,验看了一下仍旧在琼斯手里拿着的那副手笼,又经那位牧师立誓作证,说那副手笼是威斯屯先生所有之物,于是他就要叫弗兹派崔克先生起稿一个拘押牒文,说写好了,他就签字。琼斯现在要求答辩,几经刁难,后来还是允如所请。他于是援引派崔济作证人,说明这副手笼是怎样找到的;但是,不但有派崔济作证,苏珊也立誓作证,供出苏菲娅怎样亲手把手笼交到苏珊手中,吩咐她把手笼拿到琼斯找到这副手笼的屋子里。..①伦敦一个有名的疯人医院。..①英国法律在刑事方面,大体只分轻罪(misdemeanour)与重罪(felony)两种。大逆不道、亵渎神圣,自为重罪,而盗窃在英国18世纪也视为极严重,故为重罪。已见前注。苏珊所以把事实全都泄露出来,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还是由于琼斯英俊美秀,她衷心爱慕他呢,我不得而知,无由确定:反正她的供词影响全局,因此法官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后一靠,当众宣称,现在事实分明,原先按照原告所控,被告犯了罪,现在据证人所供,他又同样并没犯罪:对于这种宣布,牧师毫无异词;他说,上天有眼,昭昭明鉴,切勿使他作一帮凶,使一清白无辜之人身入囹圄。法官于是起身离席,把被告无罪释放,宣布法庭休庭。苏珊所以把事实全都泄露出来,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还是由于琼斯英俊美秀,她衷心爱慕他呢,我不得而知,无由确定:反正她的供词影响全局,因此法官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后一靠,当众宣称,现在事实分明,原先按照原告所控,被告犯了罪,现在据证人所供,他又同样并没犯罪:对于这种宣布,牧师毫无异词;他说,上天有眼,昭昭明鉴,切勿使他作一帮凶,使一清白无辜之人身入囹圄。法官于是起身离席,把被告无罪释放,宣布法庭休庭。琼斯同他的朋友派崔济,也急忙算了欠账,付了店钱,同样马上急急忙忙上了路,去寻找他那令人倾倒的苏菲娅。他现在下了决心,追不上她,决不罢手。他现在连向洼特太太说一声再见都决不肯,他连一想到她,就深痛恶绝起来;因为他所以失去机会,没能得到和苏菲娅团聚之至乐,就是由于有她从中作梗而起,虽然她并非出于有心;他现在起咒赌誓,要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也忠于苏菲娅。至于洼特太太,她利用大马车正要往巴斯去的机会,坐在那辆车上,同那位爱尔兰绅士一块儿上了路。店主妇心眼儿很好,把衣服借给了她;作为这番借贷的补偿,她只拿到两倍衣服所值的价钱就算满足了。在路上,洼特太太和弗兹派崔克先生完全前嫌尽释,因为他是一个挺秀气的美男子,所以她尽一切力所能及,安慰他失去妻房之岑寂。琼斯先生在厄普屯的客店所遇的许多奇迹异事,就这样告终结束。在那儿,直到现在,人们还用索默塞特郡的天使这个名号,谈论使人爱慕的苏菲娅美丽的容貌和优雅的举动。第八章在这一章里,故事溯原追本,回头说起。第八章在这一章里,故事溯原追本,回头说起。读者请回忆一下,在本史中第七卷第九章里,我们说到苏菲娅,在决定何去何从的时候,徘徊于爱情和孝道之间,历时甚久;最后像事理之常那样,我相信,决定舍孝道而取爱情。她这种徘徊所以出现,是由于她父亲前此刚到她屋里那一趟,为的是硬逼她答应嫁给卜利福,同时他把他女儿这句话:“她决不会、也决不能、拒绝任何出自尊亲之口的严命”了解为,她这就是完全默认婚事的表示:这都是我们已经说过了的。现在,这位乡绅从他女儿的闺房里出来以后,以为女儿从命,己愿得遂,乐不可支;遂即退处燕居,作长夜之饮;他既喜与朋友欢畅聚会,又愿与人同乐其乐,所以他吩咐人,拿到厨房的啤酒,要畅快顺溜,敞开供应,因此那夜还不到十一点钟,这一家里,除了威斯屯老小姐和令人爱慕的苏菲娅而外,再就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了。早晨很早的时候,威斯屯先生就打发人去请卜利福先生光临;因为那位乡绅虽然没想到,那个年轻的绅士,对于他女儿原先厌恶的心情,实际知道得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但是,卜利福还没得到她正式许婚,却毫无疑问!所以他急不能待地想要马上就把他女儿已经答应了这个消息传递过去;一心只想,毫无疑问,这位未来的新娘子要亲口证实此言。至于婚礼,乾造早已在头天晚上就择好日子了,定于第二天的次日举行。早餐已在起坐间摆好,卜利福先生也已应命前来恭候,乡绅和他妹妹也同样前来奉陪;于是他们吩咐人去请苏菲娅小姐。哦,莎士比亚啊,但愿我能有你那支羽笔!哦,侯噶斯啊!但愿我能有你那支毫管①!那样,我就可以把那个可怜的下人那副图形描绘出来:只见他脸色灰白,眼光发直,牙齿捉对厮打,舌头结结巴巴,两腿筛糠一般,(恰恰像一个人,有气无力,萎靡颓唐,眼光呆滞,神色沮丧,脸上死人一样,在深更半夜,揭开浦莱厄姆的帷帐,待要禀报,特洛伊有一半已经烧光。)②他进了屋里,回禀说——苏菲娅小姐找不到。“找不到!”乡绅喊道,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鬼掐啦,叫雷轰啦!叫狼撕啦,叫虎吃啦!哪儿,多会儿,怎么,什么,都找不到!哪儿都找不到?”“哎呀,我的哥哥,”威斯屯老小姐带出真正政治家的冷静风度来说,“您老这样无事忙,无缘无故地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是干什么!我想,我侄女只不过是到花园去一趟就是了。我正经八百地跟您说,您越来越变得不①写字的笔用金属笔头,虽18世纪已始有之,但羽翎笔至19世纪后期仍未绝。Pencil则为画家所用之毛笔,用驼毛、貂毛等为之,为画工细画时所专用。直至19世纪中期,尚有人说,“小一些的毛笔(即画笔)还有时叫作pencil ”。此字由绘画之工具,演绎为绘画之艺术、技巧或风格。此处译为“毫管”,以示其非”铅笔”。..②引自莎士比亚《亨利第四》(下)第1幕第1场第70一78行。浦莱厄姆(Priam)特洛伊国王。(希腊文作Пρhαμоs.)通情达理了,简直地叫人没法儿再在这个家里和您一块儿待下去。”通情达理了,简直地叫人没法儿再在这个家里和您一块儿待下去。”现在,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什么能比哥哥和妹妹,在各方面更各走极端,两相别扭的了;尤其是在下面这种情况下的时候:哥哥从来没有远见之明,永远看不到未来,但是一看到当前有事发生,却马上就最精明机警起来;而妹妹则永远事情未来,就预料在先,而对眼皮子底下的事物,却不能一下就看得清楚。关于这两种情况,读者也许已经看见过一些事例了:而且,他们两个的才识,真正全都是过度逾轨;因为,妹妹老是预先就看到永未发生的事实,而哥哥所看到的就往往超过事实的真象。但是在现在这件事里,情况却与此不同。从花园里传来的报告,也和从闺房里传来的报告一样,找不到苏菲娅小姐。这位乡绅现在自己冲到室外,猛吼苏菲娅这个名字,他的声音之高、之粗,真赛过赫邱里斯喊亥莱斯那样①;并且,像诗人②告诉我们的,那个美貌青年的名字,回音响遍了整片的海岸;同样,苏菲奴这个名字,也响遍了这所宅子、这所花园和所有邻近一带的田地;男人就用粗嗓子喊,女人就用尖嗓子叫。同时,回声好像特别喜欢重复这个可爱的声音,因此,我相信,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奥维得一定把她的性别弄错了。③当时有好长的时间,除了一片混乱,没有别的;后来那位乡绅到底把力气都使完了,回到了起坐间,脸上带着十二分失意的神气,往一把大椅子上一下坐了下去,只见那时候,威斯屯老小姐和卜利福先生,已经先回到那儿了。于是威斯屯老小姐开始如下发言,以慰其兄:“哥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侄女会作出这样有辱门楣的举动来,我只有难过;不过这都是您自己闹出来的,您除了自己,不能感谢任何人。您教育她那种方式,永远和我说的是一直反着的,这是您知道的,现在您可看出这种教育的后果来了吧。我跟您说了不止一千遍了,说您不能凡事都老由着我侄女自己的性儿。但是,您知道,我可永远没有法子能让您听我那番忠告;我已经费了那么大的事了,好容易才把她那些顽强的想法儿从她的脑子里挖出来了,把您的错误办法给她矫正过来了,就在这时候,您可又把她从①希腊神话,亥莱斯,某国国王之子,为赫邱里斯所爱,亥菜斯后为泉水女神拉入水中,赫邱里斯呼其名而寻之。见维吉尔的《牧歌》第6卷第43 —44行。(英语Hylas,希腊文作YAas。)..②这个诗人即维吉尔,他在《牧歌》第6卷第43行以下说,“除了这些故事以外,他还唱到水手们如何高叫亥莱斯;在他留在后面泉水边儿上以后,所有的海岸上,如何高声响起‘亥菜斯’、‘亥莱斯’”。..③奥维得在《变形记》第3卷里,言爱蔻(Echo,回声)爱美少年纳绥色斯。虽不见答,她仍为之伤感悲痛。她像那个少年同样多的次数,发叹息之声,那个少年捶胸痛呼,她也同样发痛呼之声。少年最后看着泉中之影发出的一句话是,“我爱此童终归下成,可哀也哉,”她也同声相应,发出这句惋借之词。他最后说“别矣”,她也响应“别矣”。泉仙、林仙为他哀悼,爱蔻也和她们同放悲声(大意)。见《变形记》第3卷第356 —40l行。(纳绥色斯英语作Narcissus,希腊文作N áρкισσοs。)这儿“这样一个人”指“口声”而言,故事里的“回声”爱一少年男子,故为女,现在“回声”又爱苏菲娅,故应为男。我手里拽走了,这都是您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我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要是您一直把教育她的责任完全交给我,那这种意外决不会落到您身上;所以您只有用这件事都是您自作自受这种想法儿来安慰自己吧。不错,当真是这样,您那样姑息她,还有任何别的结果可盼吗?”我手里拽走了,这都是您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我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要是您一直把教育她的责任完全交给我,那这种意外决不会落到您身上;所以您只有用这件事都是您自作自受这种想法儿来安慰自己吧。不错,当真是这样,您那样姑息她,还有任何别的结果可盼吗?”①那样有耐性的人惹火儿了。”“活人有听说过这种话的吗?”她回答道。“哥哥,要是我没有五十个约伯的耐性,您早把我弄得什么体面、什么礼法,全都不顾了。您怎么非要插手不可?我没请求过您,我没忠告过您,说教您把整个的事都交给我,由我一手来办吗?您一步走错了,就把全部的作战调度都闹得一败涂地。凡是一个不疯不癫的人,能用这种吓唬人的话,来激他女儿吗?对待英国的妇女,可不能像对待西拉赛先②奴隶一样。我对您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有整个的世界来支持我们;您只能用温和的手段,才能赢取我们,你们不能用吓唬我们、欺压我们、捶打我们的办法,叫我们顺从你们。我们这儿没有赛里克法①来管我们,这我得谢天谢地。哥哥,您那副粗暴样子,除了我自己,任何别的女人没有能受得了的。我侄女叫您吓得、让您唬得,采取这种办法,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我要是说老实话,我认为,我侄女这样一办,全世界的人也没有说她不对的。我得跟您重说一遍,哥哥,您得记住了,闹到这一步,都是您的错儿,您只有用自作自受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我给您出过多少回主意——”威斯屯先生听到这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骂了两三句最难听的话,冲出屋子去了。他走了以后,他妹妹埋怨他比他在跟前的时候更加痛心疾首(如果那是可能的话);她问卜利福先生,她说的对不对,叫他表示意见。他带着完全安详自得的神气,同意她所说的一切;惟有一点,他有异议,他对威斯屯先生所有的错误,一概免究;他说,“那些错误,都出于一个作父亲的过于疼爱子女之心,那只可以说是一种令人可爱的弱点②。”“这么一说,那越发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了,”那位女士说,“因为他这种疼爱把谁毁了?把自己的女儿毁了。”对于这一点,卜利福马上也表示了同意。威斯屯老小姐于是因为卜利福先生本来要使这一家以得到他这样一位乘龙娇婿为荣的,而这一家却这样待他,所以她认为卜利福先生受了委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