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各种知识,莫不皆然。不论医药,也不论法律,实际都不是仅靠书本,就能学到的。不单医药、法律,就是种地植树、栽花莳草、也都得在书本里学到的那点初步知识之外,再加上实际经验,这一方面的技术才能完备。那位精巧的米勒先生,要。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比完全在学院里面和书本中间过日子的那种所谓有学问的书呆子,再不懂世事人情的了。因为,不管作家对于人性刻画得多么精细,真正实际的系统知识,却只能在人世中间求得。实在说起来,各种知识,莫不皆然。不论医药,也不论法律,实际都不是仅靠书本,就能学到的。不单医药、法律,就是种地植树、栽花莳草、也都得在书本里学到的那点初步知识之外,再加上实际经验,这一方面的技术才能完备。那位精巧的米勒先生,尽管能把植物描写得非常精确,但是他还是要他的门徒到园子里去看一下。固然莎士比亚、章孙、威彻利、奥特维②能用顶细腻精致的笔触写成剧本,但是仍旧有些天然的轻颦微笑、色授魂与,决不是从剧本上能捉摸得到的,而得靠盖立克、息柏,或者克莱弗③细腻精工的表演,才能传达出来;这是我们一定都看得出来的:因此,一个人物,在剧院的舞台上,比在书本的描写里,显得更明显清楚。那些大师自己根据人生作出来的精细、生动描写,尚且如此,那么那般不是根据人生,而是只根据书本写书的人,更应该证明这个话正确了。他们笔下的人物,只是模糊隐约的摹本之摹本,既没有原本那样正确,更谈不到原本那样传神。我们这般历史学家,在与人物目睹身受方面,必须广泛普遍,这就是说,必须遍于各色人等,不论高低贵贱,全都亲身交会死乞白赖模仿别人的演员所永远赶不上的。”英国戏剧及其演员之演出,数经沧桑,但到王政复辟时代,演员之地位以渐提高。至18世纪,盖立克以其演出天才及文化程度,更提高演员之身份。往。因为一个人,懂得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生活,并不能也懂得下等社会生活;反过来说,他只和下等社会的人熟悉,也不能就懂得上流人的举动。尽管也许有人认为,一个人,如果了解了一个社会,就可以把他所熟悉的那个社会描写出来。而实际却不然;因为他即使了解了一个社会,他的知识,离完备还是相差很远,本来,每一个社会里的愚昧,只有和另一个社会里的愚昧互相对照,才能相得益彰。举例来说:上等社会的矫揉造作,让下等社会的单纯质朴一比,才更加明显,更加可笑。再说,下等社会的粗俗野蛮,让流行于上等社会的文雅一衬托、一对照,才显得更令人觉得荒谬。不但如此,说实在的,我们的历史学家对于两种社会,都得亲眼看过,亲身接触过,那他所写的人物形象,才能恰到好处;因为在下等社会里,他很容易就能我到纯朴、老实、厚道的榜样,在上等社会里,他可以看到优雅、文静、胸襟开朗、举止大方种种品性,而这类品性,我自己很少在出于寒门、缺乏①米勒(Philip Miiler,1691 —1771),英国著名植物学家,曾为医药行会在切勒西植物园之管理员,编有《园丁辞典》(1731 —1734)。他在辞典的序言里说,“因此我得向每一位栽种新品种水果者建议,在广种博播以前,先试验之,勿信人言以为根据。”..②章孙(BenJonsonl572 —1637);威彻利(WilliamWycherley, 164O —1716);奥特维(ThomasOtway,1652 —1685):都是英国戏剧家。均见前。..③盖立克已见前注。息柏(SusannahOlbber,1714 —1766);克莱弗(KittyClive,1711 —1785),都是英国著名女演员。菲尔丁关于这三个人原注说:“我在这儿提出这位伟大的演员和这两位誉有应得的女演员来,是非常适宜的。因为他们都是不模仿他们的前人,而完全从自然中学成,所以他们才能超过所有他们以前的人;这是那般只教养的人身上看到。教养的人身上看到。但是我们的历史学家,即使有了我前面说的一切资格,而缺乏普通所说的善良心肠,不会体物善感,那这些资格于他还是无补。贺拉斯说过,一个作家要让我哭,总得他自己先哭才成。②实在说起来,如果一个人形容一种痛苦的时候,自己并不感到那种痛苦,那他是形容不好的。我断然肯定他说,最引人心伤泪落的光景,都是作者含着眼泪写出来的。滑稽的光景也是一样。我坚定地相信,我要是不先读者而笑,读者就决不会笑:除非像有的时候那样,他不是同我笑人,而是径自笑我。在这一章里也许有的段落,就会惹他这样。我既想到这一点,就把这一章写到这儿为止。①比较英国作家约翰·托玛斯·斯米斯(John Thomas Smith,1766 —1833)在他的雕刻家约翰·呶勒钦兹(John Nollekens,1734 —1823)的传记《呶勒钦兹与其时代》第1卷里说的,“菲尔了喜欢用自然灿烂、光明的色彩情调,以渲染他的人生画图。他用的是和各种地位、各种职业的人接触交往的办法:这是我的一位老姑奶奶赫绥太太时常对我说的。她和菲尔丁很亲密。我曾听她说过,菲尔丁永远也不让他那生动活跃的谈话能力,有一分钟陈腐的时候。他的态度永远是文质彬彬的,即使对最低的阶层,也时常不惜移尊就教,闲谈畅叙,他很少有超越应有的适度界限。”..②见贺拉斯《诗艺》第102 —103行。第二章包括琼斯和山中人一同散步时,所遇到的一件实在今人惊异的奇事。第二章包括琼斯和山中人一同散步时,所遇到的一件实在今人惊异的奇事。①第一次启牖开窗了,用一看就懂的语言说,那也就是,东方发亮,天色破晓;这时候,琼斯和那位素不相识的人一同步行走来,攀上了玛札得山②;他们刚一来到山巅,世界上一片最雄伟壮丽的景色之一,马上在他们的眼底出现。我们本来也要使这片景色出现于读者的眼底的,但是出于两种缘由,因而中止;这两种缘由的第一种是:我们绝对无望,能使见过这片景色的人欣赏我们的描写;第二种是:我们非常怀疑,没见过这片景色的人能了解这片景色。有好几分钟的工夫,琼斯用一种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在那儿,而且眼光所注,一直朝着南方。那个老绅士,见了这样,就开口问道,他这样聚精会神,看的是什么?“哎呀,老先生啊,”他叹息了一声回答说,“我这是尽力要把我到这儿来的一路行迹,追踪一下。哎呀我的天!格劳斯特离我们有多远啊!现在我这个人和我的家园中间隔着多么广大的一片土地啊!”“唉,唉,年轻的绅士,”那另一位喊道,“从您的叹息里,就可以知道,不但您这个人和您的家园,离得很远,您还和您爱得比家园更厉害的什么,离得很远哪,要不是这样,那就是我猜错了。我可以看得出来,现在您心里所琢磨的,并不是您的眼睛所看见的,但是我可想得出来,您往那方面看,自有您的愉快。”琼斯微笑着答道,“我看了出来,您这位年长的前辈,您还没把您年轻那时候的激情烈性,消耗净尽哪。我承认,我的心思正用在您猜度的事情上。”他们现在走到那座山的另一部分,那是走向西北的,下面俯临一片宽阔、广大的树林子。他们刚一走到那儿,就听见远处一个妇女尖叫猛喊的声音,从山下的树林子里发了出来。琼斯听了一下,跟着就连对他的同伴招呼一声都没来得及(因为当时的情势,确实很够急迫的),就跑下山去,或者无宁说,滑下山去了;对于自己的安全,一点儿也没顾及,或者说一点儿也没考虑,就一直朝着喊声发出来的那片密集的树丛奔去。他还没跑到树林子的深处,就老远看见一幅真正最令人惊心的光景。原来一个妇人,上身儿的衣服被剥得一丝不挂,在一个恶徒手里挣扎;那个恶徒,把他的袜带套在那个妇人的脖子上,正使劲想要把她拽到一棵树跟前,琼斯在这一刹那间,二话没说,马上冲上前去,用坚实可靠的橡木棍子,朝着恶徒打了个着实,所以还没等到那个恶徒得工夫采取自卫,实在说起来,还几乎并役看到有人打他,就一下长身仰卧地上了。琼斯打个不停,一直等到那个妇人自己求告他,说不要再打了,他已经打得够瞧的了。那位可怜的落难之人,于是在琼斯面前,双膝跪下,千恩万谢,感激他相救之恩。他马上把她扶起来,同时对她说,他真正高兴,能来到这儿,从危难中把她救出;因为这是一场令人想不到的意外,在那个地方,十有八①希腊神话,奥娄拉为曙光之神。..②这就是第8卷第10章开始处琼斯和派崔济所到之山。菲尔了叫它玛札得山。但英国并无叫这个名字的山,山名是假的,然有所本。按书中的描写,有两种推测:一种说它指的是乌斯特烽火台,为冒勒芬山系中最高峰,高1394英尺,另一种说它是中夏山,在冒勒芬山系的南部。冒勒芬山系在伍斯待郡及赫里福特郡交界处。九,她是遇不到任何人前来搭救的;他又找补了一句说,这好像是老天有意,适当其会,打发他来作她的保护人。“岂止这样,”她回答说,“我简直地可以认为,您就是一个保护世人的天使;我实对您说吧,您在我眼里,并不只像人,而更像天使。”而且一点儿不错,他也的确是一个令人神魂颠倒人物;如果一副堂堂的仪表、矫健的身躯、清新的气概、整齐的容貌、如画的眉目,再加上焕发的青春、雄壮的精魂、勃发的英姿、温蔼的天性,衬托起来,能使一个人仿佛天使,类似神灵,那琼斯毫无疑问,确实有那种类似之处。九,她是遇不到任何人前来搭救的;他又找补了一句说,这好像是老天有意,适当其会,打发他来作她的保护人。“岂止这样,”她回答说,“我简直地可以认为,您就是一个保护世人的天使;我实对您说吧,您在我眼里,并不只像人,而更像天使。”而且一点儿不错,他也的确是一个令人神魂颠倒人物;如果一副堂堂的仪表、矫健的身躯、清新的气概、整齐的容貌、如画的眉目,再加上焕发的青春、雄壮的精魂、勃发的英姿、温蔼的天性,衬托起来,能使一个人仿佛天使,类似神灵,那琼斯毫无疑问,确实有那种类似之处。琼斯把呶参屯扶起站直,于是把眼光盯在他身上,说,“我想,老兄,你一定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不会再碰见我的了;我也承认,跟你一样,也决设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不过,我看,这是老天爷,连一点儿也没经我知道,就把咱们又一次撮弄到一块儿,好给我机会,来报你把我打伤了那一次的仇。”“抄人后路,背面伤人,就算是你胜我败啦?”呶参屯回答说,“那可就真像个英雄好汉啦。要真一决胜负,①我现在还办不到,因为我身上并没带刀;不过你要是敢作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那咱们一块儿去到我能找到有刀可用的地方,我也作一回男子汉、大丈夫,和你拼一下。”“像你这样一个恶徒,自称男子汉、大丈夫,”琼斯喊道,“你配吗?你不怕玷污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名声吗?不过我不想跟你磨牙斗口,枉费唇舌。现在有法律要求令行禁止,而且法律还一定能做到令行禁止。”于是他转到那个妇人那一面,问她离家是不是近:要是离家不近,那她是否有熟人住在这方近左右;她在熟人家里,可以得到体面的服装,穿好了,预备到治安法官跟前去。她回答说,她在世界上这块地方,完全是一个生人。琼斯想了一下,跟着说,他有一个朋友,就近在眼前,那个朋友可以出出主意;实在说起来,他还正纳闷儿,不明白他这位朋友,怎么没跟他前来。不过,事实的真相是:这位善良的山中人,在我们这位男主角往山下跑的时候,坐在一个崖头上!他在那儿,虽然手里拿着枪,却安定平静,行所无事地,看着这一出戏的收场。琼斯于是走出树林子,看到他的朋友像我们说的那样坐在那儿,马上用尽了他的矫健轻捷,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来到山上。①原文togivesatislartion,即“与敌决斗”。那位老人给琼斯出了个主意,叫琼斯把那个妇人带到厄普屯。那位老人给琼斯出了个主意,叫琼斯把那个妇人带到厄普屯。他说,这是一处离这儿最近的市镇,他在那儿,毫无疑问,可以给她弄到一切适合备用之物。琼斯跟他问明了往哪儿去的方向,向山中人告了别,同时,嘱咐那个老人,叫他告诉派崔济,往同一地方去的路途,就匆匆地又回到了树林子里。我们这位男主角,在他去跟朋友打听探询的时候,也考虑过,说这个恶徒既然背剪上绑,那他就决没办法儿对这个可怜的妇人,再转任何念头,对她行恶。除此而外,他知道他去的地方,一定是在这个妇人喊声所及的范围以内,如果发生任何受伤被害的行为,他一定能回来,赶得上解救。他还对那个恶徒宣称,如果他再作稍为无礼的企图,那琼斯自己就马上作报复的执行者。但是不幸,琼斯却忘了,呶参屯的手虽然绑着,他的腿却能自由活动;他也没对那个俘虏宣布任何告诫,说不许他随意使用他那两条腿,因此呶参屯,没经任何誓言或者保证,就认为,他要是跑掉了,并不算有损任何荣誉;因为他想,不论按什么规矩,都没有必要,非等有正式释放的命令再走不可。因此他就抬起腿来(腿是自由的),穿过树林子,往树林予深处走去(深林是利于他逃脱隐藏的);至于那个妇人,她大概是把眼睛老远盯在救她那个人的身上了,所以一点儿也没想到恶徒会跑;他跑的时候,也毫不关心,或者极为惮烦,所以没去拦挡。因此,琼斯又回到树林子里的时候,一看只有那个妇人自己在那儿。他本来打算费点儿工夫,搜索呶参屯一番,但是那个妇人却不让他那样作;她只恳切地求他陪伴着她,到他们经那个老人指示的地方去。“至于说,那个家伙跑掉了,”她说,“倒没使我有什么忐忑不安:因为不但哲学,而且基督教,都是宣扬不念旧恶、以德报怨的:不过关于您,先生,我可真正不过意,因为我给了您这么些麻烦。不但这样,我这样赤身露体,真叫我没脸儿和您觌面相对;再说,我要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您的保护,那我倒很想单人独马去走一趟。”琼斯自动要把他的上衣脱给她穿,不过她却不管琼斯怎么诚恳地求她,都死劲地拒绝不纳。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于是琼斯请她把她闹得于心不安的那两种原因,一概不要再往心里去。“关于第一种,”他说,“我没有别的,只不过是尽我应该保护你的职份就是了;至于第二种,我有个办法,可以完全解决问题,那就是,我一路都在你前面走好啦;因为我决不叫我的眼睛看你,免得叫你难为情,同时,我也决难保证,说我能控制自己,叫我抵抗这样的美那种动人的力量。”这样一来,我们这位男主角和那位难中得救的女人,就像古代奥付斯和游丽狄茜①那样,一前一后,一路走去;但是虽然我不便相信,说他这位脂粉队中的伴侣,成心故意诱惑勾引琼斯,叫他回视环顾,然而她既然有时需要他帮助,才能迈过篱阶,②同时还有多次失足摔了跟头,还有别的意外,①厄普屯在英国有好几个,此处所说为格劳斯特北面稍偏西约十英里的一个村镇。普通叫赛芬河上的厄普屯,以别于其他。..①希腊神话,奥付斯(已见前),在维吉尔的《田园诗》第4卷第454 —527行及奥维得之《变形记》第10卷第1行,都把其妻之死归于蟒蛇之咬。他以其音乐之美,得冥王之怜,使其妻复归人世,但有一条件,须其妻至人间,他才能回顾。恰将到人间,奥付斯情不自禁,回头视其妻,其妻遂没入于冥间。..②在树篱边上,设立的阶形之物,人可得过,而牲畜则不能,以免走栅栏门之劳。所以他时常不能不来个向后转。不过琼斯却比可怜的奥付斯所有的运气好得多,因为他把他那结伴同行的人,或者勿宁说紧紧后随的人,平平安安地带到那个颇有名气的厄普屯。第三章琼斯先生和与其同伴之妇人来到客店;兼及厄普屯之战的详细描绘。第三章琼斯先生和与其同伴之妇人来到客店;兼及厄普屯之战的详细描绘。琼斯先生和他那位脂粉队里的同伴刚一来到市镇,他们就一直地进了一家在他们眼里门面最华丽优美的客店①。在店里,琼斯吩咐一个店伙,给他们在楼上找一个房间,跟着就往楼上走。这时候,那位披头散发的脂粉队中人,忙忙跟在后面,让店主东一把抓住了。只听他喊道,”哦嗬,你这个乞讨婆要往哪儿去?就在楼底下待着好啦,听见没有?”但是琼斯在那一会儿的工夫里,却从楼上咆哮如雷地喊道,“让这位女士上来,”喊的口气如传圣旨,因此那位善良的店主东马上把手放开,而那位女士就急忙乘机跑到房间里。在房间里,琼斯先生先给那位女士道喜,说他平安到达此地,跟着起身离去,据他说,是要去找店主妇,叫她送几件衣服到搂上来。这个可怜的女士对他这一切帮助,诚恳地表示了感谢,并且说,她希望,她一会儿就能看到他,好再向他表示千恩万谢。他们在这短短的谈话里,她用两臂,尽其所能,把白生生的胸膛遮掩,因为琼斯不胜诱惑,不免瞅空乘隙偷着看他一眼两眼,不过他用一切想得出来的小心谨慎,以免使她感到唐突冒犯。我们这两位旅客所寄寓的这个逆旅,碰巧是一家有口皆碑的客店,爱尔兰闺范贞洁的淑女贤妇,还有许多英国北方同样闺范贞洁的姣娃好女,要往巴斯去的,中途都经常投奔这家客店。因为这样,所以店主妇在她的店房之内,绝对不许随便胡来、鬼混,以致损坏名誉。因为这类行径,实在全部又骚又臭,传染性强,把进行这种勾当的清净场所也都玷污熏染了,使所有容忍这类坏事进行的旅舍,全都加上恶劣不堪的客店或者有伤风化的旅舍这类恶名。我并不是要说,在一个人来人往的旅馆里,能够保守维持像在威斯塔庙②里那样一丝不苟的贞节操守。我这位善良的店主妇并不希望她能有这样大的福气;我所说的那般闺秀淑女,一点儿不错,还有另外那些特别以最严格贞操著称的妇女,也都没有指望或者坚持任何这类情况的。但是拒下流无耻的浪花浮蕊或者挡衣服褴褛的游娼野妓于店门之外,却是每个人都力所能及的。这是我这位店主妇恪遵严守的一点,也是她那些品德贞洁而即便在行旅中也衣帽齐整的客人们,很有道理对她所希冀的。现在不用过于苛求的挑剔,就可以看得出来,琼斯先生和他这位衣裳破裂的女伴,一定在他们的打算中有某种目的,才来到店里。这种目的,虽然在某些信基督教的国家里,是还可允许的,在另一些国家里,就装作视而不见,在所有的国家里都真正实际付之实行;但是在所有这些国家普遍所信的①这个店是白狮客店。..②威斯塔庙(TempleofVesta):威斯塔为古罗马灶神或火神。原始时代,得火甚难,故必有一火,使之不灭。此风直到后世,仍保存之,故有火伸庙,使庙中之火永远不熄。(见奥维得《节日记》第6卷第691行。)罗马人选大家名门处女若干人为女祭司以奉祀之。女祭司犯不贞者,受活埋之罚。宗教里,却像杀人害命或者其他同样可怕的罪恶一样,明明白自地严行禁止。宗教里,却像杀人害命或者其他同样可怕的罪恶一样,明明白自地严行禁止。因此,这位店主妇,刚一听说有两个前面说过那样的人进了店里,马上就琢磨起来,得用什么顶快当麻利的办法,把他们驱逐出去。为了要达到这种目的,她把一件长度很大并可致人于死的用具抄在手里,这种用具,在和平时期,本是内室女侍们老用来消除辛勤的蜘蛛所费的劳力的。用通俗的说法儿说,她抄起一把扫帚,正要从厨房里冲出门去,恰好碰到琼斯迎面而来,开口和她搭话,跟她要一件长饱和别的衣服,以便给楼上那位半掩半露的女士盖身遮体。我们对某些人,本来就已经怒不可遏了,现在反倒有人向我们替这种人讨情求援,帮忙行好,这是最能叫人发脾气、动肝火,或者对人类的基本道德②——忍耐——招惹刺激的。就是由于这种原因,莎士比亚才编造出黛丝蒂娼娜替凯西欧向她丈夫求情的情节来,③这种办法,不但能使他的嫉妒——而且能使他的愤怒,发展到最大无限的疯狂程度;所以我们看到了那个不幸的摩尔人,在这种情况下,比他看到他给他太太的宝贵礼物拿在他假定的情敌手里,还要更按捺不住,怒气大发。实在说起来,我们认为这样的努力请求,是对我们的理智加给的侮辱,是人类的骄傲很难使之容忍的。我这位店主妇,虽然是个性情很和蔼的女人,然而我想,却在天性中有些这种骄傲成份;因为琼斯跟她要衣服的话几乎还没说完,她就用一件武器,冲着他使出。这件武器,虽然也不长,也不尖,也不硬,而且只看样子,也实在并不能使人受伤或者致人于死,但是却是许多哲人智士深所畏俱,极为厌恨的;不但哲人智士,连许多武夫勇士,莫不皆然。其可怕之程度,至于极点,有的人敢向装好了炮弹的大炮炮口里探头伸脑,却不敢向挥动这种武器的人口里探头伸脑;他们宁愿在他们所有的熟人眼里,以最可怜巴巴、溜溜湫湫的形象,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也不肯冒受这种武器攻击的危险。①要据实以谈,我想琼斯恐怕就是这类人中之一;因为他虽然叫前面说过的那件武器像风扫残云一样,冲着他一味进攻,他却一点儿也没能因此受激而奋起,采取抵抗的行动;他只用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说了许多好话,求他的敌手不要再追击不已;用明白简单的话说,他只用极尽诚恳的态度,求她赏脸,听一听他要说的话。但是还没等到他得到她的允诺,我这位店主东就来到阵前,参加战斗,他所站的那一边儿,其实一点儿也用不着新兵增援。有人认为,有一类英雄,遇到敌人,在决定还是交手,还是敛手的时①摩西十诫之一:不要犯奸淫。至男女奸淫、男嫖妓、女卖淫,皆在禁戒之列。..②欧洲中古经院哲学,认为至善或基本的道德有七种:自然之德四,公正、谨慎、节制、坚忍;神学之德三,信心、希望、仁爱。“忍耐力一种道德”,为英国格言,始见载于乔叟,但不属于基本道德。..③黛丝蒂媢娜为凯西欧说情,奥赛罗有妒意。见《奥赛罗》第3卷第3场。第4场又提醒奥赛罗。第4幕第1场,奥赛罗因妒而犯羊痫疯,醒后决心杀黛丝蒂媢娜。..①比较希腊格言诗人浮绥理狄斯(PhocyIides,活动于公元前6世纪)的《思想录》第124条,“舌之为武器,比剑更锋利”。又英国编纂家傅勒(ThomaFuller,1654 —1734)的《格言警语集》第18O条,“一个巧舌是一种武器。”又英国警句家兼戏剧家黑乌得(JohnHeywood,1497?—1580?)的《格言集》第1部第10章,“舌本无刃之器,但能扎能刺。”又英国诗人赫波特(George Herbert,1593 —1633)的《智慧利器》“舌非钢铁,但能刺人。”候,看敌人的性格和行动行事。这种人,人都称之为英雄识英雄,至于琼斯,那我相信,他只是英雄识英雌;因为,他虽然刚才对待店主妇那样缩头敛颈,但是他一见她丈夫也赤膊上阵,他的愤火就马上燃烧起来,叫这个丈夫老实点儿:否则他要受到重罚,其罚之重,我想,不亚于要把他变为他自己炉火中的燃料。候,看敌人的性格和行动行事。这种人,人都称之为英雄识英雄,至于琼斯,那我相信,他只是英雄识英雌;因为,他虽然刚才对待店主妇那样缩头敛颈,但是他一见她丈夫也赤膊上阵,他的愤火就马上燃烧起来,叫这个丈夫老实点儿:否则他要受到重罚,其罚之重,我想,不亚于要把他变为他自己炉火中的燃料。还是店主东,还是店主妇,对这一击还手更快,是一个问题。我这位店主东既然是赤手空拳,就用拳头交起手来,同时他那位善良的太太就举起扫帚,朝着琼斯的脑袋,就要打去,如果真打上了,那马上就会把这场战斗结束了,或者把琼斯的性命结果了;但是还役等到扫帚落下,就受到拦阻,拦阻的并不是异教天神奇迹般的干涉,而是一件自然而然但却幸运的意外,那也就是说,派崔济的来到:他刚好在那一刹那间进了屋里(因为他一心害怕,所以一直从山上跟到这儿),看到了威胁他主人或者伴侣(二者任凭你随意叫)的危险,在店主妇正把扫帚高高挥在空中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消灭这场横祸飞灾。店主妇不用多久就看到,拦阻地不让她下手的是什么人。她既然无法把胳膊从派崔济手里脱开,就撒开手让扫帚落到地上;于是她把琼斯撂给她丈夫,让她丈夫教训他,自己便极端凶猛地朝着那个可怜的派崔济扑去;派崔济已经早就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了,因为他喊道,“我的老天,难道你们打算把我的朋友打死吗?派崔济虽然对于打架斗殴并没有瘾,却不能眼看着他的朋友挨打而垂手旁观;他对他所要应战的那一部分战事,也没感到不悦!因此他刚一受到店主妇的攻击,马上就还手相报;于是这场战斗,各方面都顽固坚强,相持不下,连命运之神向着哪面,都没法儿说。这时候,那位身上半遮半露的女士,原先在楼梯上听到战前的叫骂,突然来到楼下,也不管二对一是否公平..①,朝着正在和派崔济一来一往斗拳的那个可怜的女人动起手来;而那位仗义的侠士,看到新的援军来致,不但没停止攻势,反倒打得加倍地凶猛。现在胜利眼看就要落到旅客那一方面了(因为最勇敢的部队,也照样寡不抵众),如果内室女侍苏珊没幸而来到,对她的女主人挥拳相助的话。这个苏珊是个虎背熊腰(像俗语说的那样)的妞儿,和全国不论谁都敢比一下,而且,我相信,能把那个著名的莎莱丝崔丝②自己或者她手下的任何女勇士都打败了;因为她的身子雄壮健强,和男子汉一样,而且不论那方面,都生来就是干这种冲锋陷阵的材料。她的两手和两臂,既是生来就打起敌人来能给他大亏吃,她的脸也同样长得可以受到攻击而无伤于己。因为她的鼻子自来就和脸一样地扁平;她的嘴唇又特别大,所以即便肿了,也看不出..①英国谚语,“二对一,不合理。”也见另注。..②希腊神话,有女儿国,国人皆女,谓艾玛怎。其女王莎莱丝崔丝,还有别的名字的女王。但在英国18世纪,莎莱丝崔丝所以独著,因其人其事见于法作家拉·卡勒布拉内得莎的《卡桑得拉》(1642 —1645),书出后不久就译为英语,而其书为18世纪最受欢迎的浪漫故事。来,又特别硬,在上面重挨一拳,都留不下任何痕迹。最后,她那两个颧骨又特别高起突出,好像自然安排好了,要叫它们作两个棱堡一样,以便在她最特别适合作的冲锋陷阵中,并且以最惊人的程度喜欢作的交锋对垒里,保护她那两只眼睛。来,又特别硬,在上面重挨一拳,都留不下任何痕迹。最后,她那两个颧骨又特别高起突出,好像自然安排好了,要叫它们作两个棱堡一样,以便在她最特别适合作的冲锋陷阵中,并且以最惊人的程度喜欢作的交锋对垒里,保护她那两只眼睛。现在,战争之犬已经放出,①舔它们血淋淋的嘴唇;现在,胜利之神展开它的金翅,在空中翱翔;现在,命运之神,从阁架上取下她的天平,把琼斯、他那位女伴和派崔济的命运放在一个天平盘儿上,把店主东、店主妇和他们那个女侍的放在另一个天平盘儿上,开始称起来:一切还都恰好相平;于是一柱喜作和事老的意外,使这场血战突然结束;但是参战的人,早已有一半都饱餍了鲜血淋漓的美味了。这桩意外原来是,一辆四马高车恰好来到店前;店主东和店主妇一听高车之声,立刻就停止了战斗,并且经他们的要求,敌人也同样赏光罢手。但是苏珊却不能那么容易就饶了派崔济;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