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先安安静静地歇一歇,因此我们把本章结束。①英国从前,剃须匠都兼司外科医术。..②比较《李尔王》第3幕第7场第107 —108行,“我要去拿麻和鸡蛋青来,好捂在他那流血的脸上。”注者认为,“过去止血的老法子”用麻止血,与头发相似。第十三包括店主妇的一篇重要演讲,医生的博学多识和令人尊敬的上士工于巧辩的真才实学。第十三包括店主妇的一篇重要演讲,医生的博学多识和令人尊敬的上士工于巧辩的真才实学。浅①才是。不过,像我头一个丈夫常常说的那样,塔(他)们这种人,很少知道这都因(应)该怎么办才对。论到我致(自)己,我说句大实话,我是不许随便什么人都往绅上队里乱钻的。我起先还制(只)当他也是位军爷啦,后来那位中士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原来只是一个刚刚投军的雏儿。”“老板娘,”那位中尉说,“你把整个的事全都看拧了。这个年轻人可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依我说,他比无理辱骂他的那个旗手可就好得太多了。要是这个年轻人因伤而死,那砸他的那个人可有后悔药吃啦;因为团里一定要把那样一个好捣乱闯祸的家伙清除掉。像他这样的人,给我们整个的军队都丢人现眼。再说,要是他逃避了法律的制裁,那你就把错儿都记在我的账上好啦。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为止。”“哟!哟!这都是哪儿的事!”店主妇说。“谁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事?唉,唉,唉,军爷您要叫他们真格地按法办他,我听了再也没有那么对心思的了。说实在的,本来因(应)当,凡是世人,都这样办才对。绅士老爷们可不因(应)该杀了可怜的穷人没人管,跟没事的人一样。一个穷人,和比他高的人一样,也有一条小命儿,该当保住了哇。”“不错,太太,”中尉说,“你冤枉了这个志愿军了;我敢起誓说,他比那当军官的,绅士气派还足哪。”“哟!”店主妇喊道;“唉,你就听吧,呃,我那头一个丈夫是个很懂事的人。他经常说,你单看一个人的外面儿,就往往不能知道他的里面儿。不错,这话实在一点儿不错。因为不到他浑身血淋淋一片的时候,我压根儿就没瞅见过他。谁会想第(得)到原来是这个样儿?兴许,他是个和情人闹崩了的年轻绅士吧?哎哟哟,要是他真死了,他的爹娘该多难过啊!唉,一点儿不错,那个又可恨又可怜的坏家伙,干了这样的事儿,一定是魔鬼附体啦!一点儿也不错,他给整个的军队都丢人现眼,像您老说的那样:因为我瞅见过军队里那些绅士,绝大多数和这个一点儿也不一样,是另一路人;看起来他们也跟不论什么别的人一样,都决不屑于叫基督徒的血流出一滴来;我这是说,在太平无事的时候。这也是我头一个丈夫时常说的。当然,他们打起仗来,那就非得流血不可了。不过那可不能埋怨他们。打仗的当口儿,他们杀的敌人越多越好。我打心眼儿里说,我恨不得他们把所有爹娘养的敌人都杀得寸草不留。”“噢,我的太太,这可不对头!”中尉微笑着说。“想把敌人杀得寸草不留,未免太嗜血成性了吧。”“才不哪,军爷,”她回答说;“我决不是嗜血成性,我只对敌人才那①英国谚语,“懂礼貌者知远近。”样,我想这并不为过。一点儿不错,咱们都自然而然恨不得咱们的敌人都死光了,因为那样一来,就不用再打仗了,我们也不用再纳那么多的税了;像我们这样,纳的税简直吓死人;您瞧瞧,这阵儿我们把所有的窗户,只要能堵死的,都堵死了,我敢说,我们把这座店都堵了个差不多一点儿亮儿都透不进来啦,可我们还是得纳四十先令还不止的窗户税。样,我想这并不为过。一点儿不错,咱们都自然而然恨不得咱们的敌人都死光了,因为那样一来,就不用再打仗了,我们也不用再纳那么多的税了;像我们这样,纳的税简直吓死人;您瞧瞧,这阵儿我们把所有的窗户,只要能堵死的,都堵死了,我敢说,我们把这座店都堵了个差不多一点儿亮儿都透不进来啦,可我们还是得纳四十先令还不止的窗户税。我对内地税税吏说过,我认为,你银(应)当对我们体恤体恤。我一定敢保,我们是对国家很效忠的顺民,我们科(确)实不错是国家很效忠的顺民,因为我们给塔(它)进的钱,比一个造币厂还多。可我不时地自己心里琢磨,国家一丁点儿也设想一想,对我们这样的人,比连一个法丁都不献纳的人,更欠好大好大的情份。唉,唉,这就是世道人心。”她正这样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那时候医生进了屋。中尉马上问他,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医生只有下面的话解答他的疑问:“我相信,要是没请我来,他这会儿决不会这样好,尽管如此,要是请我再早一些,那他也许就可免去此灾。”“我希望,大夫,”中尉说,“头颅并没有骨折吧?”“哼,”医生喊道,“骨折并不永远是最危险的症状;内伤和撕裂比起骨折来,可往往是更坏的现象,有更致命的恶果。一点儿也不懂行的人总觉得,只要头颅没遭到骨折,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实际可跟这相反;我倒是宁愿看到一个人的头颅都碎成一块一块,也不愿意看到我曾见过的那种内伤。”——“我希望,”中尉说,“在现在这个病人身上,没有这种症状吧?”——“症状”,医生回答说,“可不永远有准儿,也不永远稳定。我就曾见过,早晨很坏的症状,到了中午变得很好,可是到了夜间,又反复了,又变坏了。关于创伤,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完全正确:Nemorepente Fuit turpissimns,.. ①我记得,有一次,有人请我去瞧一个病人。他在tibia ②上受到了严重的内伤,使外Cutis ③破裂,因此有大量的血液往外排泄;内部的薄膜都撕裂成片,所以Os ④或者说骨头,都从Vnlnus ⑤或者伤口那儿,分明可见。同时又有发烧的症状跟着搅和(因为脉搏特旺,表示静脉作过大量放血的手术)。我一看这种情况,很害怕有立时出现坏疽的可能。为了防止这种险情,我马上在病人左臂的静脉上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取出了二十两血来。我本来想,这个血一定特别黏得像糨子,稠糊得像胶水儿,再不实在凝结得像奶酪,就跟患胸膜炎的一样,可万设想到,血是玫瑰色,鲜红异常,它的稠度,和健康的人血的稠度一点儿也没有什么不同。于是我采用了热敷法,贴在伤处,这倒非常见效。换了三四次药以后,伤口就流很稠的脓,这样一来,伤口愈合——不过我说的也许没能使你完全听懂吧?”“不错,一点儿不错,”中尉回答说,“我只能说,我连半个字都不懂。”“那么好啦,军爷,我不要再考验你的耐性了;”医生说,“简单地说吧,..①英国窗户课税,始于1695年,1851年停止。这种税,在1747年增长,从10个到16个窗户,每个窗户纳税6便士,从15个到19个窗户,每窗纳税9便士,20个窗户以上,每窗纳税1先令。这家旅店,把所有能堵死的窗户都堵死了,还得纳40先专的税,那就是说,它还有40个窗户。..①拉丁文,意为“无人突然一下就变得十二分恶劣”。引自朱芬奈勒的《讽刺诗集》第2首第83行。..②拉丁文,“胫”。..③拉丁文,“皮”。..④拉丁文,“骨”。..⑤拉丁文,“伤”。没到六个礼拜,我这个病人,就能和好人完全一样,用腿走路了,好像他并没得过内伤似的。”“我只领教领教,大夫,”中尉说,“请您不惜屈尊告诉我,这个年轻的绅士,不幸受了伤,有没有可能送命丧生。”——“军爷,”医生回答说;“头一次敷裹料,就说出来,受的伤是不是可能送命丧生,只是一种浅见薄识、糊涂愚昧的妄言奢谈:凡人无不死,治病的时候,病情究竟要发展成什么症状,即便我们这一行里顶高明的名医,也都难以预先见到。”“不过你认为他有危险没有?”另外那一个人说。“有危险没有?唉,一点儿也不错,”医生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即便那些身体顶强壮的,有谁能说,他没有危险?因此,看到了这样重的伤,能说他没有危险吗?所有我这阵儿能够说的只是:幸而把我请来了,而且如果请得再早一点儿,那也许更好。我明儿早晨一早再来看他,在那以前的时间里,都让他特别安安静静地躺着,尽量喝稀燕麦粥。”“让他喝点儿搀水白葡萄酒成不成?”店主妇说,“哦,哦,搀水白葡萄酒么,成,成,”医生说,“你要给他喝这个,可得是劲头儿特小的,多搀点儿水。”——“是不是还可以喝点儿鸡汤?”她又找补了一句说。——“可以,可以,”医生说,“鸡汤很好。”“我再给他作点儿冻子什么的,成不成?”店主妇说。“成,成,”医生说,“冻子么对于创伤很有好处,因为它可以帮助伤口愈合。”实在说起来,幸而她并没提羹汤和厚味浓汁作料,因为医生什么都可以顺从,也决不肯丧失了这家客店主顾。没到六个礼拜,我这个病人,就能和好人完全一样,用腿走路了,好像他并没得过内伤似的。”“我只领教领教,大夫,”中尉说,“请您不惜屈尊告诉我,这个年轻的绅士,不幸受了伤,有没有可能送命丧生。”——“军爷,”医生回答说;“头一次敷裹料,就说出来,受的伤是不是可能送命丧生,只是一种浅见薄识、糊涂愚昧的妄言奢谈:凡人无不死,治病的时候,病情究竟要发展成什么症状,即便我们这一行里顶高明的名医,也都难以预先见到。”“不过你认为他有危险没有?”另外那一个人说。“有危险没有?唉,一点儿也不错,”医生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即便那些身体顶强壮的,有谁能说,他没有危险?因此,看到了这样重的伤,能说他没有危险吗?所有我这阵儿能够说的只是:幸而把我请来了,而且如果请得再早一点儿,那也许更好。我明儿早晨一早再来看他,在那以前的时间里,都让他特别安安静静地躺着,尽量喝稀燕麦粥。”“让他喝点儿搀水白葡萄酒成不成?”店主妇说,“哦,哦,搀水白葡萄酒么,成,成,”医生说,“你要给他喝这个,可得是劲头儿特小的,多搀点儿水。”——“是不是还可以喝点儿鸡汤?”她又找补了一句说。——“可以,可以,”医生说,“鸡汤很好。”“我再给他作点儿冻子什么的,成不成?”店主妇说。“成,成,”医生说,“冻子么对于创伤很有好处,因为它可以帮助伤口愈合。”实在说起来,幸而她并没提羹汤和厚味浓汁作料,因为医生什么都可以顺从,也决不肯丧失了这家客店主顾。这位中尉既然从医生那一套学识渊博的议论里,知道了琼斯的伤势不轻,很有危险,就下了一道命令,说要把呶参屯加紧从严,看管起来,他打算早晨把他亲肩解到治安法官跟前,把开往格劳斯特①这支队伍交给法籍中尉率领,因为这个法籍中尉,虽然既不会认、又不会写、又不会说任何国的文字语言,但是他却是一个很精明强干的军官。到了晚上,我们这位统卒,打发人送了一个口信儿给琼斯,说要登门造访,如果他不嫌烦扰,那中尉就亲临病榻,前来探望。这番客气,琼斯以感激之心、友善之情接受了,于是中尉上了楼,来到他屋里。只见病人比他原先想的好得多了;不但如此,琼斯还对这位朋友如实他说,要不是医生口口声声地吩咐他,叫他千万静卧,那他早就起身离床了,他除了觉得脑袋受伤的那一面还特别肿胀怕碰而外,井没有任何其它不适。“要是你真像你想象的那样好起来了,”中尉说,“我当然非常地高兴。因为这样的话,你马上就可以自己伸冤鸣屈了;本来事情如果不能和解,比如像打人致伤之类,那你顶好叫阵,和他较量一下,还是越快越好。不过我恐怕,你自己认为好起来了,实际可不然,要真正那样的话,那他可就要占你很大的便宜了。”“那我就尽力而为吧,”琼斯说,“只要你肯帮个小忙儿,我就劳驾请你借给我一把刀,因为我自己这儿没有刀。”“我诚心乐意地把我自己的刀借给你随便使用,我这亲爱的老小子,”中尉喊道,一面吻了他一下。“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我佩服你的勇①格劳斯特郡首府,离凯姆布锐直村东北10英里。气。不过我可为你的气力担心。因为他打你那样一下,你又出了那么些血,身予骨儿一定亏了;再说,你躺在床上虽然感觉不到没有劲儿,但是冲刺了一下或者两下以后,你也许就会感觉到了。我决不许你今天晚上就去跟他叫阵,我只希望,我们先往前开拔,不用过几天,你就能追上我们。那时候,我以名誉起誓,一定叫你和他决一胜负。如果那办不到,伤害你那个家伙,也决不能留在我们团里。”气。不过我可为你的气力担心。因为他打你那样一下,你又出了那么些血,身予骨儿一定亏了;再说,你躺在床上虽然感觉不到没有劲儿,但是冲刺了一下或者两下以后,你也许就会感觉到了。我决不许你今天晚上就去跟他叫阵,我只希望,我们先往前开拔,不用过几天,你就能追上我们。那时候,我以名誉起誓,一定叫你和他决一胜负。如果那办不到,伤害你那个家伙,也决不能留在我们团里。”“哦,千万可别那么想,”那另一位回答说,“只差几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荣誉受到伤害,不像身体受到伤害那样,这种伤害,决不会因为治得晚了,就出毛病。总的说来,你再过一个礼拜,和他决一胜负,也和现在和他决一胜负一样。”“不过如果假设,”琼斯说,“我现在这个伤势越来越重,我因为这个伤要了命,那怎么办哪?”“那样的话,”中尉回答说,“你的名誉就无所谓恢复这一说了。我自己可以主持公道,决不能有负你的人品,同时对世人证明,你本来打算,在你的伤完全好了的时候,就要按应有的常规,采取行动。”“但是,”琼斯回答说,“我还是因为事情要迟延下去,觉得难过。你既然是一位军人,所以有一样话,我几乎不敢跟你说;因为实说起来,我虽然是一个野性难驯的小伙子,但是在我最不苟且、一本正经的时候,说到底,我可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我实对你说吧,我也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那个军官说。“我这个基督徒还是顶热心的,所以咱们一块儿吃正餐的时候,你说起你要为你的宗教事业而从军,我还特别赏识你哪。现在你会表示害怕,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宣布你的信仰,年轻的绅士,我还有点怪你哪。”“但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不论谁,可在心里怀恨记仇,违反主分分明明所禁止的①教导,这种情况有多可怕?我躺在病榻上,可存这样的念头,这叫我怎么受得了?再说,我心里老记着这样一种我自己都觉得亏负的账,那我最后怎么算我这笔总账②哪?”“哦,不错,我相信是有这样一条教训,”中尉喊道。“不过一个讲荣誉的人可不能死守这条教训。而你既是要干军队这一行,那你就不能不讲荣誉。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我的随军牧师一块儿喝潘趣酒③,那时候,我曾把这个问题对他提了出来。他也承认,这个问题很难解决。不过他说,他希①《旧约·箴言》第17章第5节,“幸灾乐祸的,必不免受罚。”《新约·哥林多前书》第5章第8节,”我们守这个节..不可用狠毒邪恶的酵母。”《以弗所书》第4章第31节,“一切苦毒、恼恨、忿怒..并一切的恶毒..都当从你们中间丢掉。”又《彼得前书》第2章第1节,“你们除去一切仇恨,诡诈,并假善、嫉妒和一切诽谤的话。”又见他处。..②指末日审判而言。..③潘趣:饮料或酒之一种,由各种成份配合搀兑而成。其成分及成分之分量,各时代不同。本为印度饮料,17世纪末传入英国。但最初或基本成份为五种(“潘趣”原为印地文,意即为”五”)。1862年纽约出版之《酒之搀兑法》,列举潘趣酒,有68种之多。兹举关于18世纪的潘趣酒二则以示意:约翰·文什屯的《女王安治下之社会生活》第1卷里说,”活趣酒[在此时]开始出现,但比后来同名之饮料较简单。”尼扣勒·拉宾孙的《药物及疾病之新理望,对于军人,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迁就放松。而且一点儿也不错,我们当军人的,那样希望,是我们的职分。因为活着而可不讲荣誉,那谁能受得了?受不了,亲爱的小伙子。你只要活着,就得作一个优秀的基督望,对于军人,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迁就放松。而且一点儿也不错,我们当军人的,那样希望,是我们的职分。因为活着而可不讲荣誉,那谁能受得了?受不了,亲爱的小伙子。你只要活着,就得作一个优秀的基督徒;但是同时也得作一个讲荣誉的人,决不能忍耻受辱。不论多少本书,也不论多少位牧师,都不能说服我,叫我忍受那个。我很爱我的宗教,但是我更爱我的荣誉。经书的行文,再不就是经书的翻译,再不就是经书的了解,或者说不定这个那个的,准有不对头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人总得冒这份险,因为他一定得保持荣誉。所以你今天夜里先安安静静地睡一宿。我敢跟你说,你一定有鸣冤伸屈、报仇雪恨的机会。”他说到这儿,热烈地“香”①了琼斯一下,和他握了握手,告辞了。但是这位中尉的推理,对他自己虽然十分满意,而对他的朋友,却并不完全如此。因此琼斯把这件事在心里皮复来回琢磨了又琢磨,最后到底下定了一种决心,这在下一章里读者可以看到。②①汉语“香”,为“吻”或“亲”的俚语,但只限用于女性,且含有轻薄意,以无它字可用,这儿将就一下。第十四章实为最令人生怖的一章,绝大多数的读者不要在晚上,特别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冒昧阅读。第十四章实为最令人生怖的一章,绝大多数的读者不要在晚上,特别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冒昧阅读。不过去之前,他先要把中士请来,因为在这些军中绅士里面,他是琼斯头一个认识的人。享有不幸,那位令人可敬的军官,早已把肚子灌得满满的,而这个灌得满满的,还是据字直讲的;他已长枕而安卧,身入梦乡了,鼾声大作,如雷之鸣,所以他的耳朵所能传入的喊声,很难不淹没在他的鼻子里发出来的鼾声之中。但是,琼斯既然坚决非见这个军官不可,一个能吵善嚷的酒保,到底想出办法来,把中士从梦乡中惊回,把琼斯求见的使命传达。这位中士刚一明白了使命的意思,立刻从床上起身,因为他原来就和衣而卧,所以马上就亲自驾临。琼斯认为,把他自己的打算对中士说了,并不见得合适;其实他可以大大放心,把话说了,决不会有任何妨碍;因为这位执戟之士也是一个讲荣誉的人,曾为争荣誉把他的对手置于死地。因此他可以把这件事极诚实地替琼斯保守秘密:实在说起来,任何别的秘密,只要不是悬赏购求的,他都可以保守。不过琼斯和他认识,日子太浅,还不知道他讲这类道义,所以他小心从事,也许正是审慎谨饬,应受赞赏。因此他对那个中士开口说,他现在既然投军入伍了,却缺少一个军人大概最不可少的武器——换句话说,也就是战刀,这是他深以为耻的。他找补了一句说,要是中士能给他弄一把,那他对中士会无限感激。“这把刀,”他说,“我要给你任何合情合理的价钱;我并不要求它得是银子镶的刀把儿;我只求刀锋锐利,叫一个军人在腰间一挎;不失体统就得。”那位中士对于发生过的事件了如指掌,并且听说琼斯的伤势根危险,现在一听这样一个使命,在深更半夜这个时候,又出自一个像他这种情况的人之口,所以一下就认为,这个人一定是心意迷乱,神智失常。现在,既然他的为人,永远耳聪目明,心灵思敏(这是把这几个字,用普通的意思来解释的),就在脑子里自思自想,他得把病人这种心情好好地利用一下。“先生,”他说,“我敢保我能把你装备起来。我这儿就有一件这样的兵器,质量最好。它的把儿并不是银子镶的,那倒是实情。银子刀把儿,像你说的那样,一个当兵的带起来,并不相配,不过它的把儿还是够讲究的,它的刃儿,在整个欧洲,都得算是上好的。它的刃儿——它的刃儿——简单地说吧,我就在过会儿马上去把它拿来,你可以自己看一看,自己试一试。我诚心诚意地祝贺你老安然无恙。”他马上就拿着刀回来了,把它交到琼斯手里,琼斯把刀接过去,把它拔出鞘来;于是对中士说,这把刀很好,足可以顶用,同时问他,什么价钱。中士现在开始大讲特讲,夸起自己这件货物的好处来。他说(不但说,他还满腔热情地起咒发誊),他“这把刀,是在戴廷根①那次战役中,从一①戴廷根(Dettingen):德国勃威厄锐厄一个村庄。在奥国王位继承战争中,1743年6月27日,英德联军,在英王乔治第二统率下,于此地击败诺阿以叶统率下之法军。个法军军官身上取下来的,还是个很高级的军官。他先把他的脑袋开了,”他说,“然后亲手从他腰上把它解了下来。原先刀把儿是金的。我把那个刀把儿卖给了我们这儿一位好摆阔气的绅士了,因为有些人,要是你老不嫌絮烦的慌,不爱刀刃儿,更爱刀把儿。”个法军军官身上取下来的,还是个很高级的军官。他先把他的脑袋开了,”他说,“然后亲手从他腰上把它解了下来。原先刀把儿是金的。我把那个刀把儿卖给了我们这儿一位好摆阔气的绅士了,因为有些人,要是你老不嫌絮烦的慌,不爱刀刃儿,更爱刀把儿。”“二十几尼!”琼斯大吃了一惊,说道。“一点儿不错,你认为我疯了,再不就认为,我这一辈子从来没看见过刀。二十几尼!这倒不错!我真设想到,你竟能成心骗我。好啦,你把你的刀拿回去吧——别价,你先别拿回去,我想起来啦,我得先把刀替你收着,等到明儿早晨,咱们把它拿给你的长官瞧瞧,同时,告诉他,你都跟我要了什么价钱。”这位中士,像我们说的那样,既然永远是耳聪目明、心灵思敏的(insensu praedicto ②),所以现在清清楚楚地看了出来,琼斯并非像他原先想象的那种情况,因此他现在,假装像琼斯刚才那样,也大吃一惊,并且说,“先生,我敢说,我要的这个价钱,一点儿也没离格。再说,请你老想一想,我就这一把刀,我把它卖了,自己就没有刀可带了,还说不定要冒着使我那位长官动气的危险哪。所以,你老把所有这种情况都考虑在内,我想我跟你老要二十先令,并不算离格。”二十先令!”琼斯喊道;“哟,你刚才不是跟我要了二十几尼吗?”“怎么会是那个样子!”中士喊道,“一点儿不错,是你老听错了,再不然,就是我说错了——实在一点儿也不错、我这儿还是半睡半醒着哪。二十几尼!这是哪儿的事!无怪你老一下生起这么大的气来。我又说二十几尼啦,其实不是,决不是。我的意思是二十先令。我实对你说吧,你老要是把各种情况都掂算掂算,那我希望,你老不会认为我这是漫天要价吧。倒是一点儿也不错,你老能花更便宜的价儿,买一把看样子跟这个一样好的刀,不过——”他说到这儿,琼斯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我不但不跟你多耍嘴皮子啦,我还要在你要的价钱以外,再多给一个先令。”于是他给了那个中士一个几尼①,告诉他,叫他回到床上去睡觉,祝他行军途中一路平安:最后还找补了一句说,他希望,能在那一师人开到乌斯特②以前,就追上了他们。这个中士很客气地和他告辞,对于他作的这笔买卖完全满意;同时他本来认为病人神智失常,把他引得误入歧途,叫他走错了一步;现在他用巧计妙术,从歧路中转弯抹角,把错误裹抹过去了,深自庆幸。中士刚一离去,琼斯就从床上起来,穿戴齐全,连褂子也都穿上了,这件褂于,因为本为白色,①所以原先一道一道鲜血所流之处,分明可见。现在,他把新买的刀抓在手里,正要走出门去,于是忽然一下想起来,他这是要去干什么,跟着就琢磨起来。他想,在几分钟以内,他也许可以把一个人..②拉丁文:其意为“像前面所说的意思”。..①英国旧币制,20先令为1镑,21先令为1几尼。..②乌斯特郡首府,离格劳斯特北面偏东约20英里。..①英人迷信观念,认为鬼是白色的,故白色褂子,要使人疑琼斯是鬼。的命要了,也可以把自己的命要了。“很好,”他说,“我冒这种性命的危险,为的是什么哪?哟,不是为争荣誉吗?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东西哪?一个浑虫,我一点儿也没招他惹他,他就又伤害了我,又侮辱了我。但是难道上天不是不许人们报复吗?这是不错的;但是全世界上的人可又怂恿你,非叫你报复不可。好啦,我是听世上的人,而违背上天的明白谕旨呢?或是宁愿触犯上帝的天威,也不肯让人叫作是——哈——胆小鬼——大浑蛋哪?我不必再往下想啦;我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和他干一场。”的命要了,也可以把自己的命要了。“很好,”他说,“我冒这种性命的危险,为的是什么哪?哟,不是为争荣誉吗?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东西哪?一个浑虫,我一点儿也没招他惹他,他就又伤害了我,又侮辱了我。但是难道上天不是不许人们报复吗?这是不错的;但是全世界上的人可又怂恿你,非叫你报复不可。好啦,我是听世上的人,而违背上天的明白谕旨呢?或是宁愿触犯上帝的天威,也不肯让人叫作是——哈——胆小鬼——大浑蛋哪?我不必再往下想啦;我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和他干一场。”②,也不能和他匹敌。事实上,我相信,一个更令人恐怖的鬼魂,从来没有在教堂坟地里出现过,也从来没有在圣诞节严冬深夜,聚于索默塞特郡炉旁的仁人善士的脑子里想象过。那个工兵头一次看到我们这位男主角越来越近,他的头发把他的手榴弹兵士帽子从头上轻轻地支起;同时他那两条腿捉对儿厮打起来。他全身上下,也一下子全颤抖起来,比发疟子还厉害。他于是放了一枪,跟着长身俯卧,倒地不起。他所以放这一枪,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勇敢,他是否朝着他害怕的那个目标瞄准过,我说不上来。但是,假使他朝着他害怕的目标瞄准过,那很侥幸,他没中的。琼斯见了这个家伙倒在地上,猜度之下,想到一定是因为害怕的缘故,不由得微微一笑,却一点也设想到,他刚才千幸万幸,逃脱危险。于是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