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无物能腐蚀败坏。我们这个男主角完全深受这条原则的指引;至于他那是从斯威克姆那儿学来的,还是从斯侩厄那儿学来的,我不必指实;因为他虽然不见得事事都作得对,但是他一作了错事,却永远没有不觉得万分难过的时候。就是这种原则教导了他,叫他懂得,受了人家的礼遇之恩,豢养之惠,而却以劫夺你受恩惠这一家来相报,是盗贼之中最卑鄙无耻、最恶劣下贱的。他不认为,这种罪行给人的损害性强大,就可以使这种罪人的卑鄙性减少;与此相反,他反倒认为,如果偷别人一个盘子,应该剥夺生命,②毁尽名誉,那要是抢劫一个人的全部财产,并且连带还把他的子女也抢劫了去,那就很难有合适的刑罚,足以惩罚这样的罪行。因此,这种原则,使他连想都不敢想,用这种手段来取得财产(因为这种原则,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是一种以实行为务的原则,并不以知之或者信之就满足了)。他如果真正让苏菲娅迷得神魂颠倒,他也许就会有相反的想法儿;不过我得请读者允许我说一句话:出于爱情的动机,跟一个人的女儿私逃,和为了抢劫财产,跟一个人的女儿私逃,这二者之间是大有分别的。现在,这个年轻的绅士,虽然也并不是没感觉到苏菲娅的迷人之处,虽然他对她的美貌,也大大地喜爱,对她别的种种品德,也非常地敬重,然而她却没能在他心里打上深刻的印象。这种情况很容易使人认为,他心性鲁钝,或者至少不辨妍媸。所以我们现在就要解说一下。实在的情况是,他那颗心已为另一个女人所占有了。说到这儿,我认为没有疑问,读者一定要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对于这一节,好久默默无言?同时猜不出来,这个女人是谁?因为我们在此以前,一点儿也没透露出来,有任何女人,可能作苏菲娅的情敌。因为论到卜利福太太,虽然我们不得不把她对汤姆用情用意的可疑之点交待一下,我们前此却一点儿也没随意涉想,认为汤姆对她也有任何情意;并且,说实在的,我很惆怅,不得不说,年轻的人,不论男女,有时遇到年事稍长的人,对他们出于恩宠优渥而垂惠见爱,他们总是很容易对这种情爱,缺乏感激之情。我们现在不要使读者再心怀悬念,就请他们想一下,我们常常提到的乔治·西格锐姆(通常称之为黑乔治)那个猎守一家的人好啦,他这一家的人现在是一个太太和五个子女。子女中的第二个是一个女儿,名叫媢丽,大家都认为她是整个那一块地方上生得最齐整的女孩子之一。亢格利夫①说得很对,在真正的美丽之中,有一种情况,是鄙俗的人所②英国19世纪以前,法网密而刑罚重,偷几先令钱,就可以判死罪,已见前注。偷盘子亦然。盘子为食具,贵家多用银制。17世纪后期到19世纪前期,专偷盆子者,黑话叫作clanker-napper。..①亢格利夫(WilliamCongreve,1670 —1729),英国喜剧家。在他的《老光棍》第4幕第11场第1 —3行说,“在真正的美丽中,就像在真正的勇敢中一样,有一样东西,是心性狭隘的人所不能赏识的。”此处不能赏识的。因此不论乱头蓬发,也不论粗服敝衣,都不能使这种情况,在并非鄙俗类型的人眼里,埋没掩盖。不能赏识的。因此不论乱头蓬发,也不论粗服敝衣,都不能使这种情况,在并非鄙俗类型的人眼里,埋没掩盖。现在,虽然大家都普遍认为媢丽是一个很齐整的女孩子,并且实在她也真齐整,但是她这种齐整,却并不属于最柔媚曼丽一类的。她这种齐整,很少含有妇人女子的情态,那也可以说,它不但可使女人增妍,也同样可使男人呈秀。因为,说实在的,她这种齐整里,含苞欲放之蕾,阳春发动之期这种情况,占有很大的成份。在她的心灵方面,妇人女子的情态,也并不比在她的形体方面更多。因为她在形体方面,身材高大,体格矫健,她在心灵方面,则胆大气粗,敢作敢为。她一点儿也没有羞涩之态、谦虚之性,因而对于她的贞操问题,汤姆反比她自己看得更加重要。并且大概因为他爱她,她也同样爱他,所以她看到他畏缩不前,她就相应地更加无畏直前。她一见他完全不进她的家门,就想方设法,故意找和他碰见的机会,并且对他施展出种种勾引挑逗的手段。如果她这些风情体态会不成功,那总得那个青年完全是一个英雄,或者完全不是一个英雄才成。一句话,她不久就把琼斯所有的道德决心,一概战而胜之;因为,虽然最后她在行动中,为了表现合于女孩儿家的身份,半推多于半就,而我却只认为,该把胜利归之于她;因为事实上,真正成功的,是她的计算策划。在这件事情的进行中,我得说,媢丽真是善于做作,因此汤姆反倒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他只认为,这个年轻的女人,是在他强烈情欲的进攻之下,才屈服了的。他还认为,她之所以屈服,是由于她对他那种力不能制的强大之爱。这种假想,读者一定要认为,是合理而当然的;因为我们说过不止一次,他这个人,生得秀气美貌,本来实在也真不错,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青年之一。有一些人的心思,完全把爱放在单纯一个人身上,像卜利福少爷那样。他们不论遇到什么场合,总是考虑这一个人的利益和特权,对于别人的利害、祸福,一概以不理不睬的态度视之。他对他们的远近,就看他们对那个人的快乐或利益的大小。既然有这样的人,因此也就有另外一种人,心情和这样的人完全相反,他们即便从爱护自己出发,也表现出某种道德。他们要是从别人身上得到任何满意,那他们总得对使他们满意的那个人加以爱护,总得不论怎样,都顾到那个人的福利,才能自己于心得安。我们这个男主角,就是后面这一种类型的人。他认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因为他这样一来,就苦乐悲欢,全要靠他一个人了。她的美貌仍旧是他引用时,“心性狭隘”改为“鄙俗”。所欲的对象,虽然更美的外貌,或者新鲜的对象,也许更为他所欲。但是因为所欲已遂而情好稍减那种情况,却被她对他明显可见的爱和他把她弄到的这种特殊境地这两种考虑,大大压低。由于这两种考虑的头一种而生出来感恩之情,由于第二种而生出来怜悯之心,这两种感情合起来,再加上他贪她的姿色,可就使他的感情,提高到一种程度,可以使这种感情称为爱情而不至于对这个词儿有任何辱没。虽然这种爱情,起初的时候,也许得说,用得不算十分恰当。所欲的对象,虽然更美的外貌,或者新鲜的对象,也许更为他所欲。但是因为所欲已遂而情好稍减那种情况,却被她对他明显可见的爱和他把她弄到的这种特殊境地这两种考虑,大大压低。由于这两种考虑的头一种而生出来感恩之情,由于第二种而生出来怜悯之心,这两种感情合起来,再加上他贪她的姿色,可就使他的感情,提高到一种程度,可以使这种感情称为爱情而不至于对这个词儿有任何辱没。虽然这种爱情,起初的时候,也许得说,用得不算十分恰当。第七章本卷中最短的一章第七章本卷中最短的一章这是媢丽第一次有了机会,能把她的美貌显摆得恰到好处,觉得得意之极。固然不错,她即便衣着褴褛,也能在镜中自审美貌,而并不觉得受到委曲;并且她虽然也就是那身衣着,把琼斯的心征服了,也许还把另外几个人的心也征服了,但是她却不由得要认为,有华衣丽服之助,能使她增加美丽,扩大征服的范围。因此,媢丽就身上穿起这件长袍,头上戴着汤姆送她的缘花边便帽,和一些其它装饰品,手里拿着扇子,在紧接着而来的那个礼拜天,来到了教堂。大人先生们,如果认为,野心和虚荣为他们所独占专有,那就是受蒙被骗了。这类高尚的品质,在乡间的教堂和教堂的坟地里,也跟在大客厅或者小密室里,同样引人注目地昭彰显著。教堂法衣室①里的策划,比起主教会议厅里的计谋,几乎毫无逊色,略无愧颜。这儿也有一个执政党,也有一个反对党。这儿也有策略与反策略,政党和派别,跟在宫廷里看到的完全一样。这儿的妇女,也会玩弄女性那一套最高级的伎俩把戏,其精明强干,也不下于财势在她们之上的贵显妇人。这儿也有人装腔作势,也有人搔首弄姿。这儿也有人打扮招摇,飞眼勾引,虚情假意,争风吃醋,恶意中伤,造谣生事。一句话,凡是在最堂皇富丽的聚会场中或者顶雍容华贵的社交界里一切常见的事物,这儿无不应有尽有。因此,那般身居华腴的贵显,不要鄙视在他们之下的人,说他们愚昧无知:那般身居卑污的凡俗,也不要再责骂在他们之上的人,说他们多行不义。媢丽在教堂里坐了一会儿。她的邻居才认出来,原来是她。于是全体会众中间,都发出一种“这是谁?”的嘁嘁喳喳之声;等到认出来是她之后,妇女中跟着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嘘之以唇,有人哧哧微哂,有人哈哈大笑;闹到后来,奥维资先生不得不行使职权,才算把她们安抚到了不失体统的程度。①法衣室:本为附于教堂之一室,用储法衣、祀器、文件等。但此室亦用作全区纳税人或由纳税人全体选出之代表,处理全区事务之地,故此名遂兼有区公所或区议会之意。区议会本有处理全区事务之权,近世则其权移交区或地方参议会,而仅保留俗务之与教会有关者。第八章诗神用荷马的风格,唱出来的一场战斗,除了古典文学读者,无人能知其味。第八章诗神用荷马的风格,唱出来的一场战斗,除了古典文学读者,无人能知其味。的教区上的那个,离他的家远不了多少,所以他也常常到这个教堂来作礼拜;这一次,他和可爱的苏非娅,碰巧都在场。苏菲娅很喜欢媢丽长得好看。她看到媢丽那样一打扮,因而惹得和她同类的人都嫉妒起来,只可怜她头脑简单。她刚一回到家里,就把猎守叫来,吩咐他,叫他把他女儿带到她跟前。她说,她要媢丽到她家来,她供媢丽食住,同时,她现在这个女仆正打算要走,如果这个女仆当真走了,她也许还要把媢丽放在自己身边。①可怜的西格锐姆一听这话,如同听到一声霹雳;因为他对他女儿身体方面异于旧日的情况,并不生疏。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恐怕媢丽这孩子,太笨手笨脚了,不会伺候小姐您,因为她从来没出来伺候过人。”“那不要紧,”苏菲娅说,“她跟着我,不久就可以学得心灵手巧了。我很喜欢这孩子,一定要叫她来试试看。”黑乔治现在去找他太太,打算听一听她有什么好主意,能使他从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里解脱出来。但是他到了家里一看,家里正一团糟。原来那件肥大的长袍,惹起了那么大的嫉妒,所以当奥维资先生和别的绅士离开教堂以后,人们在这以前憋而未发的怨气一下爆炸,变成一片狂叫乱喊;起先大家只七嘴八舌、冷讽热嘲、大呼小叫、手指脚划,叱责怒骂;最后竟动起可供抛掷投扔的武器来。这种武器,虽然由于本身刚柔随意,不至于伤害性命,戕贼肢体,但是对于衣着华丽的女人,却很足以引起惶恐。媢丽本是一个性刚胆烈的女孩子,不能老老实实地忍受这一套,因此——不过且住,既是我们不敢自信,有足够的能力,把这场战斗描绘出来,那让我们请一位才大艺高的能手,助我们一臂之力好啦。②哦,汝缪斯之属呵,不问是谁,凡喜歌咏战争者,特别是您,前此曾叙休狄布莱斯与徂拉交战战场上之屠杀者,如汝尚未与汝之友人勃特勒一同饿死,即请汝在此一次重要场合中,助我描绘战迹可也①。并非所有之人均能①英国18世纪,女仆大略分为:厨娘,年工资12镑,贴身女仆(lady'smaid,特管主人梳妆衣饰),年工资12镑到20镑;专管客厅及卧室之女仆(house maid),年工资7镑到9镑。见英国社会小说家毕赞特(Walter Besant,1836 —1901)的《伦敦》第9章。这儿苏菲娅所说,即指贴身女仆而言。..②毕赞特在《伦敦》第8章里说,“我认为毫无疑问,当时[17 —18世纪]的男男女女,在感情方面,不像现在[1892]这样能够克制。比方说,他们要是坠入情网,那他们坠入得比现在要深得多。爱这种感情把他们紧紧抓住,使他们高高身入云霄,使他们扇起炎炎火焰。嫉妒之烈,能使他们心如锥刺,肝肠摧折;他们一定要把意中人得到手中,否则他们就要发疯..我们懂得克制各种感情,只是近来——譬如说,过去一百年——的事。爱、妒、忌、恨,在查理第二时代——不但在查理第二时代,即使在乔治第二时代,都比我们现在,更凶猛暴烈..看起来好像是,男男女女,特别在低级社会里,没有一个人,至少想到,应该把自己的感情控制。一点儿不错,一言不合,马上就叫阵决斗,打将起来,因为一打,就可以出气泄愤。”这段文章,除了可以解释书中人为什么一来就动手而外,还可以说明,他们说话为什么不“说”而差不多老“喊”。..①勃特勒在《休狄布莱斯》第1部第2章中,言休狄布莱斯,遇一群看逗牛的人,与之交战〔休狄布莱斯为清教徒,反对逗牛(bull-baiting,非斗牛,bull-fight)之戏〕,其对手之一为徂拉。第365 — 408作所有之事。作所有之事。一个家道兴旺的农人,在他的场院里,如果有一大群母牛,在挤奶的时候,听到远处的牛犊,因为正在进行中的掠夺行为而发出哀号之声,那些母牛就要又大肆怒吼,大发长哞;当时萨姆塞特郡的群氓,就像那种母牛那样,高喊狂叫,一片怒吼,在这一片怒吼之中,有各式各样的尖叫,嘶喊,以及其他不同的诟詈、辱骂;总之,有多少不同的人,或者实在说,有多少不同的感情,就有多少不同的声音:其中有的人,就由于愤怒而大叫,又有的人,就由于恐惧而惊呼,另有一些人,脑子里并没有任何念头,只是觉得一齐起哄很好玩,也跟着喧嚷起来,但是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嫉妒;她是撒旦的亲姊妹,永远跟随在他的身边;她在人群中冲来冲去,煽惑妇女,叫她们发威动怒。她们刚追上了媢丽,就纷纷抓起脏土和垃圾来,朝着她扔去。媢丽本来尽力想要全师振旅,从容撤退,但是并没能够如愿以偿,所以现在回头转身,面临大敌。她先抓住了衣服褴褛的白斯(她是敌人中站在最前列的),把她一下打得趴在地上。于是敌人的全部人马(虽然数起来有一百之多),看到她们的主帅遭到的命运,往后倒退了好些步,躲到一个新掘的坟圹后面;因为她们的战场,就是教堂的坟地;就是那天晚上,要有一家,在那儿举行殡仪①。媢丽乘胜追击,从坟圹边儿上抓起一个放在那儿的髑髅来②,往前投去,那样凶猛,一下打到一个成衣匠的脑壳上。这两颗脑壳,同样发出一种空穴来风的声音,成衣匠一下来了个嘴啃泥,倒卧地上,把地皮占了一大块。于是两颗脑壳,平列地上,而这两颗,究竟哪一颗更有价值,是很令人拿不定的。媢丽于是又抓起一条大腿骨来③,冲到那群逃跑的人中间,把大腿骨一左一右,大肆挥舞,把好多伟大的英雄和英雌,都打得伟躯栽倒,玉体倾跌。哦,缪斯呵,请您把那一天舍生冒死的、倒地的都姓甚名谁,表明一番。首先,捷米·特维得勒,在脑勺子上,叫这块可怕的大腿骨,击中了一下。他是那条秀丽婉蜒的司陶厄河④林野幽美的两岸,把他哺乳大的,就在那儿,他第一次学会了以音表情的艺术;他就身挟此技,往来于地方圣节⑤和庙会,给乡间的林仙与狡童,在青草地上穿插交互翩翩起舞的时候,从旁鼓励助兴;他自己呢,就站在那儿演奏提琴,随着自己奏的乐声而欢跳。现在他的提琴,于他又有什么用处呢?他的躯体,现在把青草地都砸了一个行,言徂拉为一胆大泼妇,壮实而高大,等等。勃特勒据传说,老年受人冷落,饥饿而死。故这儿有“如果勃特勒还未俄死”之语。他晚年穷困,但饿死是说者过甚其辞。勃特勒在这段诗之前,亦曾呼缪斯助之,故言助勃特勒写此一段之缪斯。此已见前注。..②这句话在本书中出现过数次。解见后注。..①英国18世纪,葬仪特讲排场铺张,每一个小商人,死时亦须有“灵”及半打送丧车随其后,虽教堂坟地不过一百码之遥。且葬仪多于夜间行之,以便雇来的“小喃儿”,手执蜡心火把,通明照眼,更显殡仪气派。见毕赞特《伦敦》第9章。但在布阑得的《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第2卷第276页《葬仪中之火把》条下注2说,“在罗马人中,公葬在日间举行,私葬在夜间举行。二者都伴之以火把。”又说,“古代一切葬仪,均于夜间行之,伴以火把。为的是白昼举行,怕于路上为僧侣及治安法官所见,因他们如见死尸,则他们神圣之质受到侵犯,总得举行赎罪献牲之仪式,始能再执行职务。”..②布阑得《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第2卷第290页以下,“人类信鬼,古已有之。基督教兴起以前,法定不许在城内埋葬死人,死人须埋于城镇外之野地。据说希腊立法家莱克厄格斯首先使人埋葬于城内,其意坑。第二个是老伊齐浦勒,一个骟猪的,他在前额上让我们这位爱末怎式的女英雄,打中了一下,马上就身倒地上。他是一个走起来摇摇摆摆的胖家伙,他这一倒下,其声音之大,就像塌了一所房子一样。他的烟盒,从他的口袋儿里,同时掉了出来,媢丽就把它作为合法的掠获物,劫夺而去。磨坊的凯特,不幸叫墓碑绊了一交,她那没系袜带的袜子,就挂在墓碑上,于是她来了一个冠履倒置,脚上头下。白提·批品,连带她那位年轻的情人,两个双双跌倒地上,在那儿,哦,行事倒颠的命运呵,她匍匐在地,而他却仰面朝天。托姆·夫莱克勒,一个铁匠的儿子,是媢丽的怒气下另一个受灾难的人。他是一个手儿很巧的为把鬼引到门前,如对与所骇惧之物,使之最近其物以习惯之一样。教堂坟地成为埋葬之地,即属此意,所以破除迷信。但愚昧者之信鬼物如故,且特有一种奇怪的迷信,即不欲埋葬于教堂北面。因其处所埋为犯破门罪者,囚徒执行死刑者,婴儿未受洗礼者及自杀者。”《汉姆雷特》第5幕第1场,掘坟掘出髑髅,亦属坟穴拥挤之故。③布阑得《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第2卷第290页以下,“人类信鬼,古已有之。基督教兴起以前,法定不许在城内埋葬死人,死人须埋于城镇外之野地。据说希腊立法家莱克厄格斯首先使人埋葬于城内,其意为把鬼引到门前,如对与所骇惧之物,使之最近其物以习惯之一样。教堂坟地成为埋葬之地,即属此意,所以破除迷信。但愚昧者之信鬼物如故,且特有一种奇怪的迷信,即不欲埋葬于教堂北面。因其处所埋为犯破门罪者,囚徒执行死刑者,婴儿未受洗礼者及自杀者。”《汉姆雷特》第5幕第1场,掘坟掘出髑髅,亦属坟穴拥挤之故。④英国叫Stour的河有六条,虽拼法一样,而读法各异。此处为离索默塞特郡最近的Stour,流经其南邻道塞特郡,读[’stauθ]。这条河北端附近有东司陶厄村,村中菲尔丁之母有一所房子,菲尔丁约两岁半,随家由夏浦汉姆囿迁居道塞特郡东司陶厄村,住宅外即为草地、牧场,斜坡而下,直至司陶厄河。村外有溪流、池塘,以供遨游。在这个小村里,菲尔丁有不少住在小草房儿里的朋友。这儿所写,都是他多少年后仍旧印象深刻的,其中特别是那个骟猪的,那个开磨房的女儿,那个会作木头套鞋的,那个在情场上和战场上同样勇猛的妇人,店主东那三个臭美弄姿的女儿,尤其是会拉提琴的业余乐工。菲尔丁第一次结婚后,又在此村住了一年多。⑤乡间每年举行之节日,源于纪念教堂护教圣人之节日,或新教堂建成之献圣日,乡人于是日接待亲友,并作乡间游戏,举行跳舞、摔交、“斗棍”等。圣节前夕,人们守夜,终夜不眠,故英语谓之wake。详见布阑得《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第2卷第1—14页。匠人,作得一手好木头套鞋⑥活计;不但这样,把他打倒了的那只木头套鞋,就正是他自己一手的出品。如果他那时候在教堂里唱圣诗,那他就可以免于脑袋“开瓢”了。克娄姑娘,一个农民的女儿;约翰·忌狄什,他自己就是一个农民;南·斯劳齐、艾斯特·考得令、维勒·斯浦锐、托姆·奔奈特、杷特三姊妹、(她们的爸爸是开客店的,招牌上有红狮为⑥木头套鞋:在英国17世纪以后,以木为底,底下支以椭圆铁环,以皮来系于足上,套于普通鞋外,可离地一至二英寸,以使普通鞋免于泥污或水湿。这种鞋当然需要一些技巧,故有人专以制此鞋为业。那时英国道路多坎坷、泥泞,故木头套鞋为妇女出门必穿之物,特别是遇到下雨之时。故约翰·该伊在《垂菲阿》(Trivia)诗里说,“木头套鞋现在成了勤俭持家的妇女支身之物。”记)内室女侍白提、马夫捷克,还有一些等而下之的人物,都躺在坟墓中间记)内室女侍白提、马夫捷克,还有一些等而下之的人物,都躺在坟墓中间的时候,互相撞倒了。但是命运现在,害怕自己的行动已经有失本色,再加上她偏向一边,特别是对的那一边,时间太久了,所以急忙来了一个大转弯;因为现在布朗大娘挺身而出——她是她丈夫搂抱怀中的宝贝儿,不但她丈夫自己,还有全区上一半的人,都在怀里搂抱过她;她在维纳斯①的战场上,就这样出名,但她实在在玛斯②的战场上,也不弱于在维纳斯的战场上。这两种胜利的纪念品,她丈夫永远戴在头上和脸上;如果从来有人,曾以头上之角③显耀他太太在兼收并蓄一方面的光荣的,以西结就那么干过。他脸上纵横阑干的伤痕,同样表示,她不但有善做手脚的才能,还有善使手脚的本事。④这个爱末怎,现在对于她那一党可耻的逃跑,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一下站住,高声对那些逃跑的人说道:“你们这些萨姆塞特郡的人啊,再不就该说,你们这些萨姆塞特郡的女人啊,你们叫这样一个单人匹马的臭丫头片子,打得七零八落,东跑西颠,你们不害臊吗?不过要是没有别人敢和她交手,可别说我自己和昭安·塔浦要抢胜利的功劳。”她这样说完了,就扑向媢丽·西格锐姆,很容易就把那块大腿骨,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同时还把她的便帽,从她头上给她抓了下来。于是她用左手抓住了媢丽的头发,用右手使劲打媢丽的脸,一会儿的工夫,鲜血就从媢丽的鼻子里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媢丽在这个时间里也并没闲着。她一下就把布朗大娘的包头布,从她头上揪了下来,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敌人打得鲜血也从鼻孔里往外如泉之涌。这两个女战士,每一个从敌人头上掠夺了足够的俘获物——头发——以后,她们又把她们的怒气冲着衣服发作起来。在这番干仗中,她们双方都勇猛异常,所以一会儿的工夫,她们两个都是从腰部以上,全都赤裸。妇女用拳头交起手来的时候,她们攻击的部位和男人不同,①这是她们侥倖的地方。但是,虽然她们也会稍违本性,出阵决战,而据我所看见过的,她们却从来没有完全忘记本性,而互相在乳部攻打。因为在那儿只打几下,就可以把她们绝大多数的人,都完全交待了。这种不打乳部的情况,我知道,有些人认为,只是由于她们嗜血成性,远过于男性。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老找鼻子的岔儿,因为那个地方最容易使鲜血喷出。不过这种假设,有些牵强附会,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①罗马神话中的爱神。..②罗马神话中的战神。..③英人玩笑想法,认为妻子不贞的丈夫额上生角。..④原文talents为才气,talons为爪子,同音双关。译文稍变其意,改为“做手脚”、“使手脚”以求双关。..①英国现代语言学家、字典学家派崔济(EricHoneywoodPartridge,1894 —1979)在他的《英俚语及不规则语字典》第一版里“cunny-thum-bed ”一词条下,说到英国男女因心理及生理之不同,而行动出于本能亦各异。如穿针时,男以线就针,而女以针就线;握拳时,男放拇指于食指及中指之上或外,女则放之于食指等之下或内。以物投其膝,女则闭膝以避之。投其私处,女则张股,男则闭股;投其胸部,女则护其乳。似可助此段之了解。在这一点上,布朗大娘却大大地占了媢丽的便宜;因为布朗大娘实在并无乳部可言;她的乳部(我们姑且这样叫吧)不论在颜色方面,也不论在许多别的性质方面,都完全像一块古代的羊皮纸一样,在它上面,不论谁,都可以捶打很大的工夫,而对它没有任何的伤损。在这一点上,布朗大娘却大大地占了媢丽的便宜;因为布朗大娘实在并无乳部可言;她的乳部(我们姑且这样叫吧)不论在颜色方面,也不论在许多别的性质方面,都完全像一块古代的羊皮纸一样,在它上面,不论谁,都可以捶打很大的工夫,而对它没有任何的伤损。他这样偶然来到,得侥幸归功于斯侩厄先生;因为,他、卜利福少爷和琼斯,作完了礼拜以后,骑在马上闲溜达,往前走了有一英里的四分之一;那时候,斯侩厄改变了主意(并不是随便就改变了的,而是别有用心,这我们有工夫的时候,再对读者表明),要叫那两位年轻的绅士,不要照原来的打算,而另取路而行。他这个提议,那两位年轻绅士赞同,于是他们就必然又回到了教堂坟地。卜利福少爷骑着马走在前面,看到了聚了一群人,又看到那两个女战士在那儿像刚才我们说的那样,正杀得难分难解;他把马停住,打听是怎么回事。一个乡下人,一面挠脑袋,一面回答他说,“我可说不好,少爷,我可说不好;不过您要是想要知道知道,这不是布朗大娘和媢丽·西格锐姆两个干起来了吗?”“谁?谁?”汤姆喊道;但是没等听到回答,就看到他那位媢丽,在这场武戏里,脸上弄出来的光景;所以他急忙下了马,也不顾得拴马,就跳过坟地的短墙,跑到媢丽跟前。她一见他,才头一次哭起来,告诉他,他们都怎么对她行凶动蛮。他一听这话,竟忘了布朗大娘的性别,或者也许在他的愤怒中,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别——因为,说实在的,她除了穿着一条衬裙,别的方面,就都看不出来她是女性,而那条衬裙,汤姆也许没看见——拿起马鞭子来,就抽了她几下;跟着他又飞奔到人群中(因为媢丽把他们一齐都告下来了),前后左右,一概鞭如雨下,乱抽乱挥起来。如果我不把诗神再召唤出来,那我就不能重叙那天那种马鞭狂挥的光景。不过好心眼儿的读者,也许要认为,诗神那天已经累得汗水淋漓了,不要苦苦地再逼她了。他像荷马的英雄真正作过的那样,或者像堂吉诃德或者任何到处行侠仗义的游侠骑士所能作的那样,奋勇扬威,把敌人的整个战线都横扫了一遍,才回到媢丽身边。只见媢丽那时那种光景,要是我非在这儿绘影绘声都描写出来不可,那就一定不但要使我自己,而且还要使读者,同样心如刀割。汤姆像个疯子一样,咆哮叫骂,捶胸薅发,顿足震地,起誓呼天,要对所有一切参与其事的人,都极尽报仇雪恨之能事。于是他把自己的褂子,从身上剥下来,围在媢丽身上,把钮扣给她系好;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用手绢尽其所能,把她脸上的血给她擦掉;大声吩咐仆人,叫他尽力快快骑马,取一个偏鞍或后鞍来,以便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