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生命是一派快乐的源泉,但对于损伤的胃,那悲愁之父,在他们心中说话的人,一切泉水,都是有毒的。求知:在有着狮子的意志的人,那便是快乐!但对于自己仅仅是被意欲的人则成为倦怠,一切的浪涛都对他戏弄。弱者之本质总是如此:在路途上迷失了自己。最后他们的倦怠发问:我们出发到何处去呢?一切都是一样!人在他们的耳边这么讲说,他们最喜欢:“无物有价值!你们不应当意欲!”但那是一种对于奴隶的箴言。哦,我的兄弟们哟,查拉斯图拉临到了一切行路倦怠者如同一阵新爽的暴风:他将使许多鼻子打喷嚏!我的自由的气息甚至于透过墙壁而到监狱里,到一切禁锢的精神!意欲解放人!因为意欲便是创造!我如是教人。唯一的你们应当学习的,只是创造!你们应当从我最先学习的也只是学习法,优良的学习法。——让有耳朵的人听着吧!十七这只船停泊在这里——它要到那边去,或者到虚无——但谁愿意进到这种“或者”去?你们中无一人想乘这死之船舶!那么你们如何会倦怠于世界呢?倦怠于世界么!甚至你们也没有从大地引退!我觉得你们更贪恋大地,更爱着你们自己的大地之倦怠!你们下延着嘴唇不是徒然的了:——其中仍然有着一种渺小的尘世的愿望,在你们的眼睛里,——不是浮着不可忘却的世俗的欲望之云影的吗?在大地上有许多优良的发明,有些是有用的,有些是快乐的:为此大地是很可爱的。有许多如是的发明,如同妇人的乳峰一样:同时是有用,同时是快乐的。但你们厌世的人们哟,你们大地之懒惰者!应当有人用鞭子鞭策着你们!应当有人用鞭子再使你们的两腿活泼。假使你们不是为大地所厌弃的残废而耄老不幸者,那么你们便是巧黠的懒汉或贪食者,潜行的,夜之徘徊者。假使你们不愿意欣快地奔跑,那么你们应当死灭!查拉斯图拉如是教人:人不当求为不可治愈者的医生,所以你们应当死灭!但作一个结束,比写一篇新诗必需更大的勇敢:这是一切的医生和诗人所知道的。十八哦,我的兄弟们哟,有着倦怠所铸成的榜,有着腐败的迟怠所铸成的榜:虽然他们的说话是一样,它们却要求被听得两样。看着这里这个凋毙的人!他距离他的鹄的仅仅咫尺;但他倦怠得固执地在尘土中躺下了,这勇敢的人!他以倦怠而呻吟于道路,于大地,于鹄的,于他自己:他将不能再前进一步了,这勇敢的人!现在太阳烧燃在他上面,狗子们在舐他的汗:但他们固执地躺在这里,宁愿渴死!离他的鹄的仅咫尺,而愿意渴死!真的,这个英雄,你们必须倒拖着他的头发到他自己的天国。但是他仍然让他躺在他所躺下的地方,睡眠是个抚慰者可以带着冷的,淅沥的雨滴临到他。让他躺下直到他自己醒来——直到他自己弃绝了一切的倦怠,直到他的倦怠彻底教训了他!我的兄弟们哟,只注意呵退了他身边的狗子们,懒怠的狐群和一切雍容的毒虫——一切“受过教育”之成群的毒虫,他们饮宴着一切英雄的血汗!十九我划一个圈圈和神圣的界在我的周围;我登山越高,跟我的人越少:我建立了永久神圣的山系。哦,我的兄弟们哟,无论你们同我升登到何处,留心着,恐怕一种寄生虫也附在你们的身上!一种寄生虫:那是一种蛀虫,一种爬行而畏缩的蛀虫,它用力吮吸你们隐秘着的创口和伤痕。这便是他的狡猾:它猜道了在什么时候升登的灵魂倦怠:在你的烦恼和厌恶里,在你的敏感的谦卑里,它建筑了他的可憎恶的巢。在强毅者疲弱,高贵者柔和的地方——那里,它建筑了他的可憎的巢;寄生虫寄生在伟大者有着微小隐秘的创痕的地方。什么是一切存在之最高尚者,什么是一切存在之最低卑者?寄生虫便是最低卑者;但越是高尚者越是喂养了寄生虫。因为有最长梯子的灵魂,能降到最深的地方:他如何能免于寄生虫的寄生呢?最丰裕的灵魂,在本身中能向前奔跑和遨游。最贫乏的灵魂则为快乐而将自己投于偶然之中!存在之灵魂投入于生存;占有之灵魂寻求达到愿欲和渴望:——灵魂从自己逃脱,又在更大的范围中追及了自己;对于最智慧的人,最易为愚昧所引诱。在最自爱的灵魂的心中,万物有自己的逆流和顺流,有自己泡沫,有自己的洪涛:——唷,最高迈的灵魂如何能免于最恶的寄生虫的寄生?二十哦,我的兄弟们哟,我是残酷么?但我说:已经倒的,应当把它推落!今日的一切——已经坠落而残败;谁愿保持它?但我却愿意把它推落!你们知道石头滚过峭壁的快乐吗?看着吧,今日的人类,如何地正滚到了我自己的绝壑!哦,我的兄弟们哟,我是更伟大的演奏者的序曲!一个例子!也照着我的例子做吧!你们不教他飞腾的人,我请你教他——更快地坠落!二十一我爱勇士;做一个剑客还不足,——人必须知道对谁使用了宝剑!自持和离开,那当是更伟大的勇敢,所以人当为更有价值的仇敌而自重!你们只当有可憎恨的仇敌,而不当有可蔑视的仇敌:你们当骄傲于你的仇敌。我已经如是教训过你们了。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当为更有价值的仇敌而自重!你们必须从许多事情离开——尤其是从许多贱氓离开,他们以关于人民和民族的喧声絮聒在你们的耳边。拭目以看他们所谓的“赞”和“否”吧!那里越对的,越错。谁观看了也会暴怒。观看,和拔出刀子来——在这里两者都是一回事:所以快离开了到森林里去!并将你们的宝刀收鞘。走你们的路吧!让民族和人民走他们的路,——真的,黑暗的路,没有一点希望的微光!那里让商人们去统治吧,那里一切仍然灿烂的是商人们的金子。已不再是帝王的时代:今日之自称为人民者已不当有帝王。看看这些民族吧,他如何恰如商人们的作为:他们从各种垃圾堆拾取蝇头之利!他们互相陷害,互相欺骗,他们名之曰“情谊”,哦,古代是可祝福的,那时人民自己说:“我将做民族的支配者!”因此,我的兄弟们哟,优良者当支配,最优良者也意欲支配!有着与此不同的教言的地方,那里便缺乏最优良者!二十二假使他们的面包不值什么,唉!他们哭求什么!他们的生命维持才是他们的当得的消遣!他们的生命将是艰难的。他们是食肉兽:在他们的工作之中——便有着劫掠,在他们的获得之中,——便有着欺骗!因此,他们的生命将是艰难的。他们应当成为更佳的食肉兽,更精敏,更伶俐,更像一个人:因为人是最佳的食肉兽。人类曾经掠夺了一切动物的道德:所以在一切动物中人类是有着最艰难的生命。只有飞鸟仍然超过了人类。假使人类学习了飞腾,唔,他的劫掠之欲望能飞到什么高度呢!二十三我但愿男人和女人是如此:男子适于战争:女人适于生育;但两者却适于以头和两腿跳舞。其间没有跳舞的日子是一种损失。没有带来欢笑的一切真理都是虚伪!二十四注意着你们的婚约,别是一种不良的婚约!你们订约太匆促了:所以,随后便是婚姻之破裂!但婚姻之破裂强于婚姻之屈服和婚姻之欺骗!——一个妇人如是对我说:“真的,我破弃了婚姻,但当初是婚姻破弃了我!”我看出了怨偶是最仇恨的:他们以全世界作代价使每个人都不再独自前行。为那原故我愿正直的人们互相告语:“我们相爱:让我们注意如何维持我们的爱!或者我们的誓约是一个错误吗?给我们一种条件和一种小结婚,我们可以看看我们是否可以适合于伟大的结婚!匹配总是一件大事。”我如是劝告一切正直的人们;假使我劝告而且说着别的,那么我对于超人和一切未来的爱是什么呢?哦,我的兄弟们哟,不单是驱策你们自己向前,且驱策着你们自己向上,因此婚姻之花园会帮助你们!二十五在古代的种族中生长起来的智人,看哪,最后他寻求着未来之泉水,寻觅看新的种族了。哦,我的兄弟们哟,不久新的种族兴起来,新的泉水奔注到深渊。地震堵塞了许多泉水,引起很大的焦渴,但它也燃烧了内心的力和隐藏的事物。地震使新的泉水涌出。在古代民族之颠覆之中,新的泉水也迸涌出来了。无论谁叫出:“看哪,这里是为许多焦渴者而有的泉水,是为许多渴望的人们而有的心,是要应用许多工具的意志:即刻许多人聚拢在他的周围。——即许多热望进取的人。能命令的人必须服从——那是一种试炼!唷,那么长久的追寻,长久的猜详,长久的失败,长久的学习,和长久的一再试炼!我如是教人,人类社会是一种进取,一种长久的追寻,但它寻求一个支配者!我的兄弟们哟,一种进取,没有条件!我请你们毁灭,毁灭了那柔心人和骑墙派的教言!二十六哦,我的兄弟们哟,在什么人身上隐伏着全人类未来的大危险?那不是在善人和正义者的身上吗?——因为那些人的心理感到而且说出:“我们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善和正义,我们也有了善和正义,悲哉,那些仍然在追求善和正义的人们!”凡恶人所能做出的伤害,而善人的伤害却是最致命的!凡愤世嫉俗者所能做出的伤害,而善人的伤害是最致命的伤害!哦,我的兄弟们哟,从前有人看透了善人和正义者的深心,他们:“他们是法利赛人。”但人民并不理解他。善人和正义者也不能理解他,他们的心已被禁锢在他们的良心里。善人之痴愚乃是无底的伶俐。这是真理,善人必须钉死了自树其德的人!但第二个人窥见了他们的国土,窥见了善人和正义者之国土、心情,他发问:“谁是他们最仇恨的?”他们最仇恨创造者,创造者破坏了旧的评价和评价之榜,这破坏者,那法律之破坏者——他们称他为罪人。因为善人不能创造;他们总是没落的起始:——他们钉死了写新评价于新榜上的人,他们为自己而牺牲了未来——他们钉死了全人类的未来!善人——他们总是没落的起始。二十七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也都理解这种教言了吗?理解了从前我所说过的“末后人”了么——在什么人身上隐伏着全人类未来的最大的危险?那不是在善人和正义者的身上吗?我请你们粉碎,粉碎了善人和正义者!——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也理解这种教言了吗?二十八你们从我逃开了吗?你们害怕了吗?你们为这种道而颤栗吗?哦,我的兄弟们哟,当我吩咐你们粉碎了善人和正义者之榜,只在这时候我使人类航行在崇高的海上。直到现在,大恐怖,广阔的眼界,心中的疾苦,厌恶和呕吐,这些都临到了他了。善人教你们以虚伪的海岸和虚伪的安全;你们诞生,抚育于善人的欺骗之中。一切都被善人诬枉,歪曲。那发见了“人类”的国土的人也发见了“人类之将来”的国土,现在你们当是我的水手,勇敢而坚忍吧!我的兄弟们哟,别失时机,学习着别失时机吧!大海上起了暴风雨,许多人寻求着你们将他们救起!大海上起了暴风雨:海中包有了万物。前进吧!你们勇敢的海上冒险家哟!祖国算什么!推进我们的舵,直向我们的孩子们的国土所在的那边去!那边,风浪更大,我们伟大的渴望的风浪哟!二十九“为什么这样坚硬?”有一天黑炭对金刚石说,“我们不是很亲近了吗”?为什么这么柔软?哦,我的兄弟们哟,我如是问你们:你们不是我的兄弟们吗?为什么这么柔软,这么顺从,和退让?为什么在你们的心中有这么多的否定和拒绝?为什么有这么少的不屈于命运的色彩在你们的面貌上?假使你们不愿成为反宿命论者而且不挠不掘,将来你们怎能将我战胜?假使你们的坚强不能爆炸而割裂,而粉碎为碎片,将来你们怎能和我创造?因为创造者是坚强的。并且你必须以那为幸福,即将你的手压在千载重荷之上,如同在蜜蜡之上。——必须以那为幸福,在千载之意志上书写,如同在铜板上书写,——其实是比铜板更坚固,比铜板更高贵。唯有最高贵者是全体坚强。哦,我的兄弟们哟,我挂这新榜在你们之上:“成为坚强者吧!”——三十哦,你,我的意志哟!你,一切需要的枢纽,你我的需要哟:免于我有着一切微小的胜利吧!你,我所谓命定的,我的灵魂之天命!你在我之内!你在我之外,为一种伟大的命运保持着我吧!我的意志哟,为你的最后,而爱惜着你的最后的伟大——使你可以在你胜利的时候而不屈挠!不为自己的胜利所征服了的是谁呢?唉,在沉醉的新晓,谁的眼睛没有变得昏黑?唉,有胜利的时候,谁的脚没有震颤踉跄——不能站立!有一天我可以在伟大的日午完备和成熟:完备和成熟如同灼热的矿石,如同闪电的云,如同膨大的乳房:——为我自己和我的最隐秘的意志而完备:一张弓热望着它的箭;一支箭热望着它的星!——一颗星完备和成熟于它的日午,被毁灭的太阳之光箭在燃烧,射透,和祝福!一轮太阳,一种不屈不挠的太阳的意志,准备在胜利的时候毁灭!哦,意志哟!一切需要之枢纽,你,我的需要哟!为一种伟大的胜利而保持着我吧!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新愈者一查拉斯图拉回到他的洞府之后不久,一天他从他的床上跳起来,可怕地叫喊,如同一个狂人;就好像别的一个人仍然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查拉斯图拉继续如是叫喊,所以他的鹰和蛇惊怖地看着他,附近洞穴和巢窟里的生物——飞的,走的,跳跃的,也都溜开了。但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起来,我的幽深的思想哟,从深处起来呀,你久睡的大爬虫哟,我是你的雄鸡和晨光,起来,起来呀!我的呼声,不久将叫醒了你!张耳而听:听啊!因为我想听听你!起来!起来呀!这里有着足以使一切坟墓谛听的雷霆!擦去了你的两眼的惺忪,和一切幽暗,和盲昧!也用你的眼睛听着我:我的声音,甚至于是生而盲者的明目散!你醒来,你应当永远保持着清醒。那不是我的习惯从熟睡中叫醒了老祖母们;又告诉她们再睡下去!你自己移动,伸腰,和喘气了吗?起来!起来呀!你不应当喘气,只对我说话!查拉斯图拉叫你,查拉斯图拉这无神者!我查拉斯图拉,人生之辩护者,受苦之辩护者,循环之辩护者——我呼叫你,我的最幽深的思想哟!胜利哟,你来了,——我听见你来了!我的深处在说话,我将我的深处移到光明里!胜利呐!来这里!给我的手——哈,啊哈哈!——荷荷,憎恶,憎恶,憎恶!唉唉!悲哉!二查拉斯图拉刚说了这些话,他跌倒了,如同一个死人,如同死了一样,躺着很久。但当他苏醒过来,面色惨白而战栗,并仍然躺着;很久,他不食,也不喝。这种样子继续了七天;他的动物昼夜不离开他,除了鹰不时出外攫取食物。它将它所攫取的和掠得的放在他的床榻上:所以最后查拉斯图拉简直躺在金黄,赤红的水果,葡萄,红苹果,甜菜,和松楸之间了。在他的脚边,摆着两只羔羊,那是那只鹰很困难地从牧人那里抢来的”最后,在七天之后,查拉斯图拉从床榻上起来,拿一个红苹果在手里,闻它,并觉得它的味很香。于是他的动物们想着这是对他说话的时候了。“哦,查拉斯图拉哟,”它们说,“现在你已经闭着眼睛躺了七天:你自己不再站起来吗?出了你的洞府吧:世界如同花园一样期待你。浓香馥郁的清风寻觅你;一切的溪水也欢喜追随你。自从你孤独地躺了七天,万物都渴望着你——出了你的洞府吧!万物都想做你的医生呢!或者你有一种新知了吗,一种苦辛而悲哀的新知?你如同发酵面粉一样地躺着,你的灵魂膨胀,出乎它的范围之外了。”哦,我的动物们哟,查拉斯图拉回答,如是说下去,让我听听!听了你的言语,使我新爽;在我看来,有着言语的地方,即有着如同花园一样的世界。言语和音调如何可爱啊!言语和音调不是永远隔离的两件事物中间的游虹和桥梁吗?不同的灵魂各有着不同的宇宙;每个灵魂对于别的灵魂乃是别的世界。在最相似的物之间,错觉说着最巧妙的谎;最小的罅隙是最难度过。在我——怎能有一种我外之我?我外本来什么也没有!但在听着音乐的时候我们忘记了这个;多么甘甜的忘记啊!人类可以在其中恢复的万物,不都是给予名称和音调了么?讲话便是一种可爱的愚昧;因此人跳舞于万物之上。音调之虚幻,和一切讲说,是如何地可爱!我们的爱,伴着声音跳舞于绚烂的虹彩之上。——“哦查拉斯图拉,”这时他的动物们说,“在如同我们一样思想的人们看起来,万物都在跳舞:它们出来,张开两手,欢笑,逃跑——并且循环。万物方来,万物方去,存在之轮,永远循环。万物方生,万物方死;存在之时间,永远运行。万物消灭了,万物又新生了;存在之自身永远建造同样的存在的屋宇。万物分离而相合;存在之循环对于自己永久真实。存在念念相生;围绕着这之轨道,永远回环着那之星球。任何一点皆是宇宙的中心。永恒的路是螺旋形的。”哦,你们喋喋者和手风琴!查拉斯图拉回答,并且又微笑了。你们怎能知道在七天之所必能完成了的!——你们怎能知道那怪物爬到我的喉咙里并哽塞了我!但我咬下了它的头,并将它吐弃了。你们——你们已经以那做一首歌曲了吗?但现在我躺在这里,仍然为那咬下和吐弃弄得精疲力竭,仍然为我的自救而致病。你们都观察了这之全部了吗?哦,我的动物们哟!甚至于你们也是残酷的吗?你们喜欢看我的大苦痛如同人们一样吗?因为人是最残酷的动物。自古以来,人类看出这是大地上最高尚的幸福:看悲剧和斗牛,和磔刑;当他发明了地狱,看哪,那便是人类的地上的天堂。当伟大人物叫喊,即刻渺小的人都跑向那里去,并伸着最贪欲的舌头。但他称那为他的“慈悲”。渺小的人,尤其是诗人——他如何热烈地在文字上控诉了生命!听听他,但别放过,听听他在一切控诉中的贪欲!生命以炯眼征服了这样的生命的控诉者。“你爱我吗?”她这不知耻者说:“待一会,我还没有功夫理你。”人类对自己是最残酷的动物;在一切自称为罪人,为背负十字架者,为忏悔者的心中,别忽视了他们在怨诉和控诉之中的纵欲!我,我自己——因此我想做人类的控诉者吗?唉,我的动物们,我自来只知道人类心中的最恶,对于他们心中的至善,乃是必要的。——一切最恶的便是他的最善的权力,是最高创造者的最坚致的石头;所以人必须成为最好也最坏:——不是由于我被绑缚在这惨痛的火刑柱上,我才知道人类是最恶的,——乃是我叫喊着人类没有叫喊过的叫喊:“唉,人类的最恶也是十分渺小!唉,人类的至善也是十分的渺小!”对于人类的大憎恶——那爬到了我的喉咙,并且阻塞了我。预言家所预言了的:“一切都相似,无物有一刻的价值,智慧使人窒息。”——那也爬到了我的喉咙,并且阻塞我。漫漫长夜,一种致命的倦怠,致命的悲哀,踉跄在我的面前,以打呵欠的嘴说话:“你所倦怠的渺小的人类永远循环”——我的悲哀如是张口说,并蹩蹩着它的脚,并且也不能安睡。在我看来人类的大地成为坟墓;它的脑部下陷;在我看来一切生存着的都成为人类的尘土,取为骨骸,成为一种霉烂的过去。我的悲叹坐在人类的坟墓上,不能站起,我的悲叹和疑问日夜啁啾,哽咽,咬啮,和怨言。“唉,人类永远循环,渺小的人类也永远循环!”从前我看见过他们的裸体,最伟大的人和最渺小的人,都太相似,太人类,——甚至于伟大的人也太人类了!甚至于最伟大的人也太渺小!——那就是我对于人类的憎恶!甚至于最渺小的也永远循环,——那就是我对于一切存在的憎恶!唉,憎恶,憎恶,憎恶!——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且悲歌而震栗;因他回忆到他的疾病。于是他的动物们阻止他再往下说。“别再说了,你新痊愈者!”——他的动物们说,出去吧,那里世界如同一座花园期待你。去到玫瑰花丛,蜜蜂之群,鸽子之群那里去!尤其是到歌唱之鸟禽那里去,从他们学习了歌唱!歌唱于新痊愈者最适宜;健康的人才可以谈话。当健康的人也想歌唱的时候,这时他比之于新痊愈者更意欲着别的歌唱。”“哦,你们多言者和手风琴,静静地!”查拉斯图拉回答并向他的动物们微笑。“你们怎能知道我在七天之内我为我自己所求得的安慰呢!我必须再歌唱——我为我自己求那种安慰和那种痊愈:因此你们愿意作一首歌曲吗?”“别往下说了”,他的动物又对他说;“你新痊愈者哟;最好你自己先预备了一具新的竖琴。”查拉斯图拉,因为新的诗歌是需要新的竖琴相伴奏的!哦,查拉斯图拉哟,高唱而洋溢,以新的诗歌愈合了你的灵魂;俾你可以担负任何人所没有的你的伟大的命运!哦,查拉斯图拉,你的动物看透了你是什么人,并必须成为什么人。看哪,你是永久循环的说教者——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必须是教训这教理的第一人,——这伟大的命运怎能不是你的危险和疾病!看哪,我们知道你的教理;万物永久循环,我们和万物一齐;我们已生存了无量次,万物合我们一起。你教人,有一种“生成之大年”,有一种大年中之巨人;那必须如同一种沙漏永远翻新,永远流转。所以一切那些年代在最伟大之处相似,也在最渺小之处相似,所以我们自己在大年中也在最大之处,和最渺小之处相似。哦,查拉斯图拉哟,假使你现在死了,看哪,我们也知道那时候你将如何对你说话:——但你的动物们还求你暂时不要死!但愿你说话,无畏而自满,因为一种大的重负和压迫当脱离了你,你最坚忍的人!——也如同肉体一样地速朽。但是我所缠绕着的因果之纽带循环着,——它将再创造了我,我自己属于永久循环之因果律。我与这太阳,这大地,这鹰,这蛇,重新再来,——但不是一种新的生命,或更好的生命,或相同的生命:我永远成为这‘一致而同己’的生命重新再来,在最伟大和最渺小的事物之中再来教人以万物之永远循环!——再来讲说人类和大地之伟大的日午,再来向人类宣讲了超人。我说我的道。我的道破坏了我:我的永恒的命运如是意欲,——我如同先驱者一样地死灭!现在已是向下者自己祝福的时候了。如是完结了查拉斯图拉的下降。”——当动物们说了这些话,它们沉默着,想着查拉斯图拉会回答了什么。但查拉斯图拉不但没有注意到它们的沉默,且闭着眼,平静地躺着,如同睡眠的人;虽然他并没有入睡;因为正在这时候,他的灵魂在默想。但这蛇和这鹰当它们看出他如是宁静,为尊重他周围的这伟大的宁静,它们小心地退开了。第八卷最丑陋的人查拉斯图拉又走过了群山和森林,寻觅又寻觅,终于无处寻觅到他所寻觅的人——那感到大绝望而叫喊求救的人。在路上他心中快活而感谢。他说,“今天万物如此美好,已将今天所开始的不良的早晨修正了。我寻到何等新奇的对谈者!现在我要长久咀嚼万类的言语,如同咀嚼良好的谷粒;我的牙齿将它们磨红和磨碎直到它们如同乳一样地流到我的灵魂里!”——但当路途绕过了山岩,即刻景象又变了,查拉斯图拉走到了死之国土。这里高耸着黑色和紫色的悬石,没有草木,没有鸟雀的声音。那是一切动物,甚至于猛兽所绝迹的的峡谷,只有一种可恶的,臃肿的,惨绿的毒蛇的种族没死在这里,当它们老惫了的时候。因此牧人们名这为“死蛇之谷”。查拉斯图拉又浸沉在黑暗的回忆里,因为以前他好像曾到过这样的峡谷。一种沉重压在他的心上,所以他走得缓慢了,越更缓慢,最后他站立着。但其后他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一种东西,坐在路旁,似人非人,总之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看见了这样的一种东西,他即刻感到了大羞辱。他的头发根都愧愤得发红了,他侧视着一边并举起他的脚正要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但这死寂的旷野发声了;从地下发出一种声音,幽怨和悲鸣,如黑夜中被堵塞了的流水的幽怨和悲鸣;最后它成为一种人的声音,人的说话如是呼叫:“查拉斯图拉!查拉斯图拉!解答!我的谜!说罢,说罢!什么是对于见证人的复仇?我诱你转来;这便是平滑的冰!看看罢,看看罢,你的骄傲不会折断了腿呀!你骄傲的查拉斯拉图哟,你以为你智慧!那么解答了我的谜罢,你善于解谜的人!这谜就是我,说吧,我是谁?”查拉斯图拉听了这些话,心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慈悲克服了他:他即刻跌倒如同长久抵抗了伐木者的橡树,突然地,沉重地,甚至于使想推倒了它的人们都吃惊。但即刻他又从地上站起来,他的面貌变得严肃了。“我很知道,”他说,带着一种钝浊的声音,“你是上帝之刺杀者!让我走罢。你最丑陋者哟,谁看见你,透彻地看见你,那使你难堪,你对这种见证人复仇!”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且就要离开;但这“四不像”抓着他的衣裾之一角又开始怨忿和申说。“住下!”他说。“住下——别走开!我猜透是什么斧头将你砍倒在地上。哦,查拉斯图拉哟,祝贺你,你又站起来了!我很知道,你最明白上帝之刺杀者是如何。住下,坐在我的旁边,这当不是徒然的。除了你,我去寻觅谁呢?坐下罢!但别看我!尊重我的丑陋罢!他们逼迫我!现在你是我的最后的逃避所。并不是他们的仇恨,并不是他们的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