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店老板那张原本像个死人的脸上,忽然也有了血色,简直像换了个人,由死人变成皇帝似的,他用极高兴的口吻说:“对呀,有了钱,咱们只管花天酒地去,还管他什么剑法?”“而且,”沙大户又说:“留着西门吹雪在,我们就多一分威胁。”“你们放心,那座大牢,连鬼都逃不出来,何况区区一个西门吹雪?”宫素素看着大家,说:“你们都一心只要钱,那剑谱,就留给我自己好了。西门吹雪的事,也让我来处理好了。”“可是……”沙大户欲言又止。“你怕他会飞出我的大牢?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为什么包在你身上?这件事是包在我们大伙身上的。”小叫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说了这句话。“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事吗?”老板娘说。“你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吗?”“什么事?”“我们说好的事呀!”“他们来了?”小叫化点头,说:“他们来了。”他们?他们是谁?小老头似乎对黄石镇附近的路很熟似的,他故意七拐八拐的,来到黄石镇的外头,刚好是夕阳将下时。“你看,我说得不错吧?”小老头看着夕阳说:“我说过到黄石镇时刚好是黄昏,没骗你吧?”“这一点你没骗我,可是你骗了我别的。”小老太婆说。“别的?我骗了你别的什么?”“你骗了我走了半天冤枉路。”“那我可没骗你。”小老头说:“我只跟你说过,走到黄石镇,起码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你说应该是日正中天的时候,我说你不对,你就说我们走走看,于是我们就走来了对不对?”“对。”“那你看,那太阳是不是快下山?”“是。”“那表示我说的话对,我没有骗你,更没有骗你走冤枉路。”“好吧,就算没骗吧。可是你说的话却说错了。”“错了?错在那里?”“错在这个夕阳。”小老太婆指着只剩一半边的太阳说:“你说到黄石镇是太阳快下山时,错了。我说是太阳已下山时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们现在走进黄石镇,不就刚好吗?”“不对不对不对,我们现在不进黄石镇。”“为什么不进去?”“因为我们要找西门吹雪。”“找西门吹雪不是要进去吗?”“不要。”小老太婆一指镇外那个白帐篷,说:“你看,那不是西门吹雪的行馆?”帐篷里当然一个人也没有。不过,这好像并不怎样令小老头和小老太婆惊讶。令他们惊讶的,是他们在帐篷里,忽然听到了马蹄声。马蹄声也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令他们诧异的,是马蹄声后那一长串沉重的车轮磨地声。“那是什么?是保镖的吗?”小老头问。“你知道最好的答案是什么呢?”小老太婆说。“是什么?”“是去看一看。”话还没说完,小老头和小老太婆的人,就已经不在帐篷里了。中原镖局的旗帜,迎着向晚的风,吹得飒飒价响。百里长青端骑在马上,双目炯炯有神。“金鹏,前面就是你说的黄石镇?”“是的。”“绝对安全吗?”“我们的人三个月来查过一次,全镇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除了一个沙大户。”“沙大户?”“沙大户是个外地的流放贵族,忽然在黄石镇外的山上挖到了黄金,便在这里定居。因为他有钱,所以偶然会收留一些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的武功,我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打倒他们。”“那我们今天晚上,似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我也这么想。”“你怎么想?”小老头问。“我想,他们如果是睡得安稳的话,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小老太婆说。“什么情况?”“死人是睡得最安稳的。”“他们为什么会死?”“带着这么多钱银,来到这个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的黄石镇,不是找死吗?”“你怎么知道他们带的是钱银?”“你没看到地上的轮痕?你看看有多深?恐怕他们保的是黄金。”“我看不是。”“哦?”“如果保黄金,怎么只带这么几个人?”“那你以为他们保的是什么?”“石头。”“石头?”“对,石头。”“你怎么知道?”“判断。我看他们的车里装的绝对是石头,只有装了石头,他们才这么大胆,几个人就进入黄石镇。”“你知道这几个人是谁吗?”“谁?”“他们的总镖头百里长青、副总镖头金鹏、峨眉女侠司徒凤、司徒凰、司徒莺、司徒燕、青城剑玄道子。”“真的?”“我会看走眼吗?”“那他们载的是黄金了?”“我不知道。”“我知道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看看。”沙大户的屋子早就灯火通明。对沙大户来说,这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日子。能够招待南北一十三省最大镖局的总镖头,这可是盼也盼不到的事。因此,除了吩咐厨师好好准备拿手菜之外,他自己,也早已站到大门口去恭迎百里长青的大驾了。不单是他,黄石镇上所有的人全都在他的门口恭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得意的笑容。因为,这就是小叫化口中的:“他们来了。”他们,当然就是中原镖局的人了。其实,更真实更深一层的说,小叫化口中的他们,应该指的是马车里的镖银。——那可以用八十代也用不完的黄金。“他们进去沙大户家了。”小老头说。“唔,鱼已入网了。”“怎么办?”“怎么办?看好戏呀。”“这时候还看好戏子”“不然,你想怎么办?”“救人去呀。”“救人?救谁?”“他们呀。”“他们?他们现在还不会有危险,还没吃饱,还没喝醉,怎么会有危险?”“那……”小老头不知怎么办了。“我们去救人。”小老太婆说。“你不说他们还没危险吗?”“我不是说他们,是说别人。”“别人?别人是谁?”“他不是谁,他是西门吹雪。”“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提议去救他?”“你为什么认为他需要人去救?”“因为他不在帐篷,而且,我看沙大户他们都开心得很,假如西门吹雪在外面,他们会那么开心吗?”“你为什么要救西门吹雪?”“我不跟你说过,他是我的小朋友吗?”“小朋友就要救?”“因为这个小朋友现在可以帮我们做很多事。比如说看看车里的是石头,还是黄金?”“那我们为什么不快点去?”小老头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开去。但是他没有跑开,因为他的后衣领被小老太婆一手捉住。“你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干什么?”“救人呀!”“救人?救人是往那边。”夜,没有月亮的夜。平常很阴森的牢房,在这样的夜色下,更显得阴森极了。看到这么阴森的牢房,小老头子禁不住皱起了两条眉毛!他一皱起双眉,小老太婆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也皱眉?”小老头问。“因为你皱眉呀。”“我皱眉跟你皱眉有关联吗?”“当然有。”“是什么关系?”“因为你皱眉的样子,很像一个人。”“是一个你一想到就皱眉的人?”“是的。”“谁?”“陆小凤。”“真的,我会像陆小凤?”“是的,只不过是个灰眉灰发,也就是说,灰头土脸的陆小凤。”小老头笑了,他觉得很得意:“只要像陆小凤,管他什么头发眉毛!”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唉!只可惜……”“只可惜陆小凤已经死了?”“这是其一。”“其二呢?”“只可惜现在我们有正事要办,不然,我倒要请你好好吃喝一顿。”“为什么?”“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说过我像陆小凤。”“像陆小凤有什么好?还有人叫陆小凤做陆小鸡呢。”小老太婆说:“而且,陆小凤已经死了,说你像个死人,又有什么好的?”小老头不说话了,他只是默默的走向牢门。但他的脚步却被小老太婆一把拦住。“你干什么?”小老头问。“你想干什么?”小老太婆反问。“我们不是要去救人吗?陆小凤死了,总不能再多一个西门吹雪是死人吧?”“我忽然觉得有一件事比救西门吹雪还重要。等做完了这件事,再来救也不迟。”“什么事?”小老太婆没有回答,只是作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剑神一笑》 第二十回 微笑的剑神 ◆深夜,没有月亮的深夜。假如从夜色初临开始饮宴,深夜,就是饮宴结束的时候了。因此,在沙大户大厅的饮宴,正是结束的时候。沙大户的饮宴,当然是招待中原镖局的贵宾了。而沙大户的饮宴结束,要离席的,当然是中原镖局的一行保镖人马了。当各位保镖的人站了起来时,沙大户却忽然又举起了酒杯,说道:“有一件事,我感觉很抱歉。”“沙兄盛情招待,我们感激已经来不及,沙兄又何来歉意?”百里长青抱拳说道。“酒菜淡薄,总镖头赏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罚酒一杯,以示歉意的。”“是什么事?”百里长青说。“是寒舍太小了。”“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关?”“当然有关。”沙大户一干杯中酒,说道:“因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贵镖局的三个人而已。”百里长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杂货店的老板就抢先说出来:“没关系,我那边可以招待两个。”宫素素也抢着道:“这两姊妹,就住我那儿好了。”棺材店的老板,也抢着道:“各位如果胆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话,我那里也可以住一、二个人。”百里长青当然只有感激的份了。于是,中原镖局的人,就被分配开了。其实,应该说是中原镖局的力量,就被分散了。虽然是没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户门前的镖车,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位置来。不但镖车依稀可见,连守卫着镖车的人,也约略可以看出。其中一个守卫,忽然凝视着不远处的花丛。他看到一条人影一闪而逝。他没有哼声,因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喝多了酒的人,通常都会眼花的。不过,就算他想哼声,他也哼不出来。因为一枚细小的金针,早已从人影消失的花丛飞了出来。这枚金针,当然是飞向这名守卫的咽喉了。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睛,右手挣扎着想拔刀之外,他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跟着,二把刀的刀锋已经割开了另一个守卫的喉头。而另一条绳索,也在同时套牢了第三个守卫的脖子。而夜,依旧是寂静无声。虽然是深夜,宫素素的住所却明亮一如白昼。在深夜中,屋里的灯火,通常都会给旅人无限的温暖与亲切。起码,中原镖局的两位女镖师,就有这种感受。因此她们一踏入宫素素的正厅,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达一下她们的感受的。宫素素只是微笑着,静听她们对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赞美。然后,她才说话:“难得遇到二位姑娘,我们再小饮一番如何?”人在舒适温暖的环境里,会拒绝这种邀请吗?当然不会。所以宫素素就用力的拍了二下手掌。于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摆在桌上。端菜端酒的,是个老妪。假如细心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老妪的步履非常矫健,一点也不像老人。而假如能撩起老妪的裙脚,就会发现老妪的双腿,光滑娇嫩一如少女。这些,当然是两个女镖师注意不到的。她们不但没有注意这些,而且连一点戒心也没有,宫素素一敬酒,她们举杯就干。老妪的反应很快,马上又替她们斟上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的时候,老妪忽然举起右手的酒壶,猛然砸向她右边的女镖师。这个女镖师脸色大变,想举起右手去阻挡。只可惜,她忽然发现,她的右手竟然举不起来。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脸色比她的还难看。因为她的头,已经被老妪的酒壶击出了血花。而她的同伴,想举手帮她阻敌,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惟一正常的,只有听觉。她听见了宫素素阴冷而得意的笑声。宫素素住所的灯火,忽然全都熄灭。夜,似乎更阴森了。阴森的不只是夜色,还有棺材,还有赵瞎子的笑声。“你们敢睡吗?”赵瞎子的说话声也显得很阴森。“当然敢,我们走江湖走惯了,连坟墓边也都睡过,怕什么棺材?对不对?”镖师撞了撞他的同伴说。他的同伴马上接嘴:“当然对,何况这棺材还是新的。”“就是新的,我才问二位敢不敢睡。”“为什么?”“因为新棺材,通常都是用来装刚死的人的。”“你别开玩笑。”“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难道你不是?”“他不是。”最后一句话,是从一副棺材里忽然冒出来的。两个镖师禁不住吓了一跳。就在他们被吓一跳的时候,棺材里便飞出来一个人。而赵瞎子的双手,也变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镖师。“砰砰”两声,两个镖师的生命便结束了。赵瞎子伸手一边扶着一个,用力一推,镖师的两具尸体,不偏不歪的,落在两副新棺材里。赵瞎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着从棺材里飞出来的人说:“小叫化,不赖吧?”“当然不赖,这种角色,也配出来保镖?”“你以为他们配作什么?”“就是这个,”小叫化伸手一指,说:“只配睡在棺材里。”赵瞎子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看不止是这两个,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化,还有几副棺材是空的?”“好像不多了。”“当然不多,只剩六个而已。”“六个?有这么多?”“杂货店里有两个,老沙那里有两个……”“老沙那里为什么只有两个?不是三个吗?”“三个?难道你想把我们的老大也杀了?”“我怎么敢。”小叫化说:“这只有四个,还有两个是什么人?”“你忘了大牢里的牛肉汤和西门吹雪?”“我怎么会忘?谁能忘得了西门吹雪?”是的,谁能忘得了西门吹雪?起码小老头就忘不了。一做完小老太婆那件事之后,小老头就忙不迭的催促着小老太婆,说:“该去救西门吹雪了吧?”“当然。现在去救,正是时候!”“为什么现在正是时候?”“因为黄石镇上的人,现在正在用尽方法对付中原镖局的人,一定不会派人看守他们的牢房。”“中原镖局的人会被他们杀死吗?”“大概吧。”“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他们?”“你有办法救他们吗?”小老头没说话,因为他回答不出来。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救得了他们吗?而且,这件事也不能点明真相,因为他们还查不出谁是主谋。查不出主谋,谁会相信一个小老头和一个小老太婆的话?谁会相信黄石镇上那么老实的人会谋害中原镖局的人?连陆小凤都不相信,所以陆小凤才被杀。“你以为谁是主谋?”小老头问。“照目前情况来看,只有两个人嫌疑最大。”“谁?”“百里长青和金鹏。”“他们俩?为什么呢?一个是中原镖局的总镖头,一个是副总镖头,怎么会劫自己的镖?”“为什么不会?你知道这趟镖有多少吗?”“多少?”“三干五百万两黄金。”“那是多少?”“那是用到你第八十代儿孙也花不完的钱!”“这么多?是谁要保这么多钱?”“据我所知,是当今朝廷的备战金。”“为什么要运走呢?”“因为传说南方有叛变,所以把黄金运下去,作为战事之用。”“为什么不直接用军队运送?”“怕引起瞩目,因为南方的叛变,是否会叛乱还不知道,万一运黄金的事风声走漏,马上生变,就准备不及了。”“所以就托中原镖局押运?”“不错。”小老太婆说。“可是看来,黄石镇这批人,阴谋了大概有半年吧,他们怎么知道那么早?”“所以我才怀疑百里长青和金鹏其中之一是主谋。”“唔,”小老头道:“他们是最先知道要托运黄金的人,可是,他们自己的钱已经用不完了,怎么还要劫镖呢?”小老太婆笑了。她说:“你现在有钱吗?”“有。”“可以用多久?”“可以用到我死也用不完。”“那假如再有一百万黄金放在你面前,你还要吗?”“我不要,”小老头说:“才怪。”“所以呀,谁不想拥有更多的财富?”“有一个人!”“谁?”“陆小凤。”小老太婆又笑了。她道:“死人当然不想拥有更多的财富的。”小老头也笑了,他道:“陆小凤真是个死人吗?”“难道不是?”小老头没有回答。因为他忽然伸手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他们已经到了牢房外,所以小老头才叫小老太婆别哼声。其实,就算小老头和小老太婆的说话声音再大,牢房里的人也听不到的。因为牢房里根本没有看守的人。有的,只是关在里面的西门吹雪和牛肉汤而已,而且让他们听到说话声,又有什么打紧?假如有人这样想,这个人就错了。因为西门吹雪已经听到了门外的人声,而且用手一点,就把牢里的油灯点熄。跟着,他用手按着牛肉汤的嘴,附口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别吵!”然后他的人就无声无息的贴在牢门旁的墙壁上。牢门缓缓往内推的。牢门推的方向,刚好是西门吹雪靠墙的方向。牢门推开一半,小老头就发出了“咦”的一声。这表示他发现了牢里是黑黝黝的一片,跟着,就听到他仿佛喃喃自语的说道:“来迟了,西门吹雪不在。”“谁说我不在?”随着西门吹雪的话,一股剑气,已经刺向了小老头。小老头身体猛然向后飘去。西门吹雪的剑,快速无伦的又刺向小老太婆。小老太婆没有退后,却其快无比的举起双掌。这双手掌,以天衣无缝的方法,一夹就夹住了西门吹雪的剑。“是你?”西门吹雪发出了一声惊呼。“不是我。”小老太婆回答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你。”西门吹雪又说。然后,他缓缓将剑自小老太婆手上抽回,嚓的一声,点亮了火折子。灯光一亮,牛肉汤就皱起了眉头,看着小老太婆道:“原来是你。”“姑娘还记得我?”“当然记得,司空摘星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一样,谁忘得了你?”“你认识她?”西门吹雪似乎话多了。“见过她。”牛肉汤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谁?”“你居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以为我是百晓生吗?”“你不必是百晓生,也应该知道她是谁才对。”“哦?她到底是谁?”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看着小老太婆。小老太婆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牛肉汤。牛肉汤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仿佛不是被一个老太婆看着,而是被一个多情少年盯着看的模样。“你是……”“不错。”小老太婆的声音忽然变得年轻了:“我是。”不错,他就是陆小凤,独一无二的陆小凤。陆小凤不是死了吗?“死?陆小凤能死吗?”小老太婆笑得很开心。牛肉汤一看到小老太婆的笑容,看到他那一双带着促狭之意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小老太婆果然是陆小凤。看到陆小凤未死,牛肉汤应该高兴才对,但她却忽然瞪起一双大眼,怒道:“陆小凤为什么不能死?陆小凤死了最好。”“陆小凤真的是死了最好吗?”站在小老太婆旁边的小老头道。“你是谁?这关你什么事?”牛肉汤道。“我?我不是谁,只不过没有我,陆小凤就真的只好死了。”“为什么?”“因为我就是化妆术天下第一的人。”“你?你就是司空摘星?”“不错。”“那……”牛肉汤张大了嘴巴:“那在酒楼上那个司空摘星又是谁?”“他?他就是死鬼陆小凤。”“陆小凤不是他吗?”牛肉汤指着小老太婆道。她实在被搅迷糊了。“他是活着的陆小凤。”“那死鬼陆小凤活着时是什么人?”“老实和尚!”“老实和尚?”“不错。其实他应该叫做不老实和尚才对。”“为什么?”“因为他应该躺在棺材里不动的,他却又要来找我,要我把他化妆成西门吹雪。化妆成西门吹雪他说不好玩,又化妆成我,你说他是不是不老实得很?”司空摘星道。“我们在棺材里看到的,是老实和尚?”“如假包换的老实和尚。”“棺材里的人,明明是个死人呀。”他当然是个死人,要不然,怎么能骗得了黄石镇这群匪徒?“他死了,为什么又会活起来呢?”“因为他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老实和尚。”“老实和尚就能复活吗?”“当然。”“为什么?”“因为老实和尚会龟息功。”“啊,我懂了。”“你真懂吗?”“当然,就是因为老实和尚懂龟息功,所以陆小凤就找你把老实和尚化装成他,然后让他去装死,对不对?”“对极了,当时你在我旁边偷看了是不是?”“去你的。”牛肉汤道:“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找老实和尚来装死是不是?”陆小凤道。“是的。”“黄石镇本来是个很不受人注意的小镇,我来到这里,就发现每个人都隐藏着他们自己的武功,我就知道内中一定大有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们隐藏着武功?”“你别忘了,我是个小老太婆,我这双眼,看过了江湖上多少事故?你以为小老太婆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吗?”“是是是,失敬失敬,恕小女子不知老前辈还有这么一双厉害的眼睛。”牛肉汤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陆小凤看了看西门吹雪,又道:“所以我就去找司空摘星,要他带着他的化装材料跟我走。他倒是一言不发的跟着我去找老实和尚。”“找到了老实和尚,我劈头就对他说:和尚,把你的衣服统统脱下来。你们知道老实和尚一听到我这句话,是什么反应?”“他一定吃惊得不得了。”牛肉汤道。“不对。他居然一声不响的把衣服脱得光光,然后他对我说:‘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想不到陆小凤也看破红尘,要穿和尚的衣服去出家。’你说气不气人?”“不气人。”牛肉汤道。“哦?为什么不气人?”“因为你是要找他替你去死,他消遣你几句,有什么好气的?”陆小凤忽然定定的看着牛肉汤。“你看什么?”“我忽然发现,你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起来。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牛肉汤。”“你说呢?”“难说得很,尤其是司空摘星跟你在一起过。”这时,很少讲话的西门吹雪居然开口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