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琴忍不住神采飞扬,花枝乱颤地目注刁英,“格格”地眉笑道:“刁英,滋味如何?”袁玉琴这一笑,总算使对方三人回过神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脸上杀机弥漫,冷笑连连中,已各自拔出了肩头长剑。柏长青视若无睹地扭头向袁玉琴问道:“琴姊,这三个是甚么来历?”袁玉琴答道;“‘关中三鬼’刁氏兄弟,那是恶名昭著的三个采花淫贼,目前在组织中是一级护法之职。”柏长青微微点首道:“琴姊之意?”袁玉琴脸色一沉道:“不必留活口!”“不!我要一个活口。”随着这话声,十丈外的屋脊阴影中,像幽灵似地冒出一个青衫人来。微弱星光下,但见他身材中等,年约十七八,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英挺脱拔中,却显得一派文质彬彬,有着浓重的书卷气息。柏长青也算是一个美男子,但如果与眼前这青衫少年一比,却显然还差上一筹。这青衫少年的蓦然接口现身,除柏长青神态如故之外,其余四人都不由地大感意外地一楞。袁玉琴更是心中暗忖:“想不到世间还有比我这位弟弟更美的美男子……”柏长青目注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阁下真沉得住气。”青衫少年腼腆地一笑道:“少侠的忍耐功夫也不差,早已察觉我的行藏,却不叫破。”微顿话锋,神色一整地接道;“少侠,我的请求,你能答应么?”柏长青微笑地道;“可以,不过我要先知道阁下此一要求,为的是甚么?”青衫少年答道;“我想,也许可以由他们口中打听出一个人来。”柏长青注目问道:“阁下想打听甚么人?”青衫少年道;“就是他们方才曾经提及过的江丽君前辈。”袁玉琴抢着接问道;“就是那‘中原四异’中的‘白雪公主’江丽君前辈?”青衫少年点了点头道:“正是。”柏长青笑了笑道:“阁下,本来我该先问问你的来历和用意,但现在办正事要紧,这要求我先行答应了。”青衫少年抱拳一拱道:“谢少侠金诺!”柏长青扭头向袁玉琴问道:“琴姊,留下那一个?”袁玉琴答道:“留下老大刁英……”这情形就像‘关中三鬼’刁氏兄弟已成了待宰的羔羊,可以任意宰割似的。“关中三鬼”刁氏兄弟,在武林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别的不论,光凭他们兄弟能在那尚不知名称的组织中,被任为一级护法一节上,也就可以想见一斑。试想:此情此景,教他们三个怎能受得了!尽管方才在柏长青手下已吃过苦头,而且他们也心中明白,纵然合己方三人之力,也未必是柏长青一个人的敌手。可是,武林中人,争的是一口气,此刻在弦上,也顾不得许多啦。当下不等袁玉琴说话,刁英立即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等老子收拾这两个兔崽仔后,有得你受用的……”柏青长舌绽春雷一声断喝;“闭嘴!”话锋一顿,峻声接道:“你们三个,还等甚么?”刁英色厉内荏地冷笑道:“兔……尊驾先报过万儿来!”“兔崽仔…”三字几乎又脱口而出,总算他警觉得快,临时改口,才少挨两记耳光。柏长青冷笑一声道:“本来你们不配问,但为了免得你们做糊涂鬼,告诉你们也好。”微顿话锋,朗声接道;“本侠柏长青!”刁氏兄弟不禁骇然退了一大步,一齐张目讷讷地道:“你……您……就是新任的总督察……”“属下该死……”“请总座恕……属下无知冒犯之罪……”柏长青脸色一沉道:“别拉关系,四海镖局中,不能容许你们这种人物!”刁英脸色一变道:“总座,咱们兄弟,可都是副总局主委派的啊”柏长青沉脸如故道:“谁委派的都一样!”老二刁俊讶声道:“总座,你这是甚么意思?”老三刁杰同时问道:“副总局主几时将人事任免权授与总座了?”柏长青冷冷一笑道:“对你们三个,本侠自有生杀予夺之权。”老大刁英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别有用心的奸细……”柏长青微微一哂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可是这不能挽救你的恶运。”刁英轻轻一叹道;“不错,咱们兄弟的命运已没法挽救,目前合咱们三人之力,也非你十招之敌,好,你动手吧!”说完,纳剑入鞘,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一付闭目等死的姿态。柏长青剑眉一蹙,但旋即冷笑一声道:“刁英,别装孙子,本侠既已决定不留活口,纵然你们三个毫不抵抗,也照样取你们的狗命!”话锋微顿,冷然哂道:“‘关中三鬼’在江湖上该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刁英,别辱没了武林人物的身份,做得像个男子汉一吧!”也许是柏长青的前一段话发生吓阻作用,刁英竟一声惨笑,目光一扫刁俊刁杰二人道:“老二老三,这位柏少侠说得对.咱们兄弟,可不能辱没了‘关中三鬼’这块招牌。”说着,“呛”地一声,肩头长剑已重行出鞘。刁俊仰首豪笑道:“对!老三咱们拼!……刁杰也哈哈大笑道:“拼啊!十八年以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又可以玩玩花不溜丢姑娘……”柏长青披唇一哂道:“这才有点像男子汉,咦!你们三个还等甚么?”刁英阴阴一笑道:“等你亮兵刃!”柏长青朗声笑道:“刁英,你太抬举你自己了,我如果亮了兵刃,那有你们进招的机会!”刁俊怒叱一声:“小子,你未免狂得太离谱啦!”扭头一声沉喝:“老大,老三,并肩子上!”话声中,同时传来两声厉叱,三道寒芒,有若迅电奔雷,分三面一齐向柏长青疾射而来。这三个色鬼,明知遇上了克星,自己已是凶多吉少,竟不约而同地全放弃防守,使出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他们三人能闯出“关中三鬼”的名号,并获东方逸委以一级护法之职位,一身所学本就相当高明,眼前这一情急拼命之下,其招式之狠辣,与威力之强,自可想见一般。因此,三鬼的剑招一出,不但那旁观的青衫少年心头大震地惊呼出声,连袁玉琴也促声娇唤道:“青弟当心……”袁玉琴的话声未落,只见柏长青一声朗笑,身形如陀螺似地一旋。紧接着,两声嗥叫半声厉吼过处,一切像琴弦绷断似地归于静止。只见那刁俊刁杰二人;各自一剑穿胸,正缓缓地向屋面上倒下。那老大刁英,却仍然是满面狰狞,一付情急拼命的进招姿式,只是已泥塑木雕似地不能动弹了。妙的是,那刁俊刁杰二人的穿胸利剑,竟然是他们自己的青钢长剑,也不知柏长青于这刹那之间,使的是甚么手法,竟能于点住刁英穴道的同时,还使刁俊刁杰以自己的长剑结束自己的生命。柏长青像甚么也不曾经过似的,气定神闲,卓立原地,目注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的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阁下,幸不辱命。”青衫少年闻声回过神来,一翘大拇指笑道:“柏少侠神功盖世,小……小弟叹为观止了。”柏长青笑道:“多承夸奖,不敢当!不敢当!”微顿话锋,正容接道;“阁下,这活口暂时交给你,咱们一同去郊外山区再谈,如何?”青衫少年讶问道;“为甚么还要去山区?”柏长青一指屋面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两付臭皮囊,留在这儿,不增加地方上的麻烦么。”说着,他已一手一具,将两具尸体提着,向郊外疾奔而去。青衫少年连声应道:“是是,柏少侠言之有理……”口中应着,但他却目注刁英那高大的身躯,蹙起了俊眉。袁玉琴忍不住神秘地一笑道:“少侠,是带不动,还是别有为难之处?”青衫少年腼腆地笑道;“不,没甚么……我带得动,带得动……”说着,已一手抓起刁英背后的衣服,虚提着向柏长青离去的方向,埋首疾奔。袁玉琴一面展开轻功后随,一面抿唇笑道:“少侠,这么提着,多不方便,把这厮扛在肩上,不是省力得多?”青衫少年讷讷地道;“不不……这样也……也一样……”袁玉琴神秘地一笑,没再调侃对方。少顷,已走出郊外。这桐柏城,本来就是一座山城,所以走出郊外,也就是进入了山区。柏长青首先将两具尸体放下,拔下一枝青钢长剑,准备挖坑掩埋。袁玉琴黛眉一蹙道;“青弟,这种罪孽深重的臭皮囊,只合让它去喂野狗,还给它埋个屁!”说着,也不等柏长青表示意见,提起两具尸体,扔向山河中。柏长青只好苦笑道,“也好!”接着,目注青衫少年笑问道:“阁下,请示尊姓大名?”青衫少年目光一触柏长青的星目,竟没来由地俊脸一红,垂首低声答道:“小弟陈速,这名字俗气得很。”柏长青笑道:“阁下忒谦!请教令师上下如何称呼?”陈速微一迟疑道:“家师名号,本不该随便透露,但方才小……弟所身经目睹,证明两位不但是侠义道中人物,而且由少侠方才所显示的武功忖测,少侠的师长,也可能与家师大有渊源。”柏长青心头一震道:“有这种事?那么,令师是?”陈速正容接道:“徒不言师讳,家师‘东海女飞卫’……”柏长青惊喜忘形之下,忍不住一声惊“哦”,伸手握住陈速的手腕道:“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咱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哩!”陈速俊脸一红,强行挣脱柏长青的健腕,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目,讶问道:“柏少侠果然也是艺出东海?”柏长青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对方那一再脸红的反常神态,长吁一声道:“说来话长,陈兄,咱们坐下来谈吧!”袁玉琴含笑接道:“早该坐下才对嘛!”说着,她已首先就坐了下来,柏长青,陈速二人也相继就地坐下。袁玉琴目注陈速,神秘地一笑道:“陈少侠,‘东海女飞卫’也收男弟子?”陈速又是俊脸一红,垂首讷讷地道:“这……因为……”挣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情形,可使心中纯洁得不带一丝杂念的柏长青,也不禁为之星目大张,满脸都是困惑神色。袁玉琴忍不住“卟哧”一声娇笑道:“陈姑娘,别难为情了,自己人嘛!”怪不得他动辄脸红,敢情还是一位易钗而弁的巾帼红妆哩!柏长青方自心头暗道一声“原来如此?”陈速却讪笑着接道;“这位姊姊,你早就看出来了?”袁玉琴笑道:“是的!当你第一次脸红时,我就瞧出来了。”柏长青哑然失笑道;“毕竟是姑娘家心细……”袁玉琴给了他一个白眼道:“谁像你这呆头鹅!”假面具既经揭穿,又有一位颇为风趣的袁玉琴在侧,陈速的神态反而自然起来,她,落落大方地一笑道,“这位姊姊,小妹还没请教?”袁玉琴含笑答道:“愚姊袁玉琴,姑娘,你这姓名,也不会是真的吧?”陈速答道;“姓是真的,名字则系临时胡诌。”“那么,你的本名呢?”“素娟。”“好名字,人如其名……”“袁姊姊谬奖了。”话锋略顿,又娓娓地接道:“小妹因经常单独在外走动,为了方便起见,乃不得不易钗而弁。”袁玉琴苦笑道;“身为女儿身,咱们所受的委屈,可够多了。”柏长青正容接问道:“陈姑娘,令师现在何处?你怎会单独在这儿出现?要向刁英追查江前辈的下落,又是甚么原因?”陈素娟笑道:“少侠,你这一连串问题,教我如何回答?”袁玉琴抢着答道:“一个一个的回答吧,先说令师的行踪。”陈素娟道:“家师可能已前往洛阳。”袁玉琴接问道:“那么,姑娘此行目的呢?”陈素娟抿唇笑道:“这个,就得从袁姊姊你身上说起了。”袁玉琴闻言先是一楞,但立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啊!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冒充令师身份,所以才……”陈素娟含笑道:“所以,我一直由岳州跟了下来,看看你究竟搞甚么名堂。”袁玉琴笑问道:“现在弄明白了没有?”“还没弄明白。”“想不想知道?”陈素娟白了她一眼道;“不想知道,我千里迢迢,跟来干吗?”袁玉琴目光一瞟柏长青道:“那么,问你这位柏师弟吧!”陈素娟一楞道:“师弟?他应该是我的师兄啊!”袁玉琴道:“你今年芳龄多大?”“十七。”“你猜我这位盟弟有多大?”“总不会少于二十岁吧?”袁玉琴“格格”一声娇笑道:“小妹,别看他外表像个大男人,其实,他的实际年龄还不足十五岁半。”陈素娟妙目大张地讶问道:“真的?”“袁姊姊还会骗你么!”“那么,”陈素娟目光移注柏长青,抿唇微笑道:“只好委屈你做师弟啦!”柏长青苦笑道;“谁教我出世太晚哩,见了姑娘们都得叫姊姊。”袁玉琴笑道:“这才好呀!处处可以得到姊姊们的爱护和照顾,多少人在泥菩萨面前磕破了头,还想不到哩!”陈素娟美目眨了眨道;“像他这种本事大得不得了的弟弟,还要姊姊去照顾他?”袁玉琴道:“我指的是生活起居方面啊!”陈素娟点首微笑道:“这倒实在的。”话锋微顿,正容接道:“唉!师弟,该说正经事了吧?”柏长青微微一笑道:“是的,该回答我第三个问题了。”“第三个问题?”“不错,就是有关那‘白雪公主’江前辈的问题。”陈素娟“哦”地一声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因为家师正在找江前辈两夫妇的下落,而方才那个矮鬼正好提到过江前辈的姓名,所以我想也许由他们口中,能打听出一个意外的消息来。”柏长青蹙眉问道:“令师为何要找江前辈夫妇?”陈素娟轻轻一叹道:“这个问题,我问过不知多少次,可是,她老人家一点也不肯透露。”柏长青也轻叹一声道:“但愿能由刁英口中探听出一点眉目来,因为我也正在找他们……”陈素娟讶然截口道:“你也正在找江前辈夫妇?”“不错!我不但要找江前辈夫妇,连‘中原四异’,都是我要寻找的对象。”“你这又是为了甚么?”柏长青漫应道:“为甚么!请听我慢慢道来……”于是,柏长青将从去年八月十五夜洱海中的惨案开始,一直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经过,去芜存菁地重述了一遍。陈素娟听完之后,不禁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嫣然一笑道:“说来我这师姊真是惭愧得很,不过有了你这位不平凡的师弟,我也分沾了不少光荣。”话锋微顿,又注目媚笑道:“师弟,你那位丹凤姊姊,一定很美吧?”柏长青俏皮地答道:“很美,的确很美,不过比较起来,还不及我那位大师姊。”陈素娟张目讶问道:“你还有一位更美的大师姊?”柏长青一本正经地道:“是啊!她的名字叫陈素娟。”陈素娟却白了他一眼道:“死相!”袁玉琴也许心中另有感触,竟没来由地幽幽一叹道:“青弟,时间不早了,当心那季东平提早醒过来,还是快点问问那姓刁的吧!”柏长青点点头道:“对对!”接着又微微一愣道;“琴姊是不是在季东平的房间中做了手脚?”袁玉琴道:“是的!这老狐狸鬼得很,我担心他对你负有秘密任务。”柏长青道;“谢谢琴姊提示,我会当心的。”说着,已凌空扬指,解了刁英的昏穴。这位“关中三鬼”中的老大,定神坐起,游目四顾间,柏长青已沉声喝道:“刁英,放清楚一点好好答我所问,待会我给你一个痛快!”刁英冷冷一哼道:“姓柏的,刁大爷横直都是一死,别想由我口中问出甚么来!”柏长青淡淡一笑道:“刁英,为了替你那主子守密,而自己落得受尽苦刑,零零碎碎的死,值不值得?这又算是那门子的英雄?”这几句话,显然收到了攻心的效果,只见刁英默默半晌,才惨然一笑道:“好,你问吧!不过我声明在先,对局中秘密,我所知有限得很。”柏长青道:“那不要紧,你只要就你所知道的,据实答覆我就行了。”微顿话锋,注目接问道:“你们这个组织叫甚么名称?”刁英答道:“通天教,这是最近才决定的。”“教主是谁?”“通天教的正副教主,也就是四海镖局的正副局主。”“教主姓甚名谁?”“不知道,我也没见过。”“谁才知道?”“恐怕只有东方逸才知道。”“你知道东方逸的来历么?”“不知道。”柏长青略一沉思道:“方才,你那矮鬼弟弟,曾经提到过‘白雪公主,江丽雪前辈’还记得么?”“记得。”“那么,你当然也知道江前辈夫妇的下落?”刁英漠然地答道:“知道不多,而且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柏长青注目接问道:“那是多少时间以前的事?”刁英微一沉吟道:“大概是十年以前吧!”柏长青心头一震道:“十年以前?”“错不了多少。”“好,你说下去!”刁英轻轻一叹道:“大概是十年以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东方逸亲自率领着百多名高手,将‘中原四异’那刚落成不久的‘避秦别院’包围了起来……”柏长青等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哦”,袁玉琴并接问道:“当时,你也是随行人员之一?”刁英答道:“是的,当时我还不够份量进入‘避秦别院’中去,只与另外四人守护着等在外面的两部豪华马车。”柏长青接问道:“那马车是干甚么的?”刁英漠然地答道:“那是载运‘中原四异’用的,当时‘避秦别院’中经过约一个更次的砍杀之后,东方逸亲自押着‘中原四异’分别进入两部马车,我们兄弟三个,也就是在那刹那之间,有幸赡仰‘白雪公主’江丽君的绝代容光。”柏长青蹙眉自语道:“奇怪,十年前的东方逸的武功决不如目前的精湛,为甚么合‘中原四异’之力,竟还会有此种结果呢?”刁英苦笑道;“此中原委,那就非我所能答覆了。”陈素娟注目问道:“以后呢?”刁英答道:“以后,马车绝尘而去,不知何往,一直到今天,我没再听到过‘中原四异’的消息。”柏长青目如冷电地深注着问道:“你这些话,完全真实?”刁英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少侠认为,我还有欺骗你的必要么?”柏长青微一沉吟道:“刁英,此刻我倒不忍心再杀你了,我想废除你的武功,给你一个……”刁英长叹截口道:“谢谢柏少侠的美意!也请不必为难,我会知道如何自处的……”话声中,右掌一抬,迅疾地击向他自己头顶的天灵盖。柏长青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沉声喝道:“好死不如赖活,刁英,你既能自求解脱,足证你良知尚未全泯……”刁英惨然一笑地接道:“少侠,此刻,我虽有今是昔非之感,但因觉悟太迟,已失去腆颜偷生的勇气。”柏长青蹙眉沉思少顷,目光一掠袁玉琴和陈素娟二人道:“两位姊妹,我想索性保全他的一身功力,让他重返组织,带罪立功,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担心他日久之后,故态复萌……”袁玉琴目光湛湛地深注着刁英,良久良久,才像下了甚么重大决心似的一挫银牙,幽幽一叹道:“好,你把他交给我吧!”柏长青一楞道:“交给你干吗?”袁玉琴淡淡一笑道:“山人自有安排!”目光移注陈素娟问道:“小妹,姊姊想委屈你陪伴我三天,可好?”陈素娟点点头道:“可以。”袁玉琴目注刁英问道:“刁英,你愿不愿意听我的安排?”她这句话虽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目光与语声中,却充满着无限的磁性。刁英苦笑道:“我已算是两世为人,此身也没法自主了。”袁玉琴正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刁英,你既已诚心改过自新,就该挺起胸膛,面对现实,别再那么垂头丧气的!”刁英也正容答道:“谢谢姑娘的金玉良言!”袁玉琴轻叹一声,转向柏长青道:“弟弟,放开他的手,目前咱们就这么决定,现在你先回客栈中去,十天之后,咱们洛阳再见……”五天之后,柏长青偕同季东平二人进入洛阳城。洛阳,是我国有名的六大古都之一,历为东周、东汉、北魏、西晋;魏、隋及后唐等八朝建都之处。以时间论,从周公管洛邑到平王都镐京,历二十三王,计五一五年,光武中兴,定都洛阳,传十一代,历一九六年,其后,曹魏四六年,西晋五二年,元魏四一年,连同隋及后唐,共达九三四年,比起北京的六百年,南京的四O九年,开封的一九五年,杭州的一五三年等,可算是历史最久的第一号古都。洛阳城既有悠久光荣的历史,其城市建设的井井有条,古迹之多,与市面之繁华,自是不在话下。柏长青进入洛阳城,已是二更过后。北国的初春,其寒冷程度,有时还甚于江南的严冬。时间虽才二更刚过,但在冷冽的北风呼啸之下,繁华的街道上,已是行人寥落车马稀,一般人们都呆在家中围炉取暖去啦!也因为为时略嫌过晚,柏长青不愿午夜去四海镖局赴任,于是与季东平二人投入一家颇为讲究的高宾客栈内,开了两间上房。这一路行来,季东平每晚都是烂醉如泥,今宵到了这繁华的洛阳城中,自然更不例外。主仆两人,开好房间,略事冲洗之后,季东平首先向柏长青打过招呼,独自出去买醉去了。柏长青对这历史悠久的古都,心仪已久,季东平走后,他也想忙里偷闲,乘机出去遛鞑一番。可是,正当他摒当着准备出门之际,却被邻室两个客人的对话给吸引住了。只听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道:“不错!疯子到处都有,不算稀奇,可是最近出现在洛阳城的这个疯于,却引起了不少武林人物的暗中注意。”另一个较为清朗的语声道:“难道那疯子也是武林中人?”沙哑语声答道:“你想想看,如此严寒天气,他穿着一袭单衫,到处乱跑,一点瑟缩畏寒的神态也没有,这说明了一些甚么呢?”清朗语声道:“这可能是喝了过量的酒,纵然他是一个内功精湛的武林高手,也没甚稀奇,难道武林中人就不能有疯子?”沙哑语声道:“对!武林中人也有疯子,不算稀奇,但奇就奇在这疯子奇特言行……”清朗语声截口笑道:“疯子的言行,自然是奇特,不奇特还能算疯子么?”沙哑语声怒声道:“你还要不要听?”“当然要听听!”“要听就少打岔!”“是!”沙哑语声接道:“你知道那‘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意思么?”清朗语声苦笑道:“谁不知道我张三是老粗一个,你老兄干吗将这些捞什子来考我?”沙哑语声道:“我不是考你,这两句对文人来说是两句古诗,但对少数明了内情的武林中人而言,这两句古诗中,却隐藏着一个哀感顽艳的故事。”清朗语声道:“既然是只有少数武林中人才知道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沙哑语声道:“我就是这少数人中之一啊,其实虽然是少数人知道的事,但一经传播,知道的人可就多了,不过因当事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一般人都惹不起,因为不敢公开谈论而已。”清朗语声笑道:“好啦,还是说正文吧!”沙哑语声接道:“木有本,水有源,说一件事情,也总得从头说起才对呀!”“对对!”“老张,江湖上六句歌谣中的‘东海女飞卫’冷寒梅,与中原四异中的‘白雪公主’江丽君,你不致于没听说过吧?”“当然听说过。”清朗语声微微一顿道;“难道这两位奇人,与你所说的故事有甚关连?”沙哑语声道:“当然有关连,不然,我平空提起他们干啥!”“好,又算是我的错。”“你注意到这两位奇人的名号中,分占一个‘梅’字和‘雪’字么?”清朗语声道:“经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注意到了。”沙哑语声似乎沉吟了一下道:“大概是十多年以前,这两位奇人,同时看中了‘中原四异’中的‘惜花公子’白晓岚……”清朗语声截口笑道:“这位‘惜花公子’倒真是艳福不浅。”沙哑语声轻叹一声道:“艳福固然使人羡煞,但随之而来的烦恼,却也令人为之扼腕。”“以后呢?”“以后么,事实证明,‘白雪公主’江丽君与‘惜花公子’白晓岚结成了神仙眷属,那‘东海女飞卫’冷寒梅,自然是落得一场空。”隔室窃听的柏长青,此时似乎心中已若有所悟,也大致明白了冷寒梅为何在追寻江丽君夫妇,并在她自己的徒弟跟前,也那么讳莫如深的原因了。不过,他仍然感到有些地方串连不起来,为了心中的疑团能获得解答,他几乎有一种立刻跑到隔壁去问个一清二楚的冲动。这些,本来是他心念一转之间的事。那清朗语声的人,也许是对冷寒梅的遭遇深表同情,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少顷之后,才接问道:“老王,这事情又怎会跟目前洛阳城中的疯子扯在一起呢?”急于想知道下文的柏长青,几乎想骂那问话的人一声“混蛋”。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自己固然已由那“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古诗,以及刁英所陈述的往事中,明白了一个大概,可是那问话的人却是一个老粗,别说无法了解那两句古诗在这放事中的言外之意,就是那本来的含义也未必明白,何况人家又并不知道十年前“避秦别院”的惨案哩!似此情形,又怎能怪人家不该有上述这一问。那沙哑语声答道:“这是因为那疯子口中所念的那两句古诗之故。”话锋略顿,才幽幽地接道:“当那一场三角恋爱进行中,江湖上的好事之徒,曾以那两句古诗相戏调侃,那意思,简单说来,就是梅不如雪的白,雪却没有梅的清香,也就是说,冷寒梅与江丽君二人各有所长,颇使那位白晓岚一时之间,难以取舍,现在你明白了么?”那清朗语声道:“好像明白了一点,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明与这疯子的关连啊!”沙哑语声接道:“自那一段三角恋爱结束之后,白晓岚,江丽君二人相偕归隐,冷寒梅却没听说嫁人,十几年来,也再没听到这三个人的消息。所以,目前这洛阳城中的疯子的言行,引起了知道这段内情的人纷纷忖测,认为这三个人之间,必然发生了非常的变故,而这言行奇特的疯子,极可能就是那三角恋爱中的男主角白晓岚。”那清朗语声道:“哦,我现在总算大概明白了,只是,这种忖测会可靠么?”那沙哑语声道:“可靠不可靠,那就得看以后的事实证明了,老兄,我的肚子可正在唱着空城计哩!”那清朗语声笑道:“那好办得很,今宵小弟做东,走!”隔壁那两个走出之后,柏长青也感到肚子饿了,但他为急于明了那两人口中的疯子的实情,竟忍着饿,将店小二叫进房中,首先塞过两锭银子,含笑说道:“小二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店小二满脸堆笑地哈腰说道:“相公有甚么事,尽管请问,不是小的吹牛,这洛阳城中,不论大小新闻,都瞒不过小的耳朵。”柏长青摆了摆手道:“你且坐下来谈。”店小二不安地笑道:“相公跟前,那有小的座位。”柏长青笑道:“我不讲究这些,你尽管坐。”店小二这才拉过-张椅子,在柏长青身边坐了下来。柏长青微笑着问道:“小二哥,听说在这洛阳城中,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疯子,是不是有这回事?”店小二口沫四溅地道:“是的,有这回事,那疯子真是奇怪极了。”柏长青注目道:“怎样的一个奇怪法呢?”店小二道;“他,这么冷的天气,只穿一件单衣,却一点也不怕冷,而且,手中持着一枝干枯了的梅花,口中老是念着甚么……哦!真对不起,那是两句诗,小的可念不出来。”柏长青接道:“是不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店小二的谄笑道;“对啦!一点不错,毕竟相公是读书人,记得这么清楚……啊,相公您已经听人家说过了?”柏长青道;“听过一点点,因为不太清楚,所以特别向你请教。”店小二笑道:“小的怎敢当相公请教……”柏长青截口问道:“那疯子除了这两句诗之外,是否也说过别的话?”店小二道:“有的,有时候他呆呆地看着他手中那干枯的梅花,反复地念着:‘梅啊!雪啊!你在那儿?”柏长青轻轻一叹道:“你见过那疯子没有?”“见过。”“那疯子长的甚么模样?”店小二沉思着道:“长长的身材,穿一件脏得不得了的白色长衫,不,实际上那长衫都变成灰色了。”“那面容呢?”“那面容可瘦得不成人形,头发乱得好像是一个鸡窝。”柏长青接问道,“那疯子现在是否还在洛阳城?”店小二道:“还在,今天中午,还由咱们这门口经过。”柏长青沉思着问道:“他平常在哪些地方走动?”店小二一楞道:“这可不一定,不过相公要想瞧他,明天小的替您注意打听一下,一有消息,小的立刻报告您。”柏长青点点头道:“好的,那我先谢了。”店小二谄笑道:“相公太客气啦!”柏长青微笑地接问道:“小二哥,我想出去宵夜,这附近那一家馆子比较好?”店小二笑道;“相公要宵夜,去会宾楼最好,这儿出门向左走,顺着左手拐两个弯就到。”柏长青微一迟疑道:“现在去,不嫌太晚么?”店小二道:“不晚不晚,现在二更刚过,正是会宾楼最热闹的时候哩!”柏长青站起身来道:“好,谢谢你,你去忙吧,我也该走了。”店小二哈腰退出,柏长青也安详地踱出高宾客栈的大门。可是,就当他走出店门,向左边一拐时,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迎面匆匆走来,在他身前三尺处陡地驻步,一面轻“咦”道:“是柏少侠么?”柏长青一楞道:“不敢当,尊驾是?”那中年商人道:“小的黄升……”接着,居然以真气传音说道;“奉朱总瓢把子之命,有紧急要事奉告。”柏长青心知对方之所以用真气传音说话,必然有其必要,当下尽管心中因那“紧急要事”四字而感到不安,但口中却立即朗笑接道:“哦!原来是黄兄,多年不见,你好?”黄升会心地语声微扬道:“托福,托福!还好。”柏长青跨前两步,抱住对方的手臂,又道:“黄兄,多年不见,今宵该好好叙叙,走!咱们去喝几杯……”说着,已相偕走向不远处的一家小馆子。那是一家清真牛肉馆,两人找了一付比较清静的座头,点过酒菜之后,柏长青才以一种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语声说道:“黄兄,现在可以说了吧?”黄升歉然一笑道:“少侠,很抱歉,目前的洛阳城中,波诡云谲,龙蛇杂处,小的虽明知柏少侠的身份,为防万一有人冒充计,却不得不特别慎重一点。”柏长青举杯喝了一口酒,微笑地道:“黄兄真是精明得很!”“少侠夸奖,小的不敢当。”“黄兄之意,是要查验贵上的虎头令?”黄升点首答道:“是的,请少侠包涵!”柏长青探怀取出朱诚所送给他的虎头令,在对方眼前一亮道:“黄兄请查看。”黄升目光一瞥,立即正容接道;“小的已看清了!”柏长青注目道:“那么……”黄升机警地目光向四周一扫,道:“少侠,总舵主说:‘东海女飞卫’冷女侠已到洛阳,今夜三更,可能会遇险,总舵主获知少侠已暂寓高宾客栈中,所以特地命小的前来,请少侠最好立即前往支援。”柏长青心中虽感震惊,但表面上却镇定地问道:“地点在何处?”黄升答道:“东关外的宓妃寺。”“怎样走法?”“曲此一直往东,约七里即可看到。”柏长青注目问道:“大概内情,黄兄知道么?”黄升苦笑道:“详情小的不清楚,好像是为了一个疯子……”柏长青点头截口道:“好,我知道了,咱们快点吃喝。”两人狼吞虎咽间,柏长青乘间低声吩咐道:“黄兄,待会你同我一起回去,暂时委屈你睡在我房间中。”黄升讶问道:“少侠是恐有人暗中窥伺您的行踪?”柏长青道:“不错,不过我谅他们还不敢对我采取甚么行动,所以你尽管放心高卧。”“是的.”“不过,隔壁的季东平,你可得小心应付,以免露出马脚来。”“就是您那位有‘青面狼’之称的仆人?”“是的。”黄升笑了笑道:“少侠请放宽心,待会,小的自有办法教他一觉睡到大天亮。”柏长青一怔道,“那是一只老狐狸,普通手法,可瞒不过他……”黄升截口笑道:“少侠,小的这玩艺,事后决无任何异状发生,饶他老狐狸再奸滑,也不会感觉的……”当这两位在清真馆中密谈的同时,洛阳城东关外的宓妃寺,却是剑拔弩张地弥漫着一片杀机。其实宓妃本姓甄,原为三国时袁绍的儿媳。曹操率兵并吞袁绍之后,这美绝天人的甄宓,也就成了曹操的战利品而与那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陈留王曹植演出一摹流传千古的恋史。也许是天妒红颜,才子佳人,竟不能终成眷属。曹丕篡位之后,竟向乃弟横刀夺爱,强行将甄宓纳为皇后,于是曹植悒郁寡欢中,乃著“洛神赋”以抒情愫,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恋爱文学……今宵,这本足以引人触发思古幽情的宓妃寺中,却被一批舞刀弄剑的江湖豪客,将那想像中的幽美气氛冲淡得无影无踪。祠中那占地仅约十丈方圆的前院中,静静地俏立着一位国色天香,身着红色衫裙,手捧琵琶的丽人。她,赫然就是去年中秋晚上,在云南洱海中出现,与柏长青当时的小明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美妇,当然,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东海女飞卫”冷寒梅女侠了。红衣丽人的周围,分立着七个高矮不一的黑衣蒙面人。这七个蒙面人,显然是对红衣丽人采取包围之势,一个个或刀或剑,目射寒芒,虎视眈眈地静立着。另外,五丈外的滴水檐前,则站着一个乱发逢飞,满脸满身都是污垢的长衫人。此人,显然就是传说中,最近在洛阳城中到处乱跑的那个疯子。在全场寂静无声中,只见他目注面寒似水的红衣丽人,龇牙一笑,又摇头晃脑地清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举起手中那枝干枯的梅花,在鼻端嗅了嗅笑道:“啊!好香!”目光再踱凝注红衣丽人,含笑接道:“寒梅姑娘,我爱白雪,更爱梅花,往者已矣,而今而后,我将好好地把你在眼皮上供养,在心坎里温存,以弥补以往对你的歉疚。”这情形,那像一个疯子所说的话啊!冷寒梅冷笑道:“现在,且由你得意,待会姑奶奶不先拔下你的舌头,将你锉骨扬灰才怪!”那假疯子龇牙一笑道:“娘子娘子,你竟忍心如此对待你这位朝思暮想的往日恋人。”冷寒梅一声清叱道:“匹夫!我早就瞧出你不但是一个假疯子,也是冒牌的白晓岚了。”假疯子微微一楞道:“冷姑娘既然早已看破,那为何还要自投罗网?”冷寒梅冷笑道:“你的故希圈套,想诱使我上当,我也想考验一下我这十年苦学的成果,顺便也将‘中原四异’神秘失踪的原因追查出来。”假疯子也冷笑一声道:“就凭你冷姑娘一个人!”冷寒梅樱唇一披道:“对付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姑奶奶一人自信绰绰有余!”假疯子忽然龇牙一笑道;“冷姑娘请别生气,不才是说着玩的。”话锋微顿,又一整神色道:“像姑娘这种武功卓绝,天仙化人的美人儿,任何人见了,都是爱护之犹恐不及,不才又怎敢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地唐突佳人。”冷寒梅冷哼一声道:“你们费尽心机,将姑奶奶骗到这儿来,为的就是要说这些么?”假疯子满脸堆笑地道:“也可以这么说,姑娘,不才对你的绝代风华,心仪已久,只恨以往无缘识荆,内心常感戚戚,今宵幸睹芝颜,曷胜欣慰。”冷寒梅冷冷一笑道:“还有么?”假疯子忙道:“还有还有,不才已请准教主,备姑娘以本教特级护法之职,并与不才成就良缘,所以才不惜茹苦含辛,故装疯子,以将姑娘请到这儿来……”冷寒梅淡笑道:“那真委屈你啦!”假疯子笑道:“为了赢取美人芳心,委屈一百倍的事,不才也甘之如饴。”接着,抱拳一躬到地道:“姑娘,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务请可怜不才一片至诚。”冷寒梅淡笑如故道:“阁下,你也不照照镜子。”假疯子连忙接道:“姑娘,你可不能以目前的样子衡量人,不才如果恢复本来面目,自信决不稍逊于那‘惜花公子’白晓岚,至于武功与文才方面,更是只强不差,要不姑娘可以当场考验。”“阁下尊姓大名?”“不才司马宏,现在本教特级护法。”“贵教是何名称?”“通天教。”“教主是谁?”“这个……姑娘加入本教之后,自然会知道。”冷寒梅微一沉思道:“‘中原四异’之神秘失踪,是否跟你们这通天教有关?”司马宏(假疯子)答道:“这问题,不才恕不答复。”“你这是不承认,也不否认?”“随姑娘怎么说吧!”冷寒梅淡淡一笑道:“这问题,我答应了……”司马宏喜出望外地连忙接问道:“真的?”冷寒梅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条件。”司马宏满脸堆笑地道:“姑娘,只要不才夙愿得偿,纵然是赴汤蹈火的条件,不才也决不皱一下眉头!”冷寒梅道:“没那么重,只要你帮我找出白晓岚江丽君夫妇来就行了。”司马宏一愕道:“这个……”冷寒梅冷笑一声道:“这个如果不行,就砍下你自己的狗头也可以。”司马宏如梦乍醒地厉叱一声:“贱婢,原来你是在消遣我!”冷寒梅笑道:“消遣你的手法还没使出来哩!”司马宏道:“好,司马大爷的六阳魁首是现成的,有本事你就取去吧!”冷寒梅冷笑道:“司马宏,你以为我取不了。”话声中,已长身而起,凌空向司马宏扑去。但她身形才起,那始终不言不动,包围着她的七个黑衣蒙面人,竟齐声暴喝,刀剑自挥,拳足交加地飞身拦截过来。冷寒梅一声清叱:“挡我者死!”琵琶挥处,惨嗥连传,对方七个人中已倒下三个,但她飞扑的身形也因之被阻。冷寒梅一声怒喝,再踱长身而起。紧接着,厉叱连连,人影飞闪,又补上三个黑衣蒙面人。这回,他们学乖了,竟不再硬挡,而以变化莫测的“七星剑阵”将冷寒梅围困住。论身手,这七个黑衣蒙面人,都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今再以变化莫测的“七星剑阵”,其威力之强,饶是冷寒梅列名当今八大高人之中,一时之间,竟也没法突围。这时,一旁的司马宏冷笑一声道:“冷寒梅,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看来咱的洞房花烛夜时,还得来个‘霸王硬上弓’才行哩!”接着,又扬声喝道:“大家听好,尽管放手抢攻,只要不伤及她的面部和要害。本座决不责怪你们。”敢情司马宏还是这一行的首脑哩!司马宏这几句话,固然消除了他手下人的一部份顾忌,但同时也使他们暗中叫苦不已。因为被困剑阵中的冷寒梅,自然也从司马宏的话中获知对方志在生擒自己,自然她可以减少部分顾虑而加强反击。所以,司马宏的话声方落,剑阵中的七个蒙面人,却反而顿感压力大增,顷刻之间,又倒下两个。但这两个才倒下,另两个又立即补充上来,而且补充上来的人,其身手竟还一批比一批强。所以,当冷寒梅连毙对方十人以上时,那“七星剑阵”的威力,却反而增加了一倍以上。这情形,迫使冷寒梅不得不暂时采取守势,节省真力,以应付对方这形同“车轮战法”的剑阵,而伺机作集中力量的一击以便突围。战况暂呈胶着状态。一旁的司马宏得意地道:“冷寒梅,饶你功力通玄,也没法跟我这‘人海战术’周旋。”冷寒梅冷笑一声道:“匹夫,你等着瞧吧!”她的话声未落,一声清啸,划空传来。司马宏与冷寒梅二人方自同时脸色一变,那清啸声已转为一串朗吟,遥遥传来。“我本是多愁多病身,怎当你倾国倾城貌……”冷寒梅黛眉一蹙间,一道人影似经天长虹似地射落祠中,现出一个细眉朗目,面相清癯,身着竹布长衫的中年文士。他,身形才落,已先向着冷寒梅笑道:“冷姑娘,我找得你好苦……”冷寒梅怒声道:“你,给我滚开!”中年文士笑道:“姑娘的火气,越来越大了,哟,这几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让区区来代劳打发他们吧……”说话同时,已长身向阵剑上空扑去。司马宏一声怒叱:“狂徒躺下……”叱声中,飞身横截,并遥遥击出一记劈空掌。“蓬”地一声大响,劲气急旋中,双双被震得各自倒飞丈外。中年文士一声朗笑;“看不出来你这假疯子,还真有点鬼门道。”司马宏冷笑一声:“彼此彼此!”话声中,“蓬蓬”连响,双方又硬拼了三掌,居然又是平分秋色,显然这两人的功力,是在伯仲之间。冷寒梅扬声喝道:“邱尚文,你这是何苦!”一句话之间,那被冷寒梅叫做邱尚文的中年文士,已与司马宏二人各展绝学,拳来足往地打得难解难分。邱尚文(中年文士)边打边哈哈笑道:“冷姑娘,凭你这句话,足证你并非铁石心肠,我邱尚文这十几年的刻骨相思,也并没白费,今宵纵然埋骨此间,也算是心安理得的了。”话虽然是朗笑着说出,但却是蕴含着一个单恋者多少无形的血泪,洋溢着无限的痴情。冷寒梅黛眉一蹙,怒声道:“你少自作多情,快滚!”邱尚文笑道:“冷姑娘,区区自作多情已有十多年了,再加上这晚又有何妨……”司马宏“嘿嘿”冷笑道:“我以为你是甚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却原来只是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癞哈蟆!”邱尚文冷冷一哼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且尝尝‘癞哈蟆’的手段吧!”话声中,已奇幻无比地攻出三拳两掌,居然将司马宏迫退三步。但司马宏也不简单,退后三步之后,也立还颜色,接连三招快攻,也将邱尚文迫退三步。这两人因攻力悉称,一时之间,形成了此进彼退的拉锯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至于冷寒梅,她一面为了节省真力,一面也为了避免对方再多加功力更高的人,仍在采取守势,没再施杀手。而对方的七个蒙面人,因须生擒冷寒梅,同时也因对手功力太强,前车可鉴,恐招来杀身之祸,也一直但求无过地只将冷寒梅困在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