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下石花镇陆续又到了十几批武林人物,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大闹武当派的古士奇也在镇上住宿,及至深夜,最后来了两个老人,他们似乎经过什么人的指引,居然一来就知道古士奇是住在什么客栈,什么房间,进门也不问伙计,遥朝上房奔去。少不有了伙计追在后面,他大叫大嚷道:“老先生,小店已经客满了,请找别家罢。”行在后面的老者是个大胖子,他回头笑道:“小二哥,深更半夜了,客满就得上铺门熄灯火,我们找了三四家,郡说客满啦,好在你这里还可以进来坐坐。”伙计抢出前面拦住道:“要休息,喝杯茶是可以的,那么请到前面坐,这是上房,客人都睡觉了。”正在吵闹中,古士奇立候地自床上跳起,开门喝道:“伙计,他们是我约来的。”店家一见客人出来打招呼,这才让开走廊道:“这两位老客也是,事先应该说一声。”原来这两个老人就是止戈老和快乐山人,古士奇将他们请进房中坐下后笑道:“二老从哪里来,为何在深夜里赶到?”止戈老急急道:“你床边立着是谁?”龙种不敢打搅,他在一旁傻怔怔的站着,古士奇招手道:“龙大哥,快来见见文老和施老!”止戈老听出他的口气对当前这青年胖子非常亲近,立即伸手止住龙种施礼,摆手笑着道:“不是外人就请坐下。”龙种仍向二老作长揖道:“晚辈龙种,曾经见过二老多次了。”快乐山人似乎想起他的字号来了,笑道:“你就是‘千里马’吗?”龙种恭声道:“你老还记得西北那个小偷吧?”快乐山人轻笑道:“你算得上是个人物,快请坐。”古士奇催着间止戈老道:“你老可以说了。”止戈老道:“风流客和朝云暮雨向北追查你的下落来了!”古士奇道:“让他们找我罢。”快乐山人接着道:“‘血尸’听说己到了江南,守财奴则尚无下落。”古士奇道:“二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止戈老道:“你在白天大闹武当,风声已然传出武林,古士奇诧异道:“此人竟一直盯着我不放,他难道有什么企图不成了!”快乐山人道:“观其表面,那青年又不似是个坏人,也许他对你非常友善。”古士奇道:“不对,我还没有和他对过面,此人我倒要留心他才行。”止戈老道:“我们今后向什么地方去?”古士奇将别后经过说了一番,接着道:“群芳谷是朝云暮雨的老巢,我决心要挑了它,明的不行,我们暗里行事,不过我要向江南一带绕道北行。”快乐山人道:“那不如今晚就动身,现在各路武林都由西来了。”古士奇立即请龙种叫起索、冷和一老一少两个女的,未几大家都在古士奇房中会齐,寒喧一阵之后,龙种顺手丢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于是众人鱼贯纵上屋顶,由屋面超出镇外,连夜向江南一带奔出。朝行夜宿,一路上倒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们于二月十五日赶到南京,由快乐山人带着他们住在秦淮河边一家药店的后园里,无疑地,店家定为快乐山人的朗中友好。一切吃居事宜,都有老店东派有专人侍奉,与外间隔离的甚严,出进都由园后小门,这大概是店东对快乐山人一种习惯性的招待。第一二两天他们都没有离开花园一步,大家只静静的品茗聊天,惟在夜晚就分别溜出到四处暗探动静,回来时各人都将所得悉的事情研究一番。第三天,古士奇化成一个其貌不扬的富家公子,他带着龙种一早就出了花园门。拾遗婆也将白金妃改了一下容貌,那是替她减去几分姿色,这老婆子也有一手,居然连止戈老和快乐山人都几乎认不出,她们老少俩扮成一对市井妇女,吃了早点也向各处游玩去了。索空和冷冻是老搭挡,他们走在止戈老和快乐山人前面。最后离开后园的自然是二老,快乐山人在末出园之前就向止戈老道:“数夜探查毫无动静;虽然看到不少武林在屋面上奔行,但却是通常的现象,传言所谓的采花贼,只怕不在南京?”止戈老笑道:“传言是江南一带,这范围太广,那是包括长江以南,不过在武林中习惯仅指江、、浙两地而言,甚至连江西湖南都不在内,不妨再过几天到杭州去看看。”二老走出后园,不觉来到了秦淮河边,只见朝阳斜照,春风送香,歌楼舞馆并列两岸,画舫游艇纷集河中,红男绿女三二成群,直看得眼花缀乱。缓步行不到一箭之地,忽见索空和冷冻也在游人之内,快乐山人向止戈老道:“老大,你看到他们没有,他们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一只游艇。”止戈老看到游艇如蚁,不知所指的是哪一艘,不禁疑问道:“老二指的是哪艘游艇?”快乐山人道:“艇上坐着两男三女的一艘!”止戈老笑道:“老二愈说我愈糊涂了,如那样的人数何止十艘之多,你得说明男女衣着和特征呀,同时你连年龄和艇位也不指示一下?”快乐山人闻言一怔嗳嗳呀一声道:“真是,老大,我指的是河中向东划的第五艘,上面两个豪华少年,三个歌妓,艇漆粉红颜色的。”说话中,他们已接近前面索、冷二人,止戈老一见那游艇的距离很远,艇上坐的人虽可看出大概年龄,但无法看清男女容貌,因之也不好加以批评,正在犹豫中,耳听冷冻轻轻招呼道:“二位不要紧盯着瞧,那对少年不是好来路。”止戈老急问道:“二位先生在这儿可看出什么苗头没有?”索空走近道:“我们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在暗中传音警告,说那是朝云暮雨的宝贝儿子!”快乐山人道:“呀士奇说过,这小子曾跟他打了一场,败得甚惨!”索空道:“传言采花贼出现,可能与这家伙有关。”止戈老道:“我们也租条游艇暗盯过去,看他落脚在什么地方?”冷冻道:“时间有的是,只要他在秦淮河上,相信不难找到,此际一去,最少也要盯上一整天。”四人于是仍在岸上闲游,不久又遇到拾遗婆和白金妃。拾遗婆在交谈之余,听说四老已发现斡云暮雨的儿子,不禁骇然道:“他既然毫不隐秘的出现在秦淮河上,四位曾想过另有溪饶吗?”止戈老问道:“老妹子,这倒是个重点,我们未曾想到。”拾遗婆道:“朝云暮雨既然带了风流客追赶士奇而来,其子恐怕是个香饵!”快乐山人道:“难道要钓士奇这条鱼。”拾遗婆道:“不能不防老魔的诡计!”索空道:“那我们非尽快将士奇找到不可。”冷冻道:“士奇不会上当的,到了晚上再跟他说不迟。”拾遗婆点头道:“四位还有什么发现没有?”四老同时摇头,却将目光望着她。白金妃接口道:“在川南所见的,此处已到了不少,刚才我们还看到‘一见亡魂’丰都的背影。”恰当众人谈论之际,忽听旁边行人里响起一声沉喝道:“阿毛,你要当心背上的钱袋。”这是人群中一个土老头子口中喊出的,他后面跟着一个少年。首先发觉的是止戈老,他一见大骇,立即传音众人道:“守财奴!大家当心!”其余五人齐将注意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面上立刻显得异常紧张,但白金妃在一震之下,倏忽吁了一口气道:“大家放心,那是龙大哥乔扮的,“那土少年就是士奇哥。”大家闻言宁怔,但却暗暗惊奇,快乐山人轻声道:“定是士奇的杰作了,他近来愈来愈神通了,哪里学成这手绝技!”白金妃道:“龙大哥扮守财奴已不是一次了,但前次却没这次逼真!”止戈老道:“他提过杀冬阳之事,但说龙种的年龄难变,但这次竟完全像守财奴了。”拾遗婆道:“士奇必定有了新的进步,快走,他们似不愿和我们打招呼。”冷冻道:“是了,刚才龙胖子似在向我们递警告,莫非这河边已来了不少老魔头。”快乐山人道:“我们已不是魔头要伸手的货色了,分散一点是可以,离开就不必了,咱们插到人群里去,何不跟着古小子走一趟,倒要看看他捣什么鬼!”大家都有好奇心,闻言都不反对,于是立即将距离间隔拉开,装作游玩,一路跟着古士奇不放。前面龙种看到眼里,传音古士奇道:“糟糕,他们跟来了。”古士奇看到众老已分散而行,摇头道:“他们已有了警惕,大概不要紧了,我们快租船,那家伙的游艇走远了。”古士奇说完走近一处码头,他以跟班的身份,也租了一条游艇,但却小得只能容下他们两人。他们上艇刚刚划开,龙种又叫道:“不好搞,他们分成两半而行,居然也租了游艇追来啦。”古士奇笑道:“河中画舫和游艇如蚁,较岸上更隐秘,让他们来罢,相信他们不会向我接近,阻止他们来反而不好照顾。”当他们游艇开到河中时,忽见自对岸斜斜的划来一条画舫,船里面竟坐的是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龙种一见,轻向古士奇道:“今天有点古怪!”古士奇问道:“有什么古怪!”龙种道:“秦淮河上的画舫,习惯是晚上出动,那是歌妓的夜生活啊,白天固然有,但却没有今天这样多?”古士奇笑道:“你是此地的老顾客吧,我却没有经验。”龙种点头道:“在江湖上溜久了的人物,多半喜欢往这种地方钻,不分黑、白两道,舍此无法落足,你以后就知我说的不错了。”古士奇微笑不言,他看到那条画舫愈来愈近了,心想:“难道她们要想动我们的脑筋不成了!”画舫确是靠近了,但却与他们这边并排行进,并未如古士奇的预料,画舫上并无一人向他们兜生意。古士奇暗向龙种道:“那船上可能是良家闺秀?”龙种道:“看穿着打扮确是,但有些红歌妓们却故意如此打扮,听说反而可以抬高身价哩。”游艇与画舫愈来愈多,河上歌声嘹亮,管弦争鸣!哄闹之音,犹胜岸上,古士奇叹声道:“久仰秦淮胜西湖,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难道竟有这么多闲人?”龙种笑道:“这还是白天哩,一到晚上,游人更加疯狂,会竟日忘返的,也有通宵达旦的,真是醉生梦死,如痴如狂。”最初接近古士奇的画舫,始终只距四五丈远,五女之间似有三个少女的身份是丫环,也只有这条船上没有男人,同时也没有歌唱和管弦之声,她们只是声言细语,静静的欣赏别人,因此之故,古士奇感到这条船有一种淡雅高尚的情趣。龙种忽在他的耳边叫道:“注意,朝云暮雨之子也在留心那五个少女了,他的画舫渐渐放缓下来啦,显然是在等候五女的画舫赶上去。”古士奇道:“在大白天里,谅他不敢胡来,大不了出言挑逗而已。”龙种道:“假如这条船上是良家闺秀呢?”古士奇道:“这五女必定不理,也许会立即划开。”龙种摇头道:“那个划船的妇人似有不浅的功夫在身,也许会出言喝吒哩,如是一来,那坏胚怎肯放过找麻烦的机会。”古士奇诧然道:“我倒未注意那妇人,好在被你提醒,不错,那妇人的目光非常锐利,她的内功竟有相当火候啦。”龙种道:“你再注意五女看看,也许是将内功收敛了。”古士奇道:“能将内功收敛的人,其内功就是莫测高深了,你说得对,她们确不简单!”就在这个时候,忽见一条急插而来的小游艇恰好拦在五女的前面,竟将朝云暮雨之子的画舫从中间隔断。古士奇看出那条游艇的行动可疑,于是急令留心艇上的客人。“啊!”他的目光一触,忽然发出惊讶之声,立向龙种道:“你认得那两个少年吗?”龙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摇头道:“没见过,可能是护花使者到了。”古士奇道:“穿黄衫的毫无保留,他不惟腰佩一口古剑,同时还显出他的内功了!”龙种道:“你看他怎样?”古士奇道:“与朝云之子差不多,也许能打成平手!”龙种道:“那穿蓝衫的呢?”古士奇道:“看不出,他装得像个傻书生,也许他的功力还要高哩。”龙种笑道:“那真有意思,我倒希望他们打起来。”古士奇道:“与朝云暮雨之子对坐的那家伙来历不明,但功力要比朝云暮雨之子强,甚至犹为阴沉,今天晚上我倒想先会会他。”正在这时,突听两个青年之一向前面朗声道:“那船上二位兄台别只顾谈话,贵船就要前进,否则请让开,横着不动岂不阻塞别人通行!”古士奇闻言急道:“挑起问题来了,快叫我们的船家停桨。”龙种笑道:“你是我的跟班,别露出马脚!”古士奇嗳声道:“谁叫你接近后舱了!”在龙种喝住自己的小艇停下来时,耳听前面有个诡谲的声音响起,同时只听那笑声后面传来一声阴吒道:“什么东西,你们是瞎了眼!”这种叫骂之声,古士奇看到是出于“朝云暮雨”之子的口中,他知道冲突已难避免,于是再将目光注视插来那条画舫之上。画舫上的黄衫青年长眉一挑,挥手甩出一物,如电击向对方船舱,大喝道:“船不离开,我就叫它沉下河去!”“喳”的一声巨响,那条船舱立即洞穿,河水由船底喷出,只吓得那边的船家发出惊叫之声。“朝云暮雨”之子突然拔身而起,双掌齐发,硬想将对手画舫劈碎。黄衫青年似是早有提防,同时拔身相迎,居然在空中对了一招,发出轰隆一声大震,劲风所及,竟将两船激退数丈,河水也被激得起了大浪。看来两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一震同时退返各人的船上。四周的游艇画舫本来非常拥挤,这下都怕波及,不约而同的齐向后退,中间留出一块十七八丈的水面。古士奇的小艇和右边五女的画舫这时挤得更近,相隔已不到三尺远,恰好挡住退来的那船后面,当那黄衫青年落下时,忽听那蓝衫青年轻声道:“汤兄,在水面上勿采主动,让‘万花果’皮三郎扑过来。”黄衫青年本有再次拔身之势,闻言立即稳住,回头道:“那野种的同伴是谁,我想地从未见过!”蓝衫青年向他道:“那是‘朝云暮雨’的长子,他是野种,号‘群芳子’,色魔将其取名皮大郎,这东西比他弟弟好武犹甚,这还是他第三次现身江湖,功力比皮三郎可就高得多了,但却更加阴险。”古士奇这时才知道“朝云暮雨”是姓皮,暗忖道:“听这蓝衫青年的口气,他似乎对群芳谷的内情非常清楚!”对方似亦在商讨什么对策,皮三郎并未催船扑过去,他的船家却正在翻开船板补漏,也许即因此之故。就在双方将斗未斗的紧张气氛中,古士奇忽然耳听一个女子的郑重声音传进耳中道:“贺小姐,你要查的人物出现了!”古士奇闻言一愕,急向邻船看去,知道这两句是出自五女之一的口中,但不知是哪一个所说,针对哪个所发。一只素手映进眼帘,他看出是个年龄约有二十二的少女正在指着他的背后,而另一个年纪未到二十的少女却注视着一条赤色的游艇,居然是在他的背后。龙种似也留了意,轻声道:“我们左侧第四条游艇上似有名堂,右侧的姑娘们正在注意啦。”古士奇点点头,轻声道:“那船的舱帘低垂,普通人的目光虽看不出舱里坐的是什么人物,但我们高手以上的武林人却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面色恐怖的老人,龙兄你留心一会就知道了。”龙种注意一会,骇然道:“此人生了一口红须,竟与赤须魔有点相似!”古士奇道:“赤须魔胖而且高,此人又瘦又矮,两相比较,相差太远。”龙种道:“他一人独坐,似在观察什么东西,舱帘低垂,好像又怕别人看到,难道与这边五女有关?”古士奇道:“五女中有三个是丫头无疑,另外两个我已知道有个是姓贺了。”龙种道:“年龄较小的一个吗?”古士奇点头道:“她的目光始终在留意那个怪老人、但不知其中有什么神秘。”龙种也是生得矮胖,他坐在船上仅仅只露出一个头来,加之又坐在较僻静的一方,因之使人不太注意,不过,他的位置却露在左侧五女的眼前,古士奇这时竟发觉替五女划船的妇人居然不断的在打量他,于是传音道:“龙兄,你已被人注意了。”他刚说完,忽见五女的画舫已由左侧开动,居然挤出船群,直朝那怪人所乘之艇划去。古士奇急对龙种道:“快叫船家追上五女之船,这边不要看了。”龙种应声走至后舱,立催船家开动,紧紧追着五女之船而进。谁料那条可疑之船也在这时退出了行例,迅速的调头朝岸边驶去。古士奇更觉有异,随即又对龙种道:“催船靠岸,我们先到岸上去。”龙种道:“不对,我们还是跟着的好,怪船可能顺着岸边向下游直放。”古士奇道:“不管怎样,我们到了岸上再说。”龙种不再反对,立叫船家开船靠岸,但在他们到了岸上时,眼看那条怪船确是向下游驶去,然而那五女之船却亦到了岸边。古士奇发觉五女仅仅只上来两位小姐,丫头和船妇竟又离岸而去,于是他回头对龙种道:“我们就盯着五女走,但却不必太接近。”、龙种道:“我们的人由止戈老都带来了。”古士奇道:“我看到了,让他们来罢。”龙种忽又接道:“怪,朝云暮雨之子也上岸来啦,后面居然也跟着那两位青年。”古士奇笑道:“目的都是因了五女画舫靠岸之故,他们一面有野心,一面要护花。”他们尾随五女一直顺着河岸,而那条怪船却始终不靠岸,谁料竟一直沿着秦淮河下驶,前面已到长江。二女显已失望,立在河口岸上未再设法追回,但时到了午后,古士奇恐怕二女发觉,急向龙种道:“我们绕路回城去罢。”龙种领路走僻地,他们由城外的小街中穿行,岂知不避还好,愈想避反而愈避不了,刚走出一条街口,居然竟又与二女遇上了。年纪小的一眼看到他们,面上却含着微笑,竟还迎上道:“二位才来!”龙种有点失措,简直不知如何对答。那姑娘忽又轻笑道:“你虽然有点像守财奴,可惜你没有他那土头土脑的笨态,刚才好在没有被‘血尸’发觉,否则就难免引来杀身之祸。”古士奇知道对方已识破龙种的秘密,于是不再装出跟班的身份,立即上前道:“小姐可是姓贺?”少女点头道:“你的耳朵很灵光,薛姐只轻轻的叫我一声就被你听到了,请间二位追着我们到河口作什么?”古士奇笑道:“想藉二位小姐去打听那个怪老头的来历。”那少女郑重道:“你要的就是‘血尸’,他那形态不是其真正的本来面目,今天他在此出现是不容易的,也许有了特别原因,平时他从不进入城中。”古士奇笑道:“我看他刚才似在逃避二位小姐?”少女摇头道:“这怪物尚未察出我在追他,他之所以离开显然是另有原因,因为他还不知我是他的仇敌。”古士奇闻言一怔,这又大出他意料之外,立即接着:“贺小姐,你既然明知是‘血尸’而敢追去,这当然是有恃无恐,在下不以为怪,但以‘血尸’之功,他怎会不知被人追着,这点却便在下大感不解?”贺姓少女正色说道:“其人已近痴狂,不可以常人视之,有时狡猾如狐,有时其笨如承,总之一句,你能看到他的时候就是他最呆笨的时候,除非你睹了他的面,否则你就放心盯着他。”古士奇豁然道:“这魔头原来还有这种大弱点!”年纪较长的少女一直在静立不言,这时轻轻的在贺姓少女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致使贺姓少女点头笑道:“薛姐既然想请客,那我就替你邀请罢。”说着立对古士奇道:“二位,此地不是长谈之所,我这位义姐想请二位到她家里去喝杯清茶,吃顿淡饭如何?”古士奇笑道:“只要二位不嫌区区等肮脏,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贺姓少女浅笑道:“我虽未看出二位的真正面目,大概决不致俗不可耐吧?”古士奇朗声笑道:“那就烦请小姐们芳驾领路了。”两个少女微笑转身,领着走向僻静之路,绕来转去,足足行了一个时辰,居然又到了秦淮河边。龙种轻轻地向古士奇道:“我们似乎被人盯住了!”古士奇点头道:“依然是那四个对立的货色。”他们走近一条僻静巷口,贺姓少女回头道:“二位,我薛姐的家已到了,就在这巷子的里面。”古士奇笑道:“小姐不留下一人在此迎接不速之客吗?”贺姓少女笑道:“‘晨光侠’罗微和‘晚霞侠’汤康乃我久识之人,他们无须迎接,至于那两个希望他们自己知趣,否则必叫其滚回去。”古士奇暗骇道:“她的口气可真不小!”立即笑道:“原来小姐百有所觉,那就怪区区多事了。”贺姓少女侧身让路,笑道:“阁下不是多事,而是存心向我试探。”巷子里宅院甚多,只见薛姓少女却立在一处退了朱漆的大门之前,她看到古士奇行近,即轻声笑道:“蜗居简陋,二位不要见笑,请进罢。”古士奇谦逊道:“姑娘不嫌在下肮脏已属万幸,如再客气,那就便在下等大受拘束啦。”贺姓少女跟在后面道:“江湖儿女不谈俗套,你们快进。”里面有座独院,庭前盆景盛开,花香迎人,内有客厅书房,布置得淡雅幽静,院分两进,后面是上房,薛女让客人坐后,随即有三个丫头出来侍候呼唤,古士奇一见,认出即为画舫中三女。在茶点之余,贺女含笑问道:“现在二位可以告知贵姓了吧?”龙种望望古士奇笑道:“你这跟班的恐怕要露相了。”古士奇虽知对方二女是正派中人,但仍不肯道出真名,笑道:“在下姓胡名仕可,这位是知交云中隐,都是武林末学,今后尚请二位小姐多多指教。”贺女轻笑道:“二位深沉似海,这也是江湖中的常情,我们初次相逢,能有称呼也就够了,但不知二位认得武林二隐否?”古士奇道:“在下涉世不深,不知二隐为准。还望贺小姐指教。”贺女笑道:“也许二位不知‘二隐’两字是真,但他们的字号不能不晓,那就是‘黄金山人’和‘鬼哭神嚎’,二老已到南京,昨晚就在此院中休息。”古士奇讶然道:“二老在下久有耳闻,原来就是武林二隐。”薛女接口道:“数十年前有三隐,其一隐就是贺小姐之祖,不幸的是贺爷已为‘血尸’所害。”古士奇骇然道:“无怪乎贺小姐说‘血尸’是她的仇人了,但不知己有报仇之策否?”贺女叹道:“我虽能敌他,但却无斩其之力,这魔头已练到飞剑莫诛之境了。”古士奇大惊道:“这样说来,武林中岂不无人能铲除他了?”“也许有一人能杀他,但还须数十年后才行,可惜此人也是武林败类,将来恐怕较‘血尸’犹为残忍。”古士奇惊问道:“那人是谁?”贺女道:“就是得到‘无色剑诀’的东方焰,不过他要想练成的时候尚远。”古士奇暗暗吁了口气,心情稍微轻松些,接道:“贺小姐从未打算将此剑诀夺来吗?”贺女摇头道:“他自从在其巢穴中设计失败后,一般老一辈人物都猜测他不会将剑诀放在身上了,近日又传出消息,他的师弟又死在洞庭湖,这更使其加深警惕了。”茶点未完,时已近晚,二女又留下龙种和古士奇在家晚餐,当席终未几之际,忽听屋面上发出一阵呼呼的衣襟带风之声!贺女面色一寒,急对薛女道:“又是昨晚那种事情,我们追出去看看。”古士奇急问道:“昨晚什么事?”贺女道:“此地除了屡有少女失踪之外,甚至还有幼童失踪的事情发生,昨晚我和薛女追踪三个大汉到百里之外,救了一个四岁大的男孩。”龙种道:“二位小姐查出是什么原因吗?”薛女接口道:“那三个大汉的轻功极高,一直追出百里仍难将他们制服,因此恼了贺小姐,施展‘追云指力’将他们点死在地,可惜没有得到口供。”古士奇道:“二位既然要追,在下等也不能袖手不动,大家一齐上去看看如何?”贺女点头道:“听风声刚才似有五个人,相信决不是一般夜行人的动作,他们竟敢在天刚黑就下手,可谓狂妄已极。”她长身一起,招手之下就到了庭前,旋即人己到了屋上。薛女向古士奇说道:“她的性子如火,二位请。”古士奇和龙种跟在薛女之后,同时扑出庭前,抬头一看,屋面上早已失去贺女的影子,于是三人依据刚才风声去向上屋急追。踏上屋面,发现贺女的黑影已到东面半里之外,但在贺女的前面却没有什么发现,古士奇正想发问,可是被另一方冲起的几批暗影给堵住了嘴。薛女似亦发觉了,只见她回头道:“二位,看样子今晚不太平静。”古士奇笑道:“此地到了不少武林,在晚上这种现像是难免的。”龙种接口道:“左侧三批的去向竟与我们相同呢!”古士奇笑道:“又有人出现了,我们后面还有三批。”薛女一指正北道:“那儿有四条黑影打起来了!”古士奇见她忽然停住不进,急催道:“薛小姐请勿停,那是你们所说的‘晨光侠’罗微和、‘晚霞侠’汤康二人在斗‘朝云暮雨’两个儿子。”薛小姐闻言一震,她似暗惊古士奇的目力,口虽不言,目光却是一惊。她一听贺女落单,于是嗯声又奔,直至郊外,忽见贺女立在一处竹林之前。薛女急扑上前问道:“追脱了?”贺女伸手亮出一张字条道:“对方是有意引我而来,这是他们事先准备的字条。”薛女接过一看,良久才传给古士奇,嗔声道:“既不具名,又不说出原因,只请我们到山东泰山赴约,只怕鬼才肯去。”贺女道:“不去就是示弱。”古士奇看罢接口道:“对方措词带激,其中必有阴谋。二位恐怕还未留心,这字条不似单独因二位而发的,其上还有‘丁组’两字,显然这张字条只是刚才那批人的任务之一,其中还有甲、乙、丙三组,每组只怕不只一张字条,一批人物传递呢。”二女闻言,又将字条接了过去细看,却真在字条角上发现了“丁组”字样,不禁同声讶叫道:“胡兄真细心,这不等于是武林贴吗?”古士奇道:“贺小姐追到这儿就只见字条不见人吗?”二女见他注目竹林,贺姓少女点头道:“我在半里之远就看到他们钻进竹林隐去了。”古士奇道:“我想他们还未走出十里之外,如果紧追上去,也许能将他们赶上。”贺女急道:“那我们再追如何?”古士奇急向龙种道:“云大哥,你回去通知他们,叫大家齐赴泰山,我和二位小姐先追上去。”龙种应声回头,仍朝城里奔去,古士奇则与二人急前东面猛扑。谁料他们三人刚过竹林,忽见西南方面一连现出五条黑影,两前三后,似在拚命追逐中。古士奇突听贺女急急道:“少林两个和尚被人追来了。”薛女接口道:“后面那三个老人不知是什么来路?”贺女道:“是群芳谷的三个堂主,我们拦下来。”古士奇道:“先问明原因再动手,也许与刚才那批人有关。”说话之间,两个少林僧已到一箭之距,贺女首先迎上叫道:“二位大师请住手,来人有我们接下,请问为了什么事情?”两僧一见当前立定两女一男,闻言先是一怔,但看出贺女面貌时,忽又愕然不已,同声道:“原来是女菩萨……”贺女似怕他说出字号,急急道:“大师等请过去,他们已追到了。”两个和尚年龄甚老,其一道:“女菩萨,他们来历不明,但与一批邪物有关。”追来的也是老人,但一个个面目阴沉,可是他们见到贺女时居然猛然止住前扑之势,甚至同时拱手道:“贺女侠,久违了。”古士奇看出他们面色有点恐惧,猜想这贺姓的少女确实在武林中有点威望,只听贺女冷声道:“三位乃北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何与少林派人过不去?”背后一位僧人急接道:“女菩萨,他们强行阻止贫僧等追赶一批为非作歹之人。”贺女回头道:“大师发现被追人有何恶行么?”三个老人突然一人接口道:“贺女侠,请不要只听一面之辞,他们仗着少林之势,追赶北道上几个武林朋友。老朽等路见不平,因此即与二位大师动起手来。”贺女正色道:“三位近来有点谣言传出在外,听说已加入了什么群芳谷,此事不知是真是假?”此言一出,三个老人立时面色大变,立在中间的急急接口否认道:“女侠千万勿听那些中伤老朽等人之言,老朽等至今尚不知群芳谷坐落何方。”贺女冷声道:“三位有无其事,日后自然有水落石出之时,惟当前之事既为误会,我想请双方就此罢手如何?”三个老人同声答道:“既有女侠出面,老朽等那还有什么话说。”古士奇眼看他们拱手要去,随即闪身而出,朗声道“三位且住,在下有一点事情需要请教。”贺女不知他有什么事情,侧首问道:“胡兄有什么事情?”古士奇看到三个老人闻言转身,即笑对二女道:“贺小姐,在下很少到北方走动,不知这三位高姓大名?”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贺女笑道:“胡兄难道不知‘吕梁三鹰’么?”古士奇哈哈笑道:“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是一种毫不礼貌的举动,立即使三个老人勃然大怒,其一沉声道:“你是什么人,老朽如不因有贺女侠在此,今晚就得好好教训你”顿。”贺女也感古士奇有点狂妄,于是静立不言。古士奇又向他们身前接近一步,摇手道:“三位暂勿生气,名声并非是强求而得的,加之三位名号又并不雅;那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如若硬说在下失礼的话,那也得让在下请教过那件事情再行发作不迟。”左面老人厉声道:“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古士奇笑道:“在下一身毫无所长,惟独有只鼻子却胜人多多,刚才自三位身上泛出一股幽香,显然是少女所有的东西,今观三位年龄已过花甲,不由使在下大惑不解!”薛女闻言,居然含羞地笑出声来,而贺女竟茫然不解!三名更加大怒,右面的立向贺女道:“女侠,此人侮辱老朽等特甚,女侠能袖手不理吗?”贺女从来就不知古士奇的个性,闻言大感为难!她护又不合理,不管又十分难堪,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古士奇突又哈哈笑道:“三位认为理直气壮是吗?”右面老人大喝道:“你小子简直是满口胡说八道。”古士奇笑道:“三位不必强辩,不过这点事情也不是什么缺德的过失,如三位硬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之态,那就难免在下要指出证据来了。”中间老人大喝道:“莫说老夫等未有其事,纵有其事又待怎地?”薛女似看出古士奇是按照什么计策而行,急急接口道:“三位或许也有耳闻,江南一带的少女失踪无数,想三位不无避嫌之心。”提出这件事情出来,三个老人立即默然不语,这对古士奇倒是非常有利。贺女亦将面色改变,急问古士奇道:“胡兄之说,有何为凭?”古士奇笑道:“在区区看来,他们身上都带有少女之物,如香囊、荷包、手帕等等,否则不会余香长存,贺小姐,这也不能证实他们与失踪的少女有关,在下不过是好奇罢了。”三个老人显然没有带着少女之物,陡然理直气壮地三人同声喝道:“小子,今晚当贺女侠之面,老夫等决心让你搜查,假若你搜不出一件少女之物时,那就莫怪老夫等剑下无情了。”贺女急向古士奇道:“胡兄,你可有把握?”古士奇笑道:“当然有把握,不过,我希望小姐作个证人!千万不可让他们的双手往身上捣鬼,凭他们的修为,只要一探手就可毁去。”贺女急向“吕梁三鹰”正色道:“三位听到了吧,他的话不无道理,凭你们的真气从掌心发出,要毁一只香囊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三个老人自信没有该等少女物件,同声道:“这个当然。”古士奇大笑道:“三位注意,在下要先搜你们左面一人,他的身上是只绣荷包,哈哈,他以为无人知道,居然把东西藏在背后……”二女不知他有什么神通,竟能知道对方东西的名称和部位!不禁四目紧注,要看他如何搜出。古士奇并不立即前去搜查,装得非常郑重地又道:“贺小姐。在下是个武功不高,武林浅薄的武林末学,假使我当场搜出证据时,只怕他们会向我暗下毒手哩!”贺女听他说得郑重,立即冷笑道:“你还怕他们三条命赔上一条命?”古士奇吁口气道:“只要有小姐这句话就行了,在下可以放胆去搜啦!”他在这边只说不动,然而对方左面那位老人此刻却有点不对劲似的,只见他渐渐左右扭动身体,面上竟是急躁不安,头顶居然冒出冷汗来了,而且他的双手大有要向背上搔去的模样。这情形当然瞒不了在场之人,尤其是他的两个同伴看到,居然对他首先起了疑心!其一轻声道:“芮堂主,你怎么了?”那老人愤激之极,冲口咆哮道:“胡说,我的背上有只……、有只……东西在咬,你们快替我看看。”古士奇突然大叫道:“不行!你想要同伴替你毁去荷包嘛,嘿嘿,你知道瞒不住了,竟急成那副怪相,哼,我还未搜哩。”二女一见大疑、但仍冷眼旁观。那老人突然吼声道:“小子,你来看,那是一只什么毒虫在老夫背上咬!”古士奇笑道:“阁下别施诡计,凭你们的功力,难道还不能运内劲震死一只小虫,哈哈,这话简直是自欺欺人!”他停一下,忽又啊声道:“老相好的,我明白了,也许真有一只毒虫哩,嘿嘿,那恐怕是你养着的,得啦,我才不上当,你想害死我!”那老人愈来愈不安,全身竟然颤抖不已,他有时皱眉,有时又发出奇诡难禁的哈哈之声,这种怪现象,他不惟将自己的同伴搞得惊博不已,甚至连两个少女和一对少林和尚也是又惊又奇。那老人似已到达忍无可忍的地步,右手猛朝背上一探,继则又搓又打,忙个不亦乐乎。古士奇装出大喝道:“住手,住手,你将荷包毁去了。”那之人经他一喝,居然即停止了呼痛,全身如释重负,立刻安定下来。贺女虽知有异,但仍然喝声道:“芮老头,这是你自食其言了,现在请你同伴查出那只小虫罢,不管死的和活的,如果没有,那就是你存心毁去证据了。”他的同伴不让他开口,立即在其身上到处搜查,可是搜了半天,却末搜出什么小虫的影子。那老人又急又气,但却无言可辩。古士奇得意地大笑道:“还有两个,他们都有证据的。”另外两个老人见说大急,同声道:“阁下不必搜,我们承认你所说的证据,但你又拿我们怎样?”古士奇道:“你们在江南一带捉去了多少良家妇女?”两个老人大吼道:“你胡说!”古士奇大笑道:“你们又要我搜查其他证据吗?”三老者同时拨出长剑大怒道:“你小子仗着有靠山吗?”贺女立接道:“只要是抢夺妇女之贼,今晚你们休想逃脱一个。”三个老人似对她非常恐惧,其一收剑道:“贺女侠,我们是被这小子气极了,其实我们哪有什么证据!”古士奇大笑道:“你们不让我来搜,那就让我武搜如何?”三个老人同声冷笑道:“你小子谅老夫等不敢在贺女侠面前动武,故而步步相逼是不?”古士奇朗声笑道:“三位自信能打过在下吗?好罢,咱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贺女急急道:“不可,今晚就此算了!”她稍停又向“吕梁三鹰”冷笑道:“希望三位能自行珍重,否则来日方长,现在请走罢。”三个老人如释重负,同时拱手道:“也许女侠能看到老朽将来的行为,贺女侠,咱们再会了。”古士奇一见他们转身奔去,不禁长声叹道:“贺小姐手下太宽大了,这三人明明是群芳谷的爪牙,为何放其逃走呢,在下存心要他们上当,但又碍难出手。”贺女笑道:“他们虽有谣言,但却并非真实证据,吾辈岂可无辜杀人。”两个少林和尚上前合十道:“这三位在贫纳今晚看来,他们确实是入了群芳谷,不过今后仍有遇到之时。”贺女笑道:“两位大师还要回头奔南京吗?”两僧摇头道:“贫僧等即刻回嵩山送信!”古士奇道:“大师等亦接到赴泰山的无名怪帖不成了!”两僧大异道:“少施主如何知道。”古士奇道:“我们也有一份!”两僧急急告别,立与三人分手,临行同声道:“贫僧与三位施主在泰山再会。”两僧走后,薛女向古士奇道:“胡兄,你是怎么搞的?刚才竟使那芮老头丑态百出!”古士奇笑道:“那只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古士奇故作神秘,说穿了他仍是仗着那只蝼蛄而已,但二女见他不说,居然感到异常惊奇。他们奔到天亮时,居然已到达邮湖边,古士奇领着二女在湖边小镇吃了早点,略事休息,随即又向前奔。四日后的中午,他们已接近山东地境的邳城,日夜不停,二女己感到有点疲倦,于是提议在邳城养息半天。古士奇找了一家客店,替二女定了一处后院,自己则开了一间上房,吃了中饭后,他就独自关门打坐。过不了一个时辰,他忽觉自己的房门缝里似有一个人影在窥伺,立知有异,随即故意移动一下坐姿。门缝之人似怕被他发现,倏忽之间闪开而去,可是古士奇的动作如风,他已自后窗飞出,身已到了屋面,那人尚未离开走廊,却被古士奇俯在檐边看到了。其人是个中年大汉,相貌粗鲁,也许他进店之时末被店家发现,因之他出去却被伙计拦住问道:“客官,您老找谁?”那大汉摆手道:“找房间,你们这里没有上等的。”伙计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闻言有点冒火,大声道:“客官,俺邳城没有再好的了,俺小店是城里第一流的。”那大汉理也不理,一直朝店门口行去,显有速离客店之心。古士奇一闪落到地上,随即紧紧跟上。他的举动并末瞒过贺、薛二女,当其追着大汉离开一条街时,二女也已距离他背后不远。薛女这时正轻轻地向贺女道:“前面大汉是何来路?”贺女摇头道:“生面孔,从来未见过,薛姐,不要出声,看姓胡的如何处置。”薛女郑重道:“姓胡的刚才那种身法竟快得出奇,此人决非普通高手。”贺女道:“他的来历我们不明,我们的来历相信他也搞不清,咱们就和他混下去,不过他绝非坏人。”薛女道:“最好遇上一个硬对头,让其去显露两手。”贺女笑道:“这很简单,此去还怕遇不上。”前面大汉已到城门口,二女看到古士奇仍未采取行动,知道他要追到城外才肯动手,贺女急急向薛女道:“我们找僻静处翻过城墙,先到前途去等着。”薛女反对道:“不可,那大汉的去向未明,我们不如跟出城门再讲。”贺女笑道:“邳城北面不出五十里即山东,西面是运河,我估计那大汉必奔北面过山东去。”薛女轻笑道:“你这样性急不好,我们跟在后面不是一样。”说着已出了城门,谁料古士奇恰到一处转弯处时,忽见侧面伸出颗头来,古士奇一见竟是老师傅,不禁又惊又喜,知有重要事情,随即放弃前面大汉,闪身就向老师傅走去。老驼子伸手将他一带,很快她就转入一条僻巷,立住就道:“小子,你知那大汉是谁么?”古士奇摇头道:“我想知道,他刚在我住的客店里鬼鬼祟祟地,而且更在偷偷窥伺我的房里,因之我就追他到此。”老师傅点头道:“他不是看你,而是在找另外一个人,小子,他就是‘血尸’化身!”古士奇大惊道"我追了他这么久,他怎地一点都末察觉?”老师傅道:“这是他痴呆的时候,否则他还会在门缝中看人吗。”古士奇暗叫侥幸,又问道:“你老不是和黄金山人在一道?”老师傅笑道:“这是‘散仙’贺金凤说给你知道的吧,不错,我老友另有事情去了。”古士奇又是一惊道:“贺女就是‘散仙’,但另外一个姓薛的呢?”老师傅笑道:“她就是江南侠妓薛映红,此女虽落风尘,但却守身如玉,实为武林中二位奇女子,小子,你不要打听她的身世,因为她身世极惨,最忌人家知道。”古士奇点点头,随即在身上摸出索空交给他的玉盒道:“这是武当仙朱丹,请你老带给我弟弟吧。”老师傅郑重道:“江湖传言你大闹武当,你小子没有杀人吧?”古士奇摇头道:“没有,结果双方并不难堪。”老师傅看到他仍旧是小孩子,心中感慨万千,暗暗叹声道:“此子尚未成年,居然已名满武林,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小子!”他忽又叫了一声,接着问道:“你如何打败武当二仙的。”古士奇立将当时情形说出后,笑道:“在那种情形之下,我自己也搞不清原因。”老师傅大喜道:“武林传言不一。但却把你看成神人,原来竟是这样取胜的,小子,无色剑诀你已摸到门路了,赶快继续努力,也许在数年之内大有希望。”古士奇道:“东方焰最近行踪如何?我想和他好好拼一场,只有他那里才是我的捷径。”老师傅道:“他的行动近来更老练,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究在何处,不过他仍然在找寻替他悟出剑诀之人。”古士奇又将贺女接得无名怪帖之事说出道:“你老想想这是什么人物?”老师傅道:“我老人家也有一份,猜想这是朝云暮雨所为。”古士奇道:“你老去不去泰山?”老师傅道:“当然要去,不过这是一次险会,朝云暮雨定有阴谋。”他说完挥手道:“你仍旧回城去罢,今后行动要处处小心。”古士奇见他说完就走,随即立着目送,一直等到老驼子背影消失之后,他即转道回到客店。在傍晚的时候,二女同时走进他的房中,贺女进门就问道:“会到老师傅了?”古士奇心知她们已看见了,于是笑道:“二位跟在后面吗?”薛女笑道:“现在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了!”古士奇道:“二位定已见到黄金山人了,否则怎知在下身份。”贺女笑道:“你真是个鬼灵精!”古士奇急急问道:“二位也知道那大汉的本来面目啦?”贺女道:“如不是黄金山人将我们拦住,我们迷迷糊糊地去追‘血尸’,这时已在百里之外了,此际还能回来吗!”古士奇道:“老师傅说怪帖可能是朝云暮雨所发,他也接到一份啦。”贺女笑道:“这个不要管他,你倒是真喜欢肮脏,还不去恢复本来面目。”古士奇道:“这样不好吗,我倒感觉很方便,既可放纵形骸,又可避免无谓麻烦。”贺女笑道:“你真是没有出息,快去呀,我们已替你买了两套衣服。”古士奇笑道:“去哪里?你们将我的房间占住了。”二女忽然同声大笑,似知自己糊涂了,立向古士奇作个鬼脸,如飞走出房去。古士奇看到床头有个衣包,打开一看,见是一套长衫、头巾、布鞋、一套紧身衣裤、马靴,另外还有一条黄丝腰带。他看了都很中意,于是立即改头换面,‘重新作人!’很快就焕然一新,依旧变成他本来面目。未几,二女已在叫门,古士奇在内笑道:“早就好了,你们进来罢。”二女进房一看,居然惊讶不已,薛女叹道:“好一个美男子!”古士奇哈哈笑道:“薛小姐这一称赞,在下岂不羞答答的。”贺女啐声道:“老脸皮!”古士奇大笑道:“江湖风霜劳顿,纵不老也厚多了!”薛女见他毫无世俗儿女之态,爽朗豪放,不禁暗暗点头,笑道:“现在我们应当改变一下称呼才行了,你说你叫我们做啥?”古士奇道:“如二位不弃,我叫大姐、二姐如何?”贺女欣然道:“这还像话!”薛女道:“你不嫌我这大姐出身微贱吗?”古士奇正色道:“大姐乃世之奇女,连老师傅都赞不绝口!我想敢稍有不敬之心?”薛女叹声道:“能得老师傅看重,我这一生再无遗恨了,士奇,那我就冒昧认你这个义弟了。”古士奇立即见礼,长揖及地道:“小弟终身奉养大姐如亲姐。”贺女笑道:“我呢?”古士奇道:“你的年龄不比我大多少,喊你一声也就够了,作正式的姐姐还嫌小了一点。”薛女格格娇笑道:“你这张嘴可真厉害!”贺女嗽嘴道:“他哪里是嘴厉害,简直是老气横秋,哼,我才不稀罕你这种诡计多端的弟弟呢。”古士奇大笑道:“从川南跟踪我到武当,你才是诡计百出哩,好在我没有作错事情,否则不被你暗杀了才怪呢。”二女相视一愕,随即笑得直打跌,贺女道:“谁叫你行动鬼祟,化身无常!”三人说笑中,店家已送上晚餐,二女就在古士奇房中不走了。晚餐后,贺女提议要连夜赶赴泰山,古士奇却力加反对,他要让二女好好休息一夜,薛女知道到泰山非一日一夜可以到达,于是折衷道:“今晚赶路是可以,但不宜性急,免得敌人以逸待劳,我们决定后天早上到达就行了。”古士奇认为有理,于是各自收拾一番,算清店钱,趁夜动身。在二更天的时候,三人已过了山东边境的南桥镇,古士奇在离开邳城时买了一包点心,这时在镇东一条河边停下来道:“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吃了点心再走,这里有两条路,不知走右面还是走左面呢?可惜没有行人可打听了。”贺女笑道:“泰山在泰安城以北,现在还差得远,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如走大道须绕台儿庄,走枣庄,奔腾城,过邹城,曲阜,到大汉口,赴泰安。现在我们走的是小道,但也要到临沂才有大路可通,如一直奔山路,那就必须经过抱犊山下,此后就没有大路可走了,须至泅水城才有大路,结果仍须通大汉口。”古士奇道:“只要不绕道,愈冷僻愈好赶路。”二女同声道:“就照你的意思走罢。”吃了点心之后,贺女又道:“近年抱犊山听说有人落草为寇,我们经过时,顺便到上面去看看如何?”古士奇道:“只要他们不为害善良之人,我们管他作甚?”贺女道:“落草为寇的,能有几个不拦途打劫商旅行人?”薛女道:“要扫清很简单,我们是顺路,上去挑了不就是啦。”三人运起轻功,末到四更即发现前途有座高耸的奇峰,贺女指着道:“抱犊山在望了,那是主峰。”古士奇笑道:“我们本来去打大魔头的,顺便倒先打起小妖精来了,由我作先锋罢。”到了山下,贺女追上道:“到达主峰还远,现在就得仔细搜查了,他们不一定就在主峰上;也许是以山谷为寨栅。”古士奇笑道:“难道他们还照古法子,设忠义堂,聚义厅那一套不成?”贺女笑道:“虽不那样俗气,但他们的住处还是有的,听说这位寨主还不是无名之辈哩!”薛女笑道:“大不了是个普通高手罢了。”古士奇边走边听,回头道:“人数多不多?”贺女道:“传言有八九十个,寨主姓乌,名叫乌韶彪,人还不到二十岁,剑术非常精,居然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哩。”古士奇道:“如果人不太坏,我倒想收伏他!”薛女道:“此人很大意,这附近竟没有设暗卡,莫非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假设是个草包,你收他作什么用?”古士奇道:“现在还料不到,我们再进去一段必有动静。”他们又过了两座矮峰,贺女忽然叫道:“士奇,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古士奇稍一静神,郑重道:“有高手在拚斗!”贺女腾身而起,一闪抢到前面道:“巧啦,居然有人走在我们前头。”古士奇向薛女道:“大姐,快,这不似攻山,而是四个特殊人物在死拼,一对用拳掌,一对施剑术,打得激烈无比。”贺女已在一口气之下登上一处崖头,她向下一看,陡然惊叫道:“是黄金客夫妇和黑天神、黄天神在动手。”古士奇诧然道:“黄金客是一男一女不错,怎么从未听说是夫妇?”贺女道:“这是武林中一大秘密,江湖知道冬日先生和夏风女史便是夫妇的没有几人,士奇,我们上前出手!”古士奇到了崖上一看,只见双方正是棋逢敌手,但他突然之间竟替黄金客夫妇担起心来,点头道:“我们下去,你接住黑天神,我接住黄天神。”薛女将他拉住道:“你不要急,黄天神由我来,你在旁边监视。”古士奇闻言一怔,暗村道:“她竟敢接斗黄天神?”贺女已飞身下崖,冲口大叫道:“黄伯伯,侄女来了,你老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