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头一身短在短裤,布色尽褪,补疤上面加补疤,看来倒还洁净,头发开了顶,秃顶发亮,四周的头发甚是稀疏,近看也能见到头皮,一口八字须,三角眼,蒜头鼻,黄板牙齿,面如猪肛,倒还由中透红,看表面年龄不大,估计不出六十。白金妃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惟独古士奇却起了紧张,他暗暗地一拉白金妃,叫她不可太接近。土老头没有留心到他们两人,但却对五小注了意,及至走过十字街口的时候,他向着“赛红孩”越天龙招手叫道:“小鬼头,你们又盯上爷爷来干什么?”赛红孩嘻嘻笑着走近他,扮个鬼脸道:“咱们的钱又用光了。”土老头早与五小认识,这倒是出于古士奇意料不到的怪事,耳听另外四小也围了上去吵着叫笑。老头子似被五小闹怕了,急急又自破衣里掏了一把铜钱出来叹道:“孩子们,你们这样花钱太浪费了,三天前给了你们二十文,到了今天就喊没有了?在我老人家足可作两个月的饮食用度哩。”赛红孩伸手接过去大笑道:“天下哪有像你这样的守财奴!”白金妃闻言一怔,急急向上老头脑后看去,发现土老头脑后衣领上绣着“四季发财”的字样,不禁暗暗吃惊,传音古士奇道:“他真是守财奴吗?”古士奇点头传音道:“我早就看出是他了,你也看到他衣领上那些绣字吧?这也许是他的特别暗记。”白金妃道:“五小大概也知道了,但为什么不怕呢?”古士奇道:“我正在为此怀疑。”土老头这时已被三个男童拥着离去,惟有两个女童却向白金妃面前行了过来。古士奇知道必有事故,于是立同白金妃迎上道:“小妹妹,咱们是第二次会面了。”“赛龙女”聂蓉蓉注视他良久才点头道:“你那次算是善意的撒谎,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但你却轻视我们打不过清廷卫士和红袍教主。”古士奇大笑道:“早知你们连守财奴都不怕,当初我真是替你们空操心了。”“赛玉女”曾苓苓接口道:“你已认出那土老头的身份了?”白金妃接口道:“他后领上绣有一种可笑的标帜,只要留心就不会错认,只有守财奴才想四季发财。”“赛龙女”聂蓉蓉闻言诧异道:“你们也知道他的秘密!”古士奇大笑道:“我们知道他的秘密又有何用?却比不上你们的勇气!”“赛玉女”曾苓苓道:“我们倒不是有勇气,只是知道他从不杀十五岁以下的幼童罢了。”白金妃讶叫一声道:“有这回事?”聂蓉蓉道:“这也是他的秘密,甚至还怕幼童们向他胡扯。”古士奇道:“你们去了三个,留下两人作什么?”曾苍苍道:“我们是奉了黄金客爷爷之命行事的,而且指示我们向你求教。”古士奇闻言一愕道:“向我求什么教?”曾苓苓道:“他的金银堆集如山,老师父和黄金客爷爷叫你领导我们设计套取他的藏宝图,同时挑起他和‘血尸’、‘朝云暮雨’二人火拼。”古士奇道:“我们不能和他接近,纵有妙计亦无法施展奈何?”聂蓉蓉道:“你只在暗中设谋,出面有我们五个。”古士奇沉吟一会道:“你们仍旧跟着去,待我想出办法后再指示你们行动,第一步最好使他向北行。”聂、曾二女点头道:“那你就不可离远了,否则我们无法向你取得联络。”古士奇点头道:“这个自然,我们不会离开你们附近。”聂蓉蓉临走又道:“守财奴目前正在追踪‘血尸”,你们在两魔之间千万不可大意。”古士奇笑道:“最好连‘朝云暮雨’也在守财奴的目标之内。”曾苓苓道:“他们三人离不了连贯追踪的,只要发现一人,其他两人绝对亦在附近,惟各有顾忌,不致随便动手的。”古士奇摆手道:“这就好办了,你们快去罢,我如想到妥善之计就通知你们。”二女点头告别,她们很快就钻进人群中去了,古士奇带着白金妃仍旧在街上边玩边观察。不知不觉中,二人行到县衙门前,古士奇发现街上到处都是身穿号褂子的清兵,一只一只的“勇”字背在胸前和背后,看来非常醒目,古士奇暗暗一拉白金妃道:“你看出县衙门前有什么名堂没有?”白金妃摇头道:“莫非有仗打了,那些兵勇都是弓上弦,刀出鞘的,人数不下一千名哩。”古士奇轻笑道:“看样子是要去攻什么山寨似的,不过多了二三十匹驮马。”白金妃道:“那不是骑兵就是运粮草的。”古士奇又摇头道:“运粮草的马背上应该是大麻袋,是骑兵就得鞍轿整齐才对。”白金妃道:“你看出什么没有?”古士奇道:“这些马一定拿来驮木箱用的。”白金妃诧异道:“木箱里面一定有东西呀?”古士奇笑着道:“当然,你等着瞧,木箱尚未运出来,保证一只一只都是沉重的。”白个好似有所悟,豁然道:“这些兵是准备押运银子吗?”古士奇将她带到一家店门旁,轻声道:“你猜对了,当心,有不少卫士和两个将军出来了,同时你要注意附近街上,居然有不少江湖人物在鬼鬼祟祟地穿梭往来,看情形有人要动这批银子的脑筋呢。”白金妃急急道:“我们也不可放弃这笔生意。”古士奇道:“不要慌,让人家先动手,咱们等着捡死鱼。”白金妃道:“那我要先去通知五小才行,免得他们有事找不到。”古士奇道:“一有大批银子出现,守财奴焉得轻轻放过,还有风流客呢。”白金妃叹声道:“假设真有这些老魔头出手,我们的希望就微乎其微啦,也许还害多于利呢。”古士奇看出她有怯意,立即劝道:“看势行事,力不达则用谋,假设当真没有办法,我们就在暗中不出去,但却不能不跟去。”白金妃道:“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着么?”古士奇轻声道:“我们看看附近有哪些江湖人物再作决定。”白金妃跟他在衙前后转了一圈,可是他们看到的都是些生面孔,最后他们在北门口才发现两个神船帮的高手。古士奇轻轻一拉白金妃,很快地由人群中出城门,及至城外才向白金妃道:“我们快赶路,各路武林都准备在南川城外金顶山下手,神船帮更提前动身了。”白金妃诧异道:“南川距峨嵋足有十日路程,他们为何要在那儿下手?”古士奇道:“清廷的银子早已偷运出去五天了,县衙前摆的是假阵势,刚才那两个神船帮高手已探得确实消息了。”白金妃道:“你不会听错吧?”古士奇道:“全凭神船帮高手口中说出当然不能深信,等一会你看到两个卫士的行动就知道绝对错不了。”白金妃面现愕然之色,疑问道:“两个卫士?”古士奇扬手一指前面道:“两个私通神船帮的卫士走露了消息,他们就在前面。”白金妃惊讶道:“这两个卫士莫非就是神船帮放在清廷卧底的人物?”古士奇摇头道:“是神船帮以五万两银子买通的奸细,可惜消息不密,又被各路武林知道了。”白金妃奇怪道:“你在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古士奇轻笑道:“刚才在北门口由神船帮两高手口中听到的,我们快点追,那两个卫士等会就要与神船帮人物接头了。”白金妃侧身向小道奔出,回头道:“官道上人太多,不能施展轻功,我们从右侧小道追上去。”古士奇微笑道:“也好,顺便也好看看右侧林中有个什么样的人物,此人已发现我们了。”白金妃陡然立定,睁大眼睛道:“林中有人?”古士奇道:“而且还在等着我们见面哩!”白金妃真不相信有那样巧的事情,长身就向林中扑进。林密而大,她扑过约有数十丈远,忽见在一处空隙中现出清廷总卫长令狐申来,触目不禁既惊又奇,随即冷声道:“令狐大人在此做什么?”林中没有第二个人,古士奇也感到非常奇怪,但见令狐申带笑迎上道:“白女侠,二位可是想去追我手下两个叛徒?”白金妃知道有异,坦然点头道:“相信令狐大人也已经获知个中情由了。”令狐申哈哈笑道:“消息既被叛徒出卖,看情形已是无法挽回的了,但他们也休想得到五万两银子,实不瞒二位,那两个东西已被在下处决了。”古士奇微微笑道:“阁下莫非准备银子被劫么?”令狐申郑重道:“这批银子虽然只有四十万两,但是西康的贡银,全权负责人是裕贝勒,在下只是从旁协办而已。”古士奇大笑道:“以裕贝勒的声望就可保护银子不失嘛。”令狐申道:“护银的除了一统大兵之外,九王爷还请了两位异人来接,这次不论是什么人要想动手,恐怕都难逃那两位异人的掌握。”白金妃冷笑道:“阁下可知有哪些人想要下手么?”令狐申阴笑道:“主要人物是神船帮的后台‘风流客’,再说得严重一点也不过是守财奴!”古士奇道:“九王爷请来之人不见得就能敌得过守财奴。”令狐申嘿嘿两声道:“阁下如不相信,到了南川就可知道,也许还能看到一场空前的猛斗。”古士奇大笑道:“在下虽未打算跑一趟长途,既然有好戏可看,那就勉为其难了。”令狐申拱手道:“二位也许要迟一点,请恕在下先走一步了。”古士奇微微笑道:“阁下请。”白金妃看到令狐申穿林去后,急向古士奇道:“清廷真能请出什么异人不成?”古士奇道:“看他说话的口气似乎不假,但不知请来两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白金妃道:“我们追上去,相信能从他身上查出一点名堂来。”古士奇点头道:“我们要接近一点,以免他摆脱我们。”二人商量后立即追出,察看方向确是往北,于是一路盯着不放。令狐申走的路线非常冷僻,他似也怕遇到几个老魔头,可是再未发现他与一个手下相逢。这样追了七天,有时连夜晚都未停止,古士奇确定他真个向南川方面急走的,于是暗暗放了心。第八天中午到了一座大镇,地名叫做蒲河场,古士奇看到令狐申进了镇后,他却带着白金妃绕镇前进,于镇北十里处才停,找到农家买了些食物,勉强吃了一顿。当二人食罢又待前进时,突然发现一座土山上现出两个人影,白金妃刚才举步,不禁讶叫一声道:“原来是‘赛哪吒’易人法和‘赛金童’匡玉阙!”古士奇笑道:“确是他们两小,怎么意赶到我们前面去了。”白金妃道:“要不要招呼一声?”古士奇道:“金顶山快到了,不要叫。”他们不叫,两小早就看到了,只见他两本是向前进的路线忽然转了弯,须臾就停在大路上的旁边。白金妃一见笑道:“快点,他们在等我们啦。”古士奇加紧奔出,走近大笑道:“二位小弟有事么?”“赛哪叱”易人法精灵地向大路前后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们是不是为了清廷的银子而来的?”古士奇道:“那还要问。”“赛金童”匡玉阙抢着道:“银子现还停在蒲河场镇上,但这次你们千万不要出手。”古士奇故意问道:“为什么?”“赛哪叱”易人法郑重道:“清廷方面来了两个异人,这是守财奴跟我们说的,听说功力高得惊人,这两人接银子是假,要夺回龙骨图是真。”白金妃急问道:“守财奴可曾说出那两个魔头的姓字号吗?”“赛金童”匡玉阙点头道:“看守财奴的神情,他都好像有点紧张似的,听他说,那两个魔头一个字号为‘黑天神’,一个叫‘黄天神’,都是从不出山的海外魔头。”古士奇道:“两魔在不在镇上?”“赛哪吒”易人法道:“现在还不知道,守财奴亲自去查了,却叫聂蓉蓉去查金顶山,要曾苓苓查南川,要越天龙去直南川到金顶山那条路上,却要我俩来这一带观察。”古士奇正想再问他们几件事情,南来路上接连出现了几批人物,于是急对两小道:“你们快点向路旁林中去,镇上有动静了。”“赛哪吒”易人法伸头一看,轻声道:“在前面一批似有‘飞鱼岛’两怪在内,那也是第一流魔头。”古士奇闻言一愣,急急随着他们进入林中问道:“什么是‘飞鱼岛’两怪?”“赛哪吒”易人法郑重道:“‘飞鱼岛’是北海中一个最小的险岛,行船都不敢向该岛接近,上面有两个老魔隐居,一个号叫‘白鲸星君’,一个叫‘蓝鲸星君’,我们在三天前见他们和少林武当两个掌教大打了一场,居然打了七百多招还未分出胜败。”古士奇骇然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两人的来历?”“赛金童”匡玉阙接口道:“是守财奴在暗中告诉我们的,而且猜想是‘黑天神’和‘黄天神’邀来帮忙的,这两魔既已出镇,想必银驮子也要出动啦。”古士奇挥手道:“你们快去会守财奴,我要留心这两个魔头。”两小应声去后,古士奇仍带白金妃上了大道,恰好走在南来旅客的前头,他暗暗叮嘱白金妃,叫她当心应变。那批旅客计有十几个,所说的两个老魔却走在中间,两下接近了,古士奇这才看清他们的面目,一个尖头阔嘴,形态凶恶,身穿一套黄色短装,两手空空,看不出带有兵器,一个大头大肚,脖子短得几乎看不见,身穿一套又大又长的黑色大褂,在手旁挂着一只大葫芦。白金妃担心古士奇不断回头,传音道:“你的举动可要小心。”古士奇笑道:“在他们的眼睛里根本没有我们这样的人物,这点你请放心。”白金妃大急道:“你看看,他们走到旅客前面来了!”古士奇又笑道:“那是接近金顶山之故。”未见,两个老魔头已在不知不觉中到了古士奇背后,同时响起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喂,小子,你可是神船帮的?”古士奇装作不知,依然行走如故!“喂,前面小子,老夫在问你。”古士奇慢慢的转身过去,知道发话的是那大头大肚的老怪,但仍然不予理会。白金妃有点沉不住了,她暗暗蓄势戒备。那大头老魔两次未得回答,心中似有怒意,大步来到古士奇五尺远近,沉声大喝道:“你小子既然不聋,难道是哑子不成?”古士奇面带冷峭,沉声道:“你又是神船帮什么人?”大头老魔嘿嘿笑道:“这小子竟敢顶撞老夫?区区神船帮能容得下老夫吗?”古士奇仰天大笑道:“你既不齿神船帮,为何又将其强加于我的份上,同时你出口小子,闭口小子,我看你白长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居然从小就未受过礼教!”大头老魔被顶得吹胡子瞪眼睛,张口无言,面色发青,双手微抖!尖头老魔抢出一步,手指古士奇嘶声叱道:“你小子大概活得不耐烦了,老夫等如不是替官家办事,今天你就没命了。”古士奇哈哈笑道:“无故杀人,谅你们也不敢!”他听到两魔无法打过少林和武当两位掌教,心中已毫无怯意,接着又大笑几声道:“二位如不想将贡银运过金顶山,那就在此多停一会罢,要想印证几手也未尝不可,在下生平从不怕吹大气的人物。”大头老魔大怒,猛地一指点出,吼声道:“老夫就杀了你又怎样?”一股指风如剑,破空带出嗤嗤之声,古士奇早已运足“九死神功”,右臂抬起一挥,硬将对方指力拂开,冷笑道:“飞鱼岛的功夫何足为奇!”尖头老魔看出同伴师出无功,急急将大头老魔拦住道:“老大且慢,这小子有点来头,先问清楚再动手。”大头老魔的指力一被拂开,他感到指上真气竟起逆窜之势,不禁骇然一震,第二招待发又停。古士奇看到大批旅客已不敢接近,随即冷笑一声,转身道:“二位如想逞能的话,也不必急在一时,金顶山下早有不少人物在等着你们。”他仍慢慢带着白金妃向前行去。尖头老魔急急追上叫道:“年轻人,你从哪里知道老夫等这次所行使命,莫非也想打劫贡银?”古士奇大笑道:“小小三十万两银子,在我眼里比道旁的石头还要看得轻贱。”尖头老魔道:“你怎么知道老夫等人的来历?”古士奇点头道:“毫不稀奇!”大头老魔此时又赶上道:“金顶山下有些什么人?”古士奇道:“差不多都是和在下交过一二次手的人物,你们两个做前站只怕不够分量。”大头老魔嘿嘿笑道:“银子现已运出蒲河场,倒要看看谁敢前来动手。”古士奇道:“二位须多能敌住一个守财奴,那还要看‘黑天神’和‘黄天神’能不能打过‘朝云暮雨’和‘血尸’,何况尚有风流客所率的神船帮,我想暗杀帮两个正副首领‘千头虎’东方焰,‘百脚狼’冬阳也不会后人一步,同时还有个赤须魔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可不是你们吹大气可以吹倒的一群,银子只不过是此次风云际会的药引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