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大桃含笑走来道:“你两个方才又手痒,打了一下落水狗咧。小珠无妨,杨师妹却又无端惹出一件小小是非来,你知道吗?”弃儿不由一怔道:“方才动手并不是我和小珠的意思,实乃奉公孙道长之命而行,难道师父因此见责吗?”大桃又笑了一笑道:“你不要害怕,师父并没有因此怪你,不过另外却有一位道友,要见见你,人家的师长已和师父说过了,所以师父才着我来寻你。”弃儿又是一怔道:“我向来随师修为,过去从未出山一步,除那次和你追那老怪,被师父带到北极上空和松苓谷一次而外,到这里来还是第二次,同道之间也极少认识,怎会有人忽然要寻起我来,这不是怪事吗?”大桃笑道:“相见何必曾相识,人家要找你那有什么办法?”杨弃儿道:“到底是谁要找我,真是师父教我去见他吗?”大桃道:“你别问是谁,如果不是师父之命,我能跑这一趟吗?”说着又笑道:“你只跟我去一下就明白咧。”小珠见大桃来约弃儿同行,便先作别而去。这里大桃携着弃儿,重又向山坡上走去,一直到了那座绿玉楼台下面笑道:“这事完全是因为你那五行日月轮惹出来的,适才你没有看出来,有一柄和你那五剑一轮同样的仙兵去追逐那众妙仙姑白玉蝉吗?这两件前古仙兵本来是一对,如果双轮合壁威力更大,所以人家打算认识你这宝轮的主人,那人便住在这庄楼台里面,你自去吧,恕我不陪咧!”弃儿方说:“你既已来了,为何不一同进去。”大桃格格一笑,已纵遁光飞去。弃儿方在不解,暗想那人既要找我,为什么不由师父当面介绍,反要自己寻到人家住的地方来,猛听那阁楼之中走出一个人来大笑道:“你是雪山道友门下的杨弃儿吗?适才我已见过尊师,本拟命小孙和我那外孙女前去寻你,无如他两个新受重创之余,虽蒙公孙道友等各赐灵丹,得以复原,究属不宜多所行动,所以才诧雪山道友把你寻来一谈。“一则让我见识你那前古仙兵的妙用,二来这一对仙兵,那柄月轮久在小孙手中,为了将来弭劫祛魔起见,最好能够双轮合璧,成功更大,所以让你和他先行认识认识,以后便好订交,遇上事彼此也多个照应。”说罢,竟一摆手,含笑相延入内。弃儿一见来人竟是那南极小仙源迂仙江浩,料定那柄月轮一定在他孙儿江远手中,但不知心中如何忽然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如非因奉师命而来,直欲掉头回去。那迂仙江浩却殷勤相招一面又笑道:“难怪小道友有此仙缘,能于无意中得此仙兵,原来骨格禀赋也绝异恒流,老朽今日又算是大开眼界咧。”说罢,竟自迎了出来。弃儿无奈,只有躬身道:“老前辈太夸奖了,弟子现在尚未出师门,只不过因缘巧合,侥天之幸,偶然获此仙兵而巳,何敢克当这等谬赞。”说着,便随着进去。那江浩并不在楼下停留,竟邀弃儿上楼去。等再到楼上一看,只见窗明几净,陈设也非常古雅简朴,那梅莹跌坐在东侧一个玉蒲团上,似正入定尚未下丹。北面西角上设着一张苍玉小榻,江远本蜷卧在榻上,面色惨白,便似大病初回一般。他一见弃儿进楼,连忙翻身,从栏上起来,迎着道:“适才我祖父已经说过,本当命我前去看望仙姐,只因迭遇妖人,神形俱受重创,适在楼上又气那众妙仙姑不过,勉强打她一五行日月轮,真气强一运行,吃亏更大,所以未能前去,反劳仙姐前来,还望恕罪。”弃儿一见,虽仍讨厌,但见他勉强挣扎之状,又非常怜惜,忙道:“江道友不必起来,我在此地,也可算得主人之一,既然江老前辈有命,当得前来拜谒。”江远却不管好歹,仍然挣着坐起来,一面逊谢着,一面整顿衣服,打算下榻,江浩已经走进来,见状连忙笑喝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听话,果真你能起来,我还去把杨道友请来吗?适才如非你逞能,将那五行日月轮放出去,何至真气又受损伤,当真你这小命儿是盐换来的吗?还不快些与我仍旧躺下去,杨道友既然叫你不必起来,难道还怪你不成?”弃儿虽不让江远起来,只因男女有别,不好阻拦,一听江浩的话,知他受伤甚重,忙也道:“道友既受伤甚重,还请躺着,我已来了,有话躺着说不也一样吗?如果再勉强撑持,倒是世俗之见了。”江远人已撑不住,闻言勉强把手一拱,说道:“仙姐请恕亵渎。”便又倒了下去,喘息不已,那脸色越发可怕,江浩不由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种药丹,塞在他口中道:“痴儿,如再不自珍重,那就难免又要转一劫了。”江远吞下丹药,看着弃儿只垂泪不语,江浩又喝道:“你还不快将眼睛闭上,少时我自当将一切因果告诉杨道友。她乃雪山门下,适才我已和雪山道友说过,在这大会之后,还有好多事,要你两人一同去做,你如真气耗损太甚,岂不误事。”江远闻言,方才将眼闭上。江浩又笑向杨弃儿道:“杨道友你且请坐,我还有话说,但小儿女因被妖人夺舍,精气神耗损均重。莹儿功力较深,元婴已成,还无大妨碍,这个孽障却甚可虑。如非公孙道友和其他各人不惜以灵药相助,至少也须一甲于才得复原。但他不自量力,一见道友五行日月轮飞出,妄想双轮合璧,将那魔女除去,真气损耗更大,非有仙芝等物,一时更难痊愈了。”弃儿不禁失惊道:“前见两道友虽被妖人将法体夺去,仍能以元神应敌,那二妖人又不久即一死一逃,我正钦佩无已,难道元灵真气便因此受伤吗?”江浩叹息道:“道友阅历尚浅,那里知道魔道的厉害。那二黎叔侄,素精摄魂夺舍之法,如果旁人只一被扑上便算完了,所幸他二人随我修为有年,此间诸道友又下手援助极快,才不容得逞,否用便纵有灵丹妙药也是枉然了。就这样,他二人气血已被那两个妖人吸去不少,看去虽已复体,但无形亏损极大,此刻全仗各种灵药才能收摄真气,引火归元,所以不便迎迓。要不然,远儿固然非亲自前去奉访不可,便莹儿也决非失礼之人,如今却说不得咧。”接着,看了杨弃儿一眼又道:“道友过去劫中,本与远儿为同道至友,那两柄五行日月轮原只一柄月轮在道友手中。后因一事,道友与远儿发生误会,慨然以至宝相赠,便自兵解转劫,当时曾经有言,要再相逢,除非双轮合壁,否则便再历百千万劫,也永无见期。远儿自道友化去,睹物伤情,也曾各处打听,迄未见此轮出世,后来他虽也历转数劫,却仍念念不忘。“此番我来赴会,虽是打错主意,又不明魔道中人阴险狠毒,妄欲调停其间以弭劫数,远儿跟来,则志在打听此宝有无出世与道友下落,所以他初见宝轮飞去,便惊喜欲狂。无如彼时,正在危殆之际,无法相见。后来等群魔逃死,人已委顿不堪,幸赖各位道友鉴我愚忱,不但不与深究,反而各赠丹药,助他兄妹复原。“远儿人稍平复,便又急欲查询道友系何人门下,以便相见,是我拦住不令前往。却想不到,魔女众妙仙姑白玉蝉一来,道友又飞出五行日月轮,他虽在委顿之中又违我令,将月轮飞出,欲图合壁降魔,一面看看道友是否还认得当年故物,不料未能将道友引来,真气又损耗太甚,几乎昏倒,我才不得已而自行打听,方知道友现在雪山门下,特为请来一见。一则稍遂远儿之愿,二则二宝合璧与将来祛魔弭劫,更添不少威力,道友能尽释前嫌,与远儿重修旧好吗?”杨弃儿虽对江远厌恶怜惜兼而有之,但对前因已昧,不觉茫然道:“弟子愚昧,对于过去诸生事迹,均已不复忆及,还求明白见示才好,否则请恕不便再作答呢?”那江远躺在榻上,闻言连忙又睁开二目道:“仙姐虽然已昧前因,但举止言行犹昔,又寻得日轮归来,一定是再来人无疑,小弟负疚数生,便因此再转一劫也不得不说明了。”说罢,因为内心激动过甚,气息仅续,又要晕过去,江浩忙道:“此事我已与雪山道友言明,承她之情,慨允相助,并将杨道友前采九天朱兰所炼丹药,赠你一九,她一时又不离开此地,你何必如此急急说明前因,等你真气稍复再为细谈不好吗?”江远虽不再开口,那两行清泪早从眼中流出。弃儿一看,心知此中必有重大情节,但睹江远可怜颜色,愈加不忍道:“道友请暂安心保养,小妹虽然未闻至道,又昧前因,但前生恩怨,已成过去,只非穷凶极恶,如魔道中人所为,决无不能化解之理,何况道友如此真挚惨痛,足证即有失当之处,也久经悔悟,小妹当日,即使所遭极惨,也再无仍念旧恶之理,便此时不说也罢,不然固与道友不利,便江老前辈也于心难安,这是何苦呢?”江远听罢,不禁面有喜色,又要开口,江浩连忙制止道:“你又打算说什么,须知七情激动,真气一散,便真仙也救不得咧。杨道友既如此说,你还想什么,如因此再转一劫,她一旦尽悟前因,你能对得起人家这番宽宏大量吗?”江远方才又闭上眼睛,用五龙蛰法,强调真气,渐渐安静下来。杨弃儿心中疑惧万分,不知自己与江远是何恩怨。猛听梅莹已从那白玉蒲团上站了起来笑道:“外祖父,要依我看,你和远弟二人全有不是之处。他不顾一切,舍死忘生的急急要把话说明,固然痴顽太甚,你老人家既把人家请来,又与雪山老前辈已经说明,为什么不先对这位杨道友把这场恩怨说明不也要好得多吗?反正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还有什么避忌吗?”说着,人已起来,一面向弃儿含笑为礼道:“小妹适因真气未能运行如意,心恐稍为大意,将来留下病根,所以姐姐到此未遑远迎,还请恕罪。”弃儿一面答礼,却因欢喜冤家四字,未免心中一动,立刻红潮上脸道:“姐姐如果真气尚未调匀,还请静摄才是,至于前生之事,暂时不说也罢。”梅莹笑道:“我不比远弟,现在早已好呢,只真气一经调匀便不难复原,要不然我也能跟他学,一见你来,便不顾一切抢着要说话吗?”说着又向江浩道:“外祖父,这里说话未免又令远弟激动,我和杨姐外面说去好吗?”江浩笑道:“你这妮子就是这样无状,当着生人连我也排揎起来,你既愿意和杨道友说明也好,不妨就此前去,也好让你远弟稍为休歇一会儿。”梅莹领命,携着弃儿笑道:“姐姐,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且到那山坡下面去说说如何?”弃儿一面向江远告辞,一面又回头看了江远一眼,方才随着梅莹一同下楼。梅莹笑道:“你别不放心他,少时我将前情告诉你,只不记恨便算是宽宏大量了。”弃儿不禁脸上又是一红,两人一同出了那座绿玉楼台,缓步走下山坡,梅莹边走边说道:“姐姐,你现在雪山老前辈门下,当真就半点前因也记不起来了吗?”弃儿红着脸道:“小妹此生本一人家弃婴,虽蒙恩师从小便收在身边,便连今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何况数劫以前的事,否则焉有明知不言之理?”梅莹笑道:“既如此说,我便不妨直言相告了,老实说,你前生便是我表弟媳咧。”弃儿脸上愈红道:“既是前生的事,谁知道这些呢,只你不骗我就行了。”梅莹又笑道:“你别害羞,我平白骗你做什么,不信等回去一问雪山老前辈,她老人家,也许会知道的。”说着又道:“姐姐前生则也姓杨,名淑婉,出身成都玉真观女道士,原乃散仙玉真夫人门下,后随令师别开仙府南海复兴岛,也修成散仙地位。因与远弟云程相识,过从甚密,彼此全属旁门不禁婚嫁成了夫妇,便小妹也时常一同游行。本来天荒地老可以永不分离,谁知夙孽难逃,偏偏因一件细故,发生口角,闹得不可收拾。“不但姐姐因此兵解转劫,江远弟也历数劫方才重归外祖身边。其实当年此事,只不过一点极小误会,如非另有妖人播弄其间,你们也许决不会酿出那场惨祸来。我虽稍知其事,但迄今还有一点还没弄明白咧!”弃儿红着脸道:“到底为了什么事呢?既然我与江道友前生俱已修成散仙地位,难道竟为一点小事,便愤不顾身,连江老前辈和姐姐全无法化解吗?”梅莹一笑道:“你这一点倒还是老脾气,虽历数劫仍然未改,每次和远弟吵了嘴,事后全是怨别人没有替你们和解。须知你两位出事并不在小仙源,教我和外祖父到哪里替你们和解去咧。”弃儿不由羞脸越红道:“我是说正经话,你为什么要紧的话不说,却先来打趣人,这是什么道理?”梅莹笑道:“我何曾打趣你,真的是如此,不信你等远弟好了问一问他便明白咧。”接着又说道:“那事也因为这五行日月轮而起,我索性告诉你,你们两位前生向来出入必偕,从不单行,因此同道中有比翼双仙之称。那一次出事,便是为了往南海采取龙涎,制炼一种返魂香。想不到在真腊国一处荒岛上,你两人忽然分开,寻取龙涎。原本约定谁先寻着,便以剑光为号,由另一位去会合。却想不到远弟在岛外礁石之下,发现好多龙涎,放起剑光,却不见你人去,在那岛上整整寻了一天也没有寻着。“他心中自不免焦急万状,后来因在岛上寻遍不见人影,心疑你已离开那岛,又纵起剑光,飞在空中,查遍附近各岛,仍然不见踪迹,直到第三日中午,忽见仍在原来那座荒岛一座悬崖下面,飞起一个俊美异常的绿衣少年,直上太空一闪而没。接着便见你喜孜孜,持着一件奇怪的古兵器出来。远弟忙问道:‘为何几日不见,迭发剑光和本门信号也不见作答。’你却说:‘那崖下有一古洞,去时忽见洞口有五道光华拥着一轮象月光也似的东西一闪不见,因见光华有异寻常,料必系一件异宝奇珍。本想叫你,但恐宝物出世骤然飞去,所以独自入洞先细看一下,却不料那洞曲折直达海底,仗着五行真气,护身照亮,寻到尽头,已费不少时间。正打算折回寻你,那宝光又在身后发现,再回头时又被隐去,如此往来追逐好几次才将此宝寻着,却在洞中石壁之中,又因破壁取宝不易,所以才耽搁了这久等语。’“远弟闻言,一看宝轮也自心喜,又问你曾看见一绿衣少年没有,你当时因得宝喜极,摇头说并未看见。要依远弟本打算一同收取所见龙涎便行回去,偏你就必欲远弟入洞一看以坚其信。“谁知二人入洞看时,那藏宝石壁却现出一行朱书篆文,上面写着:“日月双轮,前古奇珍,融会阴阳,化炼五行,得老鹣谦,中道而分,他年壁合,神鬼皆惊,百千万劫,吾道长兴。”“远弟忙又问你,还有一柄日轮何在,你因只见一轮,又和远弟在那洞中搜寻,那柄宝轮并未寻到,却发现那洞中另有歧路,藏着一间石室,室中虽然无人,却床榻枕裳俱全,还有几件男子衣履。“远弟只说了一句:“那柄宝轮必被所见绿衣美男得去,或者你二人应成鹣霹亦未可知。”“你当时并未开口,出洞之后,便将宝轮交给他,也只说了-句:“今后虽历百千万劫,必将那柄宝轮寻来,以符洞壁篆文。”“并未再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探那龙涎,尽促远弟回来。可是中途一言不发,等到南极小仙源附近,你却突然用五行真气,震破天灵盖,自行兵解而死。“远弟虽见你颜色有异,却想不到你突然寻此短见,只有就空中一把将你尸骸捞住,你那元灵却被遁走。可怜他回来之后,只哭得死去活来,又缠着外祖父和我,到处去寻你元灵。但外祖父平日极少外出,却到哪里寻去。远弟寻了几年,始终不见下落,自觉对你不过,便也趁外祖父和我不防自行兵解,历转数劫,才被外祖父托一位神僧寻回,你仍消息杳然。“任外祖父再三相求,那神僧只说:你两位虽分终合,只等双轮璧合,便是破镜重圆之日,所以远弟历劫归来,便每天全望有这一天,却想不到会应在这里。我这一说,此中因果,大概你全明白了吧。”弃儿听罢,方在将信将疑,忽见大桃走来笑道:“弃儿妹妹,你要知道,你和江道友前生之事吗?方才师父已经说过,梅姐之语决无半点虚假,你如不信,但向我这寒犀镜中一看便知道了。”弃儿闻言,连忙接过那寒犀镜,一看正是前生绝命时情景,天灵盖震破,血光之中裹着元灵正待遁去,一脸悲愤之色,非常令人可怖。骇然之下,猛然一个寒噤,那诸生经历,历历都如在目前,不由痛哭失声,但不解那绿衣少年是谁。大桃似已知道她的心意,忙道:“妹妹,你要知道陷害你的那绿衣少年是谁吗?据师父适才相告,他便是那利仞天魔杨文秀咧。那厮自得佛门二宝之后,越发为所欲为,偶游南海,忽然发现那洞藏两件前古仙兵,竟是魔道中克星,初欲仗那魔法撮取,不想白费了好几天工夫,竟无法取出。“后来他索性在那洞中辟出一室,每天用神火金花去炼那石壁,又整整费了八十一天工夫,才将前仙广成子封宝神符炼化。却不料日轮竟自破壁飞出,未能到手,反几被五剑一轮将肉身绞毁,幸使佛门二宝护身,才免于难。“那柄日轮却被飞去,只剩下一柄月轮仍藏壁中。他虽不敢再妄自下手,贼心不死,仍想设法取出,一直守在那里。那柄月轮自日轮飞出后,每日子午两时,必自在洞中飞舞一阵方才回去,每日如此,丝毫不爽,便似宝物有灵,意欲寻觅破法之人一般。“起初两次,杨文秀几又被碰上,后来得知神物出现有时,他到时必在那石室之中暂避以免危险,因此被妹妹误打误闯遇上收来。这原是广成子仙师算就此中因果,早已安排好的布置,以便留赠师妹。却不料那厮偏偏在师妹取宝出洞的那一天,因与魔女殷好好有约必须回去一趟。出洞之时,又被江道友无心遇见,以致因为一句戏语铸成大错。“其实只是师妹合该有那一劫,却非老魔有意为之。不过据师父说,这个魔头,他年必在这双轮合璧下形神皆灭,还望师妹和江道友不必因此难过。”弃儿回忆前情,不禁泪痕狼籍。梅莹方在劝慰,大桃取回寒犀镜收好一面笑道:“何仙子顷闻江道友真气损耗过甚,一时难以复原,特代向何人讨了三粒何实。此物虽非九天灵芝、朱兰仙实等物可比,但到底也是人间仙品,如果吃下去,能运行一周天,再静摄数日,虽不能立即复元,那真气便能运用自如,再佐之以各位老前辈所赠灵丹也便差不多咧。”说着,取出三粒鲜红何实,递在弃儿手中,又道:“这仙实离开何人不能太久,两位快些同去吧,恕我还有差事,不能奉陪去看妹夫咧。”弃儿闻言不禁娇羞满面,死也不肯去接那三粒何实,转是梅莹代为接过一面申谢一面道:“这何实是千年何人所结果实吗?那真不枉人间仙品了。久闻此物岁久通灵,与参仙无异,如无旷世仙缘决难遇合,难道此间现有一株吗?”大桃笑着又把小珠巧遇何人,因其逃避妖人,移根潭底的话说了,才告辞而去。梅莹重又申谢,并笑说:“敬烦道友先向何仙子和何人致意,只等远弟稍愈,定偕弟媳当面再为叩谢便了。”说罢,扯了弃儿,便回那绿玉楼台,弃儿不由羞得要哭出来。偏大桃又促狭,猛一掉头道:“应该这样才对,如果不双双的前去申谢,那何仙子一定是要怪上门来的。”说罢,又向梅莹挤挤眼,方才向骊珠洞口而去。弃儿一伸拳头,捶了梅莹一下道:“全是你,无端要谈什么前生的事,到惹她取笑我!”梅莹不由叫声,“啊呀!”接着又笑道:“我这背上已经好多年没有被人捶,如今你这一回来,又该倒楣咧,谁教我是远弟的表姐来,凡事还能不看在他的份上吗?”弃儿猛忆前情,想起前生的事果然自己不但和江远情好甚笃,便和梅莹也如嫡姐妹一般。再一细想,当年的事,江远虽然不应该说那笑话,但自己也过于小性,竟疑他诬蔑自己不端,以致自毁仙业,率尔轻生,如非幸遇恩师雪山姥姥收在门下,岂非万劫不复。如今虽然天缘巧合,得于无意中将五行日月轮中的日轮寻来,夫妻重逢,前事大白。但这历转数劫的生老病死与诸般磨难,岂非都因一念之忿而起,又害得江远也跟着兵解转劫,其受尽诸般苦恼,也必和自己相同,不由悲从中来,又掩脸娇啼不已。梅莹连忙搂着她道:“你好好的又哭什么,如今已是双轮璧合,破镜重圆,还有什么不心满意足的。再说,你现在已蒙雪山老前辈收在门下,她老人家出入释道两门,自成一家,在散仙之中,算是已经登峰造极,你能得到这样的恩师又还有什么不好的?说起来,不全是因祸得福吗?您前生本来就爱哭爱笑,还爱生气,难道那一份习气还未曾忘却吗?”说着,一路抚慰,回到了那座楼上,先向江浩,献上那三粒何人仙实,又说明一切,弃儿也跟着哭拜在地呜咽不已。江浩一面接过那三枚仙实,一面命梅莹扶起弃儿,呵呵大笑道:“有此三枚何人仙实,那远儿就不患不能复原了。由此一端,足证正教各派,对于同道处处爱护,较之魔道的自私自利,一切以掠夺险诈出之就差远了。“我承此间诸位道友,以南极一方祛魔卫道之责相托,本来只有勉力从事,毫无把握,再则也恐那天外三魔,合力前往寻事,如今有此双轮合壁,便可不惧咧。但不知雪山道友如何吩咐,你二人知道一点吗?”弃儿只娇羞欲滴,掩面说不出话来。梅莹却笑道:“那大桃道友对于此事虽然未提,但以外孙女儿的忖度既是雪山老前辈命淑妹归来,必有深意。那前仙广成子洞壁篆书不也有双轮璧合神鬼皆惊的话吗?那便足见这一对五行日月轮,在未来这场仙凡浩劫之中要大显威力咧。“你老人家还想什么?大桃道友曾经说过,这何人仙实,要赶快服下去,你老人家,还不快送给远弟去吗?大会正日就在明天,说不定,我们会后就要赶回去,你不让他快些复原那怎么行?”江浩闻言,连忙接了三粒仙实,走向那张小榻,纳在江远口中,让他服了下去。梅莹又携了弃儿同到榻前笑道:“这是这里一株千年何仙所结仙实,人家全是看在淑妹份上送给你的,服下以后,只用本门玄功,运行一周天,便不完全复原,也可以行动自如了,今后你可不许再呕她呢。”江远服下仙实之后,闻言又打算起来,向弃儿申谢。弃儿见状不由瞪了梅莹一眼,红着脸看着江远道:“你别理她,这仙实服下去,必须要立刻运行一周天,药力才能和本身精气神融会,千万耽误不得。”江远连忙把头一点,又合上眼,仍用五龙蛰法,运行真气,梅莹只笑了-笑,又向江浩一使眼色道:“适才此间主人,大宴西方几位教主,不是力邀你老人家作陪吗?如今远弟既服仙实,已经不消再发愁得,还不快去看看,便不赴筵,你老人家,也得谢谢主人呀!”江浩会意,立刻一摸秃头,笑着走出去。不一会,梅莹又故意失惊道:“啊哎,我又忘记一件大事咧。”弃儿方才要问,梅莹已向楼下走去,那楼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江远和弃儿两人。半晌之后,江远已将真气调匀,运行了一小周天,那何人仙实立生妙用,不但神清气爽,四肢百骸轻健得多,猛一睁眼,一见祖父、表姐均已他去,不在室中,只弃儿一人,倚榻而立,双蛾微蹙,一脸愁容,看着自己。他不由从榻上一跃而起道:“姐姐,我们是在梦中吗?以前种种,全都是我的不是。只因一句戏言,害你兵解转劫,如今细想起来,那真万死莫赎,不想姐姐竟然不咎既往,如此相待,更令我感愧万分了。”弃儿四面一看,不禁又把双蛾一蹙道:“如今我承大桃姐姐用恩师寒犀镜一照,已经悟出此中因果,不过那是几劫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那绿衣妖人,便是和你们一同来此,大闹群仙会场的利仞天魔杨文秀,如果我当时不以一死明志,你能相信我吗?”江远连忙又慌道:“姐姐,你直到现在这个误会还不能解吗?当初我实在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决无见疑之理,你怎么又说出这话来,如今当着皇天后土,我如有此丝毫疑念,便遭天劫,永远不能成道,你也总该相信我吗?”弃儿噗哧一笑,一伸手,掩着他的嘴道:“没有就没有,你为什么又发起誓来,算我相信你就是咧。不过,我自转劫以来,已蒙雪山恩师收在门下,他老人家所参的是仙佛合宗,你再打算象那样无赖缠人却办不到咧。”江远不由越发慌道:“你骗我咧,适才表姐和祖父说的话我全已听见,雪山老前辈不是已经答应让你回来吗?”弃儿笑道:“我骗你?她那才是一厢情愿的话,不瞒你说,不但恩师并无此意,便我这次转劫早也打定主意,决不再堕绮障,所以生来奇丑,如非被那怪物蓝鼍喷上一口毒气,又巧服九天朱兰仙实,直到现在还是丑八怪的样子,恐怕你也未必要我咧。”江远又慌道:“任凭你变得再丑些,我也非要你不可,便雪山老前辈不答应,我也必拼受责罚用去求她,即使因此神形皆灭,我都在所不惜。可怜我这几劫以来,哪里不曾寻遍,生老病死苦况全有限,这无法自己的相思,却再也消受不得咧!”说罢,一伸两臂,拦住去路,大有怕弃儿逃去的样儿。弃儿见状,不禁脸色一沉嗔道:“亏你还是个修仙了道的人物,又已历转若干劫,这等痴顽不和俗人一般无二吗?果真再如此,那我便永远不会再理你了。”江远一面陪着不是,一面又笑:“你这话我决不相信,你看圣贤仙佛,谁真无情来,刘樊合籍,葛鲍双修,固为千古佳话,便佛祖如来,如果真是个无情汉,他何必以昔渡世人为心咧?”弃儿闻言,不禁娇笑道:“你这简直是不通之论,刘樊葛鲍犹可说也,这怎么能扯到如来普渡群生上去。人家说士别三日则当刮目以待,你却愈见荒诞咧。”江远忙道:“我这并不是荒诞之论,只因一时情急,未能解释而已,你只再听我一说便明白了。你既说我不通,我便要问你,如来为什么发下普渡宏愿,你知道吗?”弃儿笑道:“那是为慈悲一念而起,他看得世人贪爱嗔痴,如入烈火地狱,于心不忍,才发下普渡宏愿,你正患此病,怎么反冤枉起我佛来,这不应该下拔舌地狱吗?”江远也笑道:“你既如此说法,那便更好说咧,这慈悲是始于不忍,那不忍不就起于对世人的怜爱嘛?虽然如来无家室之好,不落情网,但他对于世人由爱生怜,由怜而发普渡之愿,到底还逃不出一个情字。“他如无情,便不会有慈悲与不忍,更不会有普渡群生的宏愿,自己逃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又何必管世人的闲账咧。这情之为用,本来是可以从夫妇始而及于万事万物的,你怎么只见其小不见其大,反说我不通咧!”弃儿不禁又嗔道:“你这又是歪理十八条,我才不信咧,果真如此,你不会也将这作用放大些,用之于普渡群生吗?我听师父说,未来的这场仙凡浩劫大到不可思议,前仙广成子,留赐这对仙兵,也许已经算定,你我他日,必须在这场浩劫之中,稍尽卫道祛魔弭劫之势,你不去作正经打算,却一味来缠人,不自己先已着魔吗?”江远道:“你放心,我既具有这点至情,必定会把他发挥到极处,从对你起,一直对芸芸众生,那一对五行日月轮,虽是降魔利器,其利用,还抵不上这由至情发出来的真爱。你没看见,那众妙仙姑那高魔道,到底挡不住安琪儿用至情至爱铸成的金箭一射吗?”弃儿又嗔道:“我不和你说这个,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套,你才服下何人仙实去,还不宜多说话,我先去咧。”说罢,便又起身,打算下楼,江远又拦着,央求道:“好姐姐你别走,我们再聊一会儿。照你这么一说,怕我才服仙实,不宜多说话,不也对我有怜惜之意吗?既有怜惜之意,便是由至情发出的一点真爱。再说我现在既蒙各位仙师,各赠灵药,又得此仙实,人虽尚未复原,真气却已运行自如,你却无须再对我顾虑咧。你我已经几劫不见,你难道还吝此一刻吗?”弃儿不禁双颊一红,唾了一口道:“哼,我才不怜惜你,老实说,恨你还来不及咧。”江远见她娇羞薄怒无殊往昔,不由又引起一片轻怜蜜爱,更拦着不放,弃儿左闪右避,到底走不出去,不由有点真生了气,怒道:“这里是玉龙潭,可不是小仙源,你如再缠我,叫外人看见成个什么样儿,对不起,我这一走,你可别想再见面咧。”说着便将纵身飞去,忽闻梅莹娇笑道:“淑妹,你别走,我来咧。”说罢,人已从楼梯下面,探身进来又笑道:“二位谈得好好的,为什么又闹翻了咧?幸亏我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不给你们和解和解,岂不又惹淑妹怪我吗?”弃儿不禁粉脸通红,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人,不是说忘记了一件大事吗?为什么放着大事不去办,转在这楼梯下面偷听人家说话呢?”梅莹道:“阿弥陀佛,天在头顶上,你为什么又冤枉起人来,我便再无赖死了,也还不至偷听你们二位的私语,那还成个什么样的人咧。“老实说,我是因为早就听人说过,这次是来与会的门人弟子,大会正日全有职司,我们虽然是不速之客,既已来了,又给人家惹过麻烦,远弟虽然受伤未愈,我却已经全好,多少也得尽点心意才好,所以才去问问何仙子有无派遣之处,并替远弟谢赐仙实之恩。“你想大会正日就在明天,还能再耽迟下去吗?人家急急赶去还来不及,哪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窃听你二位说话咧?”弃儿不禁有点张口结舌的,又忿然道:“那你又为什么知道我们闹翻了呢?”梅莹笑得格格的道:“那是因为我才一上楼,便听见你说要走,又发狠要和远弟永不见面,生怕你们再闹翻了,才没等上来,就嚷着留你,这是适逢其会,难道也算是偷听了你二位的话吗?”弃儿又被问住,不由脸色更红得厉害,转向江远道:“全是你闹的,我本来就说不赢她这张利嘴,这一来,她更有理咧!”江远连忙又陪不是,答讪着向梅莹道:“那么,你既已问过何仙子,明天大会,倒底有没有我们的职司呢?我现在也好了,多少要替人家做点什么才好!”梅莹笑道:“那你倒不要于心不安,人家不但把你的职司排好,而且你们正是一对儿,只不过要罚站半天而已。”弃儿又嗔道:“你说话别带上我,我可没有问你。”梅莹笑道:“你不问我也得说,明天你们二位是一对把门将军,各用五行日月轮,把守大会会场,不信你问问何仙子便知道了。”江远又笑道:那么你是不是也有职司咧?”梅莹道:“我的差事,那要比你二位轻松多了,只不过巡逻查察而已。”弃儿红着脸道:“你理她呢!我就不信,恰好就将我们派在一处,做大会把门将军。何仙子我也认识,停一会,你等我问问她去。如果确有此事则还罢了,否则我不撕她这张嘴才怪。”梅莹笑道:“你只管问去,人家一对对的,已经派了五六对咧,我还能说谎吗?”江远看杨弃儿一眼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但真气运用自如,四肢百骸也舒服得多,这何人仙实,真不愧是人间仙品,照理也该去谢谢何仙子和那位千年何人去。既如此说,我陪姐姐同去问一下,果真是这个职司,我倒乐意,这不比作客观光要好得多吗?”说着便待下楼,弃儿又唤住道:“好几劫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个火爆脾气,我也不过说说吧,谅她敢骗人吗?对不起,我还要有话问师父,你才好些,怎么能出去。如果派有职司,今天这一晚,更应该多做点吐纳功夫,把真气调匀,否则明天如若支持不下来,那多么丢人。”说罢,便等告辞,江远慌忙拦着道:“我们还是一起去,承雪山老前辈一再赐丹,又命姐姐回来,我不也该去叩谢她老人家吗?”弃儿把小脸一绷道:“为什么我要到什么地方,你总要跟着,这又是老毛病来呢,你要谢她老人家,不会改天吗?果真再如此缠着我,那我便真恼咧。”梅莹笑道:“你们且不要吵,我适才已经见过那位大桃道友咧。雪山老前辈现在正与群仙计议明日大会各事,此刻那有工夫见你们,不过职司是已排定,也许不久仙柬便到,你们要去问何仙子正是时候,再过一会便连她也见不着咧。”江远道:“那么,我们便不必再出去了,姐姐也在这里等着仙柬不好吗?”弃儿连忙摇头道:“我不,师父如已经不在青玉殿上,我也得到潭底潜光水府去看看,问问大桃姐去,你既已好了,我还在这里,叫外人看见那是什么意思。”江远又涎着脸道:“那我还是一同去,问问何仙子,谢谢人家。老实说,我这一会,也得活活筋骨才好,老呆在这里也不是事。”弃儿被缠不过,只得发急道:“随便你吧,反正你是我的命官魔蝎,一定要跟着,那有什么办法咧?”梅莹不由在一旁好笑,弃儿偷眼一看,想见她一脸得意之色,又有窃笑之意,猛-掉头,瞪了她一眼笑道:“你别高兴,如果何仙子和我大桃师姐的话不对,那便有我们算账的时候咧。”江远恐她又变计,连忙笑道:“你放心,只她敢撒谎,不用你说,连我也不会饶她,我们还是先走吧。”说罢二人一同出门,转过山径,径向骊珠洞口而入,在那甬道之中四顾无人,江远又携着弃儿手笑道:“姐姐,这几劫以来,我只道我两人永无见期,落花明月,已成万古相思,却想不到因为这群仙大会,又聚在一处,今后你可不能再离开我呢。”弃儿悄声道:“这里仙宾如云,来往不断,你这话如被别人听去岂非笑话。那小仙源故居景色如何,我也打算有暇去一温旧梦。等到大会以后,容我陈明恩师,回去再为细谈不好吗?”江远高兴得不由要跳跃起来,忙道:“只你能有这话,我便放心咧。”话才说完,仿佛有人在身后微叹了一下道:“仙凡大劫将临,二位道友虽属一对神仙眷属,今后还须仔细才好,否则情关不能勘破,魔头趁虚而来,却甚可虑咧。”两人不禁全是大吃一惊,再掉头一看,只见一幢白光,中间笼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尼僧含笑而立,江远连忙下拜道:“大师法号上下,既承棒喝,还请指迷为幸。”弃儿更把脸臊得飞红,几乎要哭出来。那尼僧笑道:“贫尼了尘,昔年乃此间地主,顷奉家师之命,巡察至此,实非窃听二位私语,不过偶因忝在同道,既能遇上,便是有缘,不得不提醒一二,以免在未来劫中失足,还望恕我唐突才好。”弃儿又失惊道:“如此说末,大师是那小珠妹妹的师父了,弟子真正失礼之至。”说着也连忙拜将下去,了尘师太一把扶着道:“道友出自雪山老前辈门下,岂可因与小徒相识便如此客气,如许论交,还请以平辈相称足矣。”接着又向江远道:“我知道友乃迂仙之孙,令祖罕入中土,各教长老均鲜交游,也以平辈相处最好,否则便各交各的,如此大礼责不敢当。”二人又各逊谢,仍执晚辈之礼,并坚请指点迷津。了尘笑道:“二位宿根甚厚,均散仙中人,只能灵台清静,不着尘埃,便不至再堕魔劫,如果再说下去,那贫尼饶舌,反是多事了。”接着又道:“二位道友不是要寻铁掌麻姑吗?她现在潜光水府,便大桃道友也在那里,可速去吧。”说罢,猛一挥手,二人再看,眼前景物一变,身子已在潜光水府牌坊下面。江远初来,只见顶际水光滟潋,游鱼水族,历历可见。正在奇怪,忽见一个三十上下,面带微麻的道姑含笑招手道:“二位道友来得正好,明天大会正日,你二位的职司已经派定免我又用飞剑传柬相告了。”二人一听,连忙赶了过去,弃儿笑道:“这位便是慨赐何人仙实的何仙子,江道友还不拜谢吗?”江远闻言,忙就牌坊下面拜谢道:“弟子江远,适遭魔劫,幸蒙仙子慨赐仙实,感激不尽,特来叩谢。”何天香看了弃儿一眼笑道:“这是你这小鬼的主意是不是?对不起,我这仙实是看在你份上才给的,为什么单教人家一个人来谢我咧?”弃儿不禁又羞得小脸通红,谢又不是,不谢又不是,方在大窘之际,大桃忽从坊下,转了过来,大笑道:“师妹、妹夫你别理她,正经主儿在这里呢!”何天香一见弃儿窘状,一面扶起江远,一面也笑道:“你们到底是师姐妹,就这等袒护同门吗?他年可别有事再求我老人家咧。”弃儿一看,只见大桃手中抱着个肥胖小儿,料定必是何人幻化,连忙红涨着脸答讪着道:“何仙子,你老人家既是我们的长辈,怎么一见面就开起玩笑,我又没有吃你的仙实,为什么也要我叩谢起来?”说着,便向大桃笑道:“师姐,这便是那位何人吗?看这样子,已和真人无异咧。”江远拜罢起来,一看那何人。浑身莹洁如玉,只头上一片褐色细发,双瞳黑如点潦,一张小嘴鲜红,看去十分可爱,忙又走上前去,打了一恭道:“适才蒙赐仙实,在下江远,当面申谢了。”心中还疑何人虽然幻化人形,未必有知,谁知一恭才罢,那何人忽在大桃怀中,一招小手口中哑哑似有所言,身子也扑了过来。江远见状,忙一伸手接过,那何人一下张开两臂,一把抱着江远脖子,小嘴一张,倏向江远口中喷入一股青气,接着两只小手一松,冷不妨一跃挣落向地上,掉头微笑,一闪而没。江远随觉满口生香,一股阳和之气直透丹田,格外神清气爽。何天香大笑道:“这小东西真作怪,竟也会当面卖起交情来。”接着又向江远道:“你真福缘不浅,这何人的内丹真气,较之他的仙实又胜过多多。方才职司虽由各位长老斟酌派定,我还因称受那妖人夺舍之厄真元大损,明天未必便能再运用那柄宝轮,这一来,便无妨碍呢!”弃儿笑道:“这孩子只喷了一口气,便有那么大的效力吗?”何天香笑道:“你懂得什么,这何人原本山川灵气所钟,又采服日月精华千年以上,他所结果实已是难得仙品,何况这股青气,乃他内丹所化,这一下在他虽然损耗不少,在得者就至少可抵一甲子吐纳功夫。“不过这东西,岁久通灵,虽然志在救人,却也有深意存焉。他日如他有难,你小俩口儿,既得人家这等好处,却该全力以赴才对得过人咧。”弃儿不由又恨了一声,江远却慨然道:“弟子幼承祖训,向来恩怨分明,他日何仙如有须我两人为力之处,自当竭力以赴,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天香点头道:“但能如此才好。”接着又道:“明日大会,你两位的职司,是守护大会会场。到时,只等外面一切布置就绪,金钟三响之后,男左女右分立大会会场,大门之外,各运法力,将那一双五行日月轮放出,交互要防御上空。届时虽然并无魔头作闹,也须各尽全力,直至大会散会,玉磐三响方许离开。此点务须记牢,临时更不可有丝毫慌张,要愈镇静愈好。”江远闻言,知道梅莹所言不虚,忙又道:“弟子谨领法旨,什么时候才到会场去呢?”何天香道:“明天大会定在辰正三刻吉时,但各职司均须在卯初就位。你二位只一听金钟初响,便赶到山坡下面,玉龙潭边那广场上,少不得有人前来指点,只按照指定方位站好,便不会错了。”说罢又笑道:“我知弃儿妹妹必定有话要向雪山老前辈请示,可随大桃在青玉殿相候。至于江远道友,令祖也须有所嘱咐,却不妨暂时回去,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咧。”接着,只见金光一闪,便不知去向。弃儿不由看着江远一笑,携着大桃径去。江远没奈何,只有独自出洞回去。一到楼上,梅莹迎着笑道:“远弟,我没有说谎吧?是不是你们两人的职司却是一对儿,怎不见淑妹呢?”江远笑道:“我何尝疑惑你说谎来,那是因为她仍不脱前生小性儿,才那等说法,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梅莹微笑道:“这数甲子以来,你一向自在惯了,她这一回来,便多了管头咧,每天不碰上几个钉子才怪。”江远不禁红着脸道:“说正经的,大会之后,她真能跟我们回去吗?”梅莹又笑道:“这个我可没听见确实消息,不过据她那位大师师姐说,雪山老前辈对她颇有以衣钵相传之意,果真如此,那你们这对神仙眷属,便未必能再比翼双飞咧。”江远不由慌道:“是真的吗?那适才你为什么又口口声声都说她回来咧。”梅莹正色道:“那我也不过一时取笑,全是想当然耳的话,你为什么据以为实起来。你们两位真全不好缠,恕我以后不再多话咧。”江远更外慌急道:“好姐姐,你别再呕我,我真急咧。她到底回不回来,你一定知道,快说实话,否则我便要受不了呢。”说罢一胜希冀之色,眼中几乎要泛出泪水来。梅莹俏脸再也板不住,蓦然又笑道:“我逗你玩的,怎么又当真起来。别着急,这大会之后,她便要跟我们一同回去咧,以后你两位是同在一起永不分离了,不过金仙却全无望咧,你不后悔吗?”江远不禁喜得跳跃起来道:“古人常有愿作鸳鸯不羹仙之语,假如能长作一对神仙眷属,地老天荒永在一处厮守着,又何必要望金仙那劳什子,便小仙潭那点仙景,还不够教人消受吗?”梅莹忍不住娇笑道:“你真是没出息已极,须知散仙好当,那四百年一次的天劫却须大费周张呢,你自己没出息罢了,还害人家把一场大好仙佛机缘错过,也在劫运中流转,这是何苦咧。”江远方才默然不语,梅莹又道:“你别太高了,方才虽承何人一再帮忙,使你复原得这快,还须做点静中功夫才对。要不然,明天大会上的职司非同小可,却大意不得。“如果万一支持不下来,不但令外祖父丢人,便那一位也必不乐意,她那小性儿,你是知道的,还不火速作一准备吗?再说,我却没有你这许多仙缘巧合,也须静摄调元才行,请恕我不能和你再多说了。”说罢,便仍去白玉莆团上打起坐来。江远一看,也忙就小榻上跌坐。试着一调真气,竟与平日有异,除运用自如,毫无阻滞而外,那丹田元海之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光景,方知何仙内丹所化真气妙用。一下坐定之后,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忽听祖父唤道:“是时候咧,可喜你这一来,不但人已完全复元,而且增加不少功力,今后,只能勿忘勿助,多加温养工夫,便又迈进了一大步。不过,今天你二人职责颇重,却大意不得,还不快些下丹,随我同到小坡下面去听此间各长老遣派吗?”江远睁开二目一看,不但祖父含笑立在榻旁,便梅莹也结束停当,倚着栏杆向外面看着,连忙起身下榻笑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一点不知道,那何仙子说过,须听金钟初响,才下山听候指点就位咧!”江浩道:“何仙子虽然如此说,但我等初来,人生地不熟,你等既有职司,还宜先下去,向此间诸位道友求教才是。而且这次大会非同小可,早点去,能先观光一二,不也是福缘吗?”江远闻言,忙将衣服略加整理,再就窗前一看,只见晨鸡动野,斜月在林,飞瀑奔雷,流泉溅玉,四围宿雾笼罩全山,远近峰峦,恍如一个个青螺,浮在雪海苍茫之间,那山坡上百十处金碧楼台,或隐或现,或仅露一角,山下碧潭如镜,长桥卧龙仿佛全在一片轻绡之中,山径上依稀已经有人走动。他连忙向梅莹道:“看情形大家已向潭边聚集呢,我们也下去吧。”梅莹笑道:“还等到现在,人家早在布置咧,你再看看,那大会会场下面,广场上那穿白衣的,不是何仙子吗?”江远再掉头一看,果见广场上已有好多人站着,那接引祖父的万仓和何天香,正在向诸人指点着。最奇怪的,还有两个高大狰狞的金毛狒狒,和两只豹子也在一起。正在奇怪,江浩又道:“一定是时候了我们就此去吧。”说着携了二人径自下楼,认着小径走了下去,再从潭边,绕到那广场下面。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形势又略有变更,大会会场穹门已经洞开,那三重红玉牌坊,中间又添上了若干金鼎玉兽。石级重叠而上何止千层,均各洁白如玉,一尘不染,一眼看去,庄严壮丽兼而有之。再配上后面群峰叠翠,便如屏障,四面诸山拱揖,仿佛朝元,前面一带,水明潭涧,波平如镜,中间一条长堤,桥亭曲折。隔岸又添上一座高大红玉牌坊,和两座紫晶华表,坊前东西各一座五角形小楼阁,才知道表门已经移到玉龙潭对岸,这一来更显得会场阔大高远,美景无边。他们掉头向广场走去,万仓已经含笑迎来道:“江道友,怎么这一清早便将两位小道友引末,时候还早咧。”江浩道:“一则闻得他二人已经派有职司,不容不早来听命;二来我也籍此观光,早一点来看看这大会盛况不也好吗?”万仓笑道:“这次大会,我等初意本不想铺张,免落小家气,只因诸魔频扰,就现在还有若干挂名散仙前来观光,其实却暗中勾结魔头探我虚实的家伙在内,所以不得不卖弄一下,来一个先声夺人,还望道友不必见笑才好。”江浩不由羞惭满面道:“当得如此,道友何必太谦,我不就上了杨文秀那魔头的一个大恶当吗?不过,既有这些人潜伏,岂不有碍大会的进行。与其如此,何不索性说破,把他们这些人物撵走不好吗?”万仓笑道:“道友有所不知,这些人有的固然甘心为虎作伥,有的却是首鼠两端,来此与会,也有多半是打算见风使舵,如果揭穿,不但不是意思,而且转来以逼使格外倾向魔头,所以我们才想起一个敲山震虎之法,一面把门面装点得更外阔大.一面令几个门下弟子卖弄一下家私,让他们知道,各正教门下,不但各位长老,便诸弟子,也全是魔道克星。“这样一来,在那未来的一场仙凡浩劫之中,这些人,也许自己稍知警惕,不至再推波助澜。至于大会所议各事,与今后安排,早在昨晚,已经全决定好了,今天不过宜示而已,他们便法力再大些,也妨碍不了我们的进行。“倒是今后这三十年中,各区荡魔卫道弭劫的功德,却非按预定步骤做去不可,这便要看与会各区负责道友的功力如何了。”江浩道:“大会各事已经决定,我也知道,却不知还有这等深意存乎其中,足证此间各位道友的布置周密,不过这些人,如果真不识相,要在开会之际来捣乱一下,不也大煞风景,无论胜负都挫了锐气吗?”万仓又笑道:“这个我们也早有安排,量他们还不敢如此,果真有人打算破脸捣乱,那也只有自取其辱而已。”你不看见那杨文秀和白玉蝉等几个魔头吗?便在他们以前也有若干人,都企图阻止我们大会的进行,其结果还不是非降即逃。你请想一想,此次大会来的角色,和遥为护法的诸人,便不难明白了。那些人有的来得早的,已是亲目所睹,便来得迟的,也该有个耳闻,他们犯得着再试一下吗?”江浩点头道:“如以衡情度理而言,自无人敢再妄思一逞,不过这些人物全是阴险狠毒之辈,什么不要脸的事全做得出来,道友还须仔细才好!”方才说罢。忽听玉龙潭那边,左边小阁上一杵钟声铿然而至,其声清越异常,加之山鸣谷应,一片回声,差不多全山都能听见,万仓笑道:“现在已是金钟初响,恕不多谈了。两位小道友本该向潭边集会,既已到这里,请随我来吧。”说着携了江远、梅莹二人,径向广场上走去。才到了广场中间,何天香先向梅莹把手一招道:“你且随我来,女弟子的行列在这边咧。”梅莹连忙走去一看,那边已由了尘为首站了一行,正不知站在哪里才好,何天香连忙扶入行列之中。原来那两辈门下女弟子是以了尘为首,依次便是唐蕙、颜秋华、大桃、小桃、杨弃儿等连同何天香,和小珠之母山茶,柳春儿之母贺湘灵,梅莹一共二十五人。江远那边男弟子行列,却是由心印领先,计有柳晟、诸葛钊、张纪方、李钰、杨继春、杨继武、东方明等二十四人。等到各人分队站好,万仓笑道:“今日各位与会仙侠,门下弟子极多,但大会职司有限,所以只造了四十九人,连我适符大衍之数。现在先待我将职司方位对各人说一说,少时便好依照各人所得筒帖行事,不至延误了。”说要,取出一张大红名单来朗读道:“了尘、何天香、心印、诸葛钊、张纪方等五人按大会会场东西南北中五方,各司空中了望防守之责。“柳晟、贺湘灵两人执掌表门钟磐两楼,总司发号令,李钰、胡秋华副之。东方明、小珠两人职司守护潭外表门牌坊。“杨继春、小桃职司防守玉龙潭之南面长堤入口。杨继武、大桃二人职司防守第一座桥亭。“牛真、宗天相二人职司防守第二座桥亭。钱宸、朱征南二人职司防守第三座桥亭。李洁、李漪二人职司防守第四座桥亭。庆云、双寿二八职司防守第五座楼亭。“马云起、哈长年二人职司防守长堤北岸入口。东方朝霞、东方朝云职司防守第一座牌坊。“唐蕙、小燕二人职司防守第二座牌坊。王漱芳、洪四儿二人职司防守第三座牌坊。“杨弃儿、江远二人职司防守大会会场穹门。卓和、山茶二人职司防守东边入山山口。“李鹏、李鹄职司防守西边入山山口。乔健、姬光职司防守北面后山。“谢绿云、史寒霜、刘玲三人职司防守骊珠洞口。“梅莹、梁玖、解飞琼、宗克巴、柳春儿、孟瑶、小翠等七人职司巡察全山。如有魔道中人滋扰,随时传报大会处置。”众人听罢,除司钟四人已先就位而外,各自记牢。少时,金钟又响,只见朝阳初上,天色大明,四山宿雾全收,一片仙山楼阁,全在晨光笼罩之中,金碧辉煌各呈异彩,已是奇异。加之与会仙侠,均从山径前赴大会会场,羽衣翩迁,冠裳济济,点缀其间,格外入画。同时一片仙乐随之而起,庄丽肃穆之中,带着激昂雄壮之音,大家不禁全为之精神一振。江浩忙向万仓道:“大会既已开场,老朽便须暂行别过,少时再见吧!”万仓笑道:“大会吉时还有一会,道友无须此时赶去,何妨稍为再看一会,容候小弟此间事毕同去如何?”江浩也正想多看一会,只恐去迟失仪,一听万仓如此说,连忙把头一点笑道:“我正巴不得能多观光一会,只恐去迟不妥而已,既承道友相留,少时同去便了。”说罢,便负手而立,再看下去。又停了好半会,与会仙侠均已进入会场,大会会场金顶上,忽发奇光,仿佛一片金霞将全场罩定。接着数十里之内,各处峰峦之上,均涌起各种颜色不同的祥云,连着中间的一大片金霞,便似五云捧日一般,结起一个极大穹顶。那东升的旭日,转似在那金霞彩云下面,一时蔚为奇观,不禁把个迂仙江浩看得呆了,诸门下弟子更是称奇不已。万仓连忙又道:“少时,金钟就要三响,众弟子可速作准备,只金钟响起,各纵剑光,赶就方位,务将所有剑宝放起,不可大意!”说罢之后,不多时,便闻那金钟悠悠响了三下,各门下弟子均各将剑光放出,赶就方位,只见剑宝齐飞,五光十色,布满天空。先是了尘、何天香、心印、诸葛钊、张纪方等五人纵剑飞起。了尘师太用一幢三世佛光护身,手挽荡魔神帚,守定中央。心印则心光慧剑兼施,守定东方。张纪方一抖剑袍,把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剑一齐放出护着全身,在一蓬剑雨中,仗着那柄蓝虬剑守定西方。诸葛钊也放出五行真气护身,用雄精剑定着南方。那何天香,更来得别致,什么剑宝也回没用,只一个人凭虚而立,站在北方空中,少时轻雷一震,顶上忽露一点银光,渐渐展开亩许,将身护定,慢慢的又从银光之中现出一柄玉钩分外显得宝相庄严。接着玉龙潭南岸,大门之下,飞起一对干天烈火神钺,便似一轮旭日悬在两座华表,和那座牌坊之上。左边涌起一幢红光,护着东方明,右边垂着一幢辟魔宝盖,护着小珠。那南岸长堤口上,杨继春、小桃二人也将公孙寿昌所赐两仪鸳鸯钩放起护住堤口,一红一黑便如一个极大太极圈一般。第一个桥亭上,大桃是一柄百丈银光的寒犀镜,杨继武是大同教主彭康新赐的一柄挥日鲁阳戈。第三座桥亭的牛真、宗天相二人一个是六合分光剑,一个是太乙金刀。第三座桥亭的钱宸、朱征南合用着云麾真人秘授的三十六把天罡伏魔神刀,一片白光几乎将玉龙潭上遮没了三分之一。第五座桥亭的庆云、双寿二人,因为乃师采薇子久处东北,惟恐弟子南来,初当大任,稍失机宜,面上不好看,特为把自己所用的一柄前古仙兵太昊戟,和有名的长白匕首赐与他们,这个时侯,一红一白两道光华也全放出来,交叉在桥亭上空,却好和前面第四座桥亭李沽、李漪霹雳双勾一紫一碧交相辉映。比较上稍弱的是长堤北口,哈长年、马云超二人所使两道乌金色光华的剑光。那第一重牌坊下的东方朝霞和东方朝云姐妹二人全出东方旭初真传,两道朱红色剑光直冲霄汉,便和长虹贯日一般,连第二重牌坊下面唐蕙的伏魔剑光,和小燕的云母五灵锄全盖了下去,那第三重牌坊下面的王漱芳、洪四儿两人的剑光更不必说。最惊人耀目的是大会会场穹门下面,杨弃儿和江远的一对五行日月轮,十道五色剑光,捧着日月双轮,下悬空际,宝光所披,几罩全山,再被金顶所发霞光一衬,简直令人不可逼视。其余东西南北四面,以及骊殊洞,剑宝之光也各自冲起,一时云蒸霞蔚,四山全在剑气宝光之中。加之天空再有那么大点缀得好,不然这广场便嫌稍空了。”万仓道:“你别看这两豹双狒虽然都是异类,他们的功夫全非寻常。尤其是这一对狒狒,久在云山道友门下,便一般魔崽子,也非其敌咧。“而且他们全已能作人语,只差皮毛未脱而已。最初大家的意思想让他们守护表门,后来因为他们也志切观光,要在这中间看看热闹,才改派在此地,说不定他们会岁久通灵,另有用意亦未可知。如果有些不开眼的魔道人,真拿他们类平常畜生看待那就糟了。”说着又向二狒喝道:“你两个既要守在此地,如有所见,只许向大会报警,却不许顽皮擅作主张呢。”两狒嘻着大嘴一笑道:“万真人,你老人家放心,我们也不过在此地图看个热闹吧,当真有事,还轮到我们动手吗?你瞧这一天仙兵异宝,还有谁敢来咧。”万仓笑道:“但愿如此才好!”说罢携了江浩,一同穿过三庄牌坊,到了大会场内,只见里面穹顶四壁均用白玉装成,晶莹皎洁,净无纤尘,一切布置,金碧辉煌,气象万千。北面正中,两根合抱金柱,是盘双龙,中间一座朱红神龛,供着诸教圣人,龛前一张紫晶大案,上供香花仙果,案前让出一条甬道,直至穹门,两边对摆着,百十张青玉小几,每几一个座位,一式金交小椅。与会仙宾均已落座,只左边前列,尚虚着数席,右边中列也空着两座,会场肃静无声。万仓一拉江浩,忙就那右边两张空位坐下。一会儿,便听玉磐铿然三响,铁肩大师忽从右边中座中起立,含笑道:“今天的大会虽由老纳等召集,实在祛魔、卫道、弭劫全是各教宗派应负之责,所以是凡今天与会道友全是主人,有话自不妨尽量说。本来出家人向来与世无争,更说不上妄动无名,不过魔道一兴,万物生灵均罹浩劫,我辈既以救世慈悲为本,便不容袖手旁观,再作自了汉。“现在虽曰祛魔卫道,实以弭劫为先,各教派宗主,务请以不忍之心,普渡众生,我想即使平日宗教各异,爱人救世之心则同,还望各抒高见,以襄大计。”大食尊者笑道:‘处今日之势,祛魔、卫道、弭劫已不可分,还有什么先后可言。老实说,今后如果再许魔道猖獗,则世界必被毁灭,重入禽兽之乡,哪里还有各派宗教可言。如依我说,斩魔即所以卫道,也即所以弭劫,其他枝节大可不谈。“直接了当,不如趁各教宗派宗主长老全在此地,便决定一下,如何消灭一切魔道,倒是正经。邪正本已不能两立,而造劫之因,又无可讳言的,是出诸魔道。如果先从弭劫下手,而以为祛魔卫道不妨稍次,那便是倒果为因,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了。”流沙道人也道:“我的意思,也和大食道友说的一样,要干就得痛快。如果一面高唱弭劫,面对魔道与以优容,那便无异扬汤止沸,抱薪救火,反正正邪不两立,与其养痈贻患,何若早为之计。”大秦教主笑道:“二位道友高见,自是正论,本来魔道与正教绝不相容,劫数也大抵由此辈造成。不过,目前燎原之势已成,阿修罗教下,也颇多能者,如果处置稍有不慎,反为所乘,不但各教宗派岌岌可危,便万万生灵,也越发更遭涂炭。“所以我的意思,是由大家先决大计,各自准备,不发则已,一发便须将其完全扑灭。只稍让他有缓手之力,我辈或可无妨,那一场未来劫数固然非扩大不可,便各教宗派门下弟子,也必多伤损,那便又非今日开大会的本意了。”正说着,忽见左边席上,站起一个彪形大汉,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一顶高可二尺金光灿烂的帽子,看那样子,大有顾盼自雄不可一世之概,但是偏偏却生了一个小脑袋,尖鼻子,再配上一双眯成一线的鼠目和一张尖嘴,已是不称那一个庞大身躯,面色又黑如锅底,更加以两腮无肉,却又长长的生了一部络腮胡子,看去更觉滑稽已极。江浩不由一扯万仓,悄声道:“这位是谁?看去不象中土人,不要就是那种前来卧底窥探的人物吧。”万仓捏了他一把,附耳道:“你料得不错,这人现在也是一派宗主,不过他过去本来是大秦教主门下侍者,原名黑丑,外号丑奴儿,只因偶然在那恒河之旁,得了圣泉老人一部梵觉真经,才离开大秦教主门下,自立宗派。“如今闻得他已与阿修罗老怪沆瀣一气,挟魔道以自重,颇有于魔道与正教之外,独树一帜之意,你只看他说什么便知道了。”江浩悄悄的笑道:“这种人物,也敢作如此想,那就太奇怪了。”两人正在窃窃私议着,那丑奴儿已开口向众人道:“要依我说,为了消弭这场劫数,自不可无今日一会。不过弭劫是弭劫,却不可与祛魔混为一谈。说不定要消弭这场未来的大劫,还要借重魔道中人物才行。“就我所知,那阿修罗王也就正在打算来消弭这场劫数。如果以为弭劫必须祛魔固然是个大错,便是把祛魔与弭劫混为一谈,也未免是一个偏见。”万仓不由又向江浩附耳笑道:“如非二黎和那利仞天魔的事实证明,此君倒是道友的一位知己同调咧。”江浩不由老脸通红,秃顶放光,摇头悄声道:“道友休得取笑,我虽妄想调停魔道与正教,实属出诸一片血忱,只是无知,并无恶童,此君却不尽然咧。”说着,那边大秦教主已经冷笑道:“依你之见,这事应该如何才对咧。”丑奴儿一见开口的是旧日主人,不由一睁眯细眼,扭头诏笑道:“教主方才所见极是,我不过因为流沙、大食两位道友,言之过激,才这样说。其实也是本乎教主平常全是以魔鬼自归魔鬼,上帝自归上帝来教训门下的意思,并不敢稍有违背。“不过阿修罗王,近来谈到教主就非常钦佩,据他说,他近来之所以一直孤行,实在因为各教宗派,全对他们排斥过甚才激而出此。我想如果各方面能对他稍为谅解,不要视魔道为浩劫之因,也许将来这场浩劫便要好得多。”说罢眼光一扫,又向与会各人脸上看了一下,大秦牧主正在冷笑着,未及开言,那安琪儿已经跳起来道:“黑丑,你现在已经忘记自己是老几咧,竟敢公然在各位道友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要依你这一说,那魔道中的一切罪恶,全是我们激出来的,那浩劫之因,不是魔道,反是我们了。你又不聋不瞎,不看见,不听见他在到处借我之名招摇撞骗为害这大千世界吗?“不错,我哥哥曾经说过,上帝自归上帝,魔鬼自归魔鬼这两句话,却没有说过上帝可以拉拢魔鬼,出卖世人咧,你打算怎样?”说着,气得两个小腮全鼓起来,丑奴儿一听,连忙把头一缩笑道:“小姐,你别生气,其实我也是一团好意,为了消弭这场未来的浩劫,这阿修罗王委实待人不错,并不如外间传说之恶。不信你只看一看,我头上戴的这顶万妙如意金冠,就是他的镇国之宝,只一见面便送我戴上咧。你要真的肯和他开诚合作还有什么事不可以商量。真要逼得人家狗急跳墙,那是何苦咧?”安琪儿不禁粉脸通红,唾了一口,娇喝道:“啐,我真想不到你这无耻奴才,只得了人家顶高帽子,便不恤误尽苍生,忍心害理来替他作说客。老实说,这是那魔崽子,打算借你淆乱听闻才这样做。要不是因为他已成了各教宗派的众矢之的,他看上你哪一点,能这样拉拢你吗?别做梦,只事情一过,他不先宰了你这奴才才怪。”丑奴儿不禁摸着那顶帽子做声不得,又坐下去。接着,大同教主彭康又笑道:“安琪儿道友,你别生气,适才这丑奴儿道友所引用令兄的话本来不错。现在正是上帝自归上帝,魔鬼自归魔鬼的时候,他既以魔道为是,阿修罗老怪是个可交的好人,便不妨让他前去自作主张。如果你再说下去,那阿修罗有的是各种帽子,你虽以自由自在得名,人家说不定便挑一顶相反的帽子给你戴上,那便不易摆脱咧!”安琪儿忿然道:“那我也不怕,反正我的名字已经被他们盗用了,还在乎他再给我一个相反的帽子,果真如此,那我只有把我这自在金钟高高擎起,到他那罗剃鬼国大大的敲上一阵,真伪便不难立辨了。”铁肩大师笑道:“阿弥陀佛,道友真能如此便是无量功德。不过今日之事,我们虽然绝无党同伐异之意。但大会系以祛魔、卫道、弥劫为名,我们是这样相邀,各方道友也因而来。如果在场各位道友有不以为然之处,不妨趁此说明,我们决不相强,便中途他去,也未为不可。“如果打算借这一会,意图令我们与魔道言和,却非老衲具名道诸道友初衷,那只有各行其事咧。”丑奴儿又老着脸道:“铁肩道友不必误会,我的意思和诸位道友相左还能来吗?适才不过一时糊涂而已。其实,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不用说别的,这里还有我的旧主人咧,我能那么乱来,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吗?”说着又看着大秦教主和安琪儿举手为礼道:“是我错啦,教主和小姐还得多多原谅。”流沙道人不由冷笑一声道:“我就见不得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要这样下去,不但今日之会,决无效用,便给那些魔崽子听去也是笑话。要依我之见,方才铁肩道友已经说过,今日之会,是为了祛魔卫道弭劫而设,既没有骗谁,也没有逼谁,既来就该志同道合,打成一片,如果替魔崽子说话,我们便只有拿他也当着魔崽子看待,要不然真伪莫辨,皂白不分,被人家卖了我们还不知道咧。“如今我的意思是先请铁肩道友,将大会盟约拿来,让大家先把名暑上,不愿意的,尽管在此刻声明一下,去留任便。等大家署好名,那便不客气。我们要请他在会后担任一项职司。“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打算闹鬼,那我们对不起,只有请他做祛魔卫道弭劫的牺牲咧。”这句话一说,大食道人、大同教主彭康、雪山姥姥、虬髯僧等人首先一致附合,与会各人也十九答应,不由把个丑奴儿,闹得黑脸发紫,看看众人,又看看大秦教主兄妹,呆了半晌,其余意在窥探各人,除有一二人声明中立不作左右袒而外,全部在盟约上署了名。丑奴儿直到最后,才勉强道:“本来也该如此,才见人心,你们看,我虽在最后一个署上名,便更足证思维再四,决不是盲从,随声附合咧。”众人也自由他。接着,金钟又是三响,铁肩大师便将盟约呈供在诸教圣人像前,各自下拜默祷,誓以全力,完成祛魔卫道弭劫功德。等拜罢起来,这才又重行商讨大计,这一来,果然无人再有异议,均各从祛魔卫道弭劫上商讨。直到最后,才决定了祛魔卫道弭劫三者同时并行,并就各教宗派所在地点,分别推人负责,又推出铁肩、柳不疑、慧因、彭康、大秦教主、流沙道人、大食尊者、虬髯僧、方天赐、公孙寿昌、雪山姥姥、东方旭初等十二人总其成,各方均受节制,一旦有事,可以随时调派驰援,并将各地负责人名单开出,和十九条盟约当众宣示。等一切完成,已是午末未初时分,仙厨正送上酒果莱肴,忽听外面金钟连响,柳春儿直趋会场,高声报道:“兹有松苓谷紫霞洞,宝树真人谢元,紫霞元君苏慧如,率领玉衡真人薛天相、勾漏山华阳洞主余海珊、东海散仙赵仲仁、钱玉英前来与会,请各位尊长快去迎接。”铁肩大师笑道:“宝树真人久应飞升灵空仙阙,便苏仙子也早该证菩提果,想不到因此未来浩劫,又复勾留人间,何况我辈。妙在这几位全与几个著名魔头,都有夙孽缠扰,好似天意留下他们以便完成此一劫一般,看来天地未必不仁,真以万物为奋狗呢!”说着,便率领各教宗主长老迎将出去。那与会各人,闻得来的是宝树真人谢元和紫霞元君苏慧如,大半均耳其名,也跟着迎了出来。那几个与魔道具有关连的,一闻余海珊、薛天相之名,都知道那是昔年魔婿,也想来看一看两代鬼母情人是个什么样儿。一霎时全赶了出来,直向山坡牌坊下面迎去。却不料,才出会场穹门,便见空中剑宝齐飞,五光十色遮遍上空,尤其是,那一对五行日月轮,和一对干天烈火神钺,光华耀目,威力直大到不可思议,便其余各种前古仙兵,佛门至宝,也全是魔道中人的克星,有的不禁看得呆了。那丑奴儿更是摇头咋舌不置。正在俯仰瞻顾间,倏听一声鹤唳,那东南天际,忽然冉冉飞来一片五色霞光,簇拥着一队男女仙人,渐渐来到潭前。众人忙又迎了上去,才过潭上曲堤,那片霞光也在表门前面落将下来,为首却是一只大如车轮的丹顶玄尾白鹤,鹤背上,坐着一位年约十二三岁粉妆玉琢的幼童,头戴束发银冠,上身只穿着一件白绫荷叶边披肩,下面白绫弹墨战裙,手臂脚胫全赤裸着,露出一付欺霜赛雪的皮肤,尤其是一张小脸白里带红,便如一朵初放芙蓉一般,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四射,简直是天上仙童,毫无半点尘俗之气。接着,一朵青莲花,托着一位身穿淡紫色道服的女尼,一同飞坠。后面跟着一对青年道装男女,和一个虎面修眉的伟丈夫,一个高不满三尺的玉面白衣道者,一共六人。铁肩忙率众人双手合十大笑道:“想不到一别数甲子,谢道友和苏仙子法力竟如此精进,真令老衲钦佩无已,只是浩劫如斯,连你两位一时也难解脱,便足见万事皆由天定,绝不由人了。”谢元也笑道:“贫道一向潜修海外,却不料魔道如此猖獗,便大师和此间诸道友,不也为此尚滞人间吗?”云麾真人方天赐跟着走上前去,握手笑道:“数甲子不见,贤伉俪倒还是昔日光景,一切不改当年,但我与公孙老儿却一个愈形干瘪,一个愈发矮小,便东方兄也只落得一把白胡子,却羞见故人咧。”公孙寿昌却迎着大笑道:“当初天山绝顶,九老炼阿修罗那场拼命大斗,我们全累了七天七夜,你这散花童子却逍遥海外,落得自在。这一次的大热闹,却不能少却贤伉俪,你二位如再规避,那我这矮老儿,揪也要去把你们揪出来却不要怪我放肆咧。”虬髯僧笑了一笑捋着颔下虬须道:“你放心,他既然来了,还能置身事外吗?再说,便他不来,那兜率天魔也非去寻他不可。他与其单打独斗,何若和我们打成一片,不也彼此全好吗?”谢元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我也真想不到,因此一劫,反得与昔年请位相聚一堂,这也真是缘法。”说着又笑道:“矮老儿你和这位疯和尚不要一吹一唱在将我。老实说,这一次我和苏道友,不但全要应过这场劫数,而且近日便为了此事,已替诸位在海外寻下了一个祛魔卫道弭劫的发号施令所在,这不比诸位在这里商量计较,更进一层吗?”柳不疑也上前把手一拱道:“道友对于大会如此关切,便是无量功德。不过此点公孙兄久已算定,将来便拟令小孙春儿和孙媳小翠先行前往稍加布置,届时还请道友照拂。”说罢又笑道:“此间立谈,辣非所宜,更非待客之礼,大会之中,虽然已将未来大计稍加决定,尚有数事虚席以待,还请进去,稍用酒果再为细说如何?”说罢便肃客入内,谢元率领众人笑着穿过牌坊表门,步上长堤,又向西来各宗主长老笑道:“此次大会,万想不到连西方各位道友也能赶来参与,这又是我始料不及的,由此便足证魔道之为世人所同恶了。”大秦教主道:“天人一理,魔道之兴,既自西方而起,便决非西方各教所能坐视。不但愚兄妹早有敌忾之心,那大食、流沙两位道友,更是力主斩魔即所以卫道弭劫的,道友怎么如此说法呢?”安琪儿也笑道:“大家全说我太天真,有些孩子气,我看你比我孩子气更重些。魔道的一切本来是出乎人情之外,完全悖乎人性的,中土各教既不以为然,难道我们西方各教,就应该以为然吗?为什么我们来了,就出乎你意料之外呢?照这么一说,那我这一次是不应该来了。”谢元大笑道:“我不过极言魔道之恶,已为人所共弃而已,怎么道友这等曲解起来。既如此说,少时罚我三大杯仙酒如何?”公孙寿昌正道:“谢道友这话本来该罚,安琪儿道友责问得极是。”流沙道人因不认识谢元,见他法相便和一个幼童无异,而众人却这等客礼相待,交谈时,便如极契至友一般,不禁有些奇怪,一听方才的话,心中更加有些不解,忙道:“这位小道友,怎么如此小觑我西方各教。如以祛魔卫道而论,我和大食道友两人,不仅未落人后,而且那斩魔既所以卫道这句话,便是我们创立教的要义,怎么你就看得我西方诸教,未必来参与这次大会咧?”大秦教主忙道:“原来流沙道友与这位谢道友尚未见过,且待我来,先与你二位引见如何?”说着,指着谢元道:“这位谢道友,乃是中土南派剑仙的开派宗主。他初期证道,几与达摩渡江同时。和夫人苏仙子,全是有名的一对神仙眷属,在隋朝大业间更曾大现神通荡魔济世。只因他两位平时极少收徒,又不愿骇怪世俗,所以隋唐以后极少有人认识。“一等苏仙子归入佛门,坐了死关,谢道友又远游海外,更少人知道。如以入道时间而论,实在是一位老前辈。便他的法力,也远在你我之上,你这小友之称,未免唐突咧!”流沙道人不由涨红了脸,谢元却一面施礼大笑道:“大秦道友未免在新朋友面前为我吹嘘得太过了。各人的元灵本性不全是在百千万劫中周转吗?有什么前后老小之分,至于肉身更不足论,不过,我只为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所以始终现着小儿相以与世人相见,流沙道人并没有错,错的却是你咧!”流沙道人连忙答礼谢过,又替大食尊者引见了。谢元又转向身后各人,一一代向各派宗主介见。这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已到堤的北岸,广场下面,忽见那两只金毛狒狒厉吼一声,抓着一人大喝道:“这里大会虽然将完,却仙宾云集,你这魔崽子弄的是什么鬼,还不快说出来吗?”众人一看,那人却是闻名而来的崆峒山散仙两面道人毛宗寿,自来玉龙潭已经好多天,平日对人全是一脸笑容,尤其是对于各派宗主长老和各执事弟子,全执礼甚恭,开口老前辈,闭口老道长,真是谦逊已极,全没有见他施展半点法力,却不知那两只狒狒如何抓牢他不放,又这等说法。铁肩大师方才要说什么,谢元已向两个狒狒先笑道:“你两个不必抓他,他跑不了,那一枚寂灭神雷也不会爆发,且待我取来,仍着他送还阿修罗老怪便了。”说着把手一扬,一道强烈五色光华,挟着无数银星,直向那广场地底射将下去。两个狒狒闻言把手一松,那两面道人毛宗寿见谢元已经出手,更不待慢,也将右手向下一指,发出一道暗赤光华,直向下射去。公孙寿昌在旁大笑道:“你这把火点慢了,那粒寂灭神雷,已被谢道友用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裹好,再想爆炸可就难咧。是识相的,赶快束手听命,或可放你回去,否则我这矮老儿一个看不惯,也许就要开杀戒了。”那两面道土闻此言,连忙把身子一晃,便向地底钻去,转瞬不见。大食尊者方道:“这厮真是魔道中人么?可惜没有能够拿住,否则大会一完,便用他来做一个榜样,砍下脑袋给阿修罗老怪送去岂不大妙。”大秦教主笑道:“你别忙,他决跑不了,鱼儿已经入了网咧,少待且看谢道友如何发落便了。”说着,只见谢元把手向上一抬,那一道五色光华,已经裹定一个茶杯口大小紫光照耀的小球上来,乍一离地忽现奇光,似欲暴涨,但只一闪,便被那五色光华一紧,登时缩成弹丸大小,光华尽敛,仿佛一粒紫石琢成的小球一般。谢元把手一招,托在掌上笑道:“久闻此物乃阿修罗老怪,视如性命的重宝,所以我才小心翼翼用两极磁光和五行真气,将它裹定,一毫不敢大意,谁知威力竟不如理想之甚,这倒奇怪了。”彭康在旁不禁大笑道:“谢道友也竟然输眼咧,这不过是那寂灭神雷的一点残余之气而已,名色依然,作用却差多了,要不然,那老怪固然舍不得拿出来如此应用,你也未必便能这样容易把它收下来咧。”谢元不禁一怔道:“难道这老怪就算定此计不成,只分出一部来吗,这却未必咧。”彭康又是一笑,把雪山姥姥用玄阴神幕收取此雷,交还阿修罗王,几乎害得老怪神形皆灭的话说了。谢元道:“这就难怪了,既如此说,那我就更不妨再抄上一篇老文章咧。”说罢把手又向地下一指,倏然那道五色光华又起,这一次却从地底裹上一个小人来,看去不过三寸多高,和方才所见两面道人一般无二,一脸慌张之色,在那一道五色光华之中,便似冻蝇钻窗一般,四面乱闯,左闯右闯,始终闯不出来。忽闻谢元大喝道:“你这厮为何好好的自在散仙不做,却无故的去当起阿修罗老怪的魔鬼奴才来。你知道此雷一经爆炸,不但这方圆千里之内,千万生灵全化飞灰,便你这奴才也不免神形俱灭吗?”那小人愈加惶恐,但又无法逃出,冲了一会,便跪倒叩头不已。谢元又喝道:“如依你这等行动,便该用我这两极磁光炼化才对,不过那老怪既然如此歹毒,竟想荼毒千万生灵以求一逞,却不可毫无警戒。现在姑且饶你缓死,便着你将此雷还他。“此间情形,你也全曾看见,不妨对他实说,如果祸心不戢,我们也许不等那场仙凡浩劫,便先寻上门去。“这粒寂灭神霄已由我用两极磁光封固,他如果妄想将外封磁光炼化,再作害人打算,只意念一动,我必将磁光收回,神雷立刻在罗刹国爆炸,即便因此造孽,上苍有知,也与我无干,你须记清了。”说着,把神光真气一撤,那两面道人立即委顿在地,仍是原来模样,只是挥身抖颤,已经面无人色。谢元又大喝道:“你这厮既然这等脓包,为何却偏要来做这等事,你且看一看,不用说这里的各派宗主,法力之高,决非魔教中人所可想象,便那些门下弟子的各种仙兵异宝,有一件不是魔道的克星吗?你以为天空无法逃走,便自以为精通地行之术从地底遁走?须知这百里之内,地下均暗藏着云麾真人灭绝神光,方才如非因我要收这寂灭神雷,早已发作了,你却向那里逃去了。现在事情已了,还不带着宝贝弹子给我快些滚出去吗?”说着,把那粒神雷抛了过去,两面道人毛宗寿,带愧接住,才打算叩谢,谢元把手一扬,只见五色光华又起,卷着那两面道人真的滚了出去,直向西北方一闪而没。这一来,不但吓得那丑奴儿面如土色,便其他几个派来卧底探听的人,也大出意料之外,真万想不到那阿修罗魔王竟来这么一手,都暗想着那寂灭神雷,一旦爆发,岂不连自己也葬送在内,不禁有几个因此翻然悔悟,真个脱离魔教他去,这是后话不提。那谢元自将毛宗寿发放之后,忽然纵目一看,不禁面有惭色,向诸人大笑道:“我一来便是这等任性,在这大会场上,竟未一问各位主人,便自擅作主张,却不料已落在各位道友妙算之中咧。”说着又把手向四处拱道:“我早知道有许多神尼圣僧在此遥为护法,也用不着如此妄作妄为了,如今真是见笑之至。”苏仙子在旁微笑道:“谁教你任性逞能咧,如今人是已经丢了,能再说什么,还不快向主人谢过吗?”铁肩大师大笑道:“苏仙子未免言重了,老朽适才所以不谈,实因此中另有因果。非谢道友这样一来,将来决无善法能将魔道中几个首恶一网打尽,并非有令谢道友丢人。便那几位护法,事前不肯稍露灵光便也为此,否用焉有因循不言之理。”公孙寿昌和方天赐、彭康三人也一齐笑道:“谢道友不必难过,事由前定,还提他做什么,如非今日你这一任性,将来那魔宫如何破法咧?你不信,只到大会场看一看,我们连六位的席次早预备好咧。”谢元不由俊脸一红道:“诸位老友面上原属无妨,所以我才敢擅作主张,但在那几位护法的神尼圣僧面前如此卖弄,却令我置身无地咧!”柳不疑和东方旭初又笑道:“你别心中不安,老实说,此番这等布置,有些事便完全出于各位老前辈的指示,他们焉有见怪之理?再说,你平日为人十分安详,再加上十余甲子以来的修为,更当心如止水才是。今天怎么忽然如此起来,要依我们说,或许也是各位老前辈神通所致亦未可知。你不看四山祥云已散,各位的法驾已全回去了吗?如果真是他们假手道友,以成此功德,那你又何必难过喇。”谢元默运玄机,暗一查看,不禁恍然大悟,再跟着进了穹门看时,果然虚着六席以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又大笑道:“我平日极其自负,修为处事决不落人后,想不到今天却落在那几位老前辈和诸道友包容之中,反正这个人是丢定了,那还有什么话说。”苏慧如在旁又笑道:“谁叫你自负呢,这不全是平日一念好胜所致吗?不过把跟头栽在各位老前辈和这几位道友面前,也算不得十分丢人。倒是大会已将散场,我们已经来迟,别让大家再为我们耽搁了,快些入席,也好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各位道友,及时回去,各自布置才对。”铁肩大师闻言,一面肃客入座,一面道:“万事皆由前定,道友和我辈一样在这劫运中流转,遇上即是因缘,道友自不觉得,我等也未必便能跳出这个圈子去,苏道友如以为谢道友一念所致未免也落言铨了。”说着,一面又将大会经过,向后来各人说明,商量各人未来职司,谢元笑道:“铁肩道友不是说万事皆由前定吗?愚夫妇近数甲子原极少与世人往还,门下更鲜弟子,分区负责,决轮不到我们,将来便由我与苏道友专一对付天外三魔如何?”彭康道:“天生贤梁孟,本专为对付这三个魔头,既如此说,这项重任,便算交与二位咧。”说着,又看了苏慧如一眼道:“祛魔卫道,固是弭劫根本,倘能渡化归真,更是无量功德,不过这一项愿心,也许要在这场大劫之后,才能做到咧!”苏慧如点头微笑不语,慧因大师也看着她一笑,铁肩大师忽又在旁也把头一点道:“既如此说,这一件大事,又算有着了。那么,将来对付白骨教中几个主要魔头便要仰仗余薛两位道友了。”余海珊、薛天相一齐逊谢道:“我等一点微末道行,又久沦魔劫,方才出困,焉敢当此大任?如有差使自不敢辞,不过如此重责,还须另推能者才好。”铁肩大师笑道:“如以修为功力而论,二位固然都是能手,加之此中还有几重因缘,到时自知,还望不必谦辞,将来我再遣人相助如何?”两人才应允下来,又请赵仲仁、钱玉英囊助川湘西区弭劫救灾,两人也都欣然答应。接着玉磐又响,仙筵盛开,众仙宾中,除那丑奴儿,和几个暗与魔道勾结来相窥探的人各怀鬼胎而外,其余均尽欢而散。会后,心印又向公孙寿昌,代求聚魄灵丹,分赠余、钱、赵三人,助其将法体凝固,各自回去。其余各人,也各回洞府,分别预备未来祛魔卫道弭劫之策。这玉龙潭底潜光水府和数十处楼台,因为大会已散,海外仙府尚未开辟,山茶夫妇和小珠必须暂住白鹤观后园,了尘何天香二人仍须前往东北西北有事,柳春儿等人也各有差遣,所以先由请长老加以封禁。自玉龙潭大会之后,各派仙侠,便都纷纷回去,诸长老也将门下得力弟子,派了出去,作祛魔卫道救灾弭劫准备,其功力较差弟子,则随师勤加修为。那柳春儿、花小翠、东方明、小珠四人,首先奉命前往海外寻那谢元所说的仙岛,在这四人当中,只花小翠功力最差,前生转劫之初又受创最重,幸而云麾夫人十分怜爱,带回岷山云麾洞,除密授心法而外,又不时饵以丹药,柳不疑和柳晟、贺湘灵也时常来往点拨,那谢绿云又将水府四宝送还,这才功力日增。其次便是柳春儿,也因前生受创过重,元灵大受损伤,加以定力更差,所以进步较慢,饶得乃祖和父母每日耳提面命,功力终较东方明和珠翠二人稍差,除乃祖秘授三阳神雷和一条玉龙鞭而外,更无异宝随身,忽然奉命,前往海外寻觅瀛洲仙岛,初意东方明本属好友,小翠更是三生伉俪,便小珠也无殊兄妹,不由十分欢喜。谁知约齐在巴东鹤观,四人把遁光连在一处出发之后,才发觉,自已固然比小珠、东方明差多了,便连小翠都不如。他心中正在暗自惭愧,小翠似有所觉,故意把遁光放慢了笑道:“你看我记性有多坏,还忘记给你一样东西咧,幸而此刻才想了起来,否则你万一要用,那岂不糟透了。”说罢,忙从怀中,递过一片贝叶,又悄声道:“这是你前生在杭州天竺山蒙永智禅师所赠的一片降魔贝叶,还记得它的妙用吗?”柳春儿不由大喜道:“此乃佛门至宝,久在大姐身边,你却几时索来?”小翠娇笑道:“我因此次奉命前往海外寻那仙岛,我四人之中,别人都有几件前古奇珍,或佛门至宝,只你手中,除那条玉龙鞭而外,极少神物利器,所以月前特为向大姐索来,此宝用法口诀,你前生习之有素,只能用上,自能发挥威力,快收起来吧!”柳春儿一面接过,一面道:“大姐近日也正勤修外功,奉有各地巡察联络劝善之命,此宝她怎能离身咧?”小翠笑道:“她本来功力就较你高多了,近来久习大乘无上降魔妙法,已不需此宝咧,不然我能向她要来吗?”柳春儿收好贝叶飞行着,就势挽着小翠玉臂,一脸感激之色道:“你真为我想得周到,要不然,一遇上事,又要像前生一样,处处均仰仗你的庇护,那给东方师兄和小珠道友看见多么寒伧。”正说着,遥闻东方明笑道:“你两位的话,怎么老是说不完?现在已经快出海咧,本来说好的,大家把遁光联在一处,以防魔道中有人暗袭,现在请看上一看,已经离开多远咧。”小翠一看,果然已经离开数丈,四道遁光已分成两处,小珠也正回头看着自己,不由红着脸向柳春儿娇嗔道:“全是你闹的,你瞧,这不又让小珠姐姐和东方师兄笑我。”柳春儿携着小翠,连忙一纵遁光,赶了前去也笑道:“大哥莫说二哥,你们二位不也一路说笑着吗?怎么乌鸦落在猪背上,只见人黑,不见己皂咧。”小珠连忙也笑道:“孙少爷,我可没有惹你,你们取笑可别把我也扯在一处。”接着,猛然一扯小翠道:“妹妹,我们做一处,别理他们。”说罢,真的两人手挽手儿,在前面飞着,柳春儿不由又笑道:“这倒好,大家全说不成话咧。”东方明不想小珠忽然来这一着,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干瞪柳春儿一眼,一同赶了上去。柳春儿正在好笑,再向远处一看,只见风涛汹涌,水天一色,云程已到海上,珠翠二人,一个一身猩红,一个一身雪白,在一片金碧交织的光华之中,直向前面缓缓飞行着,简直美妙已极,不由又看呆了。忽听柳春儿微嗔道:“师兄你看那前面一点青螺隐现海上,上面还似有一点白尖尖的,和宝树真人说的话有些差不多,不要那就是瀛洲仙岛吧,只顾取笑,却不要错过去咧。”东方明一看,果然海天一色之中,已见一点青螺,上白下苍,仿佛一朵轻云一般,正待招呼珠翠二人,忽见,小珠挟着小翠,猛然一催遁光,便似闪电也似的,直向那点青螺疾驰而去,一晃眼已经出去老远。二人连忙也一催遁光赶了上去,谁知珠翠二人本在前面,遁光又快,再也赶不上,那点青螺,却已逼近。正是一座仙岛。远远看去,中矗一峰,犹有积雪,其下重峦叠嶂,冈陵起伏,绵亘迤逦何止千里,心中方疑又是海外一个国度。他正向柳春儿道:“柳师兄,你看,这地方很大,简直不像一个海岛咧,不要是到什么外国了吧?”倏见那叠嶂之中,忽然骨碌碌冒起一阵浓烟,转瞬之间,便将群峰遮没,那珠翠二人连人带遁光,全不知去向。不由骇然道:“师兄,不好咧,你看这阵浓烟决非正道家数,不要下面竟是妖人窟宅,那便糟咧。”柳春儿不由也大惊道:“这阵妖烟,定是左道无疑,她姐妹猝不及防,也许就中了暗算亦未可知,我们还不赶快前往接应。”说着更不待慢,二人同催遁光赶去,才到那片浓烟前面不远,猛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那一片浓烟登时震得粉碎。眼前金光一闪,遥闻小珠娇喝道:“大胆妖人,竟敢无故暗算我们,是何道理,再不出来答话,那就不要怪我要用剑宝搜山了。”再一细看,前面却是一片海滩,海岸上密密层层布满着合抱柳树,夹以丛篁密箐,竹树以后,山色空蒙,还在远处,却不见一人。二女已经在小珠辟魔宝盖护身之下,站在海边一块三五丈高的礁石上面。二人正待上前查问所以,忽见那柳林之中走出一个矮小黑衣道童来,大喝道:“哪里来的两个小贱人,竟敢侵入我们瀛洲仙岛,又震损防岛玄武神幕,还不随我去见祖师爷当面请罪吗?”二人一听,方知当前就是宝树真人谢元所说的瀛洲仙岛,连忙也向礁石之上落下,与二女会合,小珠又娇喝道:“原来这里竟是瀛洲仙岛,闻得此岛乃散花童子宝树真人潜修福地,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出言狂妄,还不赶快说明吗?如系谢真人门下,还有商量,否则你就难逃公道了。”那道童双眉一竖也大喝道:“什么宝树真人,现在这里的主人却是我们祖师爷天照尊者咧。你等无故犯境已是该死,还敢口出不逊之言,又将防岛之宝毁去,还不赶快束手就缚,听候发落吗?”一声喝罢,把手一扬,只见一蓬七彩光华当头罩下,但一到头顶,即被辟魔宝盖所发金光反冲了上去。东方明见状也大喝道:“此岛乃宝树真人别府,人所共知,几时曾听说有个什么天照尊者,是好的,快着正经主儿出来答话,否则便莫怪我等要伤人咧。”那道童一见那七彩光华竟未能伤人,不由微怔,又喝道:“你们这些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还不快说实话么?少时我们祖师一出来便全没有命了。”东方明大笑道:“你休得口出狂言,我乃南极赤城山庄小主人东方明,其余各人也均出武当岷山等派门下。现经群仙大会决定,又奉此岛主人宝树真人之命,来此查看岛上形势,以便辟为卫道祛魔别府,岂是左道妖仙所可妄占。是识相的,快报与尔师知道,速率丑类他去,自可从权免其乘隙盗占之罪,否则我等便要代宝树真人行诛了。”话犹未完,忽见那柳林之中大喝道:“原来尔等自恃是那几个老鬼门下,便敢到我这里来放肆,这就难怪若干道友,全说尔等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咧。尔等既说此岛乃谢元小儿所居,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倒着尔等这几个孺子前来。既如此说,我便将尔等留下,等那小儿和几个老鬼前来要人便了。”一声喝罢之后,倏见眼中奇亮,一大蓬七色光华,自林后涌出,在空中一旋转,便成一幢强烈紫光,中间立着一个身穿黄麻道服的矮丑道人。那林前的黑衣道童忙道:“你四人还不赶快跪下来迎接,我们祖师爷法驾出来咧。”东方明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敢自称天照尊者,原来却是这等一个猥琐不堪的东西,也敢夜郎自大,岂不可笑。”柳春儿也笑道:“你也不想想,乘人家不在家,便偷占人家洞府的,还会有什么好贷。”说着,一脸不屑之色,却暗取了一粒三阳神雷打去。一面喝道:“你这无赖侏儒,且尝尝这个滋味如何?”一声喝罢,只见一点红星闪处,接着一声大震,那片紫光愈加强烈,天照尊者屹立光幢之中,却仍然无恙,转大笑道:“你这孩子,仗着这三阳神雷,便打算奈何我吗?”说着,把手一指,便见四人身外那片七色光华暴涨,平添万钧压力,直压将下来,而且奇热异常,那辟魔宝盖所护金光也随之大盛,向外挣着,但那七色光华,渐由七色转成淡紫,热力愈大,简直令人耐受不得。小翠忙向柳春儿悄声道:“你那降魔贝叶何在,还不赶紧取出一试,也许有效,否则大家全要烤熟呢。”那天照尊者一见辟魔宝盖,竟是佛门至宝,那七色光华急切间奈何众人不得,不由又冷笑一声道:“我这天照神光,采自太阳真火,便北极玄冰也非炼化不可,而且这股奇热,无坚弗摧,金石全难阻挡。你们以为有一两件佛门降魔之宝便可支持,那是梦想,还不趁此降伏,由我拘禁,通知尔等师长前来伏罪,那就全化飞灰了。”说犹未完,柳春儿那片贝叶已自出手,只见灵文诵罢,一片青蒙蒙光华,向上下四方慢慢展开,众人立觉遍体清凉,精神一爽。再看那七色光华已被逼退在数丈之外,均各大喜。东方明一听那七色光华乃系太阳真火炼成,不由恍然大悟,首先笑骂道:“你这矮东西别吹着顽咧,什么天照神光,原来窃我赤城山庄一点末技,便打算前来吓人,你且瞧我这个,看看是什么顽艺?”他向小珠一使眼色,一齐把手一指,飞出一对干天烈火神钺,双双合璧,便似一轮旭日,越过贝叶所发青光,飞向七色光华之中,只一激荡,那七色光华立被冲开一个大洞,直向天照尊者当头罩下。小翠在旁也暗取太自神沙在手,准备乘隙进攻。那天照尊者,眼看神光即将得手,正在口出狂言,打算逼令四人降伏,忽见贝叶青光一经出手,便将所发神光逼退,已是大吃一惊,再看双钺合璧,便似一轮旭日一般,正是久已闻名的干天烈火神钺,更外一怔。忙将身子一侧,遁出老远,却想不到小翠太自神沙又自出手,那无数银星一下于正打了个满脸开花,剧痛之下,一声厉叫,正待二次遁走,那双钺已经飞来,一冲一绞,登时将肉身绞碎,血肉零落,飞了一地。众人一见天照尊者完得这快,方在高兴。东方明一见那七色光华,已被双钺绞散,满天飞舞,更似花雨一般,连忙大叫道:“小珠姐姐,这厮神光乃系从大阳真火炼成,散了可惜,你我只须以火制火之法,把它收在这双钺上面,便又可增加无限威力咧!”说着忙将双钺分开,化成一个极大朱红光圈,将那一片七色残光圈住,猛一收摄,那被圈残光,便纷纷向朱红圈上射去,只一着那光圈立被吸住,化为一体,转瞬将尽。忽听那柳林之中又大喝一声道:“无知小鬼,胆敢毁我法体,这一来即使几个老鬼登门伏罪也决难饶恕了。”众人再抬头看时,只见那天照尊者,仍旧方才打扮,又用一幢七色光华护身飞了出来,小翠不由娇喝道:“你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变的,才被神钺绞碎,怎么又来作怪?”天照尊者狞笑一声道:“您这鬼丫头,以为这双钺神沙就可暗算老夫吗?须知你祖师爷已经修成不死之身,不用说你等几个无知小鬼,便让东方老鬼前来,又能奈何我么!”就这几句话时间,小珠、东方明已将双钺所圈神光收完,一声吆喝,二次又将双钺飞去。天照尊者哈哈大笑道:“适才老夫一大意,才被你这两个小鬼暗算,你们当我真惧此宝吗?”说着身外神光大盛,倏然由紫又转白色,只逼得四人开眼不得。那双钺虽然一攻即入,却无法阻挡,天照尊者便似游龙一般,在那神光之中上下飞腾,神钺却再也赶不上。东方明不知天照尊者肉身已毁,只以元神应敌,所以更格外神速,有时又仗着身外化身之法,便闪躲腾挪不及,伤了他一两个化身也看不出来,不由大骇,正和小珠以全力催动双钺追随着。猛又听天照尊者厉啸一声道:“无知小鬼,尔等已被你祖师爷移入太阳神火大阵之中了,还敢再逞能吗?”众人再一细看,果然身外一片红光,上下四方均在烈焰之中,不由一齐说声不好。东方明和小珠再一试收那一对神钺,竟似被一股极大潜力吸住,再也收不回来.这才一齐大惊失色。幸而那片降魔贝叶所化青光,仍在辟魔宝盖金光之外护定,辟魔宝盖所发金光也愈加强烈,有这两重宝光护身,还不觉得怎样。小珠不由愤然道:“我自出身行道以来,还未吃此大亏。难道我们那一对神钺已被这鬼道人夺去了吗?”东方明又行法一试道:“目前神钺尚在空中,并未落入妖人之手,不过似乎被一种潜力吸住,一时收不回来而已。只是这妖阵不知有无变化,却不可不防咧!”小珠闻言试一收那神钺,果然仍有感应,并未被敌人吸去,只收不回来,忽用一双妙目看看东方明悄声道:“你是一个收炼太阳真火的大行家,我们这对神钺又是干天烈火之精炼成的前古仙兵,还可以收摄那大阳真火,如何竟被吸任?不要那鬼道人另外还有什么花样吧。”东方明闻言,连忙一捏收摄之诀,一试那身外火光,竟收摄不来,相反的,转觉有一股潜力向外吸去,连忙摇头道:“你说对了,这厮所施决非完全太阳真火,一定还有其他作用在内。”这话一说,小翠忙道:“如论具有吸力之宝,那只有两极磁气磁光,我蒙恩师秘授,正是此法,便前诸生中,也曾习过,且待我再来试上一试再说。”说罢,忙将所炼冰魄寒光和五行真气,略为发出一点,果然吸引之力极大,不由摇头道:“这鬼道人太阳真火之中,果然暗藏两极磁光。如只用磁光一项,我倒可以行法收摄,至少可以将他吸力破去,无如太阳真火正是我冰魄寒光克星,他把这两项搞在一起,便无办法了。”小珠笑道:“这倒好,你二位一位不怕太阳真火,却无法对付那两极磁光,一位可以对付两极磁光,又无法制那太阳真火,人家却把这两项搞在一起,这便如何是好咧。”柳春儿忙道:“既如此说,你两个不会把他分开来,一人对付一项,不就成了吗?”小翠嗔道:“你倒说得好,须知人家是把他混合在一处运用,你却教我们如何分开咧。”正说着,遥闻那火光之外,一个女人的口音浪笑道:“你这人最欢喜说大话骗人,从今以后,我真不敢再相信你咧。你不是说你这太阳真火与两极磁光所向无敌吗!今天怎么连人家这三四个孩子也奈何不得?要依我说,以后别再吹气冒泡了,最好趁人家大人没来,把这个窝子还给人家,再说上两句好话也就完了。要不然,小的尚且弄不过,一旦大人出来,那就更下不了台咧!”接着又听天照尊者冷笑一声道:“你别将我,这几个小鬼还不在我心上,少时你便知道厉害了。慢说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便那几个老鬼全来我也不惧。”那女人又笑道:“你以为这真火磁光一融会,这几个孩子便全完吗?别做梦,你再瞧瞧看,人家现有两件佛门至宝护身,只神智不乱,你有法子将他们炼化吗?与其这样硬拼,你还不如让我进阵去,显上一手给你看看呢!”天照尊者又冷笑道:“黛妮,我不和你斗口,只你有法子可以将这四个小鬼弄死,便算是我输,你敢打赌吗?”那女人又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只是我们赌什么?你要输了可别赖才好。”天照尊者怒道:“什么我全可以赌,我还让你捡一个便宜,只话说定,我便将这真火神光大阵撤开一角放你进去,先行施为,你如不胜,等我再来。只是你赌什么呢?”那女人浪笑道:“可惜我自得罪阿修罗王从罗刹国出来,只剩下这个不值钱的身子,还有什么可以做得赌注的,你既要赌,我只有把这个来下一个重注。我如输了,便在此地永不回去,听你为婢为妾均无话说,你如输了,却须立刻入我西方魔教,随我回去觐见我们法王咧!”天照尊者闻言似颇激怒,方说:“你敢………”只吐两个字,随即又哈哈大笑道:“我与阿修罗王本属朋友,并非绝无往来,便到北极去走上一趟,也没有什么。不过你如果输了,那便从此不许回去咧,你自己能做得主,不怕他生气吗?”那女人嗔道:“这个你别管,我既能赌便能作主,你如害怕,便不妨作罢,好在现在没有见输赢咧!”天照尊者似乎想了一下,又答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却不许抵赖,让我对不过朋友咧!”那女人又说道:“只你不撒赖,说了不算便够咧。我们罗刹国女人向来说话算数,你放心,快把那阵门撤开让我进去吧,别再蘑菇呢!”四人听得分明,知道妖人阵门将开,要放妖妇进来,在辟魔宝盖和贝叶青光护身之下,相互一打手式,暗作准备。忽然眼前红光一闪,那片烈焰略一开阖,东方明、小珠趁势先将双钺一收,果然应手收回,柳春儿也一催那贝叶青光向外一冲。却好那妖妇入阵方露半面,一下撞个正着,只听得喳的一声惨叫,几被青光吸住,连忙向后一缩,那一幢贝叶青光,裹着辟魔宝盖,已经一涌而出。但见足下水碧山青,举头一天丽日当空,东边水天一色,离开大海也不过百里开外。再掉头一看,那红光烈焰正炽,心知已经冲出阵外,不敢再延,连忙各催遁光,向东边海面上飞去。遥闻那天照尊者大喝道:“大胆小鬼,竟敢乘隙逃走,我要容你们逃出这小瀛洲去,也不算是东海的天照尊者。”那妖妇倏又格格娇笑道:“你别着急,这几个孩子一个走不了,少时便全都入网咧。你那极光真火既奈何他们不得,转不如一齐收了起来,如今你再瞧我的手段如何?”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幢宝光,已经拥了四人飞出老远,离开海边不远。倏见一片彩云,便似陨垦飞坠落在前面海上,再看时,却是一个赤身妖妇,站在一幢彩云之中,远远看去,仿佛亦甚美丽,但浑身一丝不挂,连一头长发也散披在脑后,就如一个精怪一般。那妖妇拦住去路大喝道:“你们这几个孩子还待走到哪里去,是识相的,赶快乖乖的随我回去,少不得有你们的好处,只稍为倔强一点,那就难免毁去肉体,还要受那炼魂之苦了。”四人因适才被困已经有了戒心,那敢再行大意。小珠和东方明,双双飞出一对神钺。那妖妇一见双钺合壁飞来,便如一轮旭日,正是自己克星,连忙暗将真形遁出,只留一个化身,在那一幢寒冰流霞之中,拼着被双钺毁掉,一面飞向四人头上,从腋下掏出一把寒蜃迷魄神砂。她心方暗想:“这寒蜃迷魄神砂,乃万载寒蜃淫气凝合冰屑而成,常人中上一粒,便不难随自己摆布,即使根基再厚,也非动欲迷性不可。”谁知那把神砂一洒下去,忽然那片贝叶青光呼的一声,便似在火焰上倒下一杯烈酒一般,不但烧着,而且更反激过来,如非遁走极快几乎连隐着的身形也一齐烧着。再看那个所留化身和一片寒冰流霞,也被双钺一绞而散,那四个孩子又遁出数十里外,已经到了洋面上,这才不由着急,把口一咬,一张樱口,喷出豆大一点深紫色光华,直向众人赶去。那点光华出口才只豆大,却光华异常强烈,转瞬间便如栲栳大小,一到四人头上已经暴涨亩许,随分四面罩下,一股腥秽之气,简直触人欲呕。那东方明初见神钺脱手,妖妇立被消灭,方疑不值一击,等到头上贝叶青光起了变化,还道那是另一妖人从旁暗算。他忙向小珠说:“姐姐当心,这里还有妖人隐身暗算咧!”小珠眼具神光,却早见妖妇潜身相蹑,连忙冷笑道:“你当另有妖人吗?那妖妇只舍了一个化身,真形已经到了我们头上咧!”说着和柳春儿一打手势,急催宝盖和那降魔贝叶,一下遁出老远,方说:“这妖妇既名黛妮,我听大桃姑姑说过,她乃阿修罗老妖的宠姬,肉身已被杨弃儿道友五行日月轮绞碎,此番竟敢出世,必以元神应敌,自不难隐现随心,来去如电,我们还宜小心为佳。”倏见眼前奇亮,已在一幢深紫光华笼罩之下,那么厉害的贝叶青光竟然向下一沉,光华顿灭,又闻见一阵腥秽之气,便全觉头目眩晕不已。忙说声:“不好。”那片紫光已如天幕四垂下来,四人身外护身宝光,也被逼到海水上面,那秽臭之气,愈不可耐。小翠忙道:“这是什么邪宝,怎么连降魔贝叶,和辟魔宝盖全挡不住,这一来我们只有到海底暂避一时或可无虑,否则单这臭味便受不得咧!”小珠连忙取出那通天犀分水宝镯,分开海水,连着护身光幢向下一沉,一连下去十余丈,才不闻见秽臭之气,头目眩晕也才好些。只那分水宝镯效力不过丈余,上下四周均在一片沉碧海水之中,那降魔贝叶和辟魔宝盖自经那紫光一照,也似威力大减。四人不由全十分焦急,正待设法,从海底遁出。那海面的妖女不由格格连笑道:“我这瘴母化骨神网,乃采山川毒瘴和天地间至淫至秽之气而成,便金仙罗汉也难逃出,何况你们这几个孩子,只挟有那两件佛门之宝,还向哪里走。“如想稍延残喘可速将那两个男孩献出来,我自有好处给他。便两个女的,却也可网开一面,让她两个逃生,否则只消一时三刻,便全化血水了。”正说着,那天照尊者,也从岛上赶来,一见海面上,一片紫光笼罩,便似一个穹顶光网一般,却不见那四人何往,忙道:“那四个孩子咧,是全在你这宝网之中吗?”妖妇媚笑道:“你先别问他们在什么地方,反正人已逃不掉,你打的赌却输咧。只等此间事了,你便须随我到北极魔宫去一趟,从此你也算我教下道友,却不可说了不算咧。”天照尊者一怔道:“你且慢打如意算盘,须知困住是困住,我们赌的却是将这四个小鬼都弄死咧。如只困住,方才如非你硬要进我那真火极光大阵,他们也一样跑不了咧!”妖妇笑道:“你忙什么,我这宝网,不比其他阵法,如今他们已经死活都由我心咧。要依我说,你还是趁早服输,少时,我便将他四人一个一个的取出,教你心服口服。不过这四个孩子全是元阳元阴未泄,如果就这般糟了实在可惜,不如你我一人两个,大家先乐上一阵,这是公平交易,你只算是捡个现成便宜,却不可吃醋咧!”天照尊者一看那光网,连忙摇头道:“你且慢着,依我看这四个孩子,如果功力不够,那几个老鬼决不会让他们到海外来寻事,适才我便是上了轻敌之当,你却须小心咧,不信你且拿一个出来试试看。”妖妇又媚笑道:“我用不着你来担心,既如此说,我且拿出那两个男孩来给你看看也好。不过这样仙桃仙果,我便要先用咧,你可别吃醋才好。”说罢,猛然将那光网向上一提,行法逐渐缩小,慢慢收拢来,等到身边,再一细看,那光网之中,却空无一物。不由大为诧异道:“我这瘴母化骨神网向无虚发,便再有仙兵至宝护身也非晕过去不可,这些孩子怎么会不见了咧?”接着猛一顿足道:“也许和你这一说话,说不定他们功力太浅,已经化尽呢。”天照尊者拍手大笑道:“你且先别向好处想,须知这四个孩子功力骨格全不太差,而且各有仙兵佛门至宝护身,便算人已化尽,那些仙兵和佛门至宝你也能化净吗?”妖妇不由脸色顿变道:“那除非他们在我这神网合上之前,先已遁入海底,也许可以暂逃一时,但只再一露面,那便完了。”天照尊者又大笑道:“你慢说这个,现在是你输咧,那你便从此不须回去,只有请你离开魔教,作我婢妾了。”妖妇叹道:“你且慢着,他四人还没算能逃出我手去咧。”说着,二次把手一扬,妖网又复飞出,向海面罩定,慢慢沉入海水中。那海底四人,幸逃魔网之后,因为两件佛门至宝威力全减,虽从海底遁出,却飞行极慢。柳春儿正说:“我们这一下真侥幸,如果那妖网能沉下海来,那就糟了。”小翠猛忆公孙寿昌所赐二宝,忙道:“你还记得公孙太公所赠一舟一笛吗?也许那二宝正为了我们今日之用也未可知咧。”说着取出那沉螺船,向海底一掷,倏长丈余,只见精光四射,四周海水立刻逼出老远,竟比小珠那遁天镯效力更大,忙将船尾小门开了,四人各收护身之宝一齐钻入,再行法一催,果然神速异常,立刻飞驰出去数十里外。加之那船上下内外通明透亮,看得外面水族游行,如在身侧,海底礁石和藻荇珊瑚之类,光怪陆离,更非常好看,小珠、小翠不禁全拍手叫绝。东方明忽然回头一看,只见适才下沉处,那紫色妖网,已经沉下海底,近处水族纷纷逃避不迭,不由吐舌道:“你们看,那妖网果然深入海中,它已沉下来咧。我们如不事前避开,岂不大糟,此网不破,这小瀛洲还没法上去咧。”柳春儿和珠翠二人一看,那妖网不但一下沉入海底,而且逐渐平铺开来,俱觉能得漏网十分侥幸。小翠道:“此舟既有特效,那笛子一定也有神妙之处,你何不也试它一试。”柳春儿一面点头,一面道:“那笛子在这船内吹,声音哪里能传得出去,必须将此舟升上海面才有效,但这离妖人太近,不如你先将船催出一些再上去吹它比较稳妥。”小翠闻言,连忙再行法一催那沉螺船,又出去数十里,回看妖网,仍在水底铺张,并晃动不已,便将船猛然向上一升,冲出海面尺许,柳春儿已将那枝玉笛取出,试行抚笛一吹,方觉清音徐引,初成曲调,忽然一道金光,一个身不满二尺的矮老头儿已在跟前现身道:“你们这些孩子,空有至宝却不会用,难道只有求救之一法吗?”四人一看,正是公孙寿昌,人已到了沉螺舟内,不由一齐欢呼道:“你老人家怎么来得这快,当真瞬息万里吗?”公孙寿昌大笑道:“这枝笛子已经与我心灵相合,只一吹动,我老人家要来立刻便来咧,岂止瞬息万里而已。你们怕她那妖网吗?那一对神钺附有太阳真火,为什么反而不用咧?”小珠笑道:“不是不用,适才是因为那男妖人练有两极磁光,一度曾被吸住,所以不敢再用,怕被妖人夺去,不然早用上了。”公孙寿昌大笑道:“有我在此无妨,少时只管放出去,那妖网乃幕瘴母和山川淫恶之气所炼,虽然十分厉害,人畜遇上必被毒气逼晕,时间一久便连骨化去,但这神钺正是它的克星,为什么不敢用咧。至于那个什么天照尊者的太阳真火和两极磁光,自然有人收他,你们放大了胆子,全有我咧!”小珠闻言不禁娇笑道:“只有你老人家在此.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向东方明道:“明哥,我们且再试试看。”说着,双双攻出神钺,两道红光合成一轮旭日,直向那妖妇飞去。那妖妇初疑四人藏身海底,等行法将妖网沉下去一试,忽觉网中有物,似在激动,但其力甚大,又疑四人入网,已在挣扎,连忙向上一收,向天照尊者道:“这一下,也许他们全跑不掉了。”天照尊者又摇头笑道:“依我看来,还未必是的,不信你再看一下就明白了。”妖妇道:“你就这等瞧不起人来,这次我已有了感觉,这网中的确有人咧!”说罢又将那妖网慢慢收起,等到手边一试,不但显得极重,而且网中的东西还在挣扎,正又得意的说:“你看,他们不是仍旧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吗?”天照尊者闻言猛一抬头,忽见双钺合璧飞来,忙道:“那两个孩子所用的干天烈火神钺,已经从远处海面上飞来,怎得有人在你网中,要依我说,还须仔细才好。”妖妇再提网仔细看时,却是一条大鲨鱼,还有两只海龟已中瘴毒,直挺挺的死在网中,不由气得粉脸通红。方一抖那妖网,待将两龟一鱼抛向海中,却不料那双钺合璧飞来,起初只见一点红星,转眼便如一轮旭日,不向人来,却向那妖网扫下。妖妇急切间却想不到有此一着,连忙收网已是无及。那双钺一经罩向网上,只分开一绞,便见一蓬烈火随手而起,却好网离海面,完全烧着,一阵腥臭之味,薰得天照尊者头晕眼花,几乎倒了下去。连忙放出真火极光将身护定,一面一指那火光,迎向双钺,打算将这一对仙兵吸住,乘势收下。却又不料,这一下转将残余妖网烧着,慌得撒手不迭,那极光也将双钺吸牢。天照尊者不由大笑道:“这一来,你可非认输不可了,你不但人一个没有拿住,连自己的瘴母化骨神网全教人家烧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如今只等我将这对神钺收下来,你便应该由我处置咧。”妖妇不由怒道:“原来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竟存心看我笑话,须知老娘要拿这几个孩子,却不一定全仗这宝网咧。”说着,把樱口一张,又喷出一蓬五色光华,结成光幢,涌着身子腾空而起,向那神钺来处看去。只见那大洋面上,一片沉碧,却了无异状,更不见四人藏在什么地方。心中一想,料定四人,必定仍在海底无疑。忙又连着那幢五色光华向下一沉,再详细查看时,谁知那海底却不比洋面空阔可以一目了然,不但礁石星罗棋布,更有若干藻荇珊瑚之属,简直便似陆地山林丘壑一般,更加无法搜索。正在心急,猛见碧光闪耀,一个长约丈余,高可六七尺的东西,便像一条极快的大鱼,半沉半浮分水而来。心方一怔,暗想:“这一定是一件分水之宝,也许四人便藏在里面亦未可知。”只因心中激愤已极,不管好歹,竟将阿修罗老怪新炼灭绝寒雷取出了一粒,迎头打去。那寒雷出手,只一道灰白光华,一下爆炸,便现奇光,那海水立刻激起千尺高的一个大柱分散而下,连那潭底礁石珊瑚全行带起。满以为不管那四个孩子是否藏在碧光之中,这一下必成粉碎无疑,谁知那幢碧光,正是四人所乘沉螺舟,自小珠、东方明二人,将双钺放出之后,便又沉向海底。东方明见状忙向公孙寿昌道:“你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那对神钺虽然放了出去,妖网还没破掉咧,这一来怎么看得上面的情形咧。”公孙寿昌大笑道:“你这娃儿懂得什么,那个小老婆还有厉害顽艺咧,怎能不稍为避一下。你们要看上面情形那并不难,我这沉螺舟如果没有眼睛那还了得。”说着,把手一指,舟外碧光登时大盛,舟前便如悬了一面大镜子一般。四人再看时,那妖网已被神钺所发真火烧着,妖妇和天照尊者二人似在争论,那一片情景,完全摄入舟前镜光之中。只是看来并不太大,所现不过二尺方圆,一片虚景,但却看得极其分明。猛见双钺被天照尊者所发极光吸住,小珠不由着急道:“公孙太公,不好了,我们的神钺,又被矮鬼吸住,收不回来咧。”公孙寿昌笑道:“无妨,那是我存心要让他延捱一下时间,他决收不去,少时自有人来收拾他。不过你们当心,那妖妇就要来咧。这小老婆,偷了丈夫好多零碎,其中确有一两件厉害顽艺儿。你们不要害怕,反正有我在此,决不会让你们吃大亏,放心便了。”柳春儿笑说:“我们本来就不害怕,何况还有你老人家在这里咧!”公孙寿昌笑骂道:“小猴儿,你别自以为胆大,少时便要见真章咧,可不要说了嘴不算那才丢人咧!”说罢,用手一指,那沉螺舟便向那小瀛洲仙岛直驰而去。猛见那镜光之中,妖妇忽然又喷出一蓬五色光华飞在空中,略一瞻望,便又沉下海底,转眼已经离开不远,正睁大了眼睛向沉螺舟上看着。小珠不由一翻小眼道:“这无耻的妖妇真讨厌,我想蛤她一偃月钩,你老人家看使得吗?”公孙寿昌笑道:“你别忙,人家就要出手咧,大家全把胆子放大了,也许这一下就和天翻地覆无异咧!”正说着,妖妇灭绝寒雷已经出手,四人只觉得一声大震,那沉螺舟一下便斜飞出去何止百丈,在海水之中翻腾不已,便如被飓风旋起再也不能自主,只旋得四人头昏眼花,耳畔只觉得海水鼎沸,大声镗哒,真如天崩地裂一般。柳春儿不禁连叫厉害不已。公孙寿昌摇头道:“你方才不是还说嘴吗?如今怎么也害怕起来。”柳春儿双手抱着头道:“怕是不怕,只是头晕得厉害,我要吐咧。”公孙寿昌又笑骂一声:“没用的东西,这算得什么,少时,也许还有花样咧。”刹时,那沉螺舟已经渐渐静止,各人头目眩晕也好得多。再向那舟前镜光之中看时。只见海底一片潦黑如墨,所有礁石藻荇珊瑚全都不见,舟外时见水族残骸飞掠。那妖妇离开身边已远,却仍在一幢五色光华之中赤身而立,正在向四面查看着,似在侦察所发寒雷结果。柳春儿和东方明均各怒极,各捏一粒三阳神雷,待向妖妇打去,无如距离太远,决难打中。他们正在发急,齐说:“太师叔,这妖妇太可恶了,他虽与我等为敌,这海底水族何辜,这一来所伤生灵,何止千万,你老人家还不赶快设法除去吗?”公孙寿昌摇头道:“人与仙佛尚不免遭劫,何况这海底生灵。不过这小老婆恶贯满盈,也就快遭报咧!”正说着,四人忽又觉身外奇寒彻骨,那舟外海水,似渐渐冻合。舟行也似颇阻滞,远不如方才灵活。倏见那妖妇似已查得沉螺舟所在,竟用那幢五色光华护身,飞驰而来.一会儿便到舟外不远,又大叫道:“你们四个小鬼,以为有这件鬼东西,便可选出我这寒雷吗?须知我这灭绝寒雷,乃北极穷阴至寒之气炼成,只再不出来,这方圆百里之内,便全要冻合,你们也全完咧。现在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肯将两个男孩献出,便全活命,否则我便须下辣手了。”柳春儿忍不住在舟中喝道:“你这无耻贱货,只管要我两个做什么,你看你吹了这一大阵,能奈何我们吗?是好的,赶紧给你小爷爷滚了回去算你造化,不然你顽尽了花样,便也该恶贯满盈咧。”说罢,那三阳神雷,脱手飞出舟外,直向妖妇打去,那东方明同时也将准备多时的一粒三阳神雷一齐放出。只见火花一闪,闷雷一震,那舟外便起了一阵白雾,却不能伤那妖妇。妖妇笑道:“你们两个小鬼,以为有这三阳神雷,便想暗算我吗?这一来更够你们受的了。我如不是舍不得你二人这点元阳,早把你们四个小鬼一齐毁了咧。你们再看看,就知道厉害了。”说着,那舟外奇寒愈烈,简直令人耐受不得。公孙寿昌又笑道:“你们这几个娃儿真外行,为什么那两件佛门至宝不用,倒用起这三阳神霄来,须知这阴阳一激荡,又助了她这寒雷威势咧。”小珠、柳春儿闻言,忙又将辟魔宝盖和降魔贝叶取出,一面又向公孙寿昌道:“你老人家不知道,我们方才已经上了这妖妇的当,想不到这两件佛门降魔至宝因被妖妇那淫秽所触,已经神光大损咧。”公孙寿昌笑道:“岂有此理,既是佛门至宝,岂有邪秽可以污损之理。方才那是你二人因为本身功力不够,又初临大敌,灵明为秽邪之气所蔽的缘故,此刻再试一试便知道咧。”两人一看,果然那宝盖与贝叶神光并无损减,不禁大喜。那柳春儿本是调皮,仗着大援在侧,暗中猛将那贝叶所发青光一催,竟自冲出沉螺舟之外,向妖妇扫去。那妖妇也活当遭报,心中虽然明知贝叶神光厉害,但因前此目睹二宝已被妖网所发邪秽之气所污,又一心要想法收摄两小元精以塞天照尊者之口,略一大意竟被那道青蒙蒙光华扫中,一下吸住,厉叫连连,只脱身不得。公孙寿昌又笑道:“你二人不是一个习过七字真言,一个方受天龙神唱吗?为什么又忘记应用,岂不该打。”小珠闻言,连忙就舟中跌坐,摄神静虑,念动玄灵圣母所授神唱,曼声一起,那妖妇立刻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不已,那柳春儿跟着也加紧诵那永智禅师所示神咒。贝叶青光虽然仍极柔和,却所布愈远,竟将妖妇连那幢五色光华,一齐罩定,那妖妇愈见难受,脸上也渐露狰狞面目,双眼突出,似欲攫人而噬,但丝毫也动不得。东方明见状不由十分快意,大叫道:“你这妖妇,也有这个时候吗?方才的威风到那去了,看这样子,不须公孙太公动手,你便完咧!”公孙寿昌连忙制止大喝道:“你这时快别说话,他两个行法的人却分神不得咧!”正说着,猛见那妖妇倏然双臂一张,厉叫一声,轰的一声,连那身外妖光一齐震得粉碎,飞出老远,冷笑一声一闪不见。公孙寿昌不由一跺足道:“你这娃儿怎么这等大意,方才如非你稍分他二人心神,这妖妇便不被神光炼化,也必在神唱之下困住,时间一长,便难遁走,如今再要捉她便难咧!”东方明不由吓得做声不得。小珠又埋怨道:“你这人真岂有此理,好好的,又鬼叫做什么?只能再容我支持上半个时辰,这妖妇凶魂戾魄便不难制服咧。如今容她逃去,不但后患未已,又不知要害多少人咧!”柳春儿也道:“你真是冒失鬼,怎么忽然忘形起来,要不然乘此将这妖妇除去有多好。”正说着那双钺忽然飞回。公孙寿昌笑道:“事已如此,你们便埋怨也无益,如今幸喜那天照尊者也走了,这小瀛洲总算失面复得,也不虚此行了。”小珠、东方明连忙收回,一面问道:“我们在这海底正与妖妇厮拼,那天照尊者,为什么会自已走了咧!”公孙寿昌道:“他怎么肯自己走开,那是有一位道友,费了好些手脚才把他轰跑了,你们当容易吗?”说着把手一挥,那沉螺舟又复腾起,直上水面。四人正待查看,猛见一个叫化子,踏波而来笑道:“你这矮老儿真懒得出奇,既然也到这里来,怎么只躲在那螺蛳壳里,教几个孩子动手,反将那老怪的小老婆放跑了。”公孙寿昌大笑道:“实不相瞒,如非因为这里是将来的根本重地,我连这一趟还不来咧,就这样已经不能算懒了。至于那妖妇,要除她还没有到时候,再说你既能做人情,将那矮鬼放掉,我就不能学样吗?”四人一看,来的却是大同教主彭康,忙就舟中施礼,彭康正说:“你真无赖,这简直是强词夺理。”猛向四人一看,不由又笑惊道:“你这矮老儿真也忒自大意了。这四个孩子全中极深瘴毒,现在仗着在你这螺狮壳里,又有两件佛门至宝护身,还不觉得,只一经海风,这四具肉身,便全化成血水,这好的资质和骨格,岂不太可惜了。”公孙寿昌大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你有的是化毒灵丹,只消每人送上一粒不就无碍了吗?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难道还故作惊人之笔,要他四人每人送你一份大大的谢仪不成?老实说,我要不是算定你这卖药的叫化子要来,早带着他们出来咧。”彭康不由也笑道:“原来你却打着这个主意,自己闯了祸,却赖在我头上。对不住,我却不管咧。倒要看你拿什么脸去见人,怎么对他四人的尊长交代。”公孙寿昌摇头道:“那还不容易,我只是说你这叫化子见死不救便完咧。”四人一听,不禁全大惊失色,一齐跪下向两人哀求着,那小翠更惊得几乎哭出来。彭康忙将大袖一抬一道金红色光华,竟穿舟而入,笑骂道:“你这矮老儿真岂有此理,对我开顽笑也只罢了,怎么竟把这四个孩子全吓得这样,你能让人家叫你师祖太公吗?”说罢从身边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倾出四粒丹药,每人分给-粒道:“你们别害怕,我虽明知道这矮老儿要把事情赖在我身上,对你们却不容坐视咧。只将这药吃下去,四条小命便算保住了。”四人连忙叩谢,将药接过,吞了下去。公孙寿昌又大笑道:“你这叫化子以为每人给他们这么粒豆大的丸药便行吗?对不起你又输了眼咧,你那宝贝丸药只治得瘴毒,他四个还沾上了那天地间至淫至秽之气,又该如何说法咧。”说着把手一张,五指齐冒火光,将四人一齐罩定,蓦地虚抓了一把,大喝一声起,但见一片彩霞应手而起,乘势向舟外一甩,只闻得一股腥臊之气,接着火光一闪,四人便觉得头目清爽,神智全复。公孙寿昌又大笑道:“如今在这四个孩子身上算是大家全尽了力,你总不好意思再说嘴咧。”彭康不由摇头道:“哪个与你争功,便算你已经尽了力又有何妨。不过这小瀛洲仙岛,本来美景无边,更产若干灵药和珍禽异兽,便说它是人间仙府,洞天福地也不为过,如今却被那妖妇弄得一片腥臊,到处全是淫秽之气,你这大力提摄和三味真火并用,既救得人就不能将全岛洗净吗?如今虽然将此岛夺回,两个妖人也撵走了,一时却住人不得,这得如何处置咧?”公孙寿昌道:“你不须虑得,这主意既是那谢元夫妇出的,他决不能置身事外,让他们两口子,先把这老窝子洗刷干净了我们再来,岂不省心省力了。”彭康大笑道:“真亏你说得出,人家好意指明这块地方给我们,好意思再让人家来费手脚吗?”公孙寿昌把眼一翻道:“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只做了空头人情,难道就算了,须知交葛不清,应归原主料理.我们替他从天照尊者手里拿回,已经便宜他咧!”彭康道:“这简直是歪理十八条,倒亏你讲,须知将来用这地方,作祛魔卫道的根本,我们却不是人家咧!”公孙寿昌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咧!”彭康笑道:“如依我见,莫若你我二人索性再费点力气,先将这岛上污秽涤去,然后再把铁肩、柳不疑等人全邀来,大家一齐动手大加整治一下,也显得我们全凭自己力量,治好这根本重地,不假外求,那不好吗?”公孙寿昌道:“我知道你这大同教主尽擅诸教之长,一定已经胸有成竹,绝不为难,那便更好,我是乐观厥成咧。”彭康笑道:“这却不行,你既来了,打算袖手旁观,那是妄想。老实说,我便因为你素擅水火洗炼之法,所以才想乘此机会,一开眼界,如何能又推向我的头上来咧!”公孙寿昌不由一皱长眉道:“我本来就善于偷懒,也算得会推托的,谁知你却更精此道,如只想把这岛洗炼干净,那你方才所收的两极磁光和太阳真火,不就正好可以一用吗?你白得的东西不肯用,倒要让我化老本,天下那有这个道理?”彭康道:“那极光真火,虽然被我收下不少,但如用来洗炼此岛却损毁过大。别的不用说,只这满岛草木,便要付之一炬,还有若干灵药珍禽异兽也非全完不可。纵使以后某道友,能从各地弄来,再加点缀,岂不大伤天和,也属浪费。要依我说,还须由你动手才对。”公孙寿昌略一沉吟道:“如今且慢谈这个,你何妨先将如何撵走那矮鬼,又如何收他极光真火的事,告诉我听听再说好吗?”彭康道:“这个容易,你听我说便了。”原来彭康自从群仙大会之后,因为在未来浩劫中,左道魔教所炼邪宝妖剑,有若干全是奇毒无比,所以未雨绸缪,除遣门下弟子,广采灵药备用而外,真正仙品,产自海上各地的,便连自己也亲自出马。这天方在东海采取龙涎,忽然发觉天空泛起一点妖光,接着便闻见一种奇毒瘴母的腥味,心中不由诧异,暗忖瘴母产自西南苗疆,这一带向无此物,怎么会有这等怪味。再仔细一看,那妖光正在前面一座岛上发出,颜色腥味无不一与瘴母相似,心知必系妖人弄鬼,连忙隐身向那妖光起处飞去。等到岛前一看,妖光忽被一轮旭日也似的仙兵发出烈火烧去,那岛上却站着一个妖妇,一个侏儒。那妖妇正是昔年曾在自己手下漏网的妖姬黛妮,侏懦却是东海一家旁门散仙天照尊者。那一轮旭日,分明是东方明和小珠二人所用干天烈火神钺,猛然又想起小瀛洲开辟仙府的事,已料定十有八九,此岛必为妖人所占,东方明和小珠二人一定已和妖人动手。再默运玄机一查,二小竟是四人同来,已陷入妖阵之中,所幸另有救星来到,尚可无虑。但这时人却已在海底。心中方想下手,先将妖妇除去,忽见一蓬五色光华起处,妖妇已下海去。正待也追下海去,忽又见西北方,一道金光一闪,破空直泻而下,暗中一看,来的却是公孙寿昌,不由心中大安,不但不追下去,反径向岛上而来。再看那天照尊者时,正伫立海滨,睁大了眼睛,向海中看着,脸上还带着诡秘的笑容。彭康见状,连忙一纵遁光,飞向他身后,倏然现身大笑道:“小矮子,你好好的一派宗主不当,怎么做起人家的奴才来。”天照尊者正全神注视海中,忽听后面有了人声,不由大吃一惊,再掉头一看,却是一个形容怪异的叫化子,不由大怒道:“你这厮从哪里来,敢说这话来戏弄我。”彭康笑道:“你这小鬼,大概是做了人家的门丁,近来掏摸了些油水抖起来,便认不起穷朋友,须知我这叫化子,人虽穷,骨头却硬,决不会便来找你打秋风,弄套衣服去换季啊。”天照尊者再一细看,那叫化子果然非常面熟,而且眼露金光,决非寻常散仙一流,连忙又喝道:“你到底是谁?竟敢上门寻事,再不说明来历,我这神光极火一出便要得罪了。”彭康哈哈大笑道:“你那点鬼火连四个孩子也奈何不得,还打算拿这个来吓唬我老人家吗?老实说,只你把它放出来,我老人家不用动手,便吃也能把它吃下去。至于我老人家是谁,本该告诉你,不过那样一来,你说不定会跪下来苦苦哀求,我老人家有些话反不好说咧。好在你我以前曾经见过一面,你不会仔细想一下吗?”天照尊者大怒道:“你休得胡吹乱谤,我不管你是谁,只能真的能将我这真火极光吃去,我便服你,否则,要想离开我这瀛洲仙岛那就难了。”彭康猛一抬头吐了他一口唾沫道:“呸,你别不要脸咧,这瀛洲岛是你的吗?老实说,便是你那主人谢元小儿在此,也得客气一二,以礼迎送。你不过是他一个看门的奴才,也敢狗仗人势,如此放肆吗?”天照尊者不由大怒道:“谁是谢元的奴才,这岛乃是天地间公物,他既他去了,怎能凭得一点禁制小法,便据为己有,现在此间已是我天照尊者的别府,你知道吗?”彭康又冷笑一声道:“你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竟是趁了主人他出,便将此岛窃据为已有了,那便难怪得意忘形,公然老起脸来说我上门欺人咧。老实说,本来我还当你是替人家看门的,所以才看在主人份上稍为客气一二,照这一说,我倒更无容顾忌了。“你不是仗着那点鬼火打算吓人吗?现在请先放出来给我看看,果真还有一点鬼门道,我老人家也许不计较,放你夹着尾巴滚开。如若真是连骗孩子也不够的东西,即你这霸占犯上便二罪俱发了。”天照尊者愈怒道:“你别大言不惭,自己以为了不起,现在不管你是谁,只能真的将我这真火极光吃下去,我便将此岛让你。你如办不到咧?”彭康把眼一翻道:“你想和我用这座仙岛打赌吗?须知此岛本来不是你的,而且原主谢元已经将它送给玉龙潭仙侠祛魔卫道大会,与会各道友,便连我老人家也是其中之一,你作得了主吗!”天照尊者,本来暗中蓄势已久,听得此言,连忙把手一挥,只见一大蓬烈火挟着奇光,直向彭康当头罩下。那彭康倏的又是一声冷笑,在太阳真火与两极磁光之中真的把嘴一张,只见那真火极光,直向那大嘴涌了进去。起初火猛光强,人在火之中尚不觉得,猛又见彭康一纵遁光飞起来数十丈,那蓬真火极光,便似一条栲栳大的火虹一般,随之而上,仍向那张嘴中涌进,远远看去,便似火龙入洞。彭康却仍神色自若地伫立在一片金红色遁光之中,大笑道:“矮鬼,你瞧我这一手如何?总算没有骗你吧。”天照尊者不禁大诧,心中暗想,我这太阳真火两极磁光,便蓬岛真仙,佛门罗汉,如无法宝护身,也非被炼化不可,这鬼叫化哪来的这大神通,竟能硬生生的吞下肚去,岂非怪事。正想着,猛见那条真火极光所化长虹,好像被极大吸力吸去一般,一晃那暗藏在腋下的神木窑中所存已经不多,去得也更快,这才着急,试一行法收回,已是无及。忽然火光齐断,吱的一声,一下完全进了彭康口中,空中那两柄神钺也自飞去。彭康把头一伸咽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道:“我这穷叫化,终年也难得一饱,今天才算填了半边肚皮。你这顽艺还有吗?何不一齐拿来再试试。既想做主人,怎么这等吝啬咧。”天照尊者不由既惊且怒大喝道:“你这鬼叫化,倒底弄的是什么障眼法儿,将我真火极光收去,须知真火尚可设法克制,那两极磁光只一经收缩立刻爆炸,不用说你这大一个活人,把它吞下去,便铁桶也难久藏咧。你如再弄玄虚便连这岛也炸成飞灰了。”彭康笑道:“那不与你相干,我便炸成灰也决不怪你。不过你方才说的话算数么?真要有三分人味,就该拍腿一走才是道理,尽管说这些废话做什么?难道还打算要我老人家动手吗?”天照尊者,自恃已与真火极光心灵相通,一怒之下,真打算行法催动,并将仙岛与敌人同归于尽,两只眼睛觑着彭康冷笑一声道:“我说的好话,你真要自己找死,那便怨不得我咧。”说着一面飞出一道朱红色剑光,向彭康横扫过去,一面暗中一催那真火极光。彭康见状大笑道:“矮鬼,你打算在我大同教主面前弄鬼那还早咧。”说着把手一扬,只见一道金红色剑光,向上一迎,先将天照尊者剑光敌住,一面一拍肚皮道:“你想炸破我这肚子,凭这点东西还不够。老实说,我这肚皮是从弥勒佛借来的,便把天地一切邪气全装进去,也不过一笑而已,你打算炸破它岂非妄想。”天照尊者一见催动之法无灵,神剑又被挡住已是大惊,再听来人竟是大同教主彭康,这才想起,昔年随师在北极收摄磁光,被阿修罗老怪,困入修罗地狱,幸而被一奇人用剑光冲开一角,师徒两人才得出来,后来师父常说起那位奇人正是大同教主彭康,那剑光正是金红颜色。他不由大惊道:“你真是大同教主彭老前辈吗?闻得老前辈一向均在秦岭剑门一带,怎么忽然会到海外来咧?”彭康又是一个哈哈道:“你别套交情,打算赖账。我老人家确实是大同教主彭康,决无冒牌之理。我和你师昔年曾在北极虽有一面,那算不了一回事。如今你既拿这座偷占来的仙岛和我打赌,却不许不算,还不与我快滚吗?”天照尊者连忙稽首道:“弟子听老前辈吩咐就是咧,只请容我稍为说上几句,仍回我那故居去便了。”说罢把手一招收回剑光,接着躬身道:“不过弟子不合先师遗训,与妖妇相识,以至占住此岛之后,被她暗中用魔教极淫毒的五淫妖气,在岛上布下了一座魔阵。除有限几个地方可以通行无碍而外,只一深入,不用说人,便禽兽也须牝牡相遂,如不设法除去,却无法居住咧。”说着,两手一放,一声大震,只见烟云四起,在高处一看,果然只有三五处,不在烟云之中,其余全似被一片粉红色的薄雾轻轻笼着。接着又道:“弟子去了,还望老前辈谨慎从事,所有功力较差的同道,千万不要轻易涉险才好。”说罢正待飞身遁去,彭康忙道:“你先别走,我有话说。”天照尊者又躬身道:”弟子实因先师未曾化去之前,一再提及老前辈解厄大德,惟恐老前辈门人弟子不察,误入阵中,坏了道基,所以乘着未走之前,将妖阵发动,以明心迹,但此阵并非弟子所设,却无法撤手咧!”彭康大笑道:“你这矮鬼倒居然还有人心,天良尚未全丧,我叫住你也正是为了你虽坠入欲界,本性尚在,才也告诉你一件大事,却非为了此阵咧!”天照尊者又停了遁光,躬身而立道:“老前辈如有垂询,只弟子可以办到的,决定遵示,还请说明。”彭康正色道:“我并无求于你,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元灵已被妖妇暗中禁制,并且元精损耗极大,如果不自警惕,处处留心,早晚便难逃毒手咧,你自己还不觉得咧。”天照尊者沉吟了一会道:“老前辈,这话当真吗,弟子愚昧还不觉得咧。”彭康大笑道:“那是你元灵受制,又中了她耍假阴扶阳,借火摄水之法所致。”说着,倏然金红光华一起,猛然将天照尊者罩定,一面笑道:“你如不信,且在我这四象神光之中,调一调真元便知道厉害了。”天照尊者在那片金红光华之中,猛然一个冷战,果觉心灵有异,再一跌坐,略调水火,不蔡失声道:“老前辈果然神目如电,可惜我数百年苦功,已经全完了,这便如何是好咧?”彭康大喝道:“只你自己知道就好,还不快些回去,自己作个了断吗?”天照尊者不由跪在神光之中,大哭道:“弟子虽然不合,中了这妖妇魔法,道基已坏,便自行兵解转上一劫也罪有应得,只对这妖妇却不能放她再去害人,还望老前辈,助我将她除去才好。”彭康又喝道:“你要除此妖妇,也不十分为难,却能自己拼得再转上一劫那更容易,她此刻已在贝叶佛光与天龙神唱之中,吃了大亏,少时必来寻你,吸尽元精,并啖肝脑以为补益,你只须以其道还治其人,十有八九可以成功,我却救不得你咧。”天照尊者,不由恍然大悟,又叩了几个头,才纵遁光飞去,这里彭康发落了天照尊者也来寻公孙寿昌,看看四小情形,一说经过后,公孙寿昌大笑道:“当着这些孩子,我真不好骂你,亏你还是大同教主,为什么竟出起这等下流主意起来,你不会追上去杀了那小老婆也就完了,这样一来,不嫌有失自己身份吗?”彭康正色道:“我老人家向来与别人不同,又最可恶这魔道中的贱女人。什么叫做下流,你让她得个恶报,不也让人知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要不然,那些无辜壮男和若干屈死的潜修之士,却向哪里叫冤去。至于那个天照尊者,只他真拼与妖妇同尽,自愿兵解转劫,我自会送往有缘之乡,引入正数门下,却更不须虑得。”接着又道:“倒是这满岛妖氛,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出一个善策来,能够两全咧。”公孙寿昌笑道:“偏你有这些歪理可讲,照这么一说,连奸盗邪淫全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了,我却不敢苟同咧。”彭康道:“你且别谈这个,目前要紧的是先除这些妖气,才能让这几个孩子在这里驻守,否则我们一走,再有妖人占了,岂不又要大费手脚吗?”公孙寿昌道:“我已忙了半会,人也累得可以,如今实在懒得再动手,你包办了不好吗?”彭康大笑道:“那可不行,这是你我两人的事,你打算置身事外那是妄想。”公孙寿昌皱起双眉摇头道:“既是两人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彭康道:“目前你我二人,只须把这岛上妖氛除去便行。至于将来如何修治和构筑,那只有等他们大家来了再说。如今要紧的有两项,一项是清除妖氛,一项是使得这岛上的草木鸟兽不因除那妖氛而致受伤。我想把这两件事分开,你我一人分任一项,你意如何?”公孙寿昌点头道:“如此说来,也还公道,不过这两件事全不容易,你打算做那一件咧?”彭康笑道:“我向来对朋友决不敢占先,这两件事,先任你选上一件如何?”公孙寿昌道:“既如此说,分明这两件事,你全做得来,何苦又要逼我跟着受累呢?”彭康道:“那不行,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算偷懒,我可不能答应,而且这两件事,也非分开不可,要不然便功力再高也难兼顾,我却不是一定要逼你咧。”公孙寿昌,猛然寿眉一耸,又大笑道:“既如此说,那么由我设法护持这些草木禽兽,便已沾上妖氛的,也由我来涤除,你去扫荡那妖氛好吗?”彭康道:“既如此说,我们是一言为定,少时便各司其事,妖氛不净是我的事,如果草木禽兽有了损伤那却是你的事咧。”公孙寿昌道:“那个自然,你别看我这矮老头儿,说话还没有不算数咧!”说着又向东方明等四人道:“你们四人听见吗?彭老前辈已经把这护持草木禽兽差事交给我咧。你四人也别闲着,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将这岛上草木禽兽护好,然后再看彭老前辈大施法力,扫荡妖氛好吗?”四小正巴不得见识见识两老法力,闻言齐声答应,尤其是珠翠二女,简直笑得两张小嘴合不拢来。猛听公孙寿昌大喝道:“彭兄仔细,事情恐怕还没有这等顺妥咧。”接着又向四小道:“尔等可将护身之宝准备停当,快随我来,这沉螺舟已暂时用不着咧。”彭康抬头略一瞻顾又哈哈大笑道:“矮老儿你放心,你只管干你的,有谁想搞场全有我咧。”说着,一道金红色光华,首先冲向舟外,直上九霄。四小也将沉螺舟收起,仍由小珠用辟魔宝盖护定,腾空而起,那公孙寿昌却站在四人中间,一晃便到了那瀛洲仙岛上空,四边略-赡顾道:“柳春儿,你可速将降魔贝叶借来一用,既欲保存这些草木禽兽,便只有仰仗佛力咧。”柳春儿闻言,忙将那片降魔贝叶递上,公孙寿昌一伸手接了过来,随手向外一掷,只见那片降魔贝叶,倏发奇光,照耀得天空全成一片金碧颜色,将瀛洲仙岛,团团护定,一会四周海上,便全在金碧光华之中。再看公孙寿昌时,已在辟魔宝盏之下,跏跌而坐,二目垂帘入定,那贝叶所化金碧光华却愈加强烈。再停一会便见岛上树木花草冉冉上升,下面好像另有一层彩云托住,若干鸟兽,也夹杂其中,但毫无慌乱惊恐之状,只栖息不动而已,渐渐愈升愈高,下面那片彩云也愈加明显,便似一片五色地毡,上面覆着一幢穹形金碧轻绡一般。一会儿,便从五人足下,升过头顶,越来越高,也逐渐缩小,那下面的一层彩霞又反兜上去,将那一片金色光华包没,便似一个绝大彩球悬在空中。再看足下时,那座仙岛已成童山濯濯,只剩下一片赭黄颜色,连溪川河流全一涸见底。只那粉红妖光,仍然分布各地,初甚稀微,但转眼之间,便又蓬蓬上升,逐渐浓厚,而且妖艳异常,显得非常悦目。猛听一个震天霹雷,接着一片金红色光华,随之而下,只一着那妖光,立化烈焰,一霎时,全岛堆满火焰,远远看去,便似一座火山,只映得附近海面皆成一片殷红,那火势烧得更炽。忽听西北上空,有人大声唱道:“我那女儿与尔等素无仇隙,为何一再和她作对,她如今已经怕了你们,极少再在中土行道,如今为何又赶到这东海之外来。尔等既自称正教,竟这等斩尽杀绝,一步也不容人立足吗?”一言甫毕,便闻异声突起,便如暴风怒吼,杂以无数鬼哭神号。四小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口声竟这等傲慢,正在心惊。猛见公孙寿昌,倏然一睁二目,大笑道:“彭化子,你还不手脚快些,有人前来搞场咧。”接着便闻彭康大喝道:“矮老儿你急什么?不管他谁来,全有我咧。这妖氛如不清除干净,只留下一点将来便是祸害。我们虽然不怕,各人门下弟子,功力参差不齐,万一出点事,岂不贻笑大方,怎能马虎过去咧。”说罢,那火光愈烈,一会儿又大喝道:“现在妖氛已净,但在火气未消之前,那些草木禽兽却着地不得,矮老儿,你却不能看有人搞场便打算偷懒咧!”公孙寿昌又大笑道:“我焉有正经大事上面偷懒之理?你却须防他弄鬼咧。这岛下离开地底火穴不远,你这放火烧山之法,涤荡妖氛固然绝好,却防人家乘机引发地火,那这附近各岛就糟了。”彭康又大喝道:“你放心,只那老魔敢用此着,那他大数便到咧!”四人再看时,那岛上,火焰全熄,山容又现,适见妖氛,果然全被烈火烧尽,只土色全变殷红,仿佛一片赤城矗立海上。彭康已在一幢金红光华之中现身,正翘首西北,看着天空,只见一片灰色飞云,便似奔马一般,风驰电掣而来,适闻异声也愈形强烈,转瞬之间,那片灰云越来越近。只听那人大喝道:“彭康,你这鬼叫化休得欺人太甚,我穷阴叟这就来咧。”彭康也大喝道:“你来就来,谁还怕你不成。老实说,你如深藏在那北极冰山之下,也许还可偷活几年,一到这东海来,那就是大劫临头咧!”正说着,那片灰云已到海上,看去还有老远,便觉寒气逼人,接着狂风大作,气候骤变,时当春夏之交,竟如数九寒天,空中日暗无光,登时彤云密布,夹着鹅毛也似雪片打了下来。彭康倏又大笑道:“我正愁这南方离火之精用得太久,岛上火气难消,有你这么一来,倒省我不少事咧!”说罢,那片灰云倏然一散,中间现出一个身高丈余的怪物来。但见他,只有三分人形,面长尺许,宽才三寸不到,眉眼高高生在额上,一张阔嘴却落在下面,中间又隆起一个大鼻子倒有六七寸长,两只耳朵,上大下小,也够六七寸长,一头红发,散披在脑后,再配上一张惨白的脸色,深蓝色眼珠,浑身全赤裸着,只腰下围了一圈树叶,好象是一条短裙,偏下面又只一条独腿生在当中,看去山魈不像山魈,旱魃不象旱魃,简直丑怪异常,连画也不易画出。猛听彭康大喝道:“你是什么东西,那穷阴叟既然口出大言,为何本人不来,倒教你这畜生前来送死是何道理?”那东西冷笑一声道:“我师父岂屑与你较量,只我独脚寒魈一到,便也够你这鬼叫化受咧。”彭康正待答话,公孙寿昌身子一长,已在东方明耳畔说道:“你这孩子既喜欢淘气,为什么不拿这东西试试那对神钺咧。”东方明正巴不得用这东西试手,只因两老在场,不敢妄动,一闻此言,不由大喜道:“彭老前辈,你老人家别生气,那个什么穷阴叟既没有来,且等我来收拾他。”说罢在那辟魔宝盖之下大喝道:“你这东西到底是人是兽,你那浑蛋师父既敢叫阵,又不出面,算得什么狗熊,凭你还不配死在彭老前辈手里,既敢放肆,待我送你回去便了。”说着,暗握一粒三阳神雷在手,眼睛看着动静。那寒魈原本冰山之中所产,界于人兽之间的一种东西,但最恨人说他不是人,一闻此言,立即触怒,再一看说话的又是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不由愈怒,一声狞笑之后,随即把嘴一张,喷出一个弹丸大小的晶球来,径向东方明打去。谁知东方明那粒三阳神雷也脱手而出,两下迎个正着,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那粒晶球,立被震碎。连那寒魈也被震出数丈,那么高大的一个身躯,竟在空中翻了好几个筋斗,只急得怒吼连连。小珠方拍手娇笑道:“这东西虽大原来不够材料,只一粒三阳神雷便震得连滚带翻筋斗咧。”猛听公孙寿昌大喝道:“你两个还不快用双钺合璧先将这厮除去,须知那老魔头用这怪物来虚张声势,他却暗中闹鬼咧。”小珠、东方明闻言,双双立将那对干天烈火神钺发出,仿佛一轮旭日,直冲寒魈而去。那寒魑自被三阳神雷一震,内丹全碎,正在收摄,忽见双钺飞来,正是自己克星,不由吓得亡魂皆冒,忙将身子一缩,缩得只有小猴儿那么大,一头直向岛上钻了下去。双饿虽然去势极快,但那寒魈逃得更快,一下竟钻入地底。公孙寿昌又高叫道:“彭化子,千万当心,那老魔已在海底地肺之中动手咧!”遥闻彭康大笑道:“这老魈真打算玩火,那他的劫数便快到咧!”说犹未完,忽闻海底一声巨响,突然飞起一根亩许大的水柱,直上云霄,接着海面上起了一个极大的漩涡,那小瀛洲仙岛,接着向下一沉,彭康忽又大叫道:“无知老魅,竟敢在我面前弄鬼。”接着便见五道金红色光华,垂天而下,从那仙岛周围直注海中,团团络住,猛然向上一提。那岛本已沉下去一小半,但经这么一来立刻停止。一会儿又徐徐上升,那根水柱却哗啦啦一声,随之崩塌,海上又冒起无数极大水泡,怒祷汹涌,便如鼎沸,接着海水四溢,狂风大作,一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直令人心惊不已。柳春儿忙道:“这厮倒底是闹什么鬼,难道凭彭老前辈还不能收拾他吗?”公孙寿昌笑道:“你这孩子哪里知道厉害,这里海底下面,正是地壳极薄处一个大火穴,只地火稍一激荡立成巨灾。那穷阴叟真穷凶极恶,他正打算攻穿地壳,把地火引出,将这岛陷入地肺之中咧。如在陆地上,他这一着还真厉害,便凭彭化子这等道力,要想防御周密,令他无法得逞也还真不容易。“如今幸在海中,地壳一裂,海水立刻灌入,除海中水族难免遭劫而外,只能令这岛不立刻下沉,等海水注入,自可将下面所蕴毒火冲熄一部,海底砂石之类,也可自然将裂口封闭,便可无害咧!”接着指着彭康说道:“你们不见那彭化子已经把吃奶的力气全使出来了吗?”四人连忙向上看时,果见彭康在一团金红色光华围绕之下,双手十指各发奇光,似乎用尽平生之力向上提着,不但脸上出汗,而且那一头短发也根根直竖,须眉戟张。柳春儿忙道:“彭老前辈向来游戏人间,对付任何左道,全视如无物,举重若轻,今天对这个老魔头,怎么这样吃力咧?”公孙寿昌大笑道:“凭那穷阴叟哪会教彭化子这样费劲,他这是为了恐怕那地火外泄,海底地壳陷塌,把这岛沉下去,所以才用全力硬拉着,只等这海水把那裂口灌满,便可容喘息咧!”小翠忙道:“看这样子,彭老前辈实在已尽全力,你老人家现在闲着,为什么不帮他一下呢。”公孙寿昌摇头道:“你这娃儿要我怎样帮他,须知这旋转乾坤之力,全凭自己心与天会,旁人却一毫无从假借呢。”接着猛然寿眉一耸道:“不好,那老魔来了帮手,竟打算趁彭叫化无法松手,暗中算计他咧!”小翠一看,东北角上,果然又飞来一点红星,直向彭康身边斜掠过去,心料一定是妖人党羽,更不假思索,立将那一撮太白神砂,对准红星发出去。只见一道白光挟着无数银星,直射过去。那点红星来势原极迅速,简直好像陨星飞坠,一晃已离彭康身边不远,忽然暴涨,竟然大如车轮,当中现出一个红衣妖人。他大喝道:“彭康你且听清,今天我来寻你,与那穷阴道友无干,这是你我昔年的一笔账,要在现在清算一下咧!”猛一拍手,似乎要有什么飞剑法宝发出,却冷不妨,眼前一亮,那片太白神砂已经打到,竟打了一个满脸开花,只听得一声厉叫,几乎从半空中栽下海去。公孙寿昌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且慢找彭化子算账,这儿还有账主等着你咧,方才这一下不过讨账帖子而已。”那红衣妖人原非弱者,一被太白神砂打中,便自识货,立刻舍了躯壳,将原神遁出,骤闻一连串巨响,便如天鼓齐鸣,那片神砂,悉化轻雷,立将妖人肉身震得粉碎,断肢残骨,全落下海去。那里彭康也把双手一松,收回十道金红色光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倏然掉转头笑道:“我道是个什么账户,竟敢乘我分心不得的时候,来算旧账,原来竟是你这忘恩负义的鬼东西。人家救了你一场,到末了竟把人家的徒弟躯壳盗来弄鬼,凭你也配找我算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吗?”那妖人躯壳虽失,元神却颇凝固,在那幢红光护身之下,蓦地里把手一挥,那幢红光忽转绿色,大喝道:“彭叫化,且慢卖狂,你既识得我九幽帝君梁无告那话就好说,你且尝尝这个滋味如何?”说着把手一扬,紫光一闪,一粒阴阳神雷直向彭康打去。彭康把手一招,立刻又发出五道金红色光华,将那粒阴雷罩住,更不等爆发,便被收去。彭康大笑道:“慢说你这东西是偷来的顽艺,便在洪昆本人手中,我也不惧。”小翠一听那妖人竟是九幽帝君梁无告,不由把牙一咬道:“公孙太公,怪不得你老人家说他有账主在此,原来竟是这个妖鬼,想当初,我如非在玉龙潭前,巧遇心印禅师和恩师一再成全,末了又亏了你老人家,大施法力,将他那嘉陵江底,九幽魔宫破去,也许就万劫不复咧。”她把手一扬,又将那太阴降魔玉杵发出,一道白光直向梁无告打去。那梁无告素来本极其阴毒,自被太白神砂毁去所附躯壳,早已看清辟魔宝盖之下所站各人,一见那发出神砂的竟是花小翠,虽知公孙寿昌难惹,几个孩子各有异宝在身,但小翠过去是自己徒弟,不由大怒。他立刻打了一个声东击西的主意,一面向彭康喝骂发出那粒阴雷,一面把那九幽秘笈中,最厉害的无相阴火,对小翠发来。那阴火原是无形无质的东西,但一着人身,立刻生死由心,如令发作,不但躯壳立成白灰,便元神也被炼化,又疾如闪电,随念即至。却不料彭康神目如电,早已看出,连忙大喝道:“公孙老儿,你当心,这妖鬼要暗算那孩子咧!”一语甫毕,倏见公孙寿昌,把手一招道:“这厮眼珠一动,我便已经知道,你且去对付那老魔,别放他跑了,这厮全有我咧。”说罢便见那辟魔宝盖所发金光向外一挣,呼的一声,那蓬阴火,立转无相为有相,一片惨绿火焰随之而起,那太阴降魔玉杵,也向梁无告当头打下,一下只打得妖魂四散,化为一团黑雾,直向海底钻去。接着,又听公孙寿昌大喝道:“无知妖鬼,如以你这等行为而论,本该用我戮魂诛魄之法,立刻除却,无如那赤身老怪,尚须寻你算账,我如加以诛戮,反是便宜,还不快去领受那九年炼魂之苦吗?”随见海底红光一闪,遥闻有人桀桀大笑道:“公孙老儿,你别以为打了落水狗便自猖狂,便那方天赐和你们这些老鬼,改日我洪昆也必一一领教咧!”东方明忙道:“那赤身老怪也来了吗?他自在云麾真人自绝阵中吃了大亏,又受心印禅师心光慧剑之厄,现在已经复原了吗?”公孙寿昌笑道:“那老怪自遭重创之后,正在闭洞另炼一种极毒辣的魔法,此刻哪有工夫出来,他不过故意放这妖鬼来此扰乱,打算借刀杀人而已。但这妖鬼,也是天地间戾气所钟,其手段之阴毒并不下于老怪,将来互相报复,少不得同归于尽,所以我才有意容他逃去。那老怪在他身上已经下了极厉害的禁制,他这一走,便真下澈九幽,也非向老怪自行投到不可,转眼之间便要受他那赤焰焚身,阴风酸骨之苦,也真够他受的咧!”正说着,忽见那海水上面,骤然一平如镜,气候又冷不可当,一会儿竟自冻合,慢慢的龟裂有声,那寒气更为逼人,四小在那宝盖之中,渐不可耐,只冷得瑟缩不已。公孙寿昌责笑道:“此刻那穷阴叟已和彭化子拼上咧。少时阴阳相搏,必生巨变,你们可小心了,如果想看点希奇,不妨将一对神钺放出来,帮助他一下,但那三阳神雷却切忌使用,千万不可乱发。”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海水所化坚冰,忽然有一片,飞起数十百丈,只震得那幢宝光飞出老远,四人全有点头晕目眩。那碎冰满天飞舞,便似冰山爆炸一般,接着从裂口之中,飞出一大片火焰,直上云霄。众人又觉奇热,逼人如灼,一会儿又听海中连发巨响,爆炸不已,冰块与火焰齐飞,一到天空,便化热雨,象沸汤一样倾注下来。满海洋中,一片烟雾交加,接着旋风大起,吹成一个个风柱,下面海水夹着冰山,壁立千仞。再隔一会儿,那冰山下面又烈焰腾空,便似火山迸发,此起彼落,就像天崩地裂,宇宙即将毁灭一般。公孙寿昌见状,连忙把手一挥,那光幢便又飞上去千百丈,众人才觉身外震撼稍止。再向下面看时,只见一片玄雾,笼罩着一个黑衣焦面老叟,已出海面。那彭康也在金红色光华笼罩之中,飞了上来,但海中仍是变化倏忽,惊心骇目不可名状。蓦听那焦面老叟大喝道:“彭叫化休走,今天我决与你拼了,哪怕就将世界整个毁灭了,也要分个你死我活。”接着彭康也大笑道:“你别吹着顽儿,这些话只好吓小孩子去,你真有这力量,能把世界整个毁灭了,还肯自守本份呆在那北极冰山之下吗?那早就该吸尽世人膏血,做起宇宙主宰来咧!”说着又大喝道:“你那点冷冷热热的顽艺,我已见识过咧,既打算拼命,还不快将所有的家当全拿出来,过此一刻,便没你卖弄的咧!”遥见那焦面老叟把手一搓,冷笑一声道:“我的家当也不多,只还有一两件,你且接着便了。”只见那十指齐发银色光华,便似十道银虹,直向彭康扫了过去。那银虹出手之初,光华还不甚强烈,只和寻常剑光相差无几,但一转眼之间,便转奇亮,令人不可逼视,也随之暴涨,只照得海天上下皆成一片银色,连天空中,那轮烈日,都为之黯淡无光,慢说是彭康,便那身外一幢金红色光华也被笼罩下去,其威势之骇人,简直不可思议。随见彭康也似乎冷笑了一声,两手一招,十指尖上,也各发出一道金红色光华,才只粗如儿臂,更不甚强烈,和那焦面老叟所发十道银光,相形之下,简直无法比拟,只仿佛十道经天银虹,忽着红丝一线。不过那十道金红光华,却发得迅速异常,一出手便直透银虹之中,两下才一接触,便向前连击,竟随着银虹来势穿入,一刹那之间,已被穿透一半。那焦面老叟一见金红色光华,穿透银虹,在那玄雾之中,好象忽然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竟退后五六丈远近,倏然二目圆睁,似用双手向前一挡,那十道金红光华,便被阻拦,前进顿缓。那焦面老叟,一见金红光华被阻,二次又用全身力量,向前一推,似乎打算将那十道金红光华反逼出去。但那金红色光华,虽被阻遏,却并末后退,只停得一停,又缓缓前进,看着又穿入老长一段,离开焦面老叟十指,只剩下丈余远近。那焦面老叟虽仍用力撑持,似已显出非常吃力,倏然双眉一竖,脑后又飞起一挂玄雾,蓬蓬勃勃,便似浓烟一般,从身畔向外发展出去,一晃便伸出六七尺远近,才撑到银虹里面,金红色光华所到之处,猛将两手一缩,那十道银虹忽齐玄雾断去,所发玄雾又向外一推,那十道金红色光华,便全挡在那片玄雾外面。接着震天价一声巨响,十道银虹和金红色光华,齐被震碎,洒了满天银雨红星。接着那海水又壁立千仞,掀起一座银山直向云霄,比那附近小岛,还要高上若干倍,霎时间,蔚为奇观。但只一瞬,那银雨红星一闪即灭,那座银山也向下沉,海水之中又起了一个极大漩涡,陷下去百数十丈,直逼海底。公孙寿昌方说得一声:“不好”,猛听半空中又有人大喝道:“穷阴老怪,你真打算造这无边罪孽吗?为你一人泄愤,这附近千万亿生灵何辜,只此恶念一萌,便罪不容诛咧。”接着,便见百丈金虹垂天而下,直注那漩涡之中,海面之上,也梵唱大起,首先现出一个铁面银髯的老僧来,随后海上又泛起一朵亩许大的青莲花,上面站三个相貌奇古的老尼。遥闻彭康大笑道:“你二位来得正好,这无知老魈,正打算将达一带岛屿一齐沉入海底咧。我闹了一阵,真也够累的,那矮老儿又一味偷懒,袖手旁观,真把我这穷叫化,连吃奶的力气全拿出来了,这就瞧你两位的咧!”那焦面老叟倏见二人现身,也大叫道:“铁肩,慧因,你这两个贼秃打算怎样?我生平就从不知道什么叫做造孽,慢说这附近些许人畜鱼鳖,便将整个宇宙毁去又有何妨。你两个以为凭这佛门中的金刚神柱和这一朵妙法莲花,便可以将这海底地壳镇住吗?那简直是妄想,实不相欺,我这北极寒雷生生不已,一经磁光引发,便大无休止,那只有等重分混沌,再辟乾坤咧!”铁肩大师猛然长眉一竖道:“无知老魔。我要破你这点寒雷,何须两般法物,适才慧因大师已将一粒牟尼神泥投下,你那寒雷威力再大有何用处。不过我佛素重因果,你这恶念一起,自应孽报随身,这海底火穴,每隔上数十年不等,必有一次宣泄,虽无大碍,却也是这一带水族大患,如今便要烦你在我这大力金刚神柱之下住上十甲子,以清此孽。你如自知悔悟,只消每当火发,用在北极所炼冰雪精英加以遏止,自是功德,到时火穴自行封闭,神柱飞回,你也出困。但如自不量力,妄冀用邪法逃出,或再图攻塌地壳,那这金光神柱也必将你陷入地肺,让那地火炼化,自食今日造孽之果,生死祸福只在自己,老僧却无勉强咧!”那穷阴叟不由又激起凶顽之性.大喝道:“老贼秃,胆敢如此对我轻视,既如此说,待我先再掀个天翻地覆与你看上一看。”说着眼露凶光,又把右手一抬,发出五道银色光华,向海中射去。却不料那银光才一出手,便见海底金光大起,一直托着,不令注入。穷阴叟见状愈怒,左手一伸,又发出五道银光,十道耀人眼目的光华直注下去,那海底金光倏向下一沉。穷阴叟方说:“原来佛门至宝,法力也不过如此。”接着双手向下一按,银光愈形强烈。正在更加得意,忽见那海底金光,一下散开,竟从那十道银虹外面反卷了上来。将他连人罩住,化成一幢金光缓缓上升,不一会便直上云霄,看去便如一根透明金柱,裹着穷阴叟,慢慢又向海底沉了下去。一会儿,全柱入水,只见金光在海中闪耀不已,又停了一会,便渐渐看不见,那海上又复风平浪静,一平如镜。彭康不由大笑道:“小弟虽然略谙诸教门径,却想不到二位道友,竟具这等神通,这一回算是又令我大开眼界咧!”铁肩大师大笑道:“这不过仗我佛之力,了这老魔一场因果而已,我能有什么神通,只能心与天会,我心即佛心,才是真神通,这能算得什么?”公孙寿昌闻言,也携着四小从空中飞下道:“你们且慢谈禅,适才幸亏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这懒老汉真急煞咧。你二位请看,如果这叫化子和那老魅真鬼将附近各岛弄得沉到地肺里,别的不说,我那一大团草木禽兽却投处安置咧。”彭康在侧猛一抬头,一看那片青蒙蒙光华,连忙笑道:“现在魔虽已过,那些草木禽兽总算也逃过一场大劫,你还不把它们放下来,还等什么?”铁肩大师笑道:“但这也是一场小小功德,只可惜那海中水族,却因为足下和老魅一阵翻腾不知要死伤多少咧。”彭康笑道:“那海底水族虽然略有损伤,但大部均被我逼出千里之外,所以除一上来那几下,也还没有什么重大劫数,只不过给他们挪了一次窝儿而已。”说着,那公孙寿昌把手一招,那一片贝叶青光,裹了无数草木禽兽,也冉冉下降。四小忙就空中向铁肩、慧因下拜,慧因大师笑着把手一招,珠翠二人便双双飞到那朵青莲花上去。接着一伸手,摩着两人头便笑道:“这一场魔劫,也真亏你两个应付,尤其是小翠方才历劫归来不久,便又当此大任,格外可贵难能,”忽然又笑道:“那九幽妖鬼梁无告,经过今天这一场,与你已是不解之仇,还有你那姐姐,也必须寻你,以后却不可不防咧。”小翠素来人本乖觉,闻言忙又跪下道:“弟子自知孽重缘悭,以致迭遭魔劫,还望你老人家赐予援手才好。”慧因大师笑了一笑道:“我之所以把你唤来,便是有一件小顽艺打算送你,以后如再遇上这两个魔头便可无碍了。”接着,掏出一个白玉小环来又道:“此名小须弥环,看虽平常,其中却暗藏着我小须弥阵法,攻防两用咸宜,人藏其中便几个著名魔头也难侵入,如果将妖邪左道困上,更不易逃出,你只善用此宝,便和珠儿这辟魔宝盖无异咧。”小翠又再拜叩谢,领受了用法,小珠连忙笑道:“师祖,你老人家只疼我这妹妹,便不疼我吗?如要论公平,也给上我一两件才对咧!”慧因大师笑道:“你已有母亲给你好几件炼魔之宝,又有那柄干天烈火神钺还要什么东西,而且你的灾难已过,仙福无量,还要这些法宝做什么。你如愿学,我倒可以传你一种伏魔梵唱,以后也许可以用得着。”小珠一听,连忙也拜谢了,又磨着立刻就教,慧因方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等心急.这里还有好多事没有完咧。这梵唱非摄心静虑不可,哪里是立刻可传的。”忽听天空又大笑道:“公孙兄,你且慢放手,我因有事,来迟一步,几乎又要大费手脚咧!”只见金光一闪,柳不疑忽然从天而下。公孙寿昌已将那片贝叶青光招得离开那座瀛洲仙岛不远,其中草木禽兽历历在目,闻言,把手一指,立刻停住大笑道:“人家全说我这矮老儿是个懒仙,于今正好转赠咧。这等大事,你却慢腾腾的到现在才来,说得过去吗?”柳不疑连忙一矬遁光,把手向各人一拱道:“公孙兄责备得是,小弟委实来迟一步,还望诸位原宥。”接着又道:“这仙岛虽然美景无边,但有些地方,迭经地火薰灼,陆谷变迁已非原来景像,又经那天照尊者和妖妇占据,更多损害。我们既然预备用它作一个祛魔卫道根本之地,有些地方还须重新鼓铸洗涤一番。此外将来还有若干忠臣孝子和有缘人要来,也须有以养之,势必要辟出足够的田地才行,所以我才阻止公孙兄,先慢将那草木禽兽放下,便是为了这个。但小弟一人之力有限,还望合力竟此全功才好。”慧因大师闻言忙道:“此事并不太难,却好我们来的一共是五人,便请按五方站定,各施颠倒移挪之法,自可如意。不过,要把这块小天地造成一个新规模,必须有个腹稿才行,柳兄此来曾有决定吗?”柳不疑笑道:“对于此事,小弟不但筹之已熟,并且还有一图在此,既承诸位襄助,便请一观如何。”公孙寿昌,忙将那贝叶青光仍旧送到云霄之上,笑道:“我本来是一个有名的懒汉,今天却偏不准我放手,这也是一个小小报应,不过既是照本画符,有图可按,那还不难。”他一纵遁光直向柳不疑身旁飞来,接着,铁肩、慧因两位大师和彭康也一同飞来,先就空中一看那图,相互稍加斟酌,便分五方在云端站定,计由公孙寿昌镇东方,彭康镇住南方,柳不疑镇住西方,慧因大师镇住北方,铁肩大师镇住中央,又命柳春儿等四人也在东西南北四方远远站定,等布置好了,铁肩大师,倏然把手一扬,大喝一声,那座仙岛便从海中拔起,悬在空中,接着发出一道黄色光华罩向岛上,半会之后只见岛上忽起万丈黄尘,弥漫天空,将一切形象完全隐去。遥闻彭康大笑道;“这算是一个小混沌,且看我这离地之火要来咧。”他双手一张,只见十道金红色光华直射黄尘之中,转瞬之间,那冲天黄尘渐渐消沉,全岛想起烈焰,只烧得便似一座火焰山一般。那岛上峰峦岗岭,齐化石浆,有突起数百十丈,有的又塌了下去,约莫半个时辰,烈焰渐消,一切景象也随之大变。只见奇峰插云,平畴濒海,有些地方现出重峦叠峰,有些地方现出岗陵起伏,形胜之佳似已初具规模。接着,又见柳不疑大袖微扬,飞出二道白光,仿佛一道经天白虹,直注岛中,所过之处,随地修削,山态更形入画,便那海岸滩港,也曲折由心,瞬息之间,形势又一大变。那道白光绕岛数匝之后,忽又听慧因大师笑道:“我比诸位略占便宜,只随身带来一点西方八功德水便可塞责咧。”她从腰间丝绦上,取下一个白玉小瓶,拨开瓶塞,只见那玉瓶之中,飞出一线银丝,正注仙岛上空,化成一阵蒙蒙细雨洒遍全岛。霎时间,只见岛上溪流皆盈,泉瀑飞溅,平添了无限生意,便峰峦之上也全润湿。又闻公孙寿昌大叫道:“慧因大师,你那八功德水千万别吝惜才好,这岛上草木灵药离地已久,又吃那些邪火妖氛灼伤薰坏甚重,却非此真水滋润不行咧。”说罢,用手一指天空那片贝叶青光,又冉冉而下,慢慢散布全岛,一会儿,那岛上又平添了一片浓绿,越显得仙山如画,便似一个绝世美人,初试春衫,凝睇欲笑一般,缓缓又落向海中,仍在原来位置上。接着又见他把手一拍大笑道:“如今大功告成,我也须歇上一会儿咧。只可惜那散花童子的故居,已在适才天翻地覆之间完全毁去,要不然,睡上一觉才有多好,如今说不得,只好仍旧借重我这袋里乾坤咧。”说着,便向岛上一座高峰飞了下去,遥闻彭康大叫道:“矮老儿,如今诸事还未就诸,你想偷懒那怎么行,只你敢钻到那袋里去,我不把你连那破口袋掷到海里去才怪。”一面叫着,一面便也飞向那座山峰上去,人才落下来,一看公孙寿昌站在峰腰一座大石坪上,已在负手闲眺,嘴里还念叨着道:“这是岛上一座主峰,真是气象万千,将来那仙府最好设在这里,便可遥制全岛。那南北两面,如果稍加耕凿何止万顷良田,便再有些人来也容得下,这山林渔盐之利更不用说,叫化子这一行却不会有咧!”彭康不由笑道:“我道你真来睡觉,原来却在打算一展开创抱负咧。将来叫化子我敢没有,不过懒人却也不能容身咧!”说着,铁肩、慧因、柳不疑三人也相继飞下,一同伫立在那块大石坪上,连东方明、柳春儿、小珠、小翠也一齐飞落,恭侍五老之侧,正在商量布置,筹划开辟之策。小珠猛然把头-抬道:“师祖,你看,那边来了好几道遁光,好像我太婆和麻姑全来咧!”慧因笑道:“不但她两个,这一下来的人多着咧!”众人一看,果然西边来了好几道遁光,一晃便有三道遁光在坪上落了下来。再看时,头一个便是不老婆婆李映红,后面跟着山茶和铁掌麻姑何天香,每人全用竹杖挑着一个花篮。柳不疑不由哈哈大笑道:“我们正想仙岛初开,一时兴建为艰,却想不到你三人,已经将全付家当搬来咧,这一来倒省事多了。”不老婆婆笑道:“这大一座仙岛,如果要临时修建,便真鬼斧神工也须时日,哪里来得及,所以只好挑现成的带来,就这样,我们也忙了好几天咧!”说罢,纵目四顾道:“此间形势最好,便作一个大家聚会之所如何?”公孙寿昌道:“我早看中了,还等你说,你且把那带来的屋,随便拿出几间来安上,让大家歇上一会,如果不行再挑好的。我知道,你们这三只花篮包罗万象,什么全有咧!”不老婆婆笑了一笑道:“你急什么,这位置一错,再要移动,便又为难咧。”她放下那花篮,上下又看了一回,伸手向花篮里取出一座手指大的青玉,看去略具殿宇之形,差不多和小儿玩具一样,向外一掷,那片大石坪上,便平添了一座高大庄严的青玉殿。小珠不禁惊呼道:“这不是那玉龙潭底潜光水府的青玉殿吗?怎么一下搬到这里来咧。”山茶连忙喝道:“谁说不是咧,你太婆法力之大不可思议,岂在乎这一点,你只看着不好?这也值得在各位老前辈面前大惊小怪的吗?”小珠不语,不由把一张小脸涨得飞红,不老婆婆笑道:“小孩子总喜欢一个新奇,你平白又呼叱她做什么。”接着又道:“单这座殿宇未免太孤,这石坪下去,只一条窄窄山径,也有欠壮观,还须稍为开拓一下才好。”柳不疑道:“这个容易,但是你打算如何开拓?这峰腰距离山下何止百丈如果直上直下,壮观是壮观了,却未免一览无余,有欠含蓄咧。”彭康道:“不但太直了未免有欠含蓄,便是这座主殿朝着西北也不合适,我看还得掉上一个方向才对。”公孙寿昌忙道:“彭化子,你知道什么,我们本来来自神州,为了祛魔卫道,救灾弭劫才辟此仙府,主殿面朝西北,正是不敢忘本,否则谁不知道面南朝东喇,不过上山形势稍曲,以示有余不尽,倒是对的。”铁肩、慧因一齐笑道:“这话倒也有理,只是这曲又如何曲法呢?”柳不疑道:“既然大家全主张上山下山道以含蓄为主,且容我一试如何?”他把手一扬,只见一道白光,向那石坪上斜展出去,那石坪随着白光到处,直托出去十余丈远近,倾泻而下,等下去十余丈,倏然折而向南,从山中间再拓出去一二十丈,再倾斜下去十余丈,又是一折,迤逦而东,一路曲折盘旋下去,直到峰下,仍是西北方向,便似螺旋一般,接着,又因形势高下各开几条小径。不老婆婆看了一看,又从花篮之中取出两座苍玉小亭安在大殿两侧,一座绿玉牌坊安在石坪前面。接着相度地势,一连取出许多小小楼台殿阁,分别安置好了,顷刻之间,便是一片仙山楼阁。她笑了一笑道:“全岛地方太多,一时决难就诸,如今只好先把这个主峰布置好了再说咧!”铁掌麻姑也从花篮里取出一把细如牛毛的小草来,向那殿侧一洒,只见一阵云烟过处,又添出若干奇花异树出来。接着一纵遁光,沿着那条新辟大道而下,向路侧山隈,随意挥洒,每一把出去,各种花木随之而起。妙在各依地势布置,在在俱见匠心,一会又飞回来,沿途放出若干珍禽异兽,一霎时林麓之间飞鸟争鸣,糜鹿竞走,又是一番景象。公孙寿昌大笑道:“这一着却有点画蛇添足了,这岛上本就有不少飞潜动植物,何须再弄这许多来咧!”彭康忙道:“你又输眼咧,且再仔细看看,这些草木鸟兽本岛有吗?”公孙寿昌仔细一看,果然皆非凡品,不但那花树之中,颇多九天仙种,便一般鸟兽,也均各具灵异,这才笑道:“你这叫化子倒比我别具眼力,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咧。但这些东西收集不易,她却从哪里弄来这许多咧!”铁掌麻姑何天香方自飞回,闻言忙道:“公孙老前辈要问这个那话就长咧。我前在邪教,尚未归正,便喜蓄这些珍禽异兽,和培植神木灵药。平日又见异思迁,从不久住一地。在西南各处,辟有宫室别墅甚多,大抵均在深山穷谷之中,每一处,必有些鸟兽草木为之点缀。这一次因为要搬家,所以一古脑儿全带来咧。别瞧这一点小小家当,我十余甲子的心血全在上面咧!”小珠不禁雀跃道:“照这么一说,那何人你也一定带来咧,只可惜我那两只豹子和那一对大狒狒不能来,要不然,那有多么好?”天香笑道:“那何人也在花篮之中,适才已经放出去,让他自己找合适的地方去了,至于那一对豹子,你只愿意带来,将来不会去取吗?不过那两只狒狒,却须雪山老前辈做主才行,却由不得你咧。”小珠正在高兴,忽听铁肩大师笑道:“全岛布置决非一日之功,这峰上峰下既已大致就绪,现在我们且到殿上少歇如何?”公孙寿昌道:“要依我本来早该歇上一会咧。你们如果再在这里慢腾腾的卖弄家私,那我只有先溜了。”说罢首先举步向那青玉殿走去,众人一齐到了殿上,只见殿宇宽宏,檐桷高耸,金庭映日,玉壁生辉,较之深藏玉龙潭底,更觉气象万千,但那陈设坐具,却空无一物。彭康不由笑道:“你们怎么把房子带来倒忘了家具,这一来矮老儿除了钻那口袋,却无法坐卧喇。”公孙寿昌把眼一翻道:“你知道什么,人家是分三个家伙装来,少不得这就要拿出来咧。”说着把手向山茶那只花篮一指道:“那些陈设家俱不全在那个里面吗?”山茶笑道:“公孙太公说得不错,果然全在这里咧。”说着把手向花篮一招,里面倏又飞出若干陈设用具,一刹那之间,便将那座绿玉殿陈设得富丽堂煌,公孙寿昌笑道:“彭化子,你想要看我笑话那是妄想,全有我这徒儿媳妇孝顺我咧。对不住,你们且去商量大事,我却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咧。”说着径就东壁一张珊瑚榻上曲肱而卧,转眼便鼾声大作。彭康大笑道:“由你,由你,只要你真能睡得安稳便算福气咧。”说着各人均就正中二面交椅上落座,只四小侍立在侧。铁肩大师道:“如今仙府已开,劫运也将开始,今后这里便算是一个祛魔卫道中枢咧。我是向来闲散惯了的,自不能久居。柳师弟既掌门户,却须从此另有一番布置才好,此刻胸有成竹吗?”柳不疑笑道:“小弟虽然忝掌门户,但大师兄却也决不容置身事外。如依鄙见,不但本门弟子,须全部来此报到,然后再行分派出去,才有个纲领。便各宗派道友,最好也全能到这里来,才好遇事洽商,要不然,这行止趋舍便难一致,缓急之间也不好应援咧。”彭康大笑道:“此事无庸多虑,那矮老儿,早借了睡觉,化身出去向各方邀请咧。我包管一二日里,必定群贤毕至,你只把那祛魔卫道的攻防步骤弄好,各路职司派定,便行了。”不老婆婆也道:“我来时,东方道友巳在筹划举家东迁,计算也该到了。”何天香又从旁道:“我在月前闻得雪山老前辈,正在炼一项阵法,系专为在海上防范妖人偷袭之用,屈指算来,四九之数已经届满,说不定也许早晚就来咧。”柳不疑点头回顾柳春儿道:“既如此说,春儿可回松萝山庄,速传我命,也举家迁来此地,并告知万大师叔,请他就近通知本门弟子,得讯即来报到,不可迟误。”柳春儿闻言,立刻答应,飞身出殿,一纵遁光而去。从这天以后,不老婆婆,率着何天香、山茶、小珠和小翠,便不断在全岛各地,相度形势,加以布置,那仙岛愈形花团锦簇。不上几天群仙也陆续来到,各从所好分别住下,又作了一次小聚。决定除留柳不疑、万仓、东方旭初、彭康四人在岛上统筹全岛策应各方面外,计分七路出发,应付这场大劫。那七路是:第一路铁肩大师赴辽东一带;第二路慧因、慧果两位大师同赶冀晋陕豫一带;第三路云麾真人夫妇,同赴齐鲁江淮一带;第四路公孙寿昌赴湘鄂川黔一带;第五路不老婆婆赴闽渐百粤一带;第六路虬髯僧赴青海玉树西藏一带;第七路雪山姥姥赴甘陕天山一带;各自相机祛魔卫道救灾弭劫。并约定大秦教主兄妹和大食尊者、流沙道人,自西方联合进行,同时消灭左道魔教,分路向北极罗剃国进逼。那各门下弟子也各有职司,或随师长行道,或独当一面,或独司一事,或往来策应各地,几乎没有一个闲着。这时,已当明末,那些魔道中人,也定好了一个策略,除用一部分能手渗入各地豪绅权势之中,造成乱象而外,另以全力打入流寇里面,借着流寇之力,推广魔道,真是无恶不作,所以一下闹得血腥遍野,中原鼎沸。幸而铁肩、慧因、慧果三位大师合力将隐藏在闯王李自成贼中的几个厉害的妖人除去,其势才稍杀。但隐藏在八大王张献忠贼中的左道魔教,却愈形猖獗,这一路也屠杀最惨,所以群仙合力以赴,特各地得力弟子大半调来。那主持这一路的公孙寿昌,也不时现身,亲自出手,并调请了好几位前辈仙侠前来。但阿修罗王得讯以后,又将各地魔道中能手齐集川中,这一来双方全闹成了秣马励兵之势,但因各有顾忌,一时尚不至即行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