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奢夫回去以后,果如心印所料,逃回白鹤观,到了朝元殿上,看见师父邬元成和桑克那二人正在似乎商量什么要事,所有白骨教总院加派的几个能手也都在座,连忙脸一苦拜伏於地道:“监院,师父,二位祖师和诸位老前辈师叔在上,我现在已经没脸再活下去了,”说着伏地大哭不已,邬元成一见奢夫两颊红肿,狼狈异常,方问道:“你好好去通知那狗皮道士等人来此应约,为何这个样儿回来,难道那个狗道竟不按江湖规矩,给你什么苦吃吗?”奢夫哭道:“那两个狗道并未见面,却使昔年铁掌麻姑摄去的山茶夫妇,和他的女儿出来,不问情由开口便骂,说我白骨教和西方魔教是畜类,并且肆口辱骂师父和监院,是弟子气愤不过,放出白骨教铁心叉去,被那孩子破了。随后弟子实在无法才用所赐阴雷轰击,又被山茶收去。复将弟子禁制,打得这样,并且说打我就是打师父和监院。今天他们必定有人来此问罪,然后才放弟子回来。二位师祖如果不信,请看。”说着把脸一扬,邬元成未敢开口,桑克那冷笑一声道:“奢夫,你是不是白骨教下弟子,受没有受我西方魔教的戒律。”奢夫闻得口气不对,忙又叩头道:“弟子是白骨教下弟子,也曾受过北极教王的慈悲,不过今天弟子是因公受辱,还望监院恩准饶恕。”说罢跪着战粟不已,已经面无人色。桑克那又阴恻恻一笑道:“你既是白骨教下弟子,又曾领受我西方魔教戒律,为何故违我命,擅作主张,以致令我两教丢此大人。又不立即用我冷焰兵解报信,还敢回来做得这个脓包样儿。由此可见这里规矩,已经废驰得不成话说,我如再不整顿,不但无法去向敌人责问,也无面目再去参见阿修罗王。”说着看了邬元成一眼,眼光又向在座各白骨教中有头脸的人一扫冷笑道:“今天我且用你来做个榜样,再寻那两个狗道去算帐。”说着红发直竖,碧眼倏发凶光,浑身上下一片绿焰笼罩,张开阔口又阴恻恻笑了一声,由座位慢慢立起身来,又慢慢的向奢夫跪的地方走去。邬元成一见情形不对,忙也立起来陪着笑道:“老前辈息怒,奢夫虽然违命犯戒,但他毁家与教,实是本教有功之人,还请看在这一点,暂且免他一死立功赎罪吧!”桑克那不禁哈哈大笑道:“邬掌院,怎么连你也说起这话来,我罗刹国阿修罗教下,只有献身赎罪,没有立功赎罪的。他便是白骨教主,只要违命也是照样行事,慢说只是一个第六七代的弟子。至於说他曾经毁家与教,那是教下弟子分内的事,岂可居功。我知他是你爱徒,但我向来说话,决无更改。”说着已经走近奢夫,伸出蒲扇大的毛手来,在他身边一摸道:“我知你平日采补颇勤,饮食更是不错,摄取既多,所以血足髓满。现在你只将这一付好躯壳献我食用,才是立功赎罪的一个最好的法子。”说罢,更不理邬元成,一把拖过奢夫,张开大嘴,咬着咽喉,拼命一阵狂吸,奢夫只叫得一声便闭过气来。吸了半会之后那奢夫一副壮健身躯,转瞬便面如黄鼠一样。桑克那一抹嘴上血迹一面直夸血液鲜美,一面将手扯起奢夫一条左臂,用力一扳折成两段,奢夫狂叫一声又痛得苏醒过来,在地下乱滚。桑克那看也不看一下,却举起那条断臂来,将肉扯了嚼吃,等骨头全露出来便又破骨吸那骨髓,闹得奢夫死去活来好几次,他却吃得津津有味。在场众人虽然大半都是凶残之徒,见了这个惨状,也把头背过去。桑克那嚼吃了一会又回到座前坐下来,摩摩肚子道:“自从我到这里来,这是第一次吃到这好的东西,不过一次吃不完,糟塌了未免可惜,生魂离体一久滋味便不好了。”说着,用手一指,一朵冷焰射向奢夫臂上喉际两处伤口,烧得滋滋直响,只疼得奢夫又在地下直滚。一会儿,伤口完全伤焦,又从身边取出一瓶丹药来,倒了一粒放在奢夫口中,替他止住疼痛笑道:“你且去歇一会儿,等到中午再来供我吃用,有你一人,大概也够我三日之量了。”奢夫自知已成待宰羊豕,不由战粟不已,正待走去,桑克那又喝道:“那卓和夫妻和他的女儿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奢夫抖战着道:“我……我……我决不敢说谎,他……他……他们委实是这样说的。”桑克那把手一挥,随即从身边飞起十余朵冷焰,直向黄桷坝方向一闪而没,一面向奢夫大笑道:“我虽吃你一些骨髓血肉,少时也教你看了痛快。”众人知他必用冷焰搜魂之法,逼令敌人自行投到,大家都要看个究竟,连奢夫也把牙一咬,在殿下站着不走,要等仇人拘到,看那惨状,略快己意。谁知等了大半个时辰,竟毫无动静,不独在座各人奇怪,就连桑克那本人,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连忙把一双碧跟一闭,又行法催动发出的冷焰。半晌之后,倏然睁开二目道:“我真想不到,这几个人竟能受得了我冷焰阴火的催逼,这倒是奇事。”说着又唤来奢夫,详问卓和夫妇和小珠的形貌。二次行法再催,仍不见有动静,不禁大怒。正待将原神附在一朵冷焰上,亲自前往查看,猛见新近调守山门的毛飞,匆匆忙忙的奔进来道:“禀掌院、监院两位祖师,外面来了一个小女孩子,说是奉了灵阳谷狗皮道士和水琴洞铜袍道人之命,有话要面见两位祖师交代,叫两位祖师赶快迎接,否则一经打进来,就要将本观鸡犬不留,化为灰烬。”邬元成知道来的必是小珠,前此已听邓演白天说过,料得出来,这一场大战已经开端。正待开口,桑克那二目一睁,已先冷冷的说道:“你去,教她赶紧进来。”邬元成知道桑克那平日性如烈火,只一冷静便是怒到极处,正巴不得他先有举动,胜败自己全有话说。便也道:“既是监院有令,你赶快教她进来,其余还有人吗?”毛飞道:“我已查看过了,只她一人,其余并无羽党,只是这孩子横得很,好象真有两手,两位祖师还须仔细。”桑克那倏然一瞪碧眼道:“知道了,这个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还不叫她赶快滚进来,听候发落。”毛飞不禁打一个寒噤,才掉头向外走,猛见那女孩子已经站在殿前边沿下面,也不知怎么进来的,只得一指道:“就是她。”桑、邬两人把来人一看,只见她,年纪还不到十三四岁,头挽一双丫角,上身玄色披肩,鹅蛋色小袄,下身宝蓝短裤,脚下一双飞凤小靴,腰下佩着一个剑囊,不但生得粉妆玉琢,活象书上的龙女,而且二目含威,隐泛神光。都是心中一动,尚未及开言,那孩子把小眼一瞪道:“早上那不说人话的草包是你两个魔头派去的吗?我两位师伯说:少时他们便来。你们如是识时势的,赶紧趁这个时候夹着尾巴快滚,也许还来得及。否则他们一到,你两个就不会再活下去了。”桑克那冷冷的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那两个什么狗道难道就没有大人可差,却教你这孩子前来送死是何道理。”那孩子冷笑一声道:“难怪早上去的那个草包不说人话,原来连你们这两个魔头也是一样混蛋。我叫小珠,你想必是那个什么冷焰天王桑克那了。老实告诉你,我两位师伯并非无人可差,只因你两个实在太没出息,只我这样一个小女孩子,已经足够对付你们,如不讲理时,把你们打发回去,所以才着我来。你待如何?如若不等我两位师伯来便想动手,我也可以奉陪。”桑克那仍然坐着不动倏然二目一瞪道:“大胆无知女孩,胆敢如此放肆,我且教你尝个厉害再说。”说着,身子微动,一朵冷焰飞出,直向小珠当头打下。小珠笑了一笑道:“这鬼火也似的东西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早弄过鬼了,现在又打算拿来吓人吗?”说着,那朵象一个绝大的灯焰的绿火已到当头,忽然小珠身边飞起一片金霞向上一迎,便立刻撞将回去。桑克那心中不禁惊奇,右手一抬又飞出两朵冷焰,三焰分左右中,一齐罩下。小珠仍笑着,并不动手,那三焰临身将近仍被一片金霞挡回。桑克那见状,倏然身子站起来,一抖手,又飞出十数朵冷焰,转眼结成一片光网,第三次又向小珠罩下。那小珠又笑了一笑道:“我闻冷焰天王桑克那是阿修罗教下第一位厉害人物,所炼冷焰更是无坚不摧,原来连我一个未出师门的小女孩子也无法奈何,足见闻名不如见面了!”那两句话声音说得非常之高,差不多全殿人都听见了,那十余朵冷焰所结光网虽然罩下,但离开小珠似还有二三尺远便逼不进去,好似中间隐隐隔着薄薄一层金光也似的。只激得桑克那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无知女孩,敢出狂言,你祖师爷如不能将你擒来夹生吃下去,便立刻回我北极罗刹国去,决不再在中土停留。”小珠在冷焰当中又笑了一声道:“你这魔头吃惯了生人何在乎我一个小孩子,不过事情还没有做到,先说大话可收不回去呢。你看你吹了半天,只弄这些鬼火来吓人,我直到现在,曾回敬过你吗?“有什么新鲜出奇的顽艺快使出来,再只弄这些鬼火,你姑娘看得厌了,对不住要还手咧!我只要一挥手,你这些鬼火就保不住了,到那个时候,好意思说了不算,把吐出来的口水收回去吗?”桑克那一声冷笑,浑身碧绿的火焰登时大盛,那罩着小珠的光网也越亮,颜色更加惨碧,霎时两个碧光绿光幢映得殿上殿下都成一片绿色。那桑克那在冷焰环绕之下,更红发根根直竖,两只碧眼光芒四射,上身精赤着,虬筋盘屈,长毛披拂,只一条虎皮短裙围着腰际,下面两条毛腿,配着一双鸟爪也似的赤脚,简直活像山精水怪。那小珠虽在冷焰围攻之下,仍然嘻笑如常,只贴身一点极淡金光却渐转红色,也将光圈愈挣愈大。猛见她忽然一拍剑囊,娇喝道:“桑克那,你既没有什么新鲜玩艺使出来,我可要对不住了。”一声吆喝之后,偃月钩倏然飞出,变成一幢白光在那一圈金红色霞光之内,将身护定,接着掏出一柄钺形小斧,那些金红色霞光愈甚。转眼神钺出手,宛如半轮旭日平空升起,波波连响,那围着的冷焰立刻被冲破,变成万点青莹四散。桑克那不意这小小女孩,竟挟着两件前古奇珍,而且那柄神钺更是所炼阴火的克星,金红光华照处,冷焰立被消灭,不禁既惊且怒,大吼一声道:“你这小鬼,原来仗着这两件东西,便敢与我作对,你以为有此两物便能进出我这冷焰之外吗?”说着连声狞笑,将三百六十五朵冷焰一齐发出,头顶上一粒深绿色晶球,光华尤甚阴风寒气,直逼得殿上诸人退避不迭。那柄神钺所发金红色霞光,转眼便又被冷焰包没,一任左右冲突,竟不能冲出绿色之外。一会儿,冷焰之势愈炽,神钺光彩,渐渐暗淡。桑克那又狞笑一声道:“无知小鬼,再不自行收去两宝向我降伏,你就立刻被我冷焰炼了。”小珠纵着神钺冲了一会,只觉那身外冷焰,渐渐重如山岳,奇寒刺骨,浑身酸麻难受,方说不好,那冷焰猛然一紧,更加支持不住。心中不由着急,忽然耳边听见心印传声道:“你不要怕,快将神钺收回和偃月钩连在一处,用你师父不动禅功入定,便万邪不侵,决无败理。”小珠闻言便连忙用神钺先向外一冲,倏然收回,与钩光联在一处,跌坐其中,依法坐起禅来。果然一经入定,心神不动,顿觉浑身和暖如初。那桑克那一见虽将冷焰全部发出,又在自己本命神魔与冷焰精英所化的聚阴珠魔光照射之下,那女孩仍能相抗也觉惊异。正待设法将人与神钺隔开,然后再用无边阴火分别炼化,忽见那女孩倏将神钺自行收回,与偃月钩光联在一起,将身护定,竟坐起禅来。而且年纪虽小,好像功力颇深,不由心中诧异。忙将全身冷焰联合那粒聚阴珠,将小珠和二宝所化红银两道光一齐罩定。远远看去,好似一圈绿水中间映着红银两道彩虹,光华变幻不一,时有强弱,端的好看已极。半晌之后,只把殿上若干妖人都看呆了。蓦然汪的一声狗叫,铿锵连响,殿侧忽然多出一个身披狗皮、一个遍体钢片的道人出来。众妖人俱是猛然一惊,想不到敌人竟这样容易深入重地。不由一阵大乱。狗皮道士开言道:“邬掌院,桑监院,小可两特为践约而来,如何放着访客不来周旋,倒对一个无知女孩使出吃奶的力气来,纵然不怕我们这些教外人齿冷,难道也不怕自己门下笑话吗?”桑克那向来自视极高,虽与狗皮、铜袍二人素未识面,但二人来历和上次斗剑经过,因听各人说过已知大概,原不放在心上,无如此刻正被小珠牵制着,一时无可奈何,闻言不禁怒极。正待分出一部冷焰来对付二人,邬元成已先开口道:“你这无赖狗道,无故扰我白鹤观,已非江湖行径。方才派人前去邀你们来此践约.来否就该对去人说明才对,如何一味以强凌弱,竟对我派去的弟子加以羞辱,又打伤回来,这是什么规矩,你能怪得我们吗?”狗皮道土吐了一口唾沫道:“呸!你先去问一问你那派去的草包东西,他遇见我们没有?再说他为什么挨打受辱他也自己会知道。老实说,要不是我那卓和老弟夫妇和这小珠侄女尚识大体,他会得囫囵着回来吗?如今废话少说,我二人来此,还是上次那几句话,你们如能从此敛迹,不再为非作歹,我们便静候半甲子后,再算总账,否则胜者为强,今天便须分个高下。”邬元成冷笑一声道:“好,如此说来倒也爽快,上次你二人本就幸逃不死,今天就来纳命吧!”说罢正待迎敌,猛听殿侧有人高声叫道:“掌院且慢,你乃全观之主,岂屑与这些末学后进动手,我既奉命调来协助,有事便当效劳,且等我来看看,这两块料到底有多大能耐。”说着一道乌金色光泽,直向两人扫去。邬元成一看,正是总院派来能手西北教区宏道使者蓝齐,知道他有意要报乃侄蓝媚儿之仇,便道:“道友仔细,这厮曾在青磷谷和教主见过阵仗,本院执法司马道友就几乎丧在他手。”蓝齐冷笑道:“掌院放心,凭这两个末学后进,我还不放在心上。”说着,那道乌金色光华,已离二人不远,猛见狗皮道士身侧忽然出现一幢五色光华,先将两人护定,倏然又飞起一道金黄色剑光,反兜上去。只听得铮铮连声,那道乌金色光华立被击退尺许,并似有几点火星陨落。蓝齐那柄乌金色宝剑,原名玄龟,与乃侄蓝媚儿的蓝虬剑,均出寒铁老人故物,平日仗以成名,珍惜异常,想不到今天才遇狗皮道士,便有损伤。惊骇痛惜之下,不敢再行大意,连忙运足本身真气,二次又迎将上去,两道金华绞在一处斗个难解难分。铜袍道人左肩一摇,也将蓝虬剑放出,直向邬元成射去,却不料殿上又飞起一道青红紫三色剑光迎个正着。接着一个女子口音娇喝道:“狗道且慢猖狂,识得俺芙蓉剑赖飞云吗?”说着两道剑光也缠在一处斗将起来。邬元成看时,却是琼州道观掌院赖飞云,也是青磷谷总院特为调来的有名能手,不由心下稍放。当时四道剑光,在朝元殿上斗得难解难分,那里桑克那的冷焰也步步紧缩,已将小珠神钺和偃月钩两重光幢,逼得只有四尺来高,二尺来宽。心中正在暗喜,方说:“只要再紧一步便不怕你飞上天去。”猛又听得殿外左侧风火高墙上一个童子口音喝道:“不识羞的泼贼,这大的人却用这大的力气来欺负一个小女孩子,我且叫你尝尝这个滋味。”说着,弹丸大一点火星直向冷焰天王飞去。那桑克那,一见那火星光华并不强烈,又不太大,一伸手便用涵光捉影之法,一把抄住。正待细看.又听那童子哈哈大笑道:“你这魔头上了小爷的当了。”说着,轰的一声大震,那粒火星登时在桑克那的掌心爆炸了。原来童子所发却是一粒三阳神雷,饶是冷焰天王神通广大,猝不及防,一只手也被炸得粉碎,头脑胸腹更炸伤了十余处,几乎连元神都受重伤。不由大怒,连忙身子一抖,收回一部分冷焰,裹着炸得粉碎的血肉碎骨,又凝在一处,将手接好,伤处补上。小珠不由觉得身外一轻,二宝光华又复暴涨。接着又听见那童子高声叫道:“小珠姐姐,不要害怕,快将神钺放出,我们双钺合壁,这魔头就不死也够受了。”一语未毕,眼前红光烛天,半轮钺光早像旭日也似的,向桑克那罩下,小珠也忙一纵神钺向冷焰外面冲去。两钺一经会合,光华更盛,那身外冷焰如汤泼雪,转眼消失大半。小珠也一跃而起,举手上挥,那道偃月钩的银色光华也赶上去,两红一银三道光华,齐向冷焰天王扫去。只听一声厉叫,桑克那立被斩成数段,但残骸并不落地,却由那粒聚阴珠和一片冷焰裹着,直向殿外飞去。那童子见状,更不待慢,一连三粒三阳神雷,又迎着打去。那聚阴珠和冷焰裹着残骸才到院落上空,却好又迎个正着,轰的一声大震,又被震散,青磷血雨溅了一地,但阴风一旋,倏又成形,仍由一粒绿晶球和无数冷焰裹着直上天空,向西北方向一闪而没。小珠连忙驱着神钺来追,已自无及,不由顿足追悔。再把墙上童子一看,原来正是前夕相遇的东方明。不由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知道我吃这魔头困住?”又大恨道:“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让这魔头逃了,要不然,我们用神钺围住他多好。”东方明笑道:“这两柄神钺原是一对,我祖父已炼得与心灵相合,稍有朕照立刻便知。桑克那这厮原与我有杀身之恨,所以才命我前来相助,以泄前生之忿。其实他还恶运未终,焉能立刻置之死地。“但这样一来,也被我们消灭了好些化身,元神更大受损伤,非十余年苦炼不易复原,也够他受了。此间事虽未了,我奉家祖之命,桑魔一走必须立即赶回,决不许参与破观各事,尚请姐姐原谅,并告各位师伯叔,日后有暇,映碧山庄不远,容当再图良晤吧。”说毕红光一闪便自飞去,小珠不禁怅然。再回殿上一看,只见一群妖人,又飞起十余道剑光来,正在围攻狗皮、铜袍二人,不由一催两道宝光加入助战,忽听狗皮道士大喝道:“此间事有我两人,足可了结,贤侄女可速赴后山,接应你父母去。”小珠闻言,连忙收回神钺,一催剑光,直上天空,再一看后山夹谷之中,已有六七道剑光斗得正酣,连忙飞去细看时,只见男女四个妖,正在和自己父母山茶、卓和及大桃姊妹在相持着。原来,自从放走奢夫,心印和狗皮、铜袍以及卓和一家三口,将桑克那冷焰挡回之后,便商量好了,仍照前议,先由心印护持着小珠到白鹤观去正式通知两魔,一面将人分做两拨,狗皮铜袍二人由前门直入观中践约。卓和匆匆赶到村中,寻了一口朴刀,和一根镔铁大棍带在身边,随同山茶,步行赶往白鹤观后山,寻到上次杨继春所入边门,前面宝剑光华已经大起。一叩那门却不见答应,依着山茶本想先飞身进去,斩开门户,再迎卓和进去。谁知卓和却耐不得,手起棍落,砰地一下,竟将那扇小门打得粉碎,木片砖屑落了一身。山茶正在埋怨道:“你为什么老是不改毛豹脾气,这一来门虽打开了,一经惊动内面防守的人,便不好办呢!”卓和道:“反正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厮杀,这又怕什么,你看前面已经斗起来,我们一迟,不又惹少师父和心印禅师见笑吗?”正说着,猛听一阵风声,从墙头上直窜下一个丈把高的东西来,那东西,遍身黄毛蔽体,火眼金睛,一对獠牙露在血盆大口以外,两只前爪足有蒲扇大小,一见两人便人立着扑来。卓和不管好歹,双手擎棍劈头打去。那东西怒吼了一声,右爪一起便来夺棍,卓和疾忙撤回,又向它胸门点去。那东西嘻着大嘴,更不闪避,双爪一上一下,一把捞着铁棍,一推一送。卓和登时立不住脚,手一松,向后倒退两三步。山茶见状大惊,连忙飞起一道浅碧光华,向那东西横扫过去。那东西一见剑光飞来,似知不敌,连忙转来便逃,但已无及,一下便被剑光围住,只一闪动,那一身长毛便簌簌落下,一连吼了两声,倏然在剑光围绕之中,看着卓和、山茶用爪连比,吱吱低叫,似诉身被妖人逼来,迫守边门,本非得已,请求饶命。山茶笑道:“你如真个被逼,我可饶你一死,但不许离开此地,免得为恶伤人,等我们破观之后,静候发落,你能遵守吗?”那东西似解人意,立刻在剑光里面跪下叩头不已。山茶不禁奇怪,把剑光一撤道:“你可仍在此处,但有妖人出入,如力可敌,不妨擒以赎罪,如自知不敌,可退避一边,等候破观之后,再俟后命。”那东西又叩了一个头,连忙闪过一边,又向天上指指,一阵比划,似说妖人飞剑法宝厉害必须留意。山茶道:“我们知道,那些妖人决跑不了,只等破观之后,便可设法送你回去。”那东西又一阵点头,欢跳着,钻进那扇小门而去。卓和奇怪道:“你怎么能和一个畜生说起话来,它叫做什么,你知道吗?”山茶嗔道:“你懂得什么,这东西是狒狒的一种,出生在我们雪山深处,力能撕虎豹,性更灵慧异常,而且恩怨分明,无故绝不轻易伤人,何仙子便收了一个,留在云南石屏州守洞,她曾对我说过,所以知道得比较详细。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快进去吧!”说着一拉卓和,也走进门去,略一张望之下,果见假山过去,小溪那边,有一角红楼矗立在花树中间,方欲举步奔去,猛听假山后面,一声冷笑道:“大胆奸细,竟敢擅入禁地,还不赶快停步,听候发落吗?”说着一道灰黄色光华,从身侧一座月亮门内直射出来。卓和一看,从那月亮门里又奔出一个艳装少妇来,仔细一看时,正是前在黑石坞生吸自己精血的金冶儿。忙向山茶道:“别放这妖妇走了,她便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金冶儿,闻得前夜已被心印禅师用指人换形之法,让妖师邬元成断去一臂,不知如何,竟又治好,前来作怪,此人不除,我恨难消。”山茶闻言,也忆昔年玉龙潭窥浴逼奸的事,不禁把牙一咬,手拍剑囊,飞起一道青光蓝色剑光迎了上去。那金冶儿断臂之后,当时因经妖师行法将断臂接上,又得冷焰天王桑克那用魔教秘药治好,此刻正在自己住的紫薇仙府养伤。久已听说前面朝元殿上来了强敌,正在惊慌,忽闻得园侧边门一声巨响,接着守门金毛狒狒连声吼叫,知道后园一定又来了敌人,连忙从院中赶出来,确巧看见山茶和卓和进来。虽然并未认清是谁,但已料定,决非自己这一方面的人.所以冒叫一声之后,立将妖剑飞出,做梦也想不到,来的竟是十五年前的冤家债主。山茶飞出剑光敌住之后,忙娇喝道:“你这妖人也有今天,还记得十五年前,玉龙潭边的事吗?”卓和也大声喝道:“你这忽男忽女的无耻妖人,今天须要还我的血来。”说罢一抡手中镔铁大棍,便向金冶儿劈头打下。那金冶儿对於卓和已经认不出来,对於山茶却依稀记得,回忆前情不禁怒道:“你便是当年玉龙潭边的番女山茶吗?想当初,我如非为了你这贱妇,何至被那神貘舐伤,以致十五年来只能在女人队里鬼混,提起你来,我恨不能立碎吃了你才泄心头之火,你既送上门来,我吃也要将你吃了解恨。”说罢,闪过卓和一棍,催剑和山茶斗在一处,那卓和却是不管好歹,乘着她和山茶斗剑无法分身,把那条铁棍使得象风车儿样直逼过去。金冶儿本在重伤之后,忽然上下受敌,不禁招架不住,斗得浑身大汗,忙将青磷信火放出向观中报警。谁知观中也正在吃紧之际,竟无人来,不由心中更急,忽见红光一闪,空中落下一人,一看却是大桃。方觉一喜,忙道:“大桃师妹你快来,这两个狗男女太厉害,我重伤之后,实在有点吃力了。”大桃看了她一眼,只冷笑了一声,却不前来,转向湖山石下一立,大有袖手旁观之势。金冶儿不禁又急道:“大桃,你真打算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吗?少时祖师爷来,你看我得饶你。”大桃闻言冷冷的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把脖子伸长些,好好的受死,算是你的运气,今天的事,就祖师爷也未必能救得了你,老实告诉你,连冷焰天王那种本领,已经叫人家打跑了,还在乎你吗?”金冶儿闻言,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手脚略慢,几乎被卓和铁棍扫着,正在危急之际,猛听身侧有人大叫道:“金篆夫人,不要着急,等我来救你。”说着飞来一道惨碧光华,在半空中敌住山茶的剑光,接着空中飞下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衣少妇,冷笑一声道:“大桃,你这贱人,掌院祖师和金篆夫人都待你不薄,今天竟敢叛教吗?”大桃冷冷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本院的巡察潘二娘,你以为祖师爷待我不薄吗?他奸占了我姐妹,气死了我母亲,这便是待我不薄吗?至於这个妖人,要不是天有眼斩去淫根叫他变个女人,几乎吸尽了我的元精,这也算是待我不薄吗?老实说,今天你们这干妖人已经到了遭报的时候,还敢对我发横吗?”那妖妇潘二娘,原本是鬼母潘涛侄媳,一切邪法完全得自鬼母真传,又曾到过北极魔宫,受过阿修罗王指点,一向除她婶娘和有限几个尊者长老之外向来都不放在眼内,一见大桃这样一个末学后进,竟敢公然叛教,不由大怒。手指剑光敌住山茶之外,左手一拍腰悬人皮口袋,飞出七点寒星,直向大桃七窍射去。大桃一见那妖妇炼就七星寒魄弹,只要一粒侵入,立刻骨髓俱被冻僵,除有纯阳之宝再无挽救。仗着自己曾服东方太公灵丹,并无惧怯,笑骂道:“无耻妖妇,你这七星寒魄弹又胜似冷焰天王的冷焰阴火吗?”说着把手一挥,所练青磷剑也自出手,迎着七粒弹子扫去,只听得波波连响,七弹俱寂,化作一阵牛毛粗细的冰线当头罩下,但一近大桃,全如雪花飞入洪炉,踪迹不见,大桃却如没事人一般,手一指剑光直向金冶儿飞去。那金冶儿,敌住山茶本已支持不住,幸得潘二娘飞剑相助,方觉一松,正生歹念,打算冷不防撤剑向卓和暗算,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剑方才撤下,大桃剑光已离顶门不远,不禁惊得忙指剑迎敌。手脚一乱,却被卓和看出破绽,一棍险些儿扫中肋下,好容易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一折。倒窜出去丈余,才将一棍避过,那道灰黄色光华,也被大桃剑光敌住,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口中带喘。本来论双方功力,金冶儿在大桃之下,此刻却渐落下风,只能勉强撑持着。在另一方面大桃姐妹所居双红楼上,因为邬元成早巳料定今日必有一番厮杀,后园有一元命楼系藏本院符印名册重地,本由金冶儿防守,惟恐金冶儿伤势太重,一时不能复原,只凭教下两个第七代的弟子,决难胜任,所以特将小桃调去代司其职。小桃虽不愿离开继春,但一则不敢违命,二则也藉此想将全部妖人名册,掌握在手中,事后作个进献之礼,所以将继春托给大桃,自去谷后元命楼假作防守,一面遣开教下两个妖徒,企图乘机窍取名册。却不料去才不久,前面观中战争已经发作,一时又走不脱,这里大桃又因金冶儿所居紫薇仙府,剑光大起,又听金毛狒狒吼声,似乎已有人攻入园中。便向继春道:“妹夫,前面似有变故,我去稍看即来,你千万在此不要慌张。”说罢即向紫薇仙府飞去,却不料救了卓和一条性命,又与金冶儿破脸斗上。那楼上,只剩继春一个,向窗外一看,只见观前,园里,都有剑光闪耀,斗得正酣,却分不出敌我胜败来,不由心中着急,但苦於自己虽略识武功,对於剑术却绝对外行。正在惊慌,猛见眼前惨碧光花一闪,小鸾忽然在房中现身,一阵媚笑之后,倏然喷出桃花媚仙幛,将室中布上一层红雾,笑说:“杨师叔,你好,不但我和蝶奴都被你瞒过,连金篆夫人也被瞒过了,还吃前任监院王祖师一阵排揎,现在你自己说吧,该怎么罚法才对。”说着,眼角一唆,走近继春身边,两片玉颊登时泛起一重春色。继春惊道:“这是从何说起,你的话我完全不懂,凭我焉有欺瞒你们之理?”小鸾看着他媚笑道:“师叔,你老人家别装傻好不好,我已经伺候你好多天,什么事情不知道,前天你不是对金篆夫人说已经成了废人了吗?如何小桃师叔和你又上桃花媚仙幛呢?”说罢娇笑连声,一把抱牢继春,俏声道:“你放心,小鸾是知道好歹的,决不贪功害你.不然我早向金篆夫人和祖师爷面前去告密了。”说着,把一张俏脸贴在继春脸颊上,丁香笑吐,口脂暗度,一面低声道:“本门传道在所不禁,就是小桃师叔看见,你是我的该管师叔,她也不能说什么。”一面便半抱半推的拥了继春直向床边走去。继春虽知自己已经服了铁石丸决不怕厮缠,但也不禁心惊,一面用力推开,—面道:“小鸾,你不要胡闹,我委实已成废人,不然前天金篆夫人能饶我吗?你小桃师叔前些时用桃花媚仙幛也正为了问我此事,不信等她来你可以问去。”小鸾冷笑一声道:“师叔,你不真认账吗?我小鸾虽然年纪小,又是后辈,可从十三岁就在江湖上混,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你和小桃师叔的事,虽在桃花媚仙幛里面,我看不见,听不见。难道连你们两位的神情都不明白吗?现在我告诉你,趁着她们没有回来,你只给我一点好处,以后大家便是自己人,要不然,吓吓,你可等看我的。”说着小嘴一撅娇嗔满面,叉手而立。继春慌道:“我是有什么说什么,实情如此,你便禀告祖师爷和金篆夫人,我也只有这两句话,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便再厉害些,我也只有一死……”小鸾哼一声道:“我知道你能拼一死,不过你难道就不怕连累大桃、小桃两位师叔吗?你如再装腔做势,我便告诉祖师爷和金篆夫人,说你是那狗皮道士所使,前来卧底,不先让小桃师叔吃个罹误官司才怪。”继春更道:“这是我的事,你为何要无端去害她?”小鸾得意的一起笑:“我管什么害人不害人,你不答应,我只有用这一着,大家痛快不成。”继春不由心中怦怦直跳,半晌不语。小鸾越发得意,猛然又走近前来,一只手搭在继春肩上道:“我哪一点不如小桃师叔,你便这样看不起我来,这是你逼出来的,可不能怪我,你只能稍如我意,大家一床锦被遮盖,不都好吗?”说着暗诵邪咒,身子一抖,全身衣服宛如蝉蜕,全落在一旁,露出一个裸无寸缕的娇躯来。继春方说声啊哎,自己身上衣也平空褪去,不由心中更急,一面闪避不迭,一面却激起一腔激愤,右手一起,一掌向小鸾胸前打去。小鸾满以为继春的弱点已被抓住,不愁他不上钩,万想不到竟然有此一着,几乎被打个正着。她原是绳妓出身,连忙身子向后一个反折腰,避开一掌,趁势一个斤斗,翻将过去,粉脐雪股,诸般妙相,恰好完全呈露在继春面前,又是一阵娇笑。继春越发大怒,不由施开家传武艺,一路小金枪拳法直逼过去,处处向着要害,恨不能立刻将小鸾打死才泄心头之愤。那小鸾也只一味闪避,绝不还手,百忙中有时还飞上两个眼风,玉腿酥脚摇曳生姿,做出若干媚态,仿佛一个裸体美人在逐人面舞。闹了半晌,继春渐感不支,小鸾倏然趁着继春一掌击来之势,向后一倒,两条玉腿绞住,在继春腿上一绞,继春立足不住,立也倒将下去。小鸾纤手一举,将人托定,方娇笑说:“师叔,你……”猛听窗外一声娇叱道:“贱婢竟敢无耻,还不赶快出来受死!”接着轻雷微震,一道青光穿窗而入,那一重桃花媚仙幛,登时散如云烟。小桃已站在窗外走廊的卐字栏杆上面。小鸾见状并无惧怯,只将手托的继春,向剑光上一迎,险些儿迎个正着。小桃吓得慌忙收剑,小鸾乘势就地一滚,赤着身子俏生生的站在床侧道:“小桃师叔.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难道我向杨师叔求道也算犯法吗?”继春见小桃一来,胆气顿壮,也一骨碌从地下一跃而起,大喝道:“无耻贱人,胆敢戏弄我。”提拳头,又奔过去。小桃一看两人全赤条条的,不由脸上一红,又喝道:“你……还不赶快把衣服穿起来,目前观前山后都已大乱,有人来看见成何体统?”继春这才想起自己还赤着身子,不禁叫声啊哎,连忙把衣服穿上,小鸾却似没事人一样,抬头看了小桃一眼道:“这又有什么要紧,也值得吆喝人,祖师爷的无遮大会谁没有到过,谁又穿过衣服?”说着,一面取过衣服慢腾腾的穿着,小桃见两人内衣均已穿好,倏然脸色一沉道:“无耻贱人,还敢饶舌,什么祖师爷,今晚便是你等命尽之时。”说着一拍剑囊,青光重又飞起,直向小鸾射去,小鸾一听,连忙手指身边继春,飞出一道黄色光华,两道剑光绞在一起,一面一抹头发,放出青磷信火高声道:“怪道你二人情形反常,原来全已经叛教。老实说,平日我因祖师爷差遣,才叫你一声师叔,跟丫头一样伺候你,如论功夫,你还差得远。”接着又大叫道:“蝶奴师妹,还不快来助我拿下这两个叛贼,到祖师爷面前去请功。”叫了几声却不见答应,信火发出也不见有动静,心中不由有点着慌。那杨继春匆匆穿好衣服,也扯下了床侧挂的一把苗刀过来助战,小桃忙道:“对付这丫头用不着你,快去楼下湖山石旁,将心印禅师旗门布好,免为妖人所伤。”继春尚不肯走,撑不住小桃连催,才闪身出房下楼。小鸾把牙一咬,暗中取了一枚白骨迫魂钉,冷不犯向继春身后打去,小桃不由叫声不好,那一点灰白光华已到继春背后,欲待救护已来不及。正在着急,忽然房门外飞来一道惨碧光华一挡,继春才得安然无恙走出去。接着一个女孩子的口音道:“小桃师叔,不要惊慌,我来助你。”再一细看,却是蝶奴,小鸾不由怒道:“你这小鬼,也吃里扒外吗?”蝶奴冷笑道:“什么吃里扒外,我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你们把我拐来,也不知受了多少凌辱,如果不是小桃大桃两位师叔,我早已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了。适才,我已蒙一位仙姑指示,决定跟随两位师叔改邪归正,你如再执迷不悟,眼前就要神形皆灭,连做鬼也不容易了。”小鸾闻言更怒,随手又发出两枚白骨追魂钉向蝶奴打去,一面喝道:“我不杀你这叛贼决不为人。”蝶奴仍用剑光挡回去,接着也指剑光向小鸾攻去,三人正在缠战,猛听半空中有人喝道,是谁敢叛教,还不赶快告诉我。”接着窗外一片暗红色光泽,假山峰上落下一个人来。小鸾一看,认得是后山妙音洞的妙香师太姚媚珠,不但一向和掌院师祖至好,而且本领绝高,连忙高声叫道:“姚太师叔快来,大桃小桃两人都叛了教,连蝶奴这小鬼也公然吃里扒外,我一个人实在抵挡不住了。”这姚媚珠虽非白骨教中人物,但却和邬元成相交已非一日,居所妙音洞就在附近,平时也常在观中歇宿,大桃姐妹和小鸾蝶奴均所赏识,今晚因见观中剑光大起,知道一定来了强敌,所以赶来助阵。一听小鸾如此说法,连忙大喝道:“小桃,你真敢叛教吗?”小桃索知姚媚珠原本东海散仙林琼仙门下逐徒,离开师门之后,又投入青海千手姥姥门下学得一身邪法,因此兼有正邪两派之长。近来更从地底得到了昔年魔教中赤焰祖师所遗一口赤焰追魂妖剑,越发如虎添翼,不但自己决非其敌,就连铜袍、狗皮诸人遇上也不知鹿死谁手,忙道:“姚师叔,你休听这个丫头胡说,她是为了要盗取我引进的一位师弟真阳,所以来诬蔑我。目前观中已有敌人侵入,新监院桑克那已被敌人逼走,掌院正在危急,你还是赶快前去援助才好。”姚媚珠一看小鸾道:“真的么?”小鸾不由着急道:“太师叔,你休听她的胡言,适才蝶奴已经说出,她姐妹和那姓杨的都是卧底的……”姚媚珠冷笑道:“好!既然如此等我拿下她姐妹再来对质。”说着把手一扬,一片赤暗光华直向小桃当头罩下,一面大喝道:“小桃,是真是假我也难以分辨,你和蝶奴且自收剑,和我一齐到前殿去,听候讯问。”小桃见状,知道空言决难搪塞,如果动手更无幸理,心中不由着急,那小鸾更得理不让人,冷笑一声道:“太师父请看,她二人在你面前尚且抗命,对我们这些后辈就可以想见了。”姚媚珠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桃,你还不收剑吗?”却冷不防另一假山石上,有人笑道:“我道是谁竟敢这般张狂,在这里乱吓唬人,原来是你没出息的东西,你别欺负人家孩子,且瞧瞧我是谁。”姚媚珠一听口气,好象是一位前辈师长,又未现身,不由心中一动大喝道:“你是谁?”猛然抬头一看,那边假山峰上,却站着一个面如满月齿白唇红的小和尚,再仔细一想,正是前师琼仙的好友心印和尚。昔年被逐,皆因身犯淫行,被心印得悉,告诉乃师所致,不由又惊又恨,把牙一咬道:“贼秃,我与你有难解之仇,想不到今天在此地又遇上,你待如何?”心印笑道:“你问待如何吧?一则来此诛邪,二则闻得你自从离开师门以后,更趋下流,竟与此间妖人连合一起,专掠美男供你淫乐,特来为这一方除害,你不是已经学会些鬼门道吗?何妨施展出来让我看看。”姚媚珠闻言,不由颜色骤变,左肩—摇,一道暗赤长虹直向心印扫去,心印袍袖一挥,也飞起一道金光迎上去斗在一起。那姚媚珠满以为赤焰妖剑乃赤焰祖师遗物,威力之大不可思议,心印决难抵敌,谁知两剑接触以后,对方不但应付裕如,而且神态也自如。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又发动魔法再行催动,赤焰光彩愈盛,几将心印连人带剑围了个风雨不透,那道金光也愈缩愈小,光华也渐渐暗淡下去。她心中又是一喜,大声喝道:“贼秃,今天我不把你绞成肉泥,也不泄心头之恨。”小桃在旁吃了一大惊,如非蝶奴相助,剑光几被小鸾震落,再看心印在赤焰妖剑围绕之中,也似着慌的叫道:“无耻的贱丫头,你真打算拿别人的东西来装门面吗?如果再不收回夹着尾巴滚回去,我可不管本主儿的意思如何,要先将剑上千万冤魂放去了!”说着,那道淡得已像一片轻云的金光,倏然又一收缩,化为数寸长的一柄晶莹慧剑,光华更觉柔和。慢慢的,在那一幢暗赤光华当中运行起来,乍看其势甚缓,但每行径寸,必有一蓬火星陨落,那妖剑光彩,也渐形转淡。姚媚珠不知那剑原系赤焰祖师,用千万人的鲜血精魂铸炼而成,当年赤焰祖师,但为炼此妖剑上犯下大忌,被寒铁老人、懒残子、孤云禅师,三位前辈仙侠,用雷火仙剑围攻了七天七夜,才将他肉身斩去,元神却附在妖剑上逃脱,深藏敛迹了数百年之久,想不到被妖妇姚媚珠无意中得到手中,又用以为恶。心印随师多年,见多识广,一见剑光出手,便知有异,正一面用慧剑慢慢将所附精魂削落,一面惟恐妖魂巳成气候,又用言语引逗着。猛听一声厉啸,惨如鬼叫,从山后摇曳而来,再抬头看时,山后一片火光凌空而起,映着满天通红,在无数血色火焰当中,裹着一个红人,一晃便到了跟前,大声厉叫道:“无耻小辈,胆敢毁我神剑。”说着,把手一招,便自收回,收去满身血焰,向楼屋角上一站,看着心印、小桃等厉声道:“想我昔年,误中寒铁老儿诡计,将法体失去,在此地潜修已近十甲子,只因元神尚未凝固,所以无暇出去再创宗教寻那老儿和孤云懒残等贼秃狗道算帐,又因神剑久未沾染人血,剑上精魂萎顿无力,才假手这个女人,取血练剑,你是何人门下,既敢擅自毁我神剑,还不快将颈血献上,赔我损耗。”心印冷冷的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当年三位仙侠剑底游魂的什么赤焰祖师了。你的主意倒打得不惜,可惜三位前辈仙中懒残子和寒铁老人久已飞升玉阙,你的仇已报不成了。那孤云神僧却仍在大雪山坐关,你如有这胆量,不怕这劫后妖魂,被他那佛光炼化,无妨前去找他。如果自恃积世魔头,打算向我寻事,便先请尝尝我这心光慧剑的滋味如何?”赤焰祖师在屋角上,闻言又是一声厉啸道:“小贼秃,休得口出狂言,你到底是何人门下,叫什么名字赶快说来,免我又无故树敌。再迟就来不及了。”心印笑道:“你放心,我虽出世稍晚,没有赶上三仙在华山顶上合力诛邪那一场热闹,自问在这尘世上,还有几甲子的流连,绝不至来不及,更从来没有后悔的事,承蒙照应,只好心领谢谢。你要问我姓名是何人门下,明人不做暗事,我乃南海虬髯僧的弟子,法名心印,有什么高招妙法,就请施展吧。”赤焰祖师,虽然潜伏已久,对於心印不知底细,虬髯僧的名字,却曾听说过,但自恃过甚,绝不把个后生小辈放在心上,闻言登时大喝一声道:“无知小贼秃,既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那就不能怪我了。”说着,妖剑又飞出,血光出手,赤虹冲霄又复倒垂而下,声势较在姚媚珠手中何止千百倍,小桃、小鸾、蝶奴虽然正在拼命,也吓得退避不迭,就连姚媚珠全立脚不住。心印只微微一笑,囱门开处,现出一轮心光,照耀得大地通明,那道妖剑的光华,便倏然停在空中欲下不得。接着慧剑飞出,又在妖剑所化光华当中闪来闪去,这次因系赤焰祖师自己主持,所以不易损伤。赤焰祖师万想不到,自己二次出世上来,便遇到这样一个厉害小和尚,也不由心惊不已。正在相持之间,忽然一声娇叱!半空中又飞来一道钩形白光,一道象半轮初吐旭日一般的红光,疾驰而至。再—细看,竟又是两件前古仙兵,心想自己元神尚未全固,如果遇上,即使无伤,也决讨不了好,何况当前这个小和尚的心光慧剑,又全是魔教的克星。倘若联合来攻,势非又遭重创不可,自己在这二次出世的时候,万不宜硬拼,想罢又厉吼一声,双臂一振,便收回妖剑向空中飞去。那来的人,正是小珠,初生之犊不畏虎,哪知轻重,一见妖人逃生,跟在后面,连忙剑钺齐上。赤焰祖师本可从容逃去,却因意欲查看来的是什么厉害人物,剑光稍为一慢,竟被神钺扫个正着,齐腰斩为两段。忙就空中一滚,化为一道血光,惨叫连声,向东北方面一闪而没。小珠见妖人虽被神钺扫中,仍然飞去,不禁小脸一绷,向心印道:“大师伯,你老人家怎么不帮我拦一下,好容易才碰到一个上眼的妖人又让他逃走了。”心印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这逃生的老怪,连当年孤云、寒铁、懒残三位有名的前辈仙侠,合力费了七昼夜的工夫,也未能使他神形俱灭,你只凭这两件仙兵,能斩得了他吗?”小珠道:“师伯,你既说得妖人如此厉害,为何他又这样不济,以我看来,还不及那冷焰天王呢。”心印道:“那是因他昔年受创过重,元神几不能保,虽然潜修数百年尚未凝固,又复被我心光慧剑所困的缘故,并非真正不济。如果情急拼命,便我也不能制,何况你一个小孩子,只凭两件仙兵如何便能除他。”说着掉头一看道:“不好,那姚媚珠敌不过我们,已放下小桃,不管小鸾死活,去发动另一项毒辣阴谋了。此间事已无妨,只等狗皮、铜袍二人了却前殿群魔与汝会合,便可大定。可速随我前往后山料理那妖妇去,否则来不及了。”小珠忙问:“那妖妇是谁,我怎未见。”心印不及作答,挽着小珠,一纵心光便向后山飞去,原来姚媚珠所居,便在后山,一座穷阴闭塞的幽谷之中,两人一晃即到,只见两山合抱,中间一处深壑,二面是丛篁密箐,其下深不见底,只听见水声淙淙似乎下面藏有流泉溪涧之属,但黑夜之间始终看不出来水势如何。心印挽着小珠,不及开言,便飞身而下,等到壑底在心光下一看,原来丛篁之下却藏着三五道飞瀑,汇成一道溪流,中间阔处,约在十亩广宽,似乎是个深潭。小珠道:“这里和我们在玉龙潭一样,那妖妇巢穴便在潭底吗?”心印把头连摇,挽着小珠,在几道瀑布之间,又寻着一个石隙,约有一人多阔,两人侧着身子走进去,仗着心光照耀,看得非常明白。原来那隙内,却是极其曲折的甬道,一连转了三四个弯,愈走愈远,在心光之下瞬息巳进入数里远近,那条甬道,时宽时窄,时高时下。倏然间心光一敛,心印附着小珠耳朵道:“已经到妖妇藏身之所了,赶快把一切宝光都收敛起来,看我颜色行事。”说着相携着,步行向里面走去,又转过一个弯,忽觉眼前一亮,现出一座石堂,堂中悬着一只大如沙缸的铁釜,釜里不知贮藏什么油类,当中竖着一根儿臂粗细的灯芯,芯上冒着尺高的火焰,却不见一人。小珠正待要问,心印又把手连摇,接着向釜下一指。小珠看时,只见釜底放着一个二尺来高,一尺对径的一个石墩,上面却空无一物。心印却放开挽着小珠的手,合什道:“圣母在上,弟子心印,今天已经携了转劫人来,尚请赐见法像,并开洞门,以便相助出关,挽救浩劫。”其态度之虔诚严肃,几未曾有过。小珠不禁诧异,倏见油釜略升,灯光大明,石墩上骤然现出一个仪态万方的妙龄女尼出来,一身白衣,二目垂帘跏趺而坐,宝相庄严,几令人不敢正视。再偷眼一看,又仿佛面容甚熟,但又想不起是谁来。忽然那女尼把头点点,二目微开,只看了两人一眼,并未说话倏又隐去。那石墩却猝然向下一沉,现出一个大洞,心印却扯了小珠,纵起心光,一同直向洞口飞身下去,只听得一片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那洞仿佛一口深井一样,下去三五十丈之后,渐渐看见脚底火光熊熊,并间有阴雷轰炸之声,饶是心印心光护身之下,也觉奇热,渐不可耐。瞬息之间,已到洞底,再看时,却又是一个广大石堂。那石堂,穹顶圆壁,广可三四十丈,中间纵横支着八根精铜大柱,都在合抱以上,正中矗立着一个八角绿玉塔,高可丈余,周围也约有丈余,正对着自己和心印下来的洞口。那穹顶上,除两人下来的一个圆洞之外,满缀着大大小小不知若干明珠,照得堂内毫发皆见。只见一个绛衣少女,正在捏诀踽步,绕着塔行法,用一片暗赤火光向塔上烧去,不时又手发阴雷轰击,似乎并未看见两人下来,只烧得那座绿玉塔,不断发出五色霞光,却绝无损毁,只觉奇热异常。那少女烧打了一会,不见动静,蓦然头一摇,披散了一头秀发,上身衣服完全脱去,只剩下一个大红肚兜,和一条葱绿洒花大脚裤,倏的把牙一咬,从腰下拔出一柄五寸来长的金刀,向自己酥胸上一划,登时裂开三四寸长一条口子,但并不见血。一转眼之间,从口子里面,耽出八个一寸来高的小人,落地之后,一晃便化成八个丈余高的狰狞巨人,一色大红半臂,豹皮短裤,头扎黄巾,足下麻鞋,各就一柱,蹲下脚去,抱着向上倒拔着。接着一声巨响,轰轰之声愈急,那座绿玉塔,也自慢慢的离地尺许。少女看了似乎面有喜色,又喝道:“你等八人,今日务须各尽全力,只待此塔提起,我必不吝赏赐,将本身精血供你等啖吃一饱之外,这个尼姑,九世潜修,均以童贞入道,坐关又近十甲子,如能分啖她的法体,现胜凡人千百倍,良机难得千万不要自误。”那八个巨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果然各用全力拔那铜柱,那座绿玉塔又高起数寸,隐约已可看见里面一个白玉蒲团,和那坐关圣母的双膝。心印见状,忙一扯小珠道:“速赴玉塔后面,将门户守好,听我吩咐下手诛邪。”说着,脱手便是一太乙神雷,便向那八个巨人打去。那八个巨人拔着铜柱,正挣得力竭声嘶,但又不舍放下,轰的一声,当前两个先被震倒,其余六个手一松,那座绿玉塔,又齐地罩下。那绛衣少女正是姚媚珠,也猛然吃了一大惊,还疑坐关圣母发动禁制,故而所炼八个大力神魔受了重创。再仔细一看,心印在心光笼罩之下,已经站在面前,不由既惊且怒,娇喝道:“你这贼秃,我与你拚了。”说着樱口一张,喷出八粒酒杯大小血块,分向八个巨人射去。那八个巨人,受伤的两个,已经缩做一团,未伤的六个却张牙舞爪正拟向主人反噬,见那血块喷出,每人抢了一块吞下,精神又振,一齐转向心印扑去。但一下到心光上面,便立刻撞了回来,连扑数次均未得手,各自连声怒吼,一掉头,又向主人反扑过去。姚媚珠见状,两只媚眼一瞪,娇喝道:“无知死魅,这小贼秃一样是数世童贞修成,只要吸得一口精血,补益匪浅,适才我已将自己心血给你们吃了,再不用力对付敌人,且叫你们看个厉害。”说着,把嘴又一张,喷出一片火光,手中金刀一掷,化作千万柄,直向八魔逼去。八个巨人见状,厉啸一声,又向心印扑去。但那幢淡如轻烟的心光好像铜墙铁壁一般,一冲仍被撞回。八魔既无法奈何敌人,又不能反噬,俱激怒已极,正在左右张望,姚媚珠倏然用手一指,那一片魔火顿向心印罩下,将一幢心光连人罩定。一面向那八个巨人喝道:“你们且暂时回来,等我炼化这贼秃护身宝光,再让你吃一顿美食。”说罢把手一招,却不见八魔回来,耳边只听得一片惨嗥之声。再看时,心印连同一幢心光,已经移到另一角落。那魔火金刀之下所罩的,正是自己妖师密授的八个大力神魔,正在拼命叫嚣挣扎,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那八个大力神魔,都是凶魂戾魄炼成,生前固然是极凶横的暴徒,死后更是无理可喻的厉鬼,物色收集固然不易,炼之尤难,练成制伏更难,稍一不慎,立被反噬,啖尽肉体不算,甚至连生魂也保不住。妖师在炼法时即曾说过,非万不得已,决不可妄用。那金刀魔火,虽能制伏,多用不但消耗本身真元精血,而且神魔受创过甚,须防情急拼命反噬,就是被魔火炼化,也有缺额,再炼更是不易。同时那八魔之中.一个最厉害的魔头,名魏联芳,原来本是魔教中的一个能手,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师叔,只因忽然意图叛教,被妖师觉察,佯作不知,利用自己色相勾引成奸,乘他行淫之际,暗下毒手杀死,不知经过多少时日,才将凶魂制伏,充了八魔之首。如论功力,一旦拼命,自己决不能制,想起不由胆寒,欲收所发金刀魔火又自不敢,不收更不舍八魔完全消灭。她正在进退维谷,那心印却在旁笑道:“你这无耻下流的贱丫头,只被逐出师门不加诛戮已算是运气,如何愈趋愈下,竟弄起这一套玩艺来。适才所以容你逃走不予深究,我还是看在你的前师分上,才放你一条自新悔过之路,谁知你竟听妖人之言,妄想乘机来此盗取玄灵圣母的无宇贝叶真经。“你试想想看,以圣母无边法力,便无我来,你能得手吗?再说,这圣母身下是一个深通地肺的万丈火穴,那邬元成只一知半解,以为一旦失败,便令你用大力神魔将圣母坐关的玉塔提起,取去真经,引发火穴,使这白鹤观和后山全成火海,便可掩饰一切恶行,免为世人所知。“不知这火穴一经发动.方圆千里,尽化劫灰,你这孽障,也必因此同时化成劫灰,害人害己,天下再有像你这样无知的笨货吗?”媚珠闻言,不禁更慌,心神稍分,那魏联芳所化魔头,本来对她怨毒已深,但因受制过久无法自拔,又被魔法所制,本性全迷,与鹿豕无异,只有低首听命。此刻被心印心光连照,已有几分清醒,一见有隙可乘,立刻双臂一振,自拼毁在金刀魔火之下,直冲出来,一头红发根根直竖,七窍各喷毒火,两只钢钩也似的巨爪,闪电也似的,向姚媚珠当头扑到。姚媚珠不由惊得魂飞天外,一面绕柱闪避,一面脱手一粒阴雷打去,紫光闪处,轰的一声大震。那魔头,虽然被打了一斤头,却无惧怯,就地一滚,又自赶来。那其余七魔,乘隙也从魔火中奔出来,纷纷扑到。姚媚珠情急之下,一面连发阴雷,一面高叫道:“心印师叔,玄灵圣母,弟子知罪了,请快救命吧!”惨叫未完,猛然塔内曼声一句佛号,那座玉塔上,八只角,各发出一道银线,转眼化为蒙蒙细雨也似的一阵甘露,分向八魔和媚珠身上洒去。那八魔看去凶恶已极,法雨一到身上,立刻好象四肢无力,均各跌倒在地,呜咽不已,身躯也渐渐缩小,变成八围尺余高的浓烟似的黑影。姚媚珠已经哭倒在地,膜拜不已。心印见状,一面合掌朗喧佛号,一面徐徐用心光将八魔和媚珠一齐罩定。猛又听塔里圣母道:“心印贤侄不必如此,他九人经我八功德水洒过,不久即悟本来,无须再用心光慧剑,珠儿也无须防守门户,让他们自去转劫,或觅地潜修吧!”心印闻声,连忙躬身道:“弟子领法谕。”说着将心光一撤,八魔所化黑影,又似在叩拜,半晌,方缓缓起来,向塔后走去。小珠也从塔后走来,只见那八个黑影蠕蠕而动,姚媚珠拜伏在地尚未起来。她不由瞪起两只小眼道:“大师伯,我真的就这样让他们走吗?”心印道:“这是圣母法谕,苦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他们去也是一场功德。”那姚媚珠却猛然抬起头来道:“师叔,我不想走了,情愿在此作一道婆,伺候圣母,你能替我求一求吗?”小珠方道:“你方才不是在这里发了半天横吗?为什么现在放你走又不肯走了?”塔里圣母又道:“你方才似已大澈大悟,怎么现在又痴顽起来。你一生所欠孽债不自去作个了断,尽管赖在我这里有什么用。此去果能回心向善,我必命人助你转劫,火坑中自有青莲,你知道吗?”姚媚珠听罢,又自叩头默祷半响,转过身来,满脸泪痕向心印道:“师叔,三番两次都承你成全,现在回想起来,真感激莫名,此去就是再历数劫,我必重返师门,再求接引圣母门下,还望师叔格外成全。”又向小珠道:“小妹妹,我不知怎样称呼你才好,不过我听圣母的语气,好像和你渊源甚深,他日如我历劫归来,还望接引。”说罢一抹脸上泪痕又向玉塔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心印道:“只你不一误再误,我心始终成全,你师父知你痛改前非,亦必随时助你转劫,就此去罢。”姚媚珠又再拜谢,方才转向后洞而去,半晌又听塔里圣母道:“现在已是我出关时候,心印贤侄可在塔前入定,默诵金刚神咒,珠儿在旁护法.只见塔上神符光起,轻轻揭下就可相见了。”心印说声遵命,忙命小珠将偃月钩和神钺宝光联在一起,连塔和二人一同罩住,一面就塔前坐禅入定,半响之后,梵响渐起,那塔上正面一块玉壁果然泛出金光,露出符形,小珠方想:“这道神符好像刻在玉璧上的,虽然出现,却叫我如何揭法。”又听塔里圣母道:“珠儿,不必猜疑,你只照师父金刚诀法,双手结印一拂,神符即会飞走了。”小珠听罢,依言结印向塔上一指,只听得一声轻雷过处,金光满堂,一闪不见,那座绿玉塔,倏然洞开一撇,化成一座绿玉屏风,当中塔顶变成一个绿玉宝盖。那圣母仍如上面石堂所现法像,趺坐在一朵白玉莲花上面。心印忙又起身,和小珠一齐拜倒在地。圣母笑道:“十余甲子,在我仿佛弹指光阴,想不到已和你二人相见。心印随师数劫,当能尽知前因,珠儿还认识我吗?”小珠拜罢侍立一旁,不由看着圣母怔怔的说不上话来。圣母用手摩着她的头顶笑道:“珠儿,也难怪你,本来这数百年来,你已历转数十劫,那里还有能再记得之理,这一来灵明一复,你大概总知道是谁了吧!”小珠自圣母那只手摩到头上,倏觉一股阳和之气,自人囱门贯顶而下,这才想起前情来,不由重又拜伏在地下痛苦不已。原来圣母姓陈名秋星,生当唐末,待字闺中即行慕道,誓不嫁人,嗣因乃父宦游剑南,病故任所,为刁奴所卖,历尽诸般苦难,始得嫁一士人陆伯鸿为妻。生女夜珠之后,又得散仙皇甫庶渡化,一家三口遁入岷山深处,潜修多年,大道将成,适逢黄巢之乱,因之相携出山,修积外功。不想在太华山下,忽遇华山派妖人飞天蜈蚣吴迁,看中夜珠母女,口出秽言调戏,两下动起手来,吴迁虽被三人合力斩去,却惊动华山派其他妖人前来围攻,伯鸿父女均受重伤,秋星也危险异常,幸得王台高僧天衍法师师徒两人路过救将下来。陆伯鸿和夜珠已经自行兵解转劫,秋星却因天衍之介转入秦岭女仙陶三婆婆门下,习剑报仇。等到恩怨事了,人间已是宋神宗时候。陈仙子在黄河一带,积修外功数十年,迭显灵异之迹。到了道君皇帝主玫的时候,因为皇上一心慕道,地方官吏仰体圣意,奏明上去曾封玄天灵应圣母,因此在同道中得了玄天灵应圣母的法号。但是陈仙子因此反而重返岷山闭洞潜修,静中悟澈天人,又从山腹得到一页贝叶无字真经,参透佛门上乘功夫,得知山有火穴直通地肺,一旦爆发,便成亘古所无的浩劫,便发宏愿,誓以贝叶真经和自己法体坐守其上,以消此奇劫。封塔坐关一坐就是数百年,近日静中修悟,方知天衍法师,已经转劫为南海虬髯僧,昔日高徒,仍随侍门下,法名心印。爱女夜珠也转了数十劫,现在大雪山番属之中,与自己尚有夙缘未了。正欲行法召来相见,想不到不谋而合,虬髯僧也算定此中因缘,并知圣母守那火穴功行巳将圆满,所以特为传声心印,携了小珠前来相见,并解出关以前魔障。小珠想罢前情,不禁痛苦不已。此时后园激战更甚。小鸾不敌突地拉起金冶儿便走。潘二娘心下一宽,再看大桃已将自己白骨钉绞碎,不由怒道:“你这泼贼,胆敢如此吃里扒外。”她说着牙齿一咬,恨不能立刻将大桃置之死地,无奈剑光被山茶缠着,一时无法可施,只有急得跳脚。那山茶先见卓和危急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乘机便向大桃道:“大桃姐,你卓和大哥不擅剑术,还请引他去和杨秀才在一处,以免意外,这里的事,算全交给我了。”大桃原本不放心妹妹,又见小鸾将金冶儿枪走,料定双红楼上也出事,身受小桃之托,诚恐继春有失,巴不得立刻赶回去看一下。闻言答应一声,立向卓和道:“这里有山茶姐足够料理泼妇了,我们且去看看小桃去。”卓和虽然迭涉奇险仍不肯去,撑不住被山茶瞪了他一眼,才勉强退下去。这里只有潘二娘和山茶两人,在先原各有顾虑,全不肯使出全力,这时金冶儿、卓和一走,不由各人都施展出全付力量来,两道剑光恍如游龙一般斗在一处。潘二娘虽然邪法高强,却敌不住山茶已得了尘师太和何天香的许多妙诀,十余年,又在玉龙潭底苦练不辍,功夫格外精纯,渐渐有些相形见拙。心中方想:后园已经斗得如此猛,双红楼上,虽然不知谁和谁在斗剑,势更惊人,为何前殿一点救应没有,难道本教各人全已落了下风吗?不由暗自着急。却不知前殿自从桑克那被双钺合壁战败以后,登时大乱,是凡炼有妖剑邪宝的妖人们,齐向狗皮道土和铜袍道人两人围攻上去。两人也杀得兴起,狗皮道士一面把五行真气妙用完全发挥出来,一面大展那一柄雄精剑的威力,除蓝齐的玄龟剑尚可勉力支持而外,其余剑宝只碰着,非折即伤,磷屑火星洒满了一殿,不时又将五行神雷,向各妖人抽空打去。那铜袍道人也身子一抖,将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剑一齐发出,好似疾风骤雨洒去,各妖人功夫稍差的,立刻伤亡殆尽,有的几乎神形皆灭,只胜下蓝齐,赖飞云,邬元成和几个功夫较深的妖人尚在勉力抵御,看看全落下风。邬元成一见教下弟子差不多全被诛戮,又迭接后园信火告急,眼看王必武、桑克那那样著名人物,尚且败逃,知道大势已去,白鹤观决不能保,心中惟有盼望姚媚珠窃宝引动地火的一着,但始终不见信号,料亦非死即逃,决无幸理。忙向蓝齐赖飞云等打了一个暗号,纵剑便向殿后逃去。赖飞云虽是一个女人,却极机警,昔年又曾在五指山女散仙罗湘灵门下,剑术自成一家,更擅化形潜遁之法,一见正经主儿已经遁走,虽在铜袍道人短剑围攻之下,并不慌乱,连忙咬破舌尖,喷出一点鲜血,化成自己模样,三色剑光倏然暴涨,颇似情急反守为攻之状,暗中却潜身遁走。那道剑光也跟着一闪不见,等铜袍道人觉察,人已去。只苦了蓝齐和剩下的另外两三个能手,被铜袍、狗皮两人,剑光逼得更紧,逃已不易,战又不败,只有拼命相搏。狗皮道士见状,连忙高声叫道:“我等此来,只诛为首邪恶,与彼愚教众无涉。如今桑克那肉身已被斩却,邬元成又在逃,如无敌意,愿走者,不坊各自逃生,以后只不再为恶,便遇上也决不为难,倘再执迷不悟,便要玉石俱焚了。”说着,示意铜袍道人,同时把剑光撒开一角,各人才得活命。这几个妖人一走,那座朝元殿上,除遍地残兵,尸骸狼藉而外,转眼便成了空荡荡的,就观中残余徒众,也逃走一空。二人略一巡视,便又纵剑飞向后园,在空中一看,只见七八道剑光斗在一起,大桃姊妹和山茶已在危急。不由俱各大怒,两道金蓝色的光,好似长虹经天一样的横扫过去。原来大桃将卓和护送到双红楼下,正是赤焰祖师败逃,心印与小珠赶赴后山之时。小桃乘隙查看,继春在假山石后,已将心印所赐旗门布好,藏身其中,料无危险,心下稍安。两下来不及多说,便想飞赴前面接应各人,忽见姐姐护了卓和走来,问知所以,忙命继春略开门户,将卓和送入藏在一处。又命蝶奴在阵外遥为防护,自己偕了大桃,又向紫薇仙府外面,山茶和潘二娘斗剑之处赶来助阵。那潘二娘单斗山茶已感不支,大桃犹可,那小桃因人颇聪明,又肯下苦功,每逢功夫确有独到的同道,必设法求教,所以在白骨教下中下两辈之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杰出的,如若单斗潘二娘自仍非敌手,但在协同山茶之下,便令潘二娘有些格外手忙脚乱。正在撑持之际,猛见邬元成,蓝齐忽然相继驭剑飞来,没想到二人从敌人手下侥幸漏网,还道前殿敌人已被赶走,前来施援。她不由精神一振,大叫道:“掌院和蓝师叔快来,大桃和小桃这两个泼贼都已叛教,勾引敌人来攻园,金篆夫人已受重伤,赶快助我将她拿下。”那邬元成自朝元殿进出,本拟立刻弃观逃赴总院,说明一切,自行请罪以保一身。只因阿修罗王与鬼母颁符印册书,以及本院花名册全在后园元命楼上,必须取走,顺便也拟将金冶儿和幸存徒众带走。想不到一到元命楼,只见楼门大开,符印名册等物已全不见,这一急非同小可。回头再看,园中紫薇仙府院外空地上,剑斗正烈,方才赶来便听潘二娘大叫金冶儿又受重伤,大桃姐妹叛教,料知符印名册等物均落人手,不禁魂飞天外,剑光几乎控制不住。他连忙落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向大桃姐妹道:“我……我……我向来待你姐妹不薄,今日为何叛教?”小桃冷笑道:“你这妖人,引诱了我哥哥,气死我母亲,又污辱了我姐妹,我已忍辱含垢了十多年,你还敢说待我不薄吗?老实说今夜便是你这妖贼遭报之时,还不快来纳命!”邬元成闻言,既惊且怒,不暇再说,一指剑光便直向小桃劈去,小桃也连忙一指剑光迎上去。邬元成见小桃竟敢迎敌愈加急怒攻心,运足真气,裹定小桃剑光一纹,只见铮铮连响,小桃那道剑光立被绞得粉碎,邬元成的青磷剑光又向当头罩下。山茶见状不由大骇,但自己剑光和潘二娘正厮拼着,急切间又无法撤下,忙取了两根透骨神针向邬元成双目打去。邬元成虽在急怒之下,到底久经大敌,黑暗之中,忽见两点极细红星奔自己双目打末,料知是飞针一类,不暇去斩小桃,忙将剑光收回护住门面。谁知山茶所发透骨神针乃何天香所传,端的神妙异常,随心所使无异飞剑,剑光撤回得快,虽将门面护住,针势一沉,正打在琵琶骨上,立觉一阵麻痒,直向骨里钻去,不禁说声不好,忙将上身穴道封闭,以防毒气攻心。时间稍一迁延,小桃已经脱离险境,但剑光已损,无法再战,方欲退下,却不料蓝齐看出便宜,玄龟剑一起,又向她扫来,那道乌金光华,隐带风雷之声,较之邬元成的青磷剑,更快更猛。小桃无法,只有把双眼一团,瞑目等死,耳边忽然听见有人喝道:“你不要害怕,都有我呢!这妖人也不配用寒铁老人的东西,等我取来送你,以偿这一次卧底之劳吧!”再睁眼一看,只见那道乌金光华,忽然停在空中,好似灵蛇一样跳跃不已,似乎已被什么东西拴住,大有进退不得之状。小桃一听口气,知道心印已来,在暗中帮助,不由心花怒放道:“心印禅师,这妖人淫毒已极,一年不知多少男女死在他手下,千万放他不得。”心印道:“你放心,他跑不了。”正说着,其余各妖人也各放剑光向山茶、小桃姐妹扫去,只赖飞云见机早走,未曾参与。那蓝齐见玄龟剑被人暗中擒住收又收不回来,情急拼命,大喝一声道:“众位道友仔细,今天我决与这三个贱妇拼了。”说着,竟将平日所采山泽毒瘴与地肺大火、尸余毒气凝炼而成的一葫芦毒沙完全倾出来。刹时间,登时红了半边天,满天星月都被映成一片红色,那一股腥秽之气,触鼻欲呕,山茶、大桃姐妹,均感不支。心印在暗中,忙将心光放出,将众人护定,一面将蓝齐的玄龟剑收下,向大袖里一塞。小珠和狗皮、铜袍三人恰好也分两路赶到,先是半轮红日,和一钩新月样的银光,从天而下。蓝齐首被劈成三段,匆忙之间连元神也未及逃避便被神钺和偃月钩光一绞立即消灭。接着神钺一沉,潘二娘厉叫一声,也自了账。邬元成和其余各妖人正欲逃走,却被雄精、蓝虬两道剑光一齐围住,使雄精剑光所发出百丈奇光和浓烈异香,那毒沙一时都尽。邬元成身受两针重伤,运用妖剑本自勉强,一见三个强敌已经会合,那片心光一现,更惊得魂不附体,心知全身而逃已经办不到,盘算之下,猛将青磷剑一收,护定肉身,暗中取出三粒阴雷,分向狗皮、铜袍、小珠三人打去。轰的一震之下,乘机将元神遁出,猛向地底钻去。三人仗有五行真气与宝剑护身,虽未受伤,妖人元神却被乘机逃去。见状猛然一惊,各将宝剑一绞,各妖人连同邬元成肉身都被绞碎,方觉快意。心印已从旁现身道:“恭喜二位老弟,今夜已经大功告成,不过可惜恶元神已经在逃,将来仍须又费一番手脚了。”狗皮道士惊道:“你是说那邬元成吗?方才分明已被剑光罩定,却从何处遁走呢?”心印道:“就在阴雷一震之时,他已从地底走了。此贼气数未尽,暂时由他。如今重要的,是如何收拾残局,办理善后。大桃可引铜袍老弟,随带杨秀才先将地底密室打开,放出被掠摄来的青年男女,查明来历住所,造册以便遣送。小桃可回黄桷坝去,通知杨老者,速率村众前来,查明观产和被害各人以便报官。狗皮老弟可率卓和夫妇、小珠侄女巡查全观肃清余党,除穷凶极恶之徒而外,酌留活口,以供报官佐证。”狗皮道士道:“我们都有了职司,你呢?”心印笑道:“为了此事,我已经忙了好多天,来往各地,奔波了万余里,此间事既已了,我打算先到玉龙潭去歇上几天。各师长均曾传语,此间妖人歼灭以后,便由你主持,重塑三清圣像,再整道观,只等开光以后,再到玉龙潭去赴仙侠大会,届时再见。小桃,玄龟剑也必在彼时相赠。”说着金光一闪,人便不见。铜袍道人不由赞叹道:“心印师兄真是神人,此番如非他来主持,只凭我们,这白鹤观诸邪,不但决无消灭之理,胜负之数,也正未可逆料呢!”说着各人均依所言,分头办理。那杨秀才自将心印所传旗门在双红楼下,假山石外布置好以后,藏身其中,只见外面剑光闪烁,雷电交加,但不知胜负谁属,不由心中非常焦灼,直到赤焰祖师遁走,小桃稍加安慰,心才略放。不久大桃又将卓和送到,两人交谈之下,均自各恨本领不济,不能协助斩魔除邪,继春尚好,那卓和不由愤气填膺,自誓一经破观事了,必投明师学会剑术,再寻这干妖人出气。两人正坐在假山下面谈话,倏见阵外暗绿光华一闪,落下一个人来,浑身血污狼藉,左臂已失,右手扶着一株花树,看着楼上似欲上示,又复不敢模样,稍一蜘蹰,便委顿不堪倒在地上。继春尚未十分注意,卓和却认得正是仇人奢夫,心中一怒,一顺铁棍正欲出去,猛见一道惨碧光华,又落下一人来,仔细一看,却是小鸾,背着金冶儿。她一面喘息着,一面道:“金篆夫人,大势完了。我想眼见掌院已经死在披狗皮和穿铜皮道袍的道士剑下,潘二娘和蓝齐巡察,都死在那小女孩手中,如今这里再不能呆了,我们还是赶快逃走,等到总院禀明教主再说。不过我看你,委实无法飞行,你能拼舍这具肉身,由我将元神带走吗?”金冶儿垂泪道:“小鸾,不是我舍不得这具肉身,只怕单剩元神一到总院就被禁制炼魂那就糟了。好歹你救我一救,只能出观就不怕了。”小鸾似颇不耐道:“我是一团好意,你偏不信,再迟敌人就要赶来,那我只有先走了。”金冶儿见状,猛然狞笑了一下道:“好,我决定依你的话,舍此肉身将元神遁出,交你带走,只请稍等一刻好吗?”说着面色惨变,双手一抖,猛将真气向上一冲,天灵盖立刻震碎,一道血光,裹有一个三寸来高的小人,猛向小鸾头上罩下。小鸾原意乘危急之际,逼她将元神交自己带走,好便向总院请功。不然自己秘炼的玄阴剑,正少一主魂,恰好用她再合适也没有。不想金冶儿比她更鬼更毒辣,她因为自己这个躯壳大经损伤,早打下借形夺舍的主意。一见小鸾不怀好意,立即元神遁出,猝不及防反将小鸾一具躯壳硬夺过来。顺手一把,施展拘魂捉鬼之法,转将小鸾元神禁住,取过自己身上几件邪宝,略一检视,将小鸾元神装进一个人皮口袋。然后,一纵小鸾妖剑,一道惨碧光华直向西南飞去。继春不知邪法,仍以为金冶儿自杀,飞去的是小鸾。奢夫倒在一株花树之下,在黑暗中却看得清楚,起初还望二人救命,一见两人只有个人利害,毫无同道情义,再一想今日桑克那对於自己吸血吮髓的情形和所说的话,不由不寒而栗。回想自己好好家业,只因一念之差,弄得家产尽绝,气死母亲,害了两个妹子不算,连自己也几乎葬身妖人之腹,不由抽抽咽咽的哭起来。卓和不知其中原故,一顺铁棍,向继春道:“这妖人与我有吸血夺妻之恨,你快将此阵门户告我,等我出去,先收拾了他。”继春道:“出阵甚易,但是妖人厉害,万一措手不及,便不易回来,诸位仙师又不在这里,我看还是稍候一会,等那位仙师或大桃姐姐回来再说,反正这厮已受重伤,他一时绝跑不了,何必这般忙法。”卓和不依,正在争执,忽然红星一闪,大桃从空中落下来,奢夫一见,不禁勉强撑持起来哭着扑上去道:“妹妹,我害了你们,也害了自己,你如尚念兄妹之情,请你给我一剑,让我好去转世投胎,我便做鬼也感激你。”大桃猛然之间也吃了一吓,一看却是奢夫,再一细看,那一旁却倒着金冶儿一具尸首,还道为破观诸人所伤,再经问明情由,不禁长叹一声道:“哥哥,你到今天才明白吗?可惜已经太迟了。不过天幸我和小桃已由三位仙师指迷,改邪归正,或可替你苦求活命,但是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都和你仇深似海,却又如何能解这场冤孽呢?”奢夫哭道:“只你和小桃能改邪归正,我愿已足,纵使各位仙师不来杀我,我也无颜再活下去。卓和夫妇现在哪里,你快领我看他们去,倘能痛快一死,我也心甘情愿了。”卓和在旗门里面听得清楚,不禁起了一片同情之心,心中怨气怒火去了一半,那根铁棍也放下来。继春一见大桃走来,那重伤妖人却是大桃姐妹的哥哥,不由把旗门撒开一角道:“大姐,观里妖人已经全部肃清了吗?三位仙师呢?”大桃猛然一惊道:“现在各妖人已大半诛戮,我奉心印禅师之命,带你去和铜袍仙师,查放被难的无辜青年男女,快请收起旗门随我走吧。那卓和大哥呢?我还有事要求他咧。”卓和应声而出道:“我在这里,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是为了令兄奢夫的事吗?适才我已听得很清楚,只他肯真心悔过,我也可以把前仇一笔勾销,何况我这条命,昔日还是你姐妹救的呢?”奢夫才知道,卓和昔年逃脱是大桃姐妹放走,心中不禁更加惭愧,拍的拜倒在地道:“卓和大哥,我现在细想从前所为,真不是人做的事,自己也不知所为何来,你这样宽宏大量,我更抱愧无地了。”卓和笑着扶起他来道:“奢夫兄弟.我们本来是在一块土上长大的,只要你能痛悔前非便算了,就是山茶还有什么话,我也必代为解说。不过你已失去一臂,闻说精血也被那桑克那吸得将尽,这如何是好?”奢夫闻言,不禁感动得像小孩子一样,掩面大哭起来。大桃、继春也跟着在旁劝慰着,猛听身后大喝道:”既然天良发现,痛悔前非,有什么过不可以补,有什么恩仇不可以报,人贵立志,只管哭有什么用!”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那狗皮道士,铜袍道人,也不知何时已经走来。大桃忙扯奢夫一同跪下道:“我哥哥奢夫一时误入歧途,现在已经追悔莫及,还望二位仙师救命。”奢夫也叩头不已。狗皮道土笑道:“他的情形,我已知道,既然自知悔悟,自可既往不咎,不过,他的髓血损耗太重,这却不是我和这位铜袍师兄所可为力,这如何是好呢?”说犹未完,天空青、红、白三道光华一闪,山茶已携小珠落下来,一见众人围着大桃、奢夫,问起所以,连忙笑道:“只奢夫大哥真能回头是岸,你二位倒不必为难,此番我从玉龙潭曾携得了尘大师和何仙子所炼灵丹前来,那丹是采何人所结仙宝和若干灵丹药炼成,虽不能立即复原,治这种亏损却颇有效力,至少可以多活个一二十年,他如能在此期间投入正派门下,勤修吐纳功夫,一样可以延年益寿修积外功,转劫成道,只那条左臂已失,我却无能为力了。”说着取出药囊,倾出一梧桐子大的红丸,递在奢夫手上道:“你快吞下去,这条性命就算保住一半了。”奢夫接过灵丹,看着山茶又垂泪道:“我不想你夫妇,竟能如此以德报怨,我这条左臂,慢说已被桑克那生吃下去,决无回天之术能够复原,即使能够,我也留它做一个惨痛的纪念了。”说罢又叩下头去。山茶道:“这是我们修道人的本份,我们之所以和邪魔外道不同的也就在此,何况你虽害我夫妻,於我夫妻并无大损,而受害的反是你自己呢?”奢夫更感羞惭不已,痛哭着把灵丹吞下去,不禁谢了又谢,狗皮道士笑道:“以往一切都不提了,你既愿意悔过,如今就有两件大事,须你帮同去做,你愿去帮忙一二吗?”奢夫道:“我承卓和大哥夫妇不念旧恶,又承诸位仙师许我补益,便赴汤蹈火也愿意,但不知有什么事,命我去做呢?”狗皮道士道:“第一项,你先和大桃随我这位铜袍师兄去打开此间秘室将被害男女放出来,教杨秀才造册,以备遣回。第二项是,你是观中活口,又是身历惨痛,真心悔过人,明天如官中派人履勘,便由你出面作证说明一切,你有这胆量吗?”奢夫慨然道:“我已再世为人,这都是份内之事,还有什么不敢,何况自己得救便当救人,证明妖人罪恶更是求之不得呢!”铜袍道人笑道:“这一来,我这份差事倒更顺利了。”说着向奢夫、大桃、继春三人道:“天不早咧,要去就快走吧。”说着便携着三人一同离去,狗皮道士也率其余各人分头做事不提。原来那禁锢青年男女的秘室,便在谷中山腹之中,共有两处出入门户,一处在观中掌院所居鹤轩的中间,另一处则就在双红楼后面,一座假山当中。当下奢夫兄妹引了铜袍道人和继春,越过双红楼的院落,到了那座假山下面,钻入一处石洞,在壁上一掀,轧轧连响之后,便露出一个秋叶式的门户来。门内两盏红纱宫灯下面站着一个佩剑持戟的黑衣人低喝道:“来的是哪位职司,既入合欢殿赶快递上今天的信号来。”奢夫忙进前一步道:“乾三坤六,前殿右掌班,无命楼司册,同来炼法。”那黑衣人将戟一举,红灯里面一重白石门户又敞开来,奢夫连忙赶进去。大桃秀眉一竖微拍剑囊,一道剑光直向那黑衣人飞去,冷不防,一下连肩带背劈个斜岔儿,那尸首立刻倒下来。回头又向铜袍道人道:“这是第一重门户,仙师赶快随我来!”说罢赶上奢夫一同进了那白石门户,铜袍、继春跟进去一看,门里面却是一条白石砌成的甬道,逐步向下走去,每五步必有一盏羊角明灯,却无一人。一连转过三个弯子之后,忽见一对精铜大门双掩着,门上悬着一盏斗大羊角灯,旁盘双铜龙,合成一个二龙抢球格式。大桃走上去在右边大门环上轻轻敲了三下,半晌又敲了一下,那门呀的一声开了,迎门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紫红袄,一脸横肉,却下死劲的抹着厚厚的一层铅粉,又浓浓的涂上了半脸胭脂,远远看去,越发显得有红有白。她一见大桃,咧开通红大嘴笑道:“大桃师妹,你是不奉祖师之命向不来的,今天怎么高兴也来找个乐儿。可惜新来的人儿不多,旧的,全教金篆夫人和潘二娘吸得只胜下一个空人壳呢,要不还是找一两小师侄来解馋吧。”大桃羞得一言不发,一抬手便催剑飞去,却不料那守门的妖妇女煞神赵大嫂也是教中能手,一见大桃面色不对,便留了心,也飞出一道暗紫色剑光将剑敌住,一面高声喝道:“大桃,你擅入禁地意欲何为?”一面伸手便打算推门,奢夫忙向铜袍道人道:“仙师,还不发剑将那淫妇斩掉,此门一闭,便难攻开了。”话犹未完,那门已掩上一半,铜袍道人忙将蓝虬剑飞去,一道蓝光像闪电也似的扫去。那妖妇收剑掩门均已不及,一剑竟将一条右臂斩断,只痛得他惨叫不已,正待化身逃走,铜袍道人一抖剑袍,又飞出数十柄短剑,当头盖下,立刻将她分为数十段。大桃也奋力将妖剑打落,众人重又推开那门,进去一看,门内却是一个小小石室。奢夫道:“这里是守门之所,被禁男女还在里面。”说着赶进石室,向左一转,又是一重门户,门上悬着一方长可丈余宽约二尺的石闸,大桃不禁叫道:“哎呀!这重石闸向来也由那妖妇启闭,如今人已伏诛,钥匙在她身上,如已斩碎,便须大费手脚了。”奢夫连忙弯下身去,在那妖妇残骸当中搜寻过去,半响方才寻着,幸喜完好无损,尚未毁去.试就闸旁钥孔上一投,略一旋转那石闸轧轧有声,便向下沉去,露出门来。大桃先纵身进去,奢夫引着铜袍道人和继春也进去看时,却是一座极大穹顶石室,地下满铺着锦茵绣毡,壁上镶嵌着十二三面青铜大镜,那穹顶上却悬着千百盏明灯,照耀得室内恍如白昼,正中石榻宽广丈余,更外华美。奢夫道:“这里便是邬元成等率众行淫之所。”说着取过中间榍旁一个小金锤在一个玉磐上敲了三下,那殿壁青铜大镜,登时一齐推开,现出二三十个门户,一片靡靡乐声随之而起,接着二十三个裸体男女,慢慢的从各门内走出来,应节而舞,渐渐走到了石堂中间。铜袍道人细看那群男女,虽然流波送盼一片生香活色,却神态与常人均有不同,一切似均出诸妖法驱使,忙将右手捏诀,倏然发出一个太乙神雷,只听轰的一声大震,那数十个青年男女一齐震倒在地,半响才渐渐苏醒过来,大家都呆若木鸡,像梦呓也似的相互看着。一问大桃、奢夫,才知被掠男女,除自甘情愿投入白骨教的而外,其余大都日常全在妖法禁制之下,所以恬不知耻,和禽兽一样裸体相逐,直到精尽髓干,已经魂游墟墓才令清醒以供炼魂之用。铜袍道人不禁道声可怜,忙令大桃、奢夫分别向男女各人说明,令其先将衣服穿好,仍齐集石堂,听候造册送回。各人闻言,均各悲啼不已,分向镜后各室取衣穿着。铜袍道人又问奢夫,除这石室一处而外,其余还有没有其他淫窟。奢失道:“这里是每逢三六九日,举行无遮大会之所,其他有职司的高级教众除在自己私室各蓄鼎器面首而外,此间另有秘室,专供个人试法之用,便在这大石堂之后,大约还有二三十人。”说着便留大桃、继春在大石堂记录各人姓名地址,又引铜袍道人,从石堂后面一个小门进去,只见又是一条白石甬道,两边曲折回环,像蜂房一样,罗列着数十处石室,每室皆有少年男女禁锢其中,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尚能行动如常,但也面色不华,虚弱异常,虽藉脂粉之力,仍不能完全遮盖,不过衣服大都整齐,神智较石堂所见稍为清楚。遂令奢夫通知一齐到大石堂齐集,各人均悲喜交集,能行动的纷纷向石堂走去。只一路走完甬道,却再也不见一个妖人。铜袍道人不禁诧异,忙问奢夫,是何缘故,奢夫道;“这地底秘室,向来日夜不禁淫乐。教中只有职弟子,向监院领得暗号均可进来。每逢无遮大会,更非到不可。甬道秘室轮值管理人更多,此刻想因观中败讯传来,人都跑了,只那接近后园进口几人尚未得讯,所以才仍守在那里。”一问罹难各人,果然众妖人才逃不久,等到鹤轩和藏室中间的出口上去一看,天色已经大明。再细看时,原来那座白鹤观规模相当宏大,前后一共五进,七八处跨院,后院还不在内。那鹤轩便在第三进,原来供奉三清的正殿右侧,一共三间精舍,藏室在第四进玉皇阁内的右侧,也是三间精舍,中间只隔着一座假山。那地道出口,便在假山里内面,外人就是走到面前也看不出来,此刻却门户洞开着,一个人也没有。那五进房子,第一进是山门灵官殿,第二进是吕祖殿,邬元成为了遮掩外人耳目全未更动。第三进原是正殿供奉三清,已被邬元成将圣像毁去,供上阿修罗王,兼作聚集妖徒,讲说邪道之所。第四进的玉皇阁,也改成招待外来教友徒众的宿所。第五进原来是珍藏着一部道藏的藏经楼,现在则成了贮藏粮秣兵器的地方。铜袍道人看了,不禁吐舌道:“依这情形看来,这白骨教不真要造反吗?”奢夫道:“造反不造反我不知道.不过聚众囤粮,打造兵器却是不错。”两人正在走着说着.狗皮道士已经领着卓和夫妇和小珠,从通后园的甬道走来,笑道:“你的事情完了吗?那秘室里到底藏了多少青年男女呢?”铜袍道人道:“现在还没有计数,粗粗的看来,大概总在八九十人。”狗皮道士道:“竟有这许多人吗?现在在什么地方,这白骨教真可怕,只一个小小道院便掠来这许多人,这还了得?”铜袍道士道:“岂但掠来八九十人,那藏经楼上还有万石粮食,和千件兵器盔甲呢。”狗皮道士道:“那他们真的预备大干了,照这么一说,我们这一次也许真的消弭了一场劫数,就宰了几个人,也十分罪过。”铜袍道人笑道:“提起这话来,我倒要问你一声,你是负巡查全观搜捕妖人之责的,现在捉了好多妖人余党,有没有主要的人物在内?”山茶不等狗皮道士回答先说道:“后园我们全搜查过了,是有职司的非死而逃,只胜三十来个都是不相干的老弱残废,内中还有十来个是从前的火工道人。我们已经把他们全聚集在双红楼下,叫伺候小桃在这次一向改邪归正的蝶奴和那只狒狒看着,正一路搜寻到前面来,你们在地下秘室内想是搜寻过了,曾拿着主要的妖人吗?”铜袍道人笑道:“我们也只除掉两个守门人,其余一个也没有见着。据奢夫说:妖人徒众全跑了,便这前面五进大殿,七八处院也一个人没有。”狗皮道士向奢夫看了一眼道:“奢夫道友,知道这观中到底有多少人吗?”奢夫躬身道:“平常也不过一二百人,每逢会期,那就多了,每次二三百个不等,最多的,可以有五六百人,现在因为防备各位仙师来,由各地调来能手较多,大约一共有二百多人。”狗皮道士又问道:“有职司的一共有多少呢?”奢夫道:“除掌院、监院而外,以下便是执法司,巡察司,度支司,知客司,这叫做六司。司仓,司香等职,一共七十余人。”卓和笑道:“那么,你是什么职司呢?”奢夫苦笑道:“我本来是司库,量近才升川东巡察。”铜袍道人道:“那你也算是一个三等职司了,那监院为什么便能生生嚼吃呢?”奢夫道:“那监院因为是阿修罗王派来,对於全院都有生杀予夺之权,就是掌院也要俯首听命,何况我不过一个川东路的巡察呢?”狗皮道士不禁慨然道:“如此说来,所谓掌院不过一个傀儡,实权都在监院手中,供养着人家不算,自己还时刻有性命之忧,被人家生生的嚼吃,这是何苦呢?”正说着,猛听山门外有一片人声奔将进来,再看时,原来却是杨老者、小桃和杨老者的儿子继武,率领若干村众,各持刀矛、扁担、斧头、棍棒等物,一窝蜂也似的赶进来。一见殿上殿下血迹斑烂,还有若干断肢残骸,不由惊得呆了。狗皮道士见状,一面向杨老者招呼着,一面向小桃道:“这里的事,你和杨老大爷说过了吗?”小桃道:“我只告诉伯伯一人,其他各位还不知道。”杨老者道:“事情我已对村众和附近各位说过了,不过动手厮杀的事各位还不十分清楚。”说着又问:“那些妖人呢,全给宰了吗?”狗皮道士摇头道:“宰是宰了些,一大半全跑了。如今第一是先请各位乡邻看看,被掠来的男女,有没有自己的亲人,然后再商量报官了终。”随命奢夫、小桃先引各人到山后秘室去。那些村众们闻言,立刻随着奢夫、小桃,从鹤轩入口进去。到了甬道之中,首先有两人发现了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都已奄奄一息,躺在石室内。接着又有一个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也只剩了一口气,俱各痛哭不已。一直到了石堂,又认出七八个人来。杨老者一见继舂拿着一张纸,一问,才知道已经记下的,一共有六十五人,那躺在石室内未及出来的尚不在内。又问奢夫才知道还有若干死去的,全抛在山后一个深壑里,那失去亲人而未觅得的,料知凶多吉少,格外激愤。杨老者见状,忙令众人将躺着的先抬出去,能走的也一同出去,听候二位仙师发落。等到明元殿上,山茶已命小珠将从后园所获的三十一个白骨教徒押来,正在询问。村众一听,那都是白骨教徒,俱各大怒,恨不能生食其肉,各持带来兵器、农具,几乎要将被擒各人一齐当场打死,幸而杨老者喝止,才得无事。再将被难各一问,竟有一大半是城内和附近村镇的,还有七八个都是本州著名的绅商的子女眷属。最奇怪的,竟有一个是州官爱妾的妹妹。狗皮道土在一一问明之后,便和杨老者父子叔侄三人商量,决定用观中道众不法,欲借邪教作乱,因掳掠少年男女供其淫乐采补,致被过路侠客剪除的缘由呈报上去。现在积存兵器和被掠男女便是证明,还有奢夫及三十余名活口也都愿作证。只大桃姐妹,因恐有损,故在事前即将名字摘去。又由杨老者按照名单,派人通知住得较近的各人家属,令其来领。较远各人暂留观中,虚损过甚的则由山茶取出灵丹医治。这个风声传出之后,官府的履勘审讯,各人家属的看望接头,乃至看热闹的此去彼来,直把杨氏父子叔侄,忙得个不亦乐乎,一直到三个月后,才诸事大定。可笑那州官,起初因为自己也为邬元成所惑,尚欲袒护弥缝,及至查明自己儿子被妖妇们吸尽精髓葬身火窟,爱妾妹妹又一哭诉,才翻然觉悟,将一切经过,据实叠成文卷。又因治下出此大案,恐与前程有碍,作了自己访闻,率领地方民团剿捕,格杀俘获教匪百数名,救出八十三名被掠男女,夺得武器若干件,自己的儿子也因之战死申报上去,居然得了保举升了知府,儿子也得了从优抚恤,连杨老者父子叔侄和奢夫都得了赏赠。狗皮道士、铜袍道人两人却始终藏在杨老者村上并未出面,直到事情大定之后,杨老者诚恐白骨教徒众和西方魔教贼心不死,又来报复,便将两人留下,请狗皮道士作了住持,又请工匠将观中一切都复了旧观。欲此,风传所至,狗皮道士,铜袍道人与心印禅师,成了川东三侠,威名远震。三清开光之日,万仓特为传书,赐名一真,因此狗皮道士与诸葛一真之名大著,知道诸葛钊的人反而少了。那白骨教总院和西方魔教,失去了川东的一个重要道院,数十年经营毁於一旦,又丧折了好多名手,心自不甘。不过经此一来,白骨教和西方魔教在官中已悬为历禁,在巴州一带无法再行惑人。狗皮道士等戒备又严,一时无法报复,只有权且忍下这一口气。但是,对於武当派和各正派仙侠,仇恨因之愈深。已成势不两立。为了这个,各长老又特为传书狗皮、铜袍两人加紧戒备。狗皮道土得讯之后,又加了一番布置,前面道观由自己和铜袍道人居住在鹤轩加以防守,命山茶夫妇住在后园金冶儿所居紫薇仙府,专司后山防守之责。那只金毛狒狒也用灵药喂过,仍留园中守夜。又命奢夫看守山门,对於往来道众如有可疑之处,立即来报。大桃姐妹和蝶奴仍居双红楼,以待将来遇合。不觉春去夏来,已是六月天气,那继春、继武两人,因目睹各仙灵异之迹,顿绝功名之念,几乎每天必到观中来缠狗皮、铜袍两人,恳求收归门下。两人均以自己功力尚不够收徒,婉言拒绝,但不时也教些拳术器械,只对道法口诀和剑术,始终未予传授。同时大桃姐妹也磨着山茶,要学正派剑术。山茶笑道:“现在连我尚未能入门,怎么能够教人。”因劝两人暂时做些道家吐纳的基础功夫,等将来自己如有遇合再为引进。只有卓和,自经破观之后,觉得自己不但不如铜袍、狗皮两人,就连妻女都胜自己万分。每日除勤习万仓所传各诀而外,几乎连紫薇仙府的大门都不出,也绝少说话。山茶怕他闷出病来,不时便劝他到前面观中去向狗皮、铜袍两人请益,卓和却把头连摇,不是打坐,就是苦练拳脚。山茶不知他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愈加放心不下。这天,却好继春来访,偶然说起后山出了一双花豹子,伤了好多人畜,本山猎户用尽心机,却捉它不得,意欲邀他前去行猎为山民除害。山茶心想,能出去走走也许好些,因此竭力怂恿着,卓和却不了爱妻、新友的情面,答应便去,小珠更是高兴异常,又去把小桃也扯来,一共五人各带器械和随身之宝,一同向后山走去。一连翻过两个山头,在烈日之下奔驰,不蔡都是汗流浃背,仍不见那豹的踪迹。卓和掮着那条镔铁大棍正有点懒洋洋的,方欲寻个树阴歇一会。猛听小珠叫道:“爸爸,你看那是什么?”说着用手向前面岗子上一指,卓和抬头看时,却是一条乌鳞大蟒,盘在一片青石坪上,一颗蟒头何止斗大,正昂着在吐着鲜虹的舌头,远远看去,活像一个黑色小丘,上面插一条二尺来长的红带在闪动不已。再一看,离开石坪不远,深草里面却蹲着一只牛犊大小的花豹,两只碧绿的眼睛正注视着那蟒。一会儿那豹子脊背忽然一耸,浑身毛全竖起来,突然一声大吼,一纵便是二三丈远,平空一爪便向那蟒头抓去。那蟒似乎早有防备,头略一昂侧让过豹爪,张口便咬。那豹一爪抓空,再不待慢,倏的一纵又是一二丈高,一声不响,窜向蟒头,冷不防就是一爪抓个正着,登时抓了几条尺许长的口子,鲜血直冒,鳞甲全翻过来。那蟒负痛,以为敌人又到身后,猛向侧面一窜,又掉过头来,却不料那只花豹乘机扑过去,又在蟒肚皮上一爪,这一下抓得更重,那蟒痛得长尾乱甩,只打得碎石纷飞,尘土大起。小珠见了,不禁拍手叫好道:“这两个这样灵巧,真好玩极了。”卓和不禁大惊,连忙制止已是无及,那蟒闻声,蓦然又身子一长,竟向岗下窜来,两下相隔不到二三十丈,蟒行如飞,瞬息已到面前。小珠一见忙将偃月钩飞出,一道银光出手,和那蟒的来势迎个正着,斗大一颗蟒头立被斩落。但蟒身仍前窜数丈,那股蟒血像飞泉一样喷了一地。那两豹初闻人声也自奔来,一见钩光飞起,大蟒被斩,立刻又缩进深草密箐之中。小珠那里肯舍,一纵钩光,不管那蟒死活,立即赶去。山茶见那两豹机灵已极,心下一动,一面喝止,一面也纵剑赶去。小桃和继春两人并肩一路小语着本已落下老远,这时岗下只剩下卓和一人,正在细看那蟒,猛听得背后一声冷笑道:“我这守洞神蟒,是你这汉子杀死的吗?”卓和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忽然站一个三尺来高的矮丑道人,瞪着一双三角眼看着他,不由没好气道:“这样毒物也有个养着看家的吗,再说凭你这样的一个三寸丁配养这大的蟒吗?”那道人冷笑道:“你以为你的个儿大,便瞧不起我这小矮个儿吗?现在你看看。”说着把头一摇,身上骨节连响,那身子便向上长着,一转眼已高了数倍,竟比卓和还要高大,接着道:“我为这蟒,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又给它吃了好多灵药才将成气候,如今被你无故杀死,你待怎么,须还我个明白来。”卓和见那道人忽小忽大,无端作怪,已是不快,再听口气,竟有讹诈之意,不禁怒道:“你有眼睛吗?我手里只有一条铁棍,能将这大的蟒头砍下来吗?”那道人把眼一瞪道:“我不管那些,你手里虽然没有刀剑,就不行暗中藏着什么飞剑飞钩吗?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人,你说不是你杀的,也一定知道是谁杀的,只将杀蟒的人说出来,我自寻他与你无干,否则你非赔我这条蟒不可。”卓和一听道人口风愈紧,果然志在讹诈,不由心中更怒,也把脸色一沉道:“便算这条蟒是我杀的,你打算要我怎样赔你呢?”那道人笑道:“你问这个,疑惑我要讹诈你吗!老实说,凭你一个伙工道人出身的番子我还不上眼。不过,我收服这条大蟒本来为了守洞,你既将这大蟒杀死,那只有让你去替这蟒,跟我做一个守洞的道僮。”卓和闻言不由大怒,抡起手中铁棍便当头打下,却不料那一棍只打得人头上火星直冒,自己也虎口震裂,那道人却毫无损害,正在甩着痛手,猛吃一惊,那道人又微笑道:“你因为我叫你守洞就生气吗?那你不是也替万仓守过十五年洞吗?为什么就看我不如万仓呢?”卓和闻言,不由心中一动道:“老师父曾救过我的性命,而且他是正正堂堂武当派仙侠,我便伺候他一场也不为辱没。你是何人,如果成心戏弄我,那可别怪我。”那道人笑道:“你问我是何人吗,也许万仓是认识我的,你曾听他说过岷山有个公孙寿昌吗?”卓和不由大惊道:“你便是公孙太公吗?那你为什么要养活那条毒蟒呢?”那道人笑道:“谁还认真豢养那个毒物,那不过是我借此和你说话而已。实在因为前些时柳不疑路过此地,他为了我前因误收匪人,大为同道责难,以致本门尚未有传人,深为惋惜,曾说过你资质虽差,心地却极忠厚,而且颇知自爱,如若收为衣钵弟子,决不会有辱师门,所以才特为相试,这一来,你既明白我是何人於意如何呢?”卓和不禁立刻下拜道:“弟子实因愚昧,不认识你老人家驾到,以致适才多多冒犯,还望不咎以往,收入门下。”公孙寿昌大笑道:“你既愿意,我便再收一次弟子,不过,我那洞府就是随身携带的,却不便容纳第二个人,闻得你一家现在白鹤观后园,那只有移樽就教,由我到你住的地方去了。”卓和闻言又在地下拜了四拜道:“师父能如此成全,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此地离白鹤观不远,只等弟子妻女回来,便一同前去好吗?”公孙寿昌笑道:“既如此说,你大概要等一会,我站着未免无聊,便请你连我这洞府一齐带着吧。”说着,倏然从腰间解下一个革囊来,交给卓和。那革囊长才尺许,拿在手中不盈一握。卓和接过革囊不禁有点发怔。公孙寿昌道:“这便是我的洞府,这囊口有一根蛟筋,可以松紧自如,你且把它打开,等我进去以后,拴在腰间也好,回去随便哪里一挂都行。有事要问我,只须打开囊口,叫一声师父你出来,我自出来相见,无事却不必相唤,免致扰我打坐。”卓和不禁更加奇怪,心中简直不敢置信,疑惑师父又在相试,只有遵命将革囊上的蛟筋松开。公孙寿昌倏然身子暴缩,渐来渐小,缩得只有一尺不到猛然一跃,跳进了革囊,在里面叫道:“马上就会有一个道友要来,难免有点是非,此刻我怕和他见面,你赶快把囊口收好,挂在腰间,一切只作不知好了。”卓和一试那革囊虽然钻进一个人进去,提在手中却空如无物轻飘飘的。心中奇怪,但不敢再问,忙将袋口收拢向腰间一扎。等停当以后,再向山下看时,只见继春拿着一枝猫叉,小珠掮着一枝镖枪,两人正说笑着走来。不由笑道:“你们两位才来呀,真要这样打猎慢说是豹子,就是一只癞象,也不会看见的,早知道这样,在家里坐坐不少出一身臭汗吗?”小桃不禁脸上一红道:“山茶姐姐和小珠呢?”卓和笑道:“她两个已经追豹子下去了。”说着,指着地下躺的那条大蟒道:“那两只豹子已经和这条蟒斗了半天,要不是小珠的偃月钩来得快,也许说不定我已被它当了点心呢。”继春、小桃再把那条蟒一看,不禁咋舌道:“这大的蟒,要不是飞剑真难制得很。”三人正在说着,猛听背后大喝一声道:“你这背师叛教的贱人,今天看你向哪里走。”说着,只觉眼前一黑,当头罩下一片黑沉沉像渔网也似的东西,刹时间天昏地暗如入长夜,简直分不出东西南北来。再定睛一看,对面土丘上,已经落下三个人来。第一个只有三尺来高,背插长剑,身穿红罗衫裤,头扎绛巾,却生得粉面朱唇猿背蜂腰,正是那白骨教川东道院的执法司红孩儿马天啸。第二个一身黑衣,秃顶虬髯,天生一双火眼,正在一手戟指行法。第三个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一身妃色衣裙,头挽高髻,腰佩剑囊,看去似乎长得绝俊,只可惜腮上却有老大一片青记。这三人一落地,那红孩儿马天啸先喝道:“小桃,你还认得本司吗?如今你等已入阿修罗王教下拘魂使者白克尔祖师的玄武神网,你那随行两人料系武当门下无疑,可速将姓名报出,跟随我等先到青磷谷总院,静候发落,还可多活几天,否则这玄武神网一收,你等便立刻神形皆灭了。”小桃闻言,不禁吓得面如土色,正苦无法抗拒,不想继春却因心印前赐旗门尚在身边,急中生智,立刻取出行法一掷,倏然一片金光在那玄武神网之中向外一撑,却好将三人护住。卓和身边也起了一蓬青蒙蒙的光幢,又在金光里面围了一周。三人自经妖网罩下,本来都有点神魂摇荡,一股腥秽之气,触鼻欲呕,经这两重光幢一来,登时镇定如故。卓和耳边微闻有一种极细的声音道:“你不要怕,教那两个娃儿也把胆放大些,稍停一会自有人来收拾这三个妖人。”卓和心知新拜师父公孙寿昌传音,忙向小桃、继春两人道:“你两个快把胆放大了,这三个狗男女,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他们了。”继春自不知就里,小桃却大为诧异,正在暗想卓和素无法力可言,如何才只半个时辰不见,便敢对这样强敌,说出这样话来,连那三个人也觉事出情外。那白克尔一见妖网无功,连忙行法一收,那旗门所化金光,愈行强烈,竟将那个妖网撑得收拢不起来。不由更怒,狞笑一声道:“难怪你竟敢公然背师叛教,原来仗着有人撑腰,今天我如不能将你带回青磷谷去,也不算是阿修罗教下的拘魂使者。”说着,把双手一搓,喝声起,那一幢黑色妖雾,竟将金青两道光华一齐裹定,离地而起。正打算连人带宝一齐摄走。忽听远远有人冷笑了一声道:“恐怕你这阿修罗教下的拘魂使者已经不算数了。慢说是南海虬髯僧的六戊孤虚旗门你无法破去,公孙老儿的太乙青灵幡更无法摄走。就凭你们这些妖人敢在我岷山云麾洞口如此猖獗,我也不会让你们囫囵着回去。”说罢,就在三妖人对面又现出一个,骨瘦如柴,面如黄腊的道人出来,指着三妖人道:“我虽久已不管人间是非,近来也与任何宗派均无往还,但素有规定,任何人不能在我这云麾洞口放肆。你三个无故在此卖弄,已是犯我大忌,又敢口出狂言,意欲在我云麾洞口将人带走,更属狂悖已扳,即此如在昔日,已非形神皆灭不可。现在姑念我坐关已久,你三个容或不知禁忌,可将肉身留下,元神回去,否则,如惜一死,可在这岗子上倒爬下去我也可以不为己甚,否则只我出手便自身难说了。”那白克尔,原系阿修罗王宠徒,一向在北极穷险之区妄自尊大惯了,自到中土以后,又均受白骨教徒谀奉,几时听过这种口气,不禁气得直跳,大叫道:“你是何人,胆敢在你祖师面前如此狂妄?”那道人冷笑道:“你这一问,就非死不可了。我知你乃西方魔教阿修罗王部下,难道他派你来到中土前来,就没有告诉你,岷山云麾洞还有我这一个旧相识吗?老实告诉你,慢说是你们这批小妖学,便那老怪也曾在我手下告过饶。我就是昔年天山绝顶九老炼阿修罗当中的云麾真人方天赐,这个掌故,虽是那老怪最丢人的事,你们总不能不知道吧?”那马天啸出世较晚尚不知道,白克尔和那少妇丁胜娥,却全听说过。那还是阿修罗王在未创立西方魔教以前的事。彼时也因为恶过甚,又常来中土各地骚扰,以致被各派仙侠一度合力在天山绝顶围攻了十三天之久。阿修罗王门下弟子,大半歼灭,最后自知不支,只有老着脸向为首九老言和,情愿退出中土,永不再来为恶,只求允许率领残余弟子回去,决不再在中土收徒。当时九老也因自己这一面亦复伤亡惨重,如再拼下去,又恐阿修罗王自拼形神皆灭,将所炼魔火毒砂震散天地之间,生灵必遭史无前例的浩劫,才勉强答应,放他率领几个残余弟子回到北极罗刹国去。自此以后,果然安静了好多年没有到中土来生事,一直等到九老飞升的飞升,圆寂的圆寂,只胜下少数几人又各自坐了死关,这才故态复萌,越来越甚,并且把在中土的一支改为白骨教,企图掩人耳目。现在白克尔一听,这个毫不出奇的枯瘠黄瘦道人,竟是昔年九老之一的云麾真人方天赐,不胜大吃一惊。但见来人并无奇特之处,心疑冒充,一时又落不了台,不由把心一横道:“凭你这痨病鬼一样的东西,也敢冒充字号前来吓人。你说这里是你云麾洞口禁地,不容外人在此放肆,你试看看,这里有个洞么?”那云麾真人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是瞎了狗眼,还敢出言和我顶撞,这就更难逃公道了。”说着用手向岗下一座峭壁道:“你且看来。”三妖人回头一看,果见那片峭壁上,苔藓丛中现有朱书四个大字,端端正正锈着古云麾洞,全不由一怔。那丁胜娥平日量为机警,一见势头不对,连忙一扯马天啸乘势避向一旁,高声道:“既是方老前辈出场,我二人并未动手,也未出言冒犯,还请……”话还未完,那白克尔已经飞在空中,在一片黑烟雾当中,仍不舍将三人带走。猛一收那玄武妖网,忽觉重如泰山向下一沉,不但无法提起,几乎连自己也被牵下来。再看时,那网中猛然一声雷震,现出六面旗门,各发万道霞光,那妖网登时化作一片淡烟而没,那旗门也一闪不见。接着又听云麾真人大喝一声道:“无知妖人,向哪里走?”陡见他右手微扬,眼前忽发奇光,一片紫光一闪.那白克尔一声惨嗥之后,便连护身蓝烟一齐消灭。又回看那丁胜娥和马天啸二人道:“你两个意待如何,也要尝尝我这灭绝神光的滋味吗?”丁胜娥连忙哀求道:“我二人实未冒犯,还望高抬贵手。”云麾真人大喝道:“你是始终并未动手,也未开口,我已知道,还不算犯我禁例,不妨放你回去。这个矮鬼,在我现身以后,虽然也未曾冒犯我老人家,事前却是第一个开口发横,如想囫囵着回去,却办不到,但姑念见面以后尚知轻重,免予伤残,火速自己将头发眉毛给我留下以当薄惩。这是我老人家生平第一件给人便宜的事,如再延迟,要我自己动手,那就非去掉五官四肢不可了。”马天啸,亲眼看见白克尔那等厉害人物,只灭绝神光一现,使神形皆灭,哪敢怠慢,忙将七煞邪剑放出,将自己眉发一齐削落。正待要走,云麾真人又大喝道:“你二人这次回去,不妨替我传语那阿修罗老怪,就说昔日天山旧相识,现在也已二次出世,不久也许就要到北极去观光一二。此外当年赤城山庄的旧账,也许要算一算,他如不忘旧日诺言,只管来寻我们这几个老不死。如敢再在中土扩大邪教,今日来的那个什么白克尔便是榜样。”说着把手一挥,一股热风,立将两人摄去,在空中连滚过去,一直滚过去十五六里,只转得头晕跟花,才在一处梯田中落下来,抱头鼠窜而去。这里小桃、继春、卓和三人,一见那云麾真人法力如此之高,一听语气竟与阿修罗王交过手,而且阿修罗王还曾向他告过饶,料知其辈份之高,必在狗皮、铜袍等人之上,连忙一齐拜伏在地,先谢了解围之德,又请示法号。云麾真人大笑道:“起来,起来,你们三人来历我已尽知,我的名声,方才已经告诉各妖人,你们也已有所闻。可笑我们这几个过时人物,虽然有四五个都近在咫尺,却坐关的坐关,不问外事,一任妖人在这左近兴风作浪,毒害生灵,一个也没有能尽到修道人的本份,倒是几个后进和你们这般尚未入门的人,竟能除去这一方大害,真令我辈愧死了。”说着走向卓和身边,一拍那皮袋哈哈大笑道:“公孙老儿,你难道除了捡便宜收了一个现成徒弟而外,就只有向这只袋里一钻的本领吗?再不出来,那我只有把这劳什子扔到茅厕里去了。”遥闻公孙寿昌在囊中笑道:“本来当年在天山顶上斗那老妖人,也就只剩下你我和铁肩三人,其余如慧因姐妹和东方老儿还只算是后辈。现在铁肩既不在此地,当然是由你把话传过去比较适宜。“至於我,向来是以懒得出名的,此次如非柳不疑要开什么仙侠大会应付未来魔劫,来把我叫醒,也许还在你那洞后倒吊着睡大觉哩。“为人乐有贤父兄也,谁叫你是我老哥哥呢。至於说到收现成徒弟,你以为是便宜,这里不现现成成的也放着一个吗,等我来举荐如何?”云麾真人笑道:“我非你比,便要收徒也没有那样容易,你为什么只说话人却不出来。”公孙寿昌道:“对不起,我连说这几句话,还是看在同道老友份上,否则便口也懒得开了。”说罢便归寂然,云麾真人笑道:“天下竟有象你这般惫赖的懒仙,也就奇之又奇了,便当年懒残子,还是一个残废,又以懒自命,也没有像你这样,现在既收了徒,难道将来就以懒教人吗?”公孙寿昌却不置答,似已在袋里睡熟。继春在旁听得两人问答口气,连忙一扯小桃,拦着云麾真人双双跪下道:“弟子杨继春、小桃情愿拜在仙师门下,尚乞收纳。”云麾真人笑道:“果然来了,你二人想是听了公孙老儿之言,想来缠我。不过我这岷山一派,收徒极严,绝非常人公孙老儿可比,决无这样草率之理。你二人如真有心向道,今夜三更时分,可从前山一步一拜,只能在天明以前,赶到我这云麾洞中,再进入丹房,由我那山妻考验一番,如能合格,或可入门。“不过这一路辛苦,决非常人之所能受,沿途所设险阻甚多,你们如若半途而废,以后便再相见也不许缠我,你两个能办到吗?”继春、小桃连连叩头说道:“弟子愿意遵命拜见师父、师母,但求收归门下。”云麾真人面色一沉道:“既如此说,你二人不妨一试。不过,我说话向无更改,如果一次不成,第二次便能入我丹房也无用处,此话须记清了,务须天明以前赶到洞口。”说罢,袍袖一挥,便向岗下对溪飞去,一转眼人已不见。再看对溪那座峭壁上虽锈有那四个大字,却无门户可见,不由追悔,未能一问进洞之法,只有又跪在地下,对着那朱书四字,默祷了一番,然后起来,又对着卓和身边那个口袋叩谢了接引之德。半晌之后才见山茶母女,每人都骑着一只豹子喜孜孜的回来。一问所以才知小珠赶那双豹下去,一连回环转过几个山头,便到了那玄关灵应圣母陈仙子所居峡谷之中。小珠、山茶本来久欲恭谒圣母,只因数月以来,观中有事,始终未得闲暇,近来又值卓和行动有异,更未敢他出。一经到此,母女心中不禁全是一动,正欲乘机进欲践约,再看两豹倏然不见,忙向峡谷石隙走去。意念才动,眼前一亮,身子已到上次所到的石堂中间,绿玉屏风,和八根铜柱依然如故。那圣母仍趺坐在华盖下白玉蒲团上面,宝相分外庄严,那两只豹子,却一边一只,伏在两旁。小珠不由跳跃着上去,一把抱住圣母笑道:“母亲,原来这两只豹子是你老人家豢养的,难怪那条毒蟒要吃大亏了。现在我今世的母亲已经来了,你不是要见她吗?”圣母闻言,不禁一笑道:“珠儿,你怎么还是不改痴顽。我自坐关以来,从未出洞一步,从何豢养这两个孽畜。不过狗子有佛性,虎豹中未尝没有转劫人在,这两个豹子实已通灵,因恐难逃避,此事且等见过你母亲再讲。”说着又向山茶笑道:“我与道友不想得藉珠儿又结一段因缘,现在无须客气,且请坐吧!”山茶一进石室本就想下拜,但不知如何,几次屈膝,好像都被人拦着,跪不下去,一闻此言,方说:“圣母如此优礼,弟子决不敢当。”说着那身侧早涌出一个白玉墩,身不由已的坐了上去。圣母又笑道:“道友太谦了,我虽已证佛门上乘功夫,只因素无师承,所以迄今仍是一个门外汉,目前静中参悟必藉道友之力,方得接引一位大德明师,今愿以所悟降魔大法相授,但你我决非师徒,只好算是同门师姐妹。一且朝逢接引,我便须西归,不过此事尚早,而且还有一人未来,所以尚未能立时解脱,道友能见许吗?”山茶惶恐道:“圣母神人,山茶不过西陲番女,得在弟子之列已属万幸,何敢僭妄自侪於同门。”圣母笑道:“世法平等何分番汉,师妹千万不必过谦,否则彼此反不好处了。”山茶只得躬身答应,圣母笑向座前一指,立刻又涌出一朵青莲,花瓣一张莲心现出一个锦囊,又一伸手,取过那囊道:“此中藏着九件法物,均我昔日炼魔所用,现在这些有相之物於我已经无用,除通天犀镯,和避魔宝盖,赐予珠儿外,其余七件,计为四象环,天花子母神针,双龙剪,阿难钵,须弥幛,日月轮,奔雷车.全都赠予师妹,用法口诀,均也在囊中一个小册子上面,只等习熟,我再密传符印便能运用自如了。”山茶连忙接过,又拜谢了。小珠听说有二宝赐她,不由又欢喜得跳起来道:“母亲,你给我这两件法宝比偃月钩和那乾天烈火神钺还厉害吗?”圣母喝道:“你有这两件前古仙兵,已够造杀孽了,我岂肯再以杀人利器见赐。那通天犀镯乃入水辟秽之宝,辟魔宝盖乃护身防灾之宝,有此二物如遇魔教秽恶魔火阴雷等物便可无害,你当斩杀诛戮是好顽的吗?虽说斩魔即所以卫道,须知杀孽一开冤怨相报便永无已时,你历劫诸生,还不憬悟吗?”小珠不由惊得面容陡变几乎哭出来,圣母又笑道:“痴儿只须记得便了,又何须吓得这样,这次既随汝母为追着这两个豹子而来,不妨由我用佛法点化,使其稍悟本来以便用作守门之助,你意如何?”小珠才又破涕为笑。当下圣母把手一招,那两豹便像小猫一样走近身边,那圣母用手在两豹头上,各摩了一下喝道:“咄!世法平等,速悟前因。”那两豹各自雷吼一声,倏然流出眼泪来,伏在面前悲啸不已,圣母又道:“既欲回头,先须为善,赶快认清主人去吧!”两豹闻言,又一欢跃,看着山茶母女在面前连连低吼。小珠用手抚抚这个,又摸摸那个说道:“你两个愿意追随我们回去吗?”两豹各自点头,小珠不禁欢喜万分,拍手叫起来。圣母道:“你看你,历劫十余生,还是这样痴憨,将来如何是好,这两只豹子,原也左道中人落劫,经我摩顶以后,灵明已复,现在便可将去。同来诸人相候已久,可速回去以免悬念,他日有暇不妨再来。”说着,又向山茶笑道:“贤妹请暂时回去,勤习七宝口诀,只一纯熟便可再来。”说着山茶、小珠都觉眼前一亮,身子已在洞外,再看时,两豹也在身旁,伏在地下,低鸣不已。小珠忽发奇想笑道:“你两个是叫母亲和我骑你们回去吗?”两豹连连点头,越发伏地不动。小珠喜极,一下跳在那只花豹背上,笑说:“花斑子,我来骑你,叫你那朋友黑狮子驮我母亲一同回去好吗?”那花豹又点一点头,向那黑豹子吼了一声,黑豹也吼了一声连忙偎向山茶身畔,抬着头,两只眼睛看着山茶,小珠心中更喜,拍手笑道:“这两个东西太可爱了,妈,你还不快骑上去,你看那黑狮子在看着你呢。”山茶也觉两豹灵慧已极,试向黑豹身上一跨,两豹立刻相互吼了一声,双双站起来,向来的路上奔去。虽然一路飞纵疾如奔马,却平稳异常,一点也不显颠簸,不多时便到卓和等所立山岗前面。互道所遇,均各高兴异常,除由山茶、小桃行法,合力将死蟒掩埋而外,五人两豹一同归去。到得观中花园,卓和夫妇先将公孙寿昌藏身皮袋,在紫薇仙馆特辟一间静室挂好,众人重又一齐下拜,叩谢接引之德。然后卓和又往前殿禀明狗皮、铜袍两人,狗皮道土和铜袍道人问明情形之后,闻得卓和已被公孙寿昌收归门下,忙向卓和道贺,一面同向后园,命卓和先向公孙寿昌陈明,准许两人拜见。卓和领命,先向那口袋默祷了一会,然后将口袋取下,如法将袋口拉开说声:“师父且请出来,容弟子等拜见。”只见那口袋里,忽然冒出一个三寸来高的小人,哈哈大笑道:“长江后浪追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真想不到你们这几个毛头小伙子,竟然建了这大的一件功德,倒教我这近在咫尺的小老头儿太惭愧了。”说罢迎风一晃,登时涨高了十倍,又是一个三尺来高矮老头儿,先向狗皮、铜袍两人道:“不用说骨格出奇,只你二人这两套行头,也令我高兴。今后,我也许要在这里住上一些时哩。”众人连忙一齐拜倒在地,狗皮道士一面行着礼,一面道:“只老前辈不嫌亵渎,弟子等正好朝夕求教,还望不吝教诲。”公孙寿昌笑道:“你们都各有师承,如何向我这有名的懒生汉求教起业,我这袋里乾坤又岂是你们可以学得的,不过,这一次你们为我去此恶邻,委实其功不小.不可无以奖励。”说着,从身边取出两本书来笑道:“其实我这也是懒人行事的一种,还是脱离不了一个懒字,这两本书,都还有点意思,我岷山一派功夫剑法大都全在其中,如今便先交给你两个去参悟,并转授卓和,以省我亲传之劳。“便其他诸人也可斟酌传授,所得几何,再看各人法缘,如有不明之处,不妨问我。”说罢将书递在狗皮道土手上,众人一看,却是二册宋纸书就小册子,上面一律朱书篆文,一本题着内景元宗,一本题着九天剑诀。狗皮、铜袍二人,连忙率众下拜,公孙寿昌又向继春、小桃笑道:“那云麾老儿,既想收徒,又故意留难,今晚你两个前去投师,必有一番苦难,决非常人能受。虽然他是意在考验,惊险痛楚均所难免.且自过来,等我每人赐你一道灵符,到时自有妙用。”继春、小桃闻言,连忙叩谢,又走进一步,慨然道:“幸蒙老前辈见怜相助,弟子等感激莫名,不过云麾真人既欲相试,如由老前辈行法避免,似非诚敬之道,而且初承师令,即便作伪,也似非所宜,老前辈以为如何?”公孙寿昌不禁又是一阵大笑,看着两人道:“我倒是实心相助,想不到你二人竟如此诚实不欺,即此数语已是载道之器。如换了是我,连试也不用试了,不过云麾老儿脾气古怪,向来一语既出必须做到,决无反悔;既然如此,你二人黄昏便可以动身,但记一切皆幻,勇猛直前,必无大碍。”说罢又向众人道:“此系初见,以后无事不必相扰,卓和也不必常常问我,入门功夫可以问诸葛钊、张纪方两人便知修炼之法,等到精进以后再由我亲授。”狗皮、铜袍两人又请收为记名弟子。公孙寿昌笑道:“你二人以为得我丹诀剑术便须入我门中吗?这个,我却与众不同,除本门奥秘及最精深之处而外,向不自私,只遇有人便可学会,不必一定名在弟子之列始可传授,你二人也无须拘守世俗之见。”说罢袍袖一拂,身子骤缩,一跃又入袋中,高叫道:“我即须入定,各人不必再扰,卓和可速将我这洞府挂好,不必多言。”说着便自寂然,卓和依言,将袋仍在原处挂好,向众人笑道:“既然我师父不许再问,那我以后只有请少师父和张师父传授了。”狗皮、铜袍两人连忙答应,又向各人略问此行经过分别慰勉之后,因妖人贼心不死,不敢大意,收好两本秘笈,又各驾剑光在附近巡视了一会,重行加以部署不提。小珠因喜两豹,特为在居所紫薇仙府门外一座假山洞里,安排了一处豹窟,取了些牛羊肉来喂它。两豹也好似狸奴一样,非常逗人喜欢。不多时,那继春、小桃因当晚便须先去求道,不敢耽搁,少坐便也告辞,到双红楼上,又商量了一会。大桃得悉,除向二人祝贺而外,非常羡慕,原欲随同前往,但因未得云麾真人允许,又不敢孟浪从事,只有请小桃、继春在拜师之后,再为引见。二人俱各答应,就在双红楼上用罢晚饭,各自淋浴更衣,已是黄昏时分,两人出了白鹤观后园,便走向前山,遵命一步一拜向那山岗拜去。起初尚好,数百步以后,渐觉双膝不支,但仍鼓着勇气向前拜着。偏生那天是个黑夜,天上又渐渐下起雨来,地下越发难走,每一拜下去,总觉得石角荆棘,在手掌膝盖上磨刺着,一片斜风细雨又向头脸上吹着。拜不上二三里路,手掌已被磨破,膝盖上的衣服也被磨穿,每一拜下去必痛澈心肺,身上大汗遍体,外面又被雨水淋湿,黑暗中只听一片惨嗥怪啸,好象四周都有若干鬼物在环伺着,急待摄噬,更令人起了一重无名恐怖。两人把牙一咬,毫不松懈,仍旧一步一拜向前走着,倏然电光一闪,天地皆青,一个震天的大霹雷,直震得两人双耳欲聋。接着倾盆大雨直倒下来,两人浑身都成了落汤鸡。那雷电接连而来,雨势更猛,地下砂石被雨冲刷,泥土尽去,越发锋锐,一经跪拜,穿皮刺骨,所行无殊钉板刀山,便铁石人也忍受不得,不蔡越走越慢,渐渐连举步都难,又不敢行法速行,欲待觅地休息,等雨过再走,更恐误了时间。约计路程尚未走到一半,为时已近半夜,两人心中都焦急异常,一面走着,一面又暗自祝告真人慈悲佑护,又勉强撑持了一段路。然后眼前一亮,一片灰白光华,照得山川林木通明,一个白衣人高可丈余当路而立。再一细看那人,一张脸漆黑如墨,两只碧眼闪闪生光,大嘴直裂到腮边,露出两排雪白牙,头上一顶高帽,几及二尺,一手拿着一根狼牙棒,大喝道:“两个娃娃,打算到哪里去,还不快些说明,只非方天赐老儿一路,还可放你回去,否则就要形神俱灭了。”小桃亢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怪物,胆敢在我白鹤观后山兴妖作法。我二人正是往云麾真人处求道,你待如何?”那白衣人哈哈一笑,抡棒便打。二人原因山中夜行,各携一只短剑,见状各自擎剑在手,闪身避过狼牙棒,便迎敌。谁知那白衣人一棒打空,倏然口中一声长啸,那片灰白光华,陡然转成绿色,身形巳复隐去。只见四面八方,鬼影幢幢,夹杂着蛇虎犀象向两人攻来,那片山岗也成了一片碧绿火海,所有山石林木尽都不见。小桃不由大骇,忙将继春一把挽定,一面嚼破舌尖,喷出一团火光,将两人护住。一面急向继春道:“你还不快将心印禅师所赐旗门放出。”就只一句话工夫,那些鬼影蛇兽已经逼近,小桃所喷火光,虽然有二丈来方圆,但一经鬼影进逼,立刻向里收缩不已。继春忙将旗门取出,向前一掷,化成一团金光,向外撑去。一转眼那团火光已被鬼影逼散,了无踪迹,幸而旗门所化金光,还能撑住,但那碧光鬼影,仍不断涌上来。霎时间金光外面,一片惨嗥厉啸之声不绝於耳,那些鬼物也张牙露爪向光圈以内扑来。两人撑持了一会,小桃不由焦燥道:“我们被困无妨,只是仙师有命,必在天明以前赶到丹房,如今才只一半路程,便无法前进,这便如何是好。”继春道:“我们来时公孙老前辈原有说过.一切皆幻我们如果是恩师有心相试,固然决无使我两人丧命之理。即是妖人搁路要截,恩师也必出面相救,莫若你我仍将旗门收起冲将出去,哪怕妖法厉害,身遭惨死,也是命该那些,如若在此地耗下去,必然误期无疑。恩师原曾说过,只此一次,下次便能进入丹房,也不算数,如何能因所死便误仙业呢。”两人略一商量,便将那旗门猛然一撤,那些鬼物立刻扑上身来,但一到身边立刻又缩回去,好似中间仍有一重无形障碍一般,不由都是胆气一壮,略辨方向,又叩着头向前拜见。又一片碧光立刻分开,中间出现一条路来,二面鬼物虽仍作扑攫之势,也终未及身。又走了一会,忽然一声雷震,不但碧光鬼物完全不见,便适才的风雨雷电也完全停止,一弯下弦月色,已从林边升起,只身上衣服犹湿,手膝奇痛入骨。再一细看眼前景物,那座山岗已经在望,不由心中一喜,都忍了疼痛,仍循前列一步一叩头的走去,不一会已到岗上。就艨胧月色下向对崖一看,那云麾洞只隔着一重溪涧,心中更加大慰,忙又拜下岗去。到了溪边一看,只见那条山溪涧约三四丈远近,远远便闻到一般刺鼻硫磺气味,那溪上热气薰蒸好象一片白雾,分明是一股奇热的温泉。再就溪边一试,竟如沸汤一般,渡又不可,涉又不能,两人不禁又焦急起来。小桃一手挽定继春,方欲使白骨教中邪法飞将过去,谁知竟毫无效验,心知真人不欲取巧,两人一商量,只有拜着沿溪去寻渡口,又混过半个时辰,仍无渡溪之法。下弦月色已经渐渐偏西,忽然在下游约莫半里之外,寻着一处,溪中有三五点礁石露出水面寸许,似可立足。继春情急,不管好歹,隔溪拜了几拜,就溪边略一蓄势,先飞纵在第一块礁石上,略为一点,又向第二块礁石纵去,一连几纵勉强渡了过去,落在岸上正在喘息。小桃也跟着对着洞口拜了几拜纵将过去。看看也将到岸,忽听靠近洞口那边一声厉吼,仿佛数十面破锣齐鸣,其声震耳欲聋,接着窜来一只怪兽,身高丈余,一身白毛披拂,两只通红火眼足有碗口大小,顶生独角长可三尺,那张大口内撑出两根獠牙也有尺许长短,一条红舌垂在口外,正在咻咻吐出一阵绿烟秽腥之气,令人欲呕。小桃猛然一惊,不由叫声啊哎,一只左脚方才踏在近溪不到一丈的礁石上面,身子一侧,右脚又忽落空,齐踝没入沸水之中,骤觉奇痛如焚,便要倒下去。继春说声不好,连忙飞身也纵向石上,一抱拦腰挟住,总算身子投有落水。但那礁石露出水面方圆不过二尺,又是一个斜坡式,已经难於久立,那溪中水气更热不可耐,不假思索,身子略侧,便挟着小桃向岸上窜去。方才立住脚,那只怪兽已经离开面前不远,看着继春又吼了一声,便当路坐下来,两下相距不过丈余。继春挟着小桃又向后退了两步,所好那怪兽也不前进,只瞪着两眼看着他。小桃在继春手中,只觉得那只右脚,好似火烧一般,痛得眼泪交流,一只手挽着继春肩胛,迫不得已一面行法止痛,一面偷看那只怪兽,虽然凶恶已极,但动也未动,似乎意在阻止两人前进,并无相害之状。便又向继春道:“我两人千辛万苦已到此间,你万不可因我受伤,又有恶兽阻路便萌退志,我已行法将痛止住,快放下来冒险前进。”说着挣脱继春手臂,在溪边立住,向那怪兽道:“我二人系奉云麾真人之命来此拜师求道,你如系真人守洞神兽,还望让过一边,放我们过去,否则我也只有一拼,决无后退之理。你如通灵,应解人语,如冥顽不灵,那就莫怪我们无礼了。”那怪兽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闻言又厉吼一声,身子略侧,似乎让出一条走路来,右爪却高扬着,眼睛仍看着两人。小桃道:“这东西既解人意,必是真人守洞神兽无疑,我们倒不可大意。”说罢一面招呼继春拔剑戒备,一面又向怪兽道:“既承让路,我们得罪了。”说着抢先一步,拜了一拜,从那怪兽身边窜了过去,那怪兽并未阻拦。继春跟着拜罢也窜了过去。回看怪兽仍坐在那里,只又吼了一声,并未追来。两人说了一声侥幸,又向前拜着走着。那条路,正在崖下,一面背山,一面临溪,只有二尺来宽草深没胫,荆棘载途,不用说一步一拜,就连行走都难。二人丝毫不敢懈怠,仍是正心诚意的向前拜去,好容易拜完一段路,到得洞口,衣裤全破.两腿两脚又添了不少新创。但见洞口苔藓狼藉,藤萝低垂,在林梢斜月下看去,分外显得幽森可怖。两人喘了一口气,不管好歹,一齐钻进洞去。前进还不到三五步,便成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继春一下碰在下垂的钟乳上面,立刻头破血流。小桃连忙一把扶住道:“这样决不是办法。”说罢,扯了继春,一同又跪在地上祝告道:“弟子杨继春,掬诚来谒师尊师母,天幸已到仙府,但因幽暗无法辨识路径,所习邪法又不敢运用,还请稍放光明,助弟子等早入丹房,以遂求道之心,不胜待命。”说罢,忽一点豆大清光,仿佛流星一样,一闪已到面前,接着一个妇人声音道:“你两个总算心地还好,为了求道也能不避艰险,方道友现在丹房,洞中本来有诸般幻相,现在姑念你两个不肯答应由公孙老儿协助取巧进来,入洞前后,又不肯擅用邪法照亮,特将洞口至丹房一段幻相代为免去,可速随我寒魄珠光进来便了。”两人料知必系师母相助,忙又下拜叩谢,说声:“弟子遵命!”那一点寒光已到面前,只见酒杯大小一团光球,带着一片清色光华,照得洞中雪亮,才到面前,又缓缓向洞里退去。两人不禁心下大喜,随着那团光华向里走不多时,远远又见光明,那团珠光一闪而没。再向发光处一看,却是一处绝大石堂,玉阶丹陛,金庭玉柱,颇类王者所居,气象异常豪华,堂上珠帘高卷,门前装着两盏金灯,光明便是从那灯上射出。再看时,帘下站着一个短发覆额一身白色道服的小孩子,年纪不过才十三四岁,含笑向两个一招手道:“你两位想是杨师哥和小桃师姐了。小弟方成,奉了家母之命,特来接引你两位前往丹房,便请随我走吧。”两人一听口气,料是云麾真人爱子,想起了自身狼狈之状实难见人,忙道:“承蒙师兄接引,感激不尽,请恕我二人一路遭逢险阻,以致衣服不整还请代向恩师先容。”方成笑道:“你两位想是中途受惊过甚了,如何竟将幻境当作实情起来,请自己再看看好吗?”两人一看,果然衣服如旧,毫无破损污秽,便手膝等处也不见创伤,痛楚若失,倒弄得梦幻一般,相互对立着,做声不得。方成道:“方才两位所遭,乃家严所设幻相,只一过便无痕迹,请不必多疑,速随小弟到丹房去吧,家严等侯已久了。”说罢转身便向石堂里面走去,两人跟着也进去一看,只见那座石堂里面,金碧辉煌,坐具陈设无不华丽异常。中间八扇金屏,围着一张青玉宝座,座旁一边一只丈余高的古铜鹤檠,每一只鹤嘴里各衔珠灯一盏,灯光虽柔和,却照得堂上非常清楚。那方成前导着,转过金屏.又是一座洞门,出洞以后,便是一条白石甬道,甬道二面,每隔五步,壁上必有一对明灯,照耀得如同白昼,那甬道曲折上升,走了半晌,忽见又是一处石门虚掩着。方成走近石门,用手一推那门便开了,接着高声道:“爸爸,杨师哥、小桃姐已经来了。”随听室内道:“你且教他两人进来吧!”二人进门一看,却是一间小小石室,上下四周均用白石砌成。室顶嵌着一粒斗大明珠,一片浅碧光华,照得室内毛发皆见。日间所见云麾真人,正端坐在石床上,一手执着一柄尘尾,看着两人笑道:“你二人这次所以入门较易,全在诚实不欺,以后还须永保这点良知才好。我门中不忌婚嫁,但戒律甚严,心术一坏谴责立至,如果行为失检,不但追回所赐飞剑法宝,还要逐出门墙,甚至诛戮不贷,神形俱灭,你二人自量能始终如一吗?”继春、小桃连忙双双跪下道:“弟子等一经入门,自应永守本门戒律,如有违背师训之处,愿受诛戮。”说罢又拜了八拜,云麾真人把尘尾一挥笑道:“既如此说,成儿可引你两位师兄姐去见过母亲,安排住所,并由你先传本门口诀。”方成说声:“领命”,笑向二人道:“师哥师姐且随我来吧。”说罢领路先行,小桃、继春又向云麾真人叩头拜谢了,说声:“有劳师弟”,便一同出了石室,转入一条甬道,仍向上行。不多时,又到了一间石室,只见一个青衣少女,立在门侧笑道:“小师兄,这是新来的杨师兄和小桃师姐吗?夫人等候已有一会了,真人曾有什么话说吗?”方成道:“正是这两位师兄、师姐,适才已经见过父亲,我是奉命领来见母亲的。”说着又向继春、小桃笑道:“这是我母身边的颜秋华师姐,她是我们的大师姐,最喜欢后进同门,你二人赶快拜见吧。大师姐对於后进的师弟妹是一定要有赏赐。”继春、小桃慌忙口称:“大师姐容我二人拜见。”说着便行礼下去,那青衣少女连忙还礼道:“你二位别相信他,我虽入门较早,大家都是同门,何敢妄自尊大。”说着,白了方成一眼,埋怨道:“小师兄,你对我们是素来顽皮惯的,原没有什么,如何对两位才入师门的师兄、师姐也开起顽笑来?”方成笑道:“人家拜也已经拜过了,你还好童思赖吗?”那青衣少女微嗔道:“你胡说什么,夫人就在内面,当着新来的同门挨说几句,你好意思吗?”方成道:“你放心,母亲决不会为这个来说我。”小桃把少女一看,只见她,头挽一个麻姑髻,身穿青罗道服,腰上扎着一条鹅黄丝绦,窄窄身材,长瓜子脸儿,不假修饰天然淡雅,虽然二日略含威光,却一脸道气,忙道:“妹子和这位杨师兄初入师门,一切还望大师姐和小师兄照拂。”颜秋华忙道:“师妹,你不必客气,既然彼此都是同门,大家便是一家人,我们这位小师兄,向来是淘气惯了的,别理他,快随我进去吧。”说着含笑前导,走进石门,两人跟着进去一看,门内和适才所见丹房又自不同,四壁完全用淡紫色云母粉垩成,朝东一排短窗都开着,一片晓色,已从窗外送进来。窗前陈着一张白石小几,几上供着一瓶不知名的山花,西边另有一门帘幕低垂着,南面壁上悬着一张短琴,和几种不知名的古兵器,中间一张小小青玉案,旁置四五个青石坐具。那颜秋华走西边帘下,低声道:“禀师母,杨师弟和小桃师妹已经来了。”里面答应一声,门帘随着一起,走出一个高髻云鬟的紫衣道姑来,看着继春、小桃笑道:“你二人来之不易,昨夜一场惊险也够受了。一切来历真人已经对我说过,公孙太公也曾传语相告,所以我特向真人关说,将洞里一段幻境免去。不过此举厉害得失参半,不经过七情六欲的考验,以后一遇魔障,灵台便不易清净,爱之转以害之。何况你二人绮障未除,情根早种,以后习剑练法之外还须多修练清己之法才对。”二人闻言,慌忙下拜,一面叩谢成全之德,一面又惶恐求教,云麾夫人道:“能知戒惧便佳,既已入我门中,忙也不在一时,不过本门虽不禁男女双修合参,在道心未定之前,仍以分开修炼为是。杨继春可去山后潮音洞暂住,本门口诀先由成儿代传,小桃可随秋华便在这朝阳精舍修为,一切口诀由我亲自传授。”二人又连忙叩谢了,云麾夫人说罢,随令方成引继春便去后山。方成领命似欲有言,秋华连忙以目示意,云麾夫人也自面色微沉,方成不敢再说什么,携着继春,仍循甬道步步向下走去。不一会,越过丹房和入洞所见石室,地势愈下,渐渐听见泉流有声,忽然眼前一暗,甬道两边灯光已断,水声愈急,渐闻一种刺鼻的泥土气息如行大隧之中。只远处略有微光,可辨路径,足下更觉潮湿,两边壁上,也似时有苔藓等物触手,心中不由十分疑惧.但又不敢相问。方成似有觉察,笑道:“杨师哥,这潮音洞是本门弟子一个炼魔坐关之所,虽然要比别的地方要苦得多,一切饮食起居,无异苦行僧道,而且那地方早晚寒热各异,寻常修道人决不能安之若素。但一经修为成功,却定力大异常人,事半而功倍。本门弟子除有过谴责,罚在洞中苦修而外,绝少有人奉派到此处修为,尤其是新入门弟子,更是从未有过,所以家母命小弟送师哥到此,实有不解,也许因为师哥出身富有,意欲稍为磨练亦未可知,一切还望忍耐必有成功之一日,以后每隔几天,小弟必以查考功课.前来探视再为细谈。”继春心下又是一惊,但是暗忖,此来原为学道,如何能畏缩怕苦,不由慨然道:“承蒙小师兄相告,小弟均愿勇往直前,决不负小师兄期望。”方成笑道:“但能发此宏愿便行,我想家严家母不久也许会有后命的。”说罢眼前又是一亮,再看时,前面已到出口,洞外却是一片荒江,只见旭日初升,江流奔放,气象非常雄伟。那洞却在一片峭壁上,离开水面,才只丈余,足下便是涛谰汹涌的大江,左右更无出路,水石冲击,声如奔雷,不禁心骇不已。正欲相问起卧之所,方成已缩回洞内,转向右侧的一块大石后面。连忙跟去一看,石后又有一斜坡自上而下,但幽暗异常,进去二三尺但连路径也莫辨。方成当前,手一指发出一道青蒙蒙光华,只见下面又是一个大洞,四面石骨嶙峋,宽广也不过二三丈。左壁放着一块六七尺大小的青石,石上堆着一堆乱草,和一条破被,石前放着一个蒲团。石壁靠着后面堆着一大堆松柴,和一些釜镬炊事用物,还有一堆甘薯山粮。此外便是一盏油灯,半小罐灯油,一副火链火石和碗筋盆桶等物,真和一个苦行僧潜修无异,又绝似一个乞丐所居。方成笑道:“杨师兄看,这里还住得下去吗?”继春正色道:“小弟适才已经说过,无论如何艰苦,只是恩师所命决不敢违,岂有住不下去之理。如蒙肯以本门口诀相授,就此修为,固然感激不尽,即使恩师欲以此一试小弟有无定力,稍迟时日,再传心法也无不可。”方成笑道:“家严、家母适才已经当面责成小弟传授师哥口诀,焉有再迟时日之理,不过在这里修为委实不易,还望师哥留意。”说罢传了口诀,至道不繁不过数语,传罢,便告辞而去。杨继春自方成走后,便将所传服气炼己之法,在蒲团上打坐起来,起初还不觉得什么,时间稍久便觉腰腿酸痛,心猿意马,无法按捺得住,加之一夜未睡精神未免不济,肚里也却有些饿,便想站起来,先弄些吃的等饱了肚皮再说。谁知两腿酸麻,简直无法起来,不得已先将两腿伸直,半响方才能从蒲团上站起来。先摸着火链火石和纸煤,打出火来,将灯点上。又寻着一根绳子和水筒,走向外洞汲了一桶水,取过两个甘薯洗净,放在釜中生火煮着。费了好半会功夫,才勉强将甘薯煮熟。可怜他,虽非锦衣玉食之家,但从出娘胎以来,何尝有过一天自己做饭自己吃过,甘薯当饭,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但因求道心切,胡乱吃过之后,灭灯又去打坐,仍是觉得八下里不合适。强下克制自己,坐了半会,不但呼吸不能自然,更觉瞌睡异常。一赌气又下了蒲团,忍着两腿酸麻,爬到大石上颓然倒下来,一扯那条破被,便自睡去。等一觉醒来,耳畔只听得大声挞挞,仿佛万里奔腾一般,猝然一惊,真不知身在何所。再点上灯,走出外洞一看,天已又行入夜,外面风雨交加,四周一黑如墨,风声,雨声,和下面的水声织成一片,比较昨夜冒雨山行更加可怖。只是昨夜还有小桃在一处,壮胆多了,此刻却是孤身一人,饶是近来迭经惊险也不禁为之胆怯。回到内洞,试再向蒲团打坐,腿酸腰痛虽然略好,心神更难调摄。好容易才镇静下来.忽然听得一阵呻吟之声从洞后送来,不禁又是一惊。所喜灯尚未灭,连忙睁眼一看,只见洞中寂无一人,一切仍是日间光景,心疑耳朵听错,又重行垂帘调息。不多时又听见一声呻吟,这一声较前更为清楚,分明是一个人在忍受着什么痛楚的声音。再睁眼一看,洞中仍无异状,不禁越发毛骨悚然,在蒲团上再也坐不下去。连忙起来,擎着那盏油灯,在洞内四面搜寻了一会,才发觉那洞后的石壁,靠着右边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罅,只因堆着松柴,所以来时没有看见。连忙搬开松柴,擎灯一看,原来壁后还有一洞,较之自己所居更为探阔,只中间隔着好多钟乳,看不见里面有无病人。半响,忽见钟乳里面一阵火光,呻吟之声又起,不由心下更外疑惧,便将灯盏交给左手,右手拔出佩剑,转入壁后,直向钟乳之间走去。只见钟乳后面空无一物,只放一块二尺方圆的白石,石上趺坐着一个白色道装少年,二目垂帘,似乎入定已久。方欲近前相问,是否同门师兄在此修为,蓦然忽见那少年身边飞起一片火光,将一个人整包在里面,烧得周身通红,简直像一块火炭一样,那呻吟之声随之又起。继春一见不禁骇然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用火自焚起来,我能救你吗?”一声才罢,火光忽然全隐,那少年似有喜色,睁开二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能见告吗?”“我乃云麾真人新收弟子杨继春,因奉师母之命来此修为,你是何人也能告诉我吗?”那少年略一抬头道:“如此说来,你是我的师弟了。我名李钰,云麾夫人李仙子便是我的姑母。我原为师尊掌门弟子,只因姑母出身旁门,我最初所习也非正教,以致无意中做了一件错事,致被师尊罚在此地坐关,每日子午二时,均受心火焚身之苦,算来已经半甲子了。适才奉师弟见问,能否救我,这话当真吗?”继春道:“照这样一说,你是我的大师兄了,适才所云,原出肺腑,焉有不真之理。不过小弟初入师门,毫无法力,大师兄要我如何救法,过去又犯何大错,能先告诉我吗?”李钰叹息道:“我所做的错事本难启齿。不过当初被罚来此,师尊原曾说过,如果真心悔悟,三十年后,自有人来此助我出困,否则到时必然肉身化为飞灰,另行转劫。如今师弟既来,出困或有一线之望,敢不直言奉告。”说着又看了继春一眼道:“师弟来此曾见过颜秋华师姐吗?”继春道:“今晨已经见过,难道师兄此事与大师姐有关吗?”李钰赧然道:“说起此事,不特令我惭愧,迄今更令我无以对颜师姐呢。”原来云麾夫人姓李名霜娥,道号寒魄仙子,原是旁门中有名散仙。那李钰乃系李仙子胞侄,自幼即随姑母学道。人本极其笃实。自李仙子嫁给云麾真人以后,又从云麾真人学道,一向颇为真人夫妇宠爱,以故擢为掌门弟子。那胡秋华,本一孤女,误落匪人之手,几乎堕入火坑,幸而被云麾夫人相救,收为女弟子。真人门下本不忌婚嫁,自秋华入门之后,李钰颇涉遐想。一俟秋华剑术小成,出山行道,两人必在一起,都以为是一对成仙眷属。但秋华为人,外圆内方,誓以童贞入道,力争上流,虽然情好甚笃,但防闲甚力,一涉私情从不假以词色。其实李钰衷心也绝少尘念,只不过一念情痴,希望仙山岁月,长相厮守而已。无如一入情关便难自己,爱之愈甚,愈形之於外。因之秋华对之,更加疏远,无如一个避之愈力,一个思之更切,两下渐渐入了魔障。云麾真人夫妇门下弟子本多,但自天山炼魔之后,大半转劫,封洞以后自己足迹久绝尘寰,但为了采药炼丹,有时不得不令弟子外出。李钰、秋华因功力较高,又为男女弟子之首,以致在山外时间较多。秋华虽然力避同行,李钰则必托故相寻,以慰相思。如此已非一日,秋华心虽不愿,但不知如何,见面以后,又不忍过於拒绝,终必在名山胜地流连些时,才一同回山。那一次,秋华因奉云麾真人之命,前往海南岛五指山采取千年续断,炼制一种接骨生肌灵丹。却好李钰也奉真人之命有南海采珠之行,却好同路。去时,两人把剑光连在一处,飞行极速,并未耽搁。到了南海,各自分头做事。李钰因时近中秋,存心想和秋华一赏海上秋月之胜。匆匆采好珠又赶到五指山去。因秋华曾经说过,那株千年续断,产在山阴一处断崖下面,所以不假思索,一直赶去。谁知才到崖下,便见两红一青,三道剑光斗得正烈。一看那道青光正是本门家数,心中已是着慌,再一细看,分明是秋华的太阴寒魄剑。那两道红光看看已占上风,忙将自己的剑光一催,身剑合一,闪电也似的飞驰过去,一刹那间便已到了断崖下面。只见秋华一手催剑,一手提着那株续断,口中似在争论。对面却站着两人,为首一人,赤面微须,一身沉香色道服,相貌颇为凶恶。后面一个二十来岁的红衣少妇却妖艳异常,心料必是妖邪一类。他立即现身纵剑相助,一面高声道:“秋华师妹不要惊慌,我来助你。”谁知那赤面道人,原系南海著名妖人飞天神魔向三连,那少妇乃是桃花岛赤身教主洪昆的宠姬桃花三娘子褚玉英。这一对淫魔本在海上无心相遇,打算相携觅地淫乐。向三连一见秋华天生丽质,心中不舍,却碍着褚玉英在旁,不好公然下手。不想褚玉英也看中那株仙药,打算夺取,因此两下斗将起来。如论功力,二人本非秋华之敌,只因秋华奉师命,在封洞期内不得在外树敌,所以只守不攻。一面说明那株千年续断,早被自己发现,行法封藏已经多年,并非无主之物,打算如能说服,使对方知难而退固佳,不然便使稍知厉害,然后出其不意遁去,以免无味纠缠。一见李钰赶来助战,已与己童相左,谁知李钰一见心上人被困,已不是意思,再听那飞天神魔向三连出语污秽,更怒从心起,不管好歹,一面把那柄银河剑发挥全力,像一道银虹也似的卷上去,犹恐一击不成,又把师门至宝,乾天紫焰神雷取了一粒,暗向二敌打去。这一来剑宝齐发,那向三连也是恶贯满盈,死在临头尚不自知,起初虽见李钰银河剑光有异寻常,也略存戒心,但意念中,仍在偷看秋华,打算承其不备,连人带剑摄走。想不到那剑光来势太猛,已难招架。更做梦也想不到那紫焰神雷,出手只豆一粒,暗紫色光华,并不出奇,一到面前,威力之大竟不可思议,连想逃的功夫都来不及,一具肉身便被震碎,劫后元神,方化一点碧光打算逃走,被李钰银河剑裹着一绞,立刻形神俱灭,只胜一缕残魂逃去。那站在一旁的桃花三娘子,也出其不意,被雷屑将一副宜喜宜嗔的俏脸炸了个满脸开花,颧骨、额角、鼻子、腮上,一连受了四五处伤,一见势头不对,连忙纵剑逃去。李钰杀得性起,一纵剑光又欲追去。秋华忙娇喝道:“你已闯下了杀身大祸,还不住手,真打算呕死我吗?”李钰闻言不禁吃了一大吓道:“我闯下了什么大祸?你对这些下三溢的妖人还有什么顾惜?他对你这样秽言侮辱,不杀他还等什么?”秋华冷笑一声道:“你把人杀了,知道他是谁吗?”李钰道:“这等下流妖人,还得要问,你只看他那副嘴脸,会有什么好人,难道我还杀错了不成?”秋华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个男妖人姓向叫三连,他虽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人,他的妻子却是小南极鞭容岛主余夜珠。余仙子不但是洁身自好的端人而且和我们的师母是同门师姐妹。她和向三连虽系善恶趋舍不同,反目已经好多年,但余仙子决以绝大愿力使丈夫悔悟改邪归正,并愿自积三十万外功为丈夫赎罪。“两人平日炼有心神相通之宝,一遇向三连为敌所逼,立刻赶来解围,所以向三连能数逃大劫也就在此。你这一下将他杀死,不但返魂无术,便连转劫都难,余仙子能轻易饶你吗?“那女妖桃花三娘子褚玉英乃赤身教主洪昆的宠姬,平生把一副花容媚骨,视为举世无双,老怪也爱如生命,你这一下虽未将她杀死,但师尊的乾天紫焰神雷,系采五雷精英和南极磁石炼成,不但威力极大,而且一经受伤永难复原。“她这一回去,赤身教主立刻赶来。一日之间,你便树下两个极难惹的强敌,便此刻能赶回去师尊也不谴责,我看你今后如何能逃过这两大强敌。”说罢不禁双蛾深锁,愁容满面,李钰听罢不禁也呆了半响,慨然道:“此事实我一时荒唐所致,不过事已如此,决无连累师妹和师尊之理.小弟此番奉命采珠事已毕,就请师妹先行带回去,代向师尊、师母请罪。我愿以一身挡之,那怕形神俱灭,亦所甘心。”说罢掏出一把珠子,递向秋华手中道:“小弟无状,有累师妹,此番如能从二敌手中侥幸逃出元神,还望师妹禀明师尊接引转劫。”秋华摇头道:“李师哥,我知道,你一切无非是为了我,以致才闯出这种大祸来。只因你太不顾利害,我才埋怨几句。如今大错已成,岂有让师哥独负艰巨之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合力抵御,或有万一之想,幸而能逃过这插劫数大家都好,万一不幸,我们也只有两人死在一处了。”说罢莹然欲泣,凄楚不已。李钰向她看了一眼道:“师妹,你只有此数语,我便形神俱灭也值得了。不过余仙子如来或可理喻,那赤身教主洪昆,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设有意外.我便粉身碎骨也难赎罪,师妹还以先行回山为是。”秋华把头连摇只不肯去,倏闻南方天际.一阵强烈破空之声自远而至,连忙打开药囊,先将那株千年续断行法缩小收好,一面向李钰道:“师哥,敌人来了,还不快加准备?”话犹未了,只见一点青白色寒光自崖上一闪而下,一个女子口音哭道:“是谁胆敢下此毒手,你须还我丈夫的命来。”接着眼前现出一个白衣道装少女,满脸泪痕,看着两人怒气冲冲道:“是你两个将我丈夫杀死的吗?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下此毒手是何道理?”李钰先向余夜珠行了一礼,慨然道:“余师叔在上,弟子李钰,原系云麾真人门下,适才实不知那妖人竟是师叔丈夫,以致下手稍快。后由师妹颜秋华说起,才知师门渊源。不过我师妹颜秋华在此采药,并无冒犯之处,他竟口出秽语公然调戏,且有威逼之意。弟子因见同门被辱,又不知底蕴,以为如此行径必是万恶妖人,所以才下手除去。“此事系弟子一人所为,实与师妹无涉,素闻师叔正直无私,还请原宥。如若不然,弟子亦愿领受诛戮,但求放我师妹回去,禀明家师,师母再向师叔谢罪。”说罢屹然而立,两睛看着来人,那余夜珠闻言不禁一呆。再向地下那一团被雷火烧焦的残骸和那柄断剑一看,不由又满面惨痛把牙一咬大喝道:“原来你两人竟是李霜娥门下,那我就先杀了你两人,再寻他夫妇去算账,也不为过份。”说罢一拍腰下剑囊,飞起一道青白色光华向二人当头罩下。李钰并不还手,只冷笑一声,瞑目等死。秋华忙将自己剑光飞起敌住了,一面高声道:“师叔请暂停手,弟子有下情容禀。”余夜珠一股悲愤之色大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跟你这贼人有杀夫之仇,还有什么话说。”说罢,不由分说,又催剑光逼上来,李钰本想自己一死以了这场公案,一见余夜珠不依不休,连话都不容说,又见秋华已将宝剑飞出,不由也怒道:“师叔,弟子不过因为师叔平日为人端正,不愿累及师妹,所以自甘引颈受戮。如以天理人情来说,难道只准向三连无恶不作,旁人连还手都不许吗?再说,今日之事,是向三连先偕妖妇桃花三娘子褚玉英向秋华师妹动手,并加秽语调戏,才逼得弟子不得不上前相助。师叔对於向三连既不能劝其向善,又不能阻止其与妖人打成一片四出害人,出事以后,更不问情由向弟子等寻仇,天下有这等道理吗?”说罢一抬手银河剑也自出手,秋华忙又道:“李师哥,我们不得再向余师叔无礼,我还有要紧的话,要向师叔说明呢。”说罢又向余夜珠道:“师叔,目前我们两人不但开罪师叔,而且因此李师哥已将桃花三娘子容貌毁去,预料少时赤身老怪必来,我二人已拼同死了此一段公案。但那老怪向来绝无是非可言,如见师叔至此,必生别的枝节,岂不令我二人於心更加难安。以我看来,向三连虽适才被李师兄神雷震毙,元神又为仙剑所戮,似已有一些残魂逃将回去。“如果能予收起,公孙师叔素擅道家聚魂全魄之法,返生虽已无望,由他老人家聚炼之后,或可转劫。师叔如能暂时不与我等计较,一俟此间事了,弟子必叩请公孙师叔为力。即使李师哥有什么开罪之处,也不妨请家师与师母处罚。如必欲在此相拼,赤身老怪一来,弟子等就无暇兼顾了。”夜珠一听,猛然想起公孙寿昌确有全魄之法,不禁如梦初醒,因为向三连的残魂剩魄已被收在身边,尚有一线生机,便把牙一咬道:“如此也好,我便到岷山去向你们的师长说话,不怕你两个飞上天去。”说罢一收剑光,用所炼寒魄冰光,连向三连残尸碎骨一齐摄走。一转瞬间,那道青白光华在云中连掣,便自不见。李钰不禁喘了一口气收剑道:“余师叔既被打发走了,只剩下那老怪,我们毫无顾忌就不妨一拼了。”秋华也收回宝剑又把双眉皱起道:“你当余师叔一走单那老怪就可力敌吗?须知赤身老怪已成不死之身,与阿修罗王一南一北,都是天生的魔头,即使各位师长也不敢轻敌,何况你我这点微末道行。所好这次出来,师母因怜我魔劫太重,曾经将她一件护身之宝寒魄冰光幛赐我,如实无法,或可保得你我二人元神回去亦可未知。”说罢,一双妙目看着李钰道;“少时如果老怪一来,师哥千万不要离开我,否则一难兼顾,那就不堪设想了。不过小妹修为非易,还望师哥守定心神,不要自误误人才好。”说着,玉颊微红,眼中不由流出泪来。李钰见状大为不解,不由惶急道:“师妹这话我实在不解,小弟虽然不肖,还颇知自爱,如何会自误误人。难道今日之事,师尊对师妹已有预告吗?”秋华不由又嗔道:“这个我不许你问,不过你果真能自爱便彼此都好了。”说着又流泪不已,把头低了下去。李钰正在惶惑,猛见西南角上又来了一片红云,转眼便似晚霞一般,布满天空,映得四山皆成一片赤色。倏然眼前忽发奇亮,从半空中,落下三对一丝不挂的少年男女,每人手中各执一件乐器,在二人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各将所执乐器一齐奏起。只听得一阵靡摩之音,非常悦耳。半响之后,只听得两人神魂摇荡,都觉得有些四肢无力,春意盎然。秋华叫声不好,忙将剑光放出,向那六人扫去,一面大叫道:“李师哥,这是妖人六律迷魂邪法,还不快将你那剑光放出,再迟就不堪设想了。”李钰闻言,也陡然惊觉,忙将银河剑放出也向那六人扫去。双剑合璧一扫之后,乐声顿止,陡见那六人就地一滚,各将乐器抛去,分作三对拥抱而舞起来。那剑光扫去,立分为二,化作六对,仍然相抱,绕着二人旋转而舞。瞬息之间,所抛乐器,自然作声,随着舞步,应节成曲,愈加冶荡,六对男女舞态也更入妙。李钰不由大怒连忙取出一粒神雷,大喝道:“无耻妖人敢来戏我!”倏的更向六对男女打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大震,那六对男女和乐器都不知去向,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怪道我那桃花三娘子吃了你们大亏,原来用的竟是云麾老鬼的乾天紫焰神雷,你们倚仗有这一点小顽艺,便敢和我作对吗?”二人再抬头一看,只见断崖下面,站着一个赤身少年,也是一丝不挂,只浑身皮肉非常白腻,面目也异常俊美,一头长发,一直披到股际,右手挥着一柄尘尾,左手握着一条半红半白的长巾向两人笑道:“看你二人所用宝剑,想是云麾老鬼和李霜娥贱人的门下了。我赤身教下,向来和岷山一派素无往来,为何一见面,便将我那桃花三娘子花容毁去。“如以你两个无名后辈而论,我本来不值与较,不过,如不稍加惩罚,不但桃花三娘子其恨难消,即使外人也道我怕云麾老鬼。“但是以你二人资质而论,都确有可取之处,如肯就此入我门下,适才之事便可一笔勾销。即使桃花三娘子有什么话说,我也可以代你二人做主,否则那便难说了。”李钰大喝道:“无耻魔头,你也不自己看看,这样赤身露体成何体统,还敢说出此等狂言,岂非做梦。”说罢,立将银河剑飞出扫去。秋华先见三对裸体男女本已羞得无地自容,现在又见一个赤身男子斜着眼睛向自己看着,不由由羞转怒,也将剑光飞出。一青一白两道剑光齐向来人扫去,谁知那剑光扫在赤身教主身上,那人便似虚影一般,分明已经扫成三段,剑光过处,其身复合,一无损伤。赤身教主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井底之蛙,什么道理也不懂得。我来问你,天地生我原来有衣服吗?我们的老祖宗,在浑沌初开的时候有衣服吗?我正因为要返本归原,还到太古时候和天地父母生我时候的样儿.才创立这赤身教,你这孩子未闻大道,为何出口伤人。”说着一掷左手两条长巾道:“也罢,既你二人如此倔强,也用不着我行别法,只你二人能够冲破我这鸳鸯和合阵,不妨各自回去,我也不再寻你们。如若无法冲出我这两条南海蜃气所化长巾,那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行投到,归我门下,一条便是自将真元消耗到死为止,等你二人到了彼时,我再前来收取生魂。”说罢,那两条长巾绞在一处,立化一片彩霞向两人罩下。秋华见状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右手一指,飞起一团青白色光华,立将两人护住。转眼便见到一团彩霞在青白光幢外面布满,山川景物一点也看不清楚。只听那赤身教主哈哈大笑道:“你二人只要沾着我一点蜃气,便够消受的,打算用李霜娥的寒魄冰光幛护身那是妄想。”说罢便寂然,半响之后,两人都竟百脉如沸,再也无法自持,入了幻境,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猛听耳畔有人道:“可怜可怜,如果我再迟来一步,那就全完了。”两人如梦初觉,再睁眼一看,寒魄冰光幛忒自未撤,彼此都赤身睡在一片草地上,秋华不禁嘤嘤啜泣,李钰更觉无地容身,只说得一声:”师妹保重,我真百身莫赎了。”便放出银河剑打算用自己剑光兵解,猛又听见外面有人喝道:“此系你二人前生不可避免的夙孽,便连我也无法逆天行事,如何又这等痴顽起来,那不又种来生因果吗?”一声喝罢,仿佛春雷震耳,剑光立即飞回囊中。两人大悟,忙将衣服穿好,撤去宝障。再看时,只见崖下远远的站着一个三尺来高的矮老头儿,正是师叔公孙寿昌,不由羞愧万分,尤其秋华,竟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公孙寿昌笑道:“你两个休得难受,今日之事原是前定魔劫,不经过这一场劫数,你二人怎得合籍双修,如今天仙虽然无望,但天荒地老,永远作一对神仙眷属,不也够消受的吗?那赤身教主的妖阵已被我太清神火烧去,洪昆那厮,也吃我用话将走,还不趁此回去更待何时。我为你两人已经破例出山,对那向三连一段公案还须我大费手脚,千万不能再耽误了。”说罢又笑道:“那余夜珠我知道,向来也是一个实心眼儿,时间一迟,难免又生枝节,也罢,我索性再携带你两个一程吧,谁教我这师叔太好说话呢?”说着解下腰间革囊,飞出一蓬青蒙蒙光华将两人罩定,向囊中一吸,两人身不由己,都被吸入囊中。李钰方想这一点小小革囊,如何能容得两个大活人,而且也必气闷异常。谁知一到囊中却别有天地,入眼只见四围山色,青葱入画,一片斜阳正照在芳草地上,万树桃花,落英缤粉,仿佛飘了半天红雨,入耳处处莺啼燕语,竟如武陵人误入桃源光景。再掉头一看,秋华正斜躺着身子,倚在一株碧桃花下,泪痕狼藉,掩面悲啼未已,连忙上前一步道:“师妹,请恕方才小弟竟为妖术所乘,致误师妹仙业,虽万死不足以蔽其辜,不过此心惟天可表,如蒙见宥,小弟情愿设法补过,那怕踏遍十洲三岛,也要寻取灵药,俾使师妹永驻芳华,寿与天齐,以图报於万一。”秋华倏然把手一放冷笑道:“方才的事,虽然公孙师叔已经说过,孽由前定,你我必须经过这场魔劫。但是妖人由人兴,你如果不赶来缠我,也许不至铸此大错。我知此事,你虽口口声声对我不起,一闻公孙师叔之语,未尝不正如心愿。不过,你想损人利己,自己不上进,还把别人拖下水,那是梦想。此番回山,不管师尊、师母如何处置,我必自兵解,转劫重修,决不使你称心如愿。”李钰慌急道:“师妹,你话冤杀我了,我纵使不才,何致如此卑鄙无耻。小弟本拟向师尊请罪之后,再行兵解,既如此说,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以一死自明了。”说罢,身子一摇,银河剑一起直向自己颈上一绕,人头便自落地,秋华见状,不禁抚尸大哭道:“李师哥,我只不过一句话,你如何这等痴法。此番下山,师母原曾说过,我因和师哥夙具情孽,天仙决难有望。并且说,经过此番魔劫,当有后命。只等一甲子后,再能历过那场仙凡浩劫,便可一同选一名山合籍双修,你这一自行兵解,教我如何能对得起你呢?”正在伤心之际,猛听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你两个娃儿怎么不安本分,在我袋里乾坤里面,又这样胡闹起来,你放心,在我这顽囊里面他死不了,都有我呢!”说犹末完,只听轻雷微震,哪里有什么夕阳芳草槐花流水,自己身子原来却在一间精舍当中。珠帘高卷,青烟微袅,正是昼长人静时候。所居颇似一角江楼,槛外远山如画,云帆可数,天风琅琅,夹以水声琴韵,不禁胸襟为之一爽。再细看时,李钰穿着一件黄麻道服,正在南窗之下弹着琴,丰神冲夷,意态泰然,又是一番情景。不由心中大诧,忙叫道:”李师哥,方才你不是已经兵解了?为何却又在此间弹琴,那全都是公孙师叔设的幻相吗?”李钰闻声,蓦然琴声一歇,站起来道:“师妹,我也记得仿佛万分对不过你又复无以自明,所以自行兵解,又似闻得师妹哭声,猛觉神智一糊涂,怎么又到此地来了?”“难道适才所遭,真是幻境吗?”秋华听了想起方才经过不禁玉颊又是一红,自知仍在公孙寿昌袋里乾坤之中,一举一动,师叔无微不明,连忙嗔道:“都是你要寻死觅活的,害得我又被公孙师叔数说了一番。如今我俩在他老人家袋里乾坤之中,据公孙师叔口气,余师叔恐怕已经寻到师尊、师母面前去了。还不赶快自己收摄心神,预备应付未来难关,只问这些没要紧的事做什么?”话才说完.又听公孙寿昌道:“到底还是秋华聪明,事情已经过去,你只问那些没要紧的事有何用处。你两个还是打点打点对付余夜珠的事才是正理。”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李钰才知适才种种,公孙寿昌都已知道,忙又跪下默祷了一番,请求师叔庇佑。又听得公孙寿昌笑骂道:“你这孩子怎的这样没出息,秋华真比你强多了。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一切都有我呢。你两个只实话实说决无妨碍,便有亏吃也有限,知道吗?”说罢便归寂然,两人心中略放,便就室中各自入定不再交谈,半响之后,忽又听见公孙寿昌道:“余道友,我这懒人去得稍迟,他两个已经都为洪昆老怪蜃气所中遭了魔劫,全都坏了道基。最可怜的是秋华这孩子因为天仙无望忿不欲生。那李钰也因无以对秋华两次兵解均被我解救下来。“这事情以情理来说,如果向三连不偕妖妇上前夺宝调戏,李钰决不至妄自动手,如不动手则向三连固不至自取灭亡。李钰、秋华这两个孩子也不会把屡世修为坏於一旦,更树下洪昆这个强敌,你请想一想这笔账到底如何算法才对呢?”说罢又听余夜珠哭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那丈夫罪有应得,不怪这两个小畜生了。那么你方才说的话又想不算么?”接着公孙寿昌冷笑道:“我自有生以来,几时话说了不算,方才我的话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如果其曲全在他两个身上,又竟逃出洪昆魔掌,我必请师兄重责,并将尊夫残魂代炼复原,令其转劫。如今其曲既不在两个孩子身上,而且他们又因此坏了道基,向三连已死免究,已是客气,叫我如何能再委屈自己的孩子呢?”二人听罢,知道公孙寿昌在帮着自己和余夜珠争论,心中稍慰。又听师母道:“这两个孩子其实可怜得很。就事论事,李钰虽然孟浪一点,但是,师妹你平心而论,他看见同门师妹被辱能够不拔刀相助的吗?再说,向三连自从入了魔道以后,他所作所为你也应该知道,假使今天李钰不去,秋华这孩子遭了他毒手,我夫妇能不去寻他算账吗?“果真他死於我夫妇之手,你又待如何呢?而且他自入了魔道之后,所造淫杀之孽何止千百,这些无辜罹难的人又到哪里去申诉。你试再细想一想,如果他确无取死之道,我便将两孩子献上,听你诛戮报仇如何?”说罢余夜珠似乎半响不语,蓦然道:“如以情理而论,诚如你两人所说,不过在我来说,难道杀夫之仇不报,就这样算了不成,我也想请贤伉俪和公孙道友还我一个明白来。”忽又听见云麾真人笑道:“杀夫之仇自然不能不报,不过假使尊夫因此转祸得福,历劫偿完淫杀之孽,便能转归正道,是算恩还是算仇呢?”余夜珠亢声道:“如果拙夫真能因此偿清夙孽,转入正道,那我是求之不得,还有什么冤仇可言。不过适才公孙道友已经明白拒绝,你看还有什么法想呢?”接着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余道友,果真你能对两个孩子高抬贵手,肯将这段公案作个合理了断,我这懒人也说不得辛苦三昼夜将尊夫残魂炼好,并且敢保将他附在残魂上的本命神魔除去,令他转劫以后不昧本来,你意如何?”余夜珠闻言,似不甚相信道:“他那本命神魔还附在残魂剩魄上面吗?”公孙寿昌道:“那如音如随的魔鬼,岂但附在他身上,并且因你一念偏念,恨火所至,已经进入了你的紫府玄关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余夜珠似乎吃了一惊道:“公孙道友,这话是真的吗?这便如何是好呢?”接着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我生平从未对人说过假话,又何必对余道友加以恫吓呢。你如果不能设法将这个阴魔除去,纵使夙根再厚,修持再好,终必被阴魔缠扰以至堕落,尊夫向三连不就是一个很好前例吗?他在未堕魔劫以前,虽非完人,却也是一个自了汉的修士,一经堕入魔道,便每况愈下,终至倒行逆施,又岂是道友始终之所能及呢?”余夜珠闻言似颇畏惧,声带惶急道:“话经道友一提,我也自觉颇有异样感觉,这便如何是好呢?”语毕,又闻云麾夫人道:“贤妹不必惊慌,此事外子已经为小徒等推算过,已有安排。为贤妹计,最好择一善地,从此闭关潜修以极大忍耐与定力,先行炼去本身阴魔,然后出山积完前此所发宏愿三十万外功,再行重修大乘,这是一条平坦大路。“但有几节难处,第一、必须摒除一切杂念,才能坐关,否则转易为阴魔所乘,稍一不慎便不堪设想。第二、是在坐关期间,尊夫转劫之事便无法兼顾,那必在本身阴魔完全炼化之后,才能出外寻访,为期至少也须半甲子以上。“在这期间,贤妹对他是否可以不闻不问,听其自然。第三、修道人最重因果,贤妹和尊夫已有几生都是情节牵孽绕,在成道以前,无论如何必须将这场因果作个了断,贤妹在这时候,也必须有个打算。”云麾夫人说罢之后,似乎微闻余夜珠叹息了一声,又凄然道:“舍此以外还有什么两全法子吗?我现在方寸已乱,一切惟有望师姐贤伉俪和公孙道友为我代筹了。”说罢,又微闻啜泣之声,两人听罢,知道余夜珠已由问罪转为乞怜,一想她的身世与所遭,也觉可怜。猛又听云麾夫人道:“两全的法子虽有,也确非易事,那只有先由公孙师兄将尊夫神魔代为炼去,贤妹也在此时兵解,附体阴魔由他一同炼化,两人同时转劫,来生在未曾入道前,先将孽债偿完全,再行修为或可较易,即使天仙无望,也不难复证散仙,作一对神仙眷属。“不过向三连为了清偿孽债,不得不转女胎,贤妹反而要现男身了。你如愿走这条路,愚夫妇必当到时接引,令你二人不昧本来,虽然聚首之期也必在三数十年以后,不过一经入道,恢复今生道力,但可一同出山修积那三十万外功,以偿夙愿。虽修为期间也不免艰险丛生,成就也不太大,至多不过如愚夫妇现在的光景,你意如何呢?”随闻余夜珠哭道:“师姐和公孙道友如能如此成全,我感激不尽,今生已矣,来生尚恳收入门墙,得在弟子之列於愿已足矣。”李钰、秋华两人正在听得入神,猛听公孙寿昌大笑道:“你余师叔已经大澈大悟,你两个还不乘此出来拜见,即便了结这一场冤孽,更待何时?”说罢只见一道青光穿帘而入,所有屋宇陈设全归乌有,只觉身子暴缩,被那道青光卷着向上升,一转眼便落在地上。再细看时,已在师尊丹房之中,师尊、师母和公孙寿昌都在丹房里,那余夜珠也泪痕狼藉站在一旁。两人连忙伏地请罪。倏见云麾真人双目一扬,沉着脸色道:“此番魔劫虽由前定,但如李钰稍加镇定,不犯贪爱嗔痴四戒,究竟要好得多,无论如何说法,你总难辞其咎。本应就此迫还剑宝,逐出门墙,姑念除一念情痴之外,尚无重大不是,着先打四十蟒鞭,再去后山潮音洞,潜修半甲子,直至余师叔夫妇转劫入门,化除冤孽为止。在此期间,每日子午二时罚受心火焚身之苦,不许行法规避。到时必须由余师叔夫妇亲口允许,解去这重冤孽,方许出困。”继春听见李钰说到这里,才知自己竟是余夜珠转劫,那小桃必系向三连无疑,立即说道:“小弟俗人,久昧前因,如此说来,我想必就是余夜珠的转生了,那向三连也许就是小桃师姐。想我夫妇无端造因,自己历劫无妨,又竟累大师兄在此受罪三十年,实属於心难安。现在小弟既已历劫归来,又复得男身,归入师尊门下,可谓因祸得福,但是对师兄这场冤孽如何解法才对呢?”李钰凄然道:“我虽在此潜修三十年,日受心火焚身之苦,只有功力日高,并无灾害,只觉昔日所为,未免荒唐,实属罪有应得,不过三十年来旧梦犹新,未免太无颜对秋华师姐了。你如愿解此结,还望代求小桃师妹,只她一言,我便立时出困。如能央求小桃师妹,代邀秋华师姐同来,四人当面说明,我更感激之至。”说罢,心火又盛,李钰全身,已经烧成一个红人,好像一块火炭一样,双眸紧闭,呻吟不已。继春不禁侧然道:“如须小桃姐一言,小弟自问她决无推却之理。但是小弟初来,新奉师命来此修为,一切情形不熟悉,她又随秋华师姐,一同伺候师母,一时如何来呢?”一语未毕,只见青白光华一闪,秋华、小桃已经相携着站在面前,小桃首先向李钰为礼道:“小妹前身多行不义,以致天公假手师兄加以诛戮,实属罪有应得。乾天紫焰神雷一至,正是我的剥复之机,如今想来不但师兄於我无憾,亦且感激之不暇。适承师母以冰魄神光相照始悟前因,除已向大师姐谢过,特禀明师尊、师母两位尊长来此化解冤结。以前夙孽,自愿自此一笔勾销,还望大师兄不念旧恶,予以维护。”说罢一扯继春,两人一同拜将下去,一语未毕,倏见李钰面前光华一闪,全身火光便自不见,随即站起身来,也和秋华一同答礼。四人相对拜罢,均各悲喜交集,李钰把秋华一看,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相对无言半响。还是秋华先道:“我适奉各位尊长之命,说玉龙潭卫道大会已经在即,到时我们四人均须前往,着杨师弟和小桃师妹,立即前往师尊丹房,先行恢复前身法力,并命我和小师兄分别传授本门心法,以便如期与会,对大师兄虽未明言,以我看来似有较重新命。而且公孙师叔也来了,好象正和师尊在商酌着一件什么大事,说不定又与我等有关,便请就此去吧。”说罢,便促各人起身。李钰细看秋华,半甲子不见,仍是旧日风华,虽然道气盎然,一见自己出困,似亦颇形愉快,心中更觉大慰,忙道:“师尊、师母始终成全,我固三十年来,一日未敢或忘,公孙师叔对我们更是一再维护,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今日正该我们四人一同去向他老人家叩谢才对。”小桃、继春也说:“这样才是正理。”说罢,秋华仍用寒魄冰光裹了四人一同出洞向丹房而去。才到那石室外面便听见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今天是我近一甲子来,最痛快的一天。以向三连那等久沦魔道的人,居然转劫不昧本来,受尽千辛万苦偿完一切淫孽,入我门中,已是可贵而难能。“更因片言而化除数生冤怨缠扰,非具大智慧,怎能如此。足证本性一复即见光明,阴魔只能惑人於一时,决无万劫不复之理。”接着大声道:”你四个快进来吧,我这老汉虽然费了好多手脚,却成全了两对神仙眷属,这太痛快了。”四人闻言,由李钰领先一齐走进丹房一看,见上首坐着云麾真人,下首坐着公孙寿昌,云麾夫人也拿着一封简帖在一旁看着,连忙一齐拜伏在地,叩谢三人成全之德。公孙寿昌笑道:“起来,起来,都起来!你们本身魔劫虽然已过,从此两双四好,永为同门,共参仙业,足为我岷山一派留一佳话,也不负我费这一番手脚。“但是群仙在劫即将临届,你们师父、师母和我,都已接到武当派仙侠掌门人柳不疑等飞剑传书邀请,定於本年中秋在川边玉龙潭,举行祛魔大会。“这一次所邀甚广,不但中土释道两门各派宗主,均在被邀请之内,便十洲三岛,西方诸教主也都一一邀约,并且在简帖中说明,各派得力弟子亦均请一律随同师长前往,以便会后差遣。“本门弟子,你四人均在随师赴会之内,李钰更须事前赴各地召集同门,听候挑选嘱咐,以便应付未来劫运。所以你等前生冤怨一经化解,你师父立命秋华传唤来此,以便先将继春、小桃两人法力恢复,免致将来一膺重任不克负荷。”说罢又向云麾真人夫妇道:“这几个孩子资质心地都不错,尤其是李钰这一对将来足可为我岷山一派光大门户,和武当派下的诸葛钊,南海禅宗的心印,都是各派后起之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是释道两门,光大昌盛的朕兆,师兄还要须多培植才对。”云麾真人笑道:“要说诸葛钊,和李钰比起来也不相上下,那心印禅功定力已臻上乘,便剑术和降魔诸法也到了炉火纯青境界,他们如何能比。”说罢手挽灵诀,猛向继春头顶上一击,继春倏觉浑身一凉,至善之处,就象雷击电掣一般,一点灵光,直冲天门而出,猛又闻大喝道:”天人一体,何分男女,你不在方寸地上痛下功夫,却从何处去寻真面目。”顿觉身子向下一沉,一点阳和之气,自紫府黄房直下十二重楼,复达玄关,四肢百骸舒适异常。再一沉思,诸生经历所习法力,一切经历都如在目前。不禁失声痛哭之下,又叩头拜谢三位师长。接着云麾真人手起又向小桃一扬,小桃一个冷战,也洞澈了诸生经历,更加伏地悲啼不已。云麾真人笑道:“这是你二人万劫难遇的天大喜事,既已明白诸生因果,为什么还是这等痴顽。”随命秋华将余夜珠所封的剑宝发还继春,又向小桃道:“你经我夫妇两番点悟,虽已尽复所能,但两生所习邪术均不可再用,除我及秋华代传本门心法外,可由继春将前生法物分给一部,以便应用。玉龙潭赴会时,心印亦必将所得玄龟剑相赠。在此期间,可将前生未入魔劫以前所习各法详加温习。”说罢又向继春道:“昨晚所以命你暂住潮音洞,原为化除这场冤孽,如今事既已完,可去前殿与成儿一处修为,在这期间内,务须勤习本门心法。”二人俱各叩谢领命,公孙寿昌笑道:“此去玉龙潭赴会,各派仙侠均有人到,如果你二人前去,连本门仙剑都没有,那显得我岷山一派未免太寒伧了,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恰好是一对,分合用都可,便给你二人作一个转劫的纪念吧!”说着,打开革囊,取出一件东西来,看去圆圆的,半红半黑,和一个太极图一般,约莫只有茶杯那么大,却薄得像一张纸一样,二面均铸有篆文状极古朴,光华隐隐,不时流露。显然是一件神物宝器。二人一见忙又拜谢,公孙寿昌道:“此宝名雨仪鸳鸯钩,分开来是一红一黑两只宝钩,与飞剑无异,一经合壁,便化成一团红黑相抱的光华,寻常飞剑法宝只被纹住立刻粉碎,便前古奇珍,对方功夫稍差,也被吸住收不回去。“而且如果分开由两人合用,便各在千里之外,一遇凶险,也可互相感应,飞往援助,其中妙用甚多,有此一宝,如能用心勤习,虽非万邪不侵,寻常妖人决难相敌。”说着正传二人用法,方成忽然从室外走来笑道:“师叔,你老人家太不公道,我已求了你好几年,一件好东西也没给过,今天杨师哥和小桃师姐一见面,便赐他们这样好宝贝,不透着有点偏心吗?”公孙寿昌笑道:“你这孩子懂得什么,我是因他二人,转劫不久就要担上重任,所以才以至宝相付,你在山中,要这些法宝何用?”方成不由慌道:“照公孙师叔这样一说,难道这次玉龙潭的仙侠大会,不让我去吗?”公孙寿昌笑道:“适才你父母已经说过,这次赴会,本山弟子只有李钰秋华,继春小桃四人,你怎么会有份?”方成不由睁大了眼睛看云麾夫人道:“母亲,真的不要我去吗?”云麾真人笑道:“你师叔在骗你呢,本门连在外行道,分住各地的弟子,都要分别通知,挑选功力较深的前往,听候调遣,岂有不让你去之理。不过,这次与会的人中出色的后辈大有人在,就分派什么职司,也全凭各人功力,并不全在法宝,你还不引杨师兄到前殿去,先将本门口诀传他,自己也乘此加速用功,缠你公孙师叔做什么?”方成道:“口诀昨晚已经传过了。”又看了公孙寿昌一眼道:“师叔你好,怎么连自己的侄儿也骗起来,下次你再躲在那口袋里睡觉,我不想法把你吵醒才怪。”云麾真人忙喝道:“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规矩,竟敢和师叔放肆起来,还不赶快和你杨师兄到前殿去。”方成撅着嘴,方才要引杨继春出去,公孙寿昌笑道:“师兄,我是逗这孩子玩的,你怎么也认真起来。”说着唤住方成道:“现成东西我是没有了,我给你一个简帖,让你到个地方去碰碰运气吧!如果福缘好,也许有点指望,能弄到件把出色的玩意儿,不过假如自己没出息,把事件弄僵了可不能怨我。”说完之后,掏出一个黄麻布卷,递在方成手中道:“只等我这简帖发光的时候便可开拆,地点时间都在这个上面,不要忘了。”方成笑着谢过,引了继春径去,这里云麾真人也唤过李钰,吩咐了几句,嘱令在山休息二日,便自前往各地,不可延误,李钰领命不提。自从小桃和继春行后,大桃独处双红楼上分外寂寞,暗想各人皆有遇合,妹妹小桃已和继春同去寻师,听公孙寿昌之语,成功已无疑义,惟独自己,虽然万幸脱离了白骨教,几个月来,投师尚无着落,不由非常抑郁。等到从山茶处得悉,小桃已入师门,井蒙恢复前生法力,已成散仙一流人物,心中一方面替妹妹喜欢,一方又自恨缘悭,不由更加难过。这天独倚栏杆,遥望远山,正怀着满腔说不出的滋味,忽听继武从楼下走来,仰着脸,看看他笑道:“大桃姐,你知道我那继春兄弟和小桃姐的事吗?”大桃淡淡的道:“我早知道了,前天公孙太公便把他两人的经过遇合全告诉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了,你又嚷什么?”继武不由一愣,连忙跑上楼去道:“你病了吗,为什么脸色这样不舒服。”大桃嗔道:“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说我病了。”说着走进房间,指着临窗的一张椅子道:“请坐吧!我正有话要和你讲呢。”继武不知其中缘故,闻言又是一怔,在椅子上坐下道:“是我有什么事,无意中得罪了姐姐吗?”大桃忽然想起,自己的心事继武怎么会知道,今天态度为何如此失常,不由笑道:“你这话说反了,方才是我得罪了你,不过我这两天委实自己烦得很。”继武惊道:“你一向为人旷达,道心又极坚定,为什么无端又生起烦恼来。”大桃微慨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时为什么这样烦闷,不过前些时你和我说的,也打算弃家访道这话当真吗?”继武道:“小弟久有此意,自从得见诸葛仙师灵异之迹,慕道之心愈诚,如何不真!”大桃道:“既是真心慕道,就这样在家里坐着,蹉跎牵延下去便会成功吗?别看我妹妹和你兄弟遇合那么容易,人家原是散仙转劫,几生修积得来的,你我岂可比拟於万一?我想,如果真是诚心向道,非痛下苦功,不辞劳苦艰险访求明师不可,如果像这样下去,那里还像个修道人行径,所以我打算立刻离开此地,做个行脚道姑,踏遍人间奥区求师访道。”继武慌道:“我们这里不就有好几位仙师吗?而且公孙太公已经嘱咐诸葛仙师将所传秘诀,转授各人,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大桃脸色一沉道:“你知道什么,修道必须财地法侣四者俱全,公孙太公虽不以法自秘,曾嘱两位仙师转授,但是他对两位仙师都不肯收为弟子,反指示我妹妹和你兄弟投入云麾真人门下,只收了卓和大哥一人,足证对於你我不是无缘,便是认为不屑教诲,你这想法,岂非糊涂。“至於铜袍、狗皮两位,你我也求过无数次,两位都说本身法力尚浅,不能收徒,这也许是实情,再要因循苟且下去,时日便不我待了。“所以我已决定,不惜一切艰险另求明师,今生如有小成更好,否则纵然以身殉道,得蒙上天鉴佑也许来生可以入道较易亦未可知,小桃、继春不就是个榜样吗?”继武想了一想道:“如果姐姐必欲云游天下另访明师,小弟也可以奉陪,但不知何日动身呢?”大桃嗔道:“你这又是一个糊涂心思,求仙访道,还有个男女两人缠在一处的吗?我所以要和你说的也正在此,这几个月以来,你的心思我全知道,我本来是一个曾经魔劫的番女,承你另眼看待,足感盛情。“不过,你别看我还像个二十多岁的人,如非邪术驻颜早已老丑不堪了,人生如电光石火,如不能及时借暇修真,便要噬脐无及,所以我特为提醒,也不枉大家相识,还望彼此珍重。”继武见挽留不住,连随行都不可得,不由更为慌急,忙道:“既蒙姐姐把话说明,足证彼此知心,小弟决无勉强之理。不过,古人合籍双修的也不一而足,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令妹和舍弟不是一样可以修持吗?”大桃脸色又是一沉道:“山茶姐姐和卓和大哥原属夫妇,小桃妹妹和令弟继春更是三生情侣,你我如何比得,我因彼此数月相处,你尚知自爱,所以才明言相告以免两误,既如此说,那只好各行其是了。”说罢立刻起身,探首窗外高叫道:“蝶奴,你快取一盏茶来给杨少爷,我到紫薇仙府去去就来。”一面向继武道:“请恕我尚有事,暂时失陪了。”说着便自下楼,继武见状只得也起身道:“姐姐请恕小弟失言,改日再见罢。”大桃只把头略点道:”委实我还有事,要和山茶姐姐商量去,既如此说,恕不相留了。”说完,便立在梯口相送。继武无奈,只得告辞而去。大桃随着下楼,送去继武之后,心中越发不是意思,真的一路向紫薇仙府而去。才来到豹窟旁边,只见那只狒狒,正在豹窟外面,伸着长爪在逗那两只豹子,双方呜呜叫个不住。那只花豹似已吃了一点小亏,伏在假山石上,瞪着眼睛蓄势欲向狒狒扑去,黑豹却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看着。那狒狒也似全神都注意在花豹身上,对黑豹连看都没有看一下,只扬着一条右爪似乎欲待花豹先发,立刻打他一个斤头。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黑豹冷不防一跃而起,两爪凭空,扑在狒狒背后肩胛上,一口咬着顶上长毛向下便扯。狒狒不由一惊,怒吼连声,忙伸两只长臂去抓那肩上黑豹的双爪,却不料那只花豹又迎面扑来,慌得狒狒手忙脚乱,不知应付哪个敌人才好,胸乳之间又着了花豹一下,虽只嬉戏并不大重,已被扯下一团金色长毛来。后面黑豹见已得手,叫了一声自先遁去,前面的花豹也一跃丈余,又复蹿上一座石峰。那狒狒气得瞪起双睛,回寻黑豹已经不知去向,那只花豹又跃上了一根高可三丈的石笋上面,头下尾上,瞪着眼睛看着她,颇有挪揄之态。狒狒一看,顿发野性,怒吼一声,便待将那石笋扑倒。猛听小珠从紫薇仙府里面赶出来娇喝道:“你们这几个畜生真要死呢,吃饱了肚子,又在这里斗着顽是不是?如果再胡闹,我非把你们全逐出这园子不可。”喝着,小脸一扬已到豹窟前面,那狒狒立刻垂下长臂,吱吱连叫,用两只长爪比着,似在诉说两豹不是,那只花豹也一跃而下,伏在小珠面前,呜呜低吼着。不知那只黑豹又从一个假山洞里钻出,一路跳着走来,小珠似解兽语,笑骂道:“你们这一套我完全不听。阿金呢,一定倚仗个儿大,两只鬼爪子又长,所以老打算欺人。花斑子和黑狮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联合起来两打一,所以阿金又吃了亏,你们弄鬼,难道我不知道吗?”说着,伸出小手先在花豹头拍了两下道:“我说得对不对?”那花豹呜呜叫着点着头,狒狒也低头下来,似有羞惭之色。大桃一看不由惊异道:“你这孩子真顽皮,是几时学了兽语,竟和三个畜生说起话来。”小珠猛一抬头,见是大桃,也答道:“大桃姑姑你不知道,这三个畜生,都大有来历,他们虽然不能说人话,却善解人意,更懂得人话,据公孙太公说,尤其是这只狒狒,原是一位著名女散仙子守洞之兽,只因犯了野性,被那位散仙将她内丹封闭逐出洞外,才被妖人设法捉来。他还有一个老婆,到现在还在大雪山呢!”大桃不禁好笑,再看那只狒狒,似更惭愧把头一直垂到胸际,又偷眼看了自己一下,低吼一声,向假山背后走去。便道:“这畜生果然作怪,你曾问过公孙太公,他那旧主人是谁吗?”小珠道:“据公孙太公说,他那旧主人是一位散仙,虽然生得丑怪异常,法力之大,却不可思议。因所居在大雪山深处,万年冰嶂之中,所以人称雪山姥姥,人虽然从不下山,每隔一甲子却都以元神化身千万分赴各地积修外功,在这期间,也必收徒一人,只是有缘便会遇着,但是她的性情非常古怪,必须那人投缘才肯现身相见,如果不被看中,即使你能找上门去,也不会见到。”大桃不禁心中一动,忙又问道:“公孙太公曾对你说过那位散仙的面貌?”小珠笑道:“我因公孙太公说她生得非常丑怪,当时就问过她究竟丑怪到什么样儿,据公孙太公说,她最显著的是头上有一只肉角,和两只奇长的耳,这是一望而知的,还有那一身长可及寸的金毛,也是与众不同的特徵。”说罢笑道:“姑姑,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想寻一个好好的师父吗?据公孙太公说,你的遇合已不在远,不过事前却有一场绝大惊险,要能好好的度过这场惊验,事才有望呢。”大桃忙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话,是公孙太公告诉你的吗?”“你不是常在双红楼上向公孙太公祝告吗?前天他从云麾洞回来,便向我父亲提及,并且说你为人非常敦厚,将来必有成就。”正说着,忽见山茶用一条斑竹柄的药锄挑着一个花篮正从紫薇仙府出来,一见小珠和大桃正说话便笑道:“小珠你又和姑姑在说什么?”大桃道:“她在这里逗狒狒和豹子顽,我正要去寻你,偶然谈起那狒狒的来历,不知不觉的,就在这里耽搁下来,你执着花篮打算到哪里去?”山茶笑道:“昨天我偶然的打后山经过,看见那一带老松树下产有不少茯苓,打算去采一点回来,制成糕饼,分送各位前辈师长以表微忱。你们不妨多谈一会,再到里面去坐坐,我去去就来。”小珠忙道:“妈,你是打算采茯苓吗?前天我听公孙太公说,那一带松树都是千年以上的老树,说不定下面有琥珀和朱苓,那都是人间难得的仙品,我也陪你去看看,如能弄到一两种,拿去孝敬几位老人家,不更好吗?”说着便欲随去,山茶喝道:“你这丫头怎么才说风就是雨,什么事全要跟在我后面,在家里陪姑姑谈谈不好吗?”小珠把小嘴一撅道:“姑姑她才不要我陪呢。”说罢,扯着山茶,扭箍儿糖也似的跟着要走,山茶看着大桃笑道:“你看这丫头越发不成话了,她一定要跟我去,那只好对不住你,停会子再见。”说着含笑一点头,母女径去。大桃只剩下一人,越发无聊,再看那只狒狒正石像也似的坐在那里,也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道:“你被妖人弄来也有好几年了,适才小珠说你原是仙人雪山姥姥的守洞神兽这话对吗?”那狒狒把头连点,用右爪向西边一指,低啸一声,又摸摸自己胸膛,比划了半天。大桃虽不能尽解其意,但知狒狒确是灵兽,已经了解自己说的话,不由大喜道:“你也想回去吗?但是从此地到大雪山数千里长途,你能认得旧主人的洞府吗?”狒狒又连连点头,伏在地上,拜了几拜眼睛中流出泪来。大桃心中更加奇怪,又说道:“我送你回去,能见到你那旧主人吗?”狒狒一阵欢跳,又抚着自己心口一阵比划,大桃虽然心中仍是茫然不解,但是他那欢跳高兴的神情似有可能,也不禁忽发奇想道:“那么,我们几时走呢?这一路西行,中间必须过好多城镇,你这样不太骇怪世俗吗?”狒狒闻言,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又趴到大桃身边,把一颗披拂的大头伸向大桃面前,一动不动,大桃不解其意笑道:“你把头伸过来做什么,难道你这大的一颗头还能藏起来不成,那除非借到公孙太公的口袋才行,你只给我看有什么用?”说着用手在狒狒头上摸着,忽觉那长毛中藏有一件像铁牌似的东西,再分开那脑后金毛一看,却是一根黑黝黝的链子,链子上面绷着一面二寸来长一寸宽的小铁牌,那铁牌紧贴着脑后,几乎深陷在肉里,便道:“这是那妖人替你套上的吗?”狒狒看着大桃,只管摇头,又伏在地下对着西北方拜了几拜,大桃笑道:“既不是妖人替你套上的,那一定是你雪山旧主人制伏你的东西了,我猜得对吗?”那狒狒抬起头来,又连连点头。大桃见状,心知链子和铁牌一定是雪山姥姥,对狒狒下的一种禁制,便又道:“如果将这铁牌和链子取下,你便能回去吗?”狒狒闻言又伏地低吼着,看着大桃,把头点了一下。大桃再一细看那铁牌光华隐隐,似有若干符篆,却无法取下。呆了半会,忽然想起既是仙人之物,必与主人心灵相感,如若此兽能为自己接引,默叩或可有知。想罢,便端整衣服,向空跪祝道:“弟子大桃向往仙师已久,如能藉此神兽接引得归门下,还望准许将此法物取下,俾得与神兽同往仙山,否则亦望指点迷途。”方才说罢,那脾上忽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道:“这个畜生因犯我清规,所以赶出,罚受魔劫。现在你既愿送它回来,也是前缘。那法牌神练是我制它之物,只消将法牌翻转,照着牌后符篆,向它天门一画,它便能人语,内丹便也可以运用自如了。”说罢,便归寂然,大桃闻言不禁狂喜,一面向空叩谢,一面如法将那面法牌翻转,翻时虽不甚费劲,那狒狒却似异常痛苦,连声厉吼不已。等到完全翻过来,那牌上果有一道符篆,大桃又如法戟指在狒狒头上画了。方才画完,忽听那狒狒,倏然像数十面破锣齐鸣一样,大吼了一声,吼毕两条长臂一伸,浑身金色黄毛根根直竖,暴涨几至一倍以上,张开那张血盆大口,略一呼吸,便喷出一团紫色光华,中间裹着斗大一粒晶球,奇光耀目,令人不可逼视。接着,足下涌起一片青紫色云烟,一下便飞向天空,在半空中张牙露爪飞腾了一会,忽又暴缩仍是原来模样落在地上。先恭恭敬敬的对着西方,叩了三个头,又向大桃拜了两拜,然后立起来道:“我蒙仙姑解厄,此愚此德永不敢忘。方才仙姑见问,意思我全懂,只因法力被主人封锁了,无法回答,所以只好用前爪来比划,还请见谅。”大桃一听他说的话,虽然夹有番音,竟和自己说的不相上下,不胜惊异道:“你到底是人是兽,能带我到仙师面前去吗?”狒狒笑道:“我现在当然是兽,怎能自挤於人类。不过在过去前生中却非异类,说来话长,此刻不谈也罢。仙姑不是要到大雪山去吗?适才我那主人在元命牌上已经说得很明白,教你我一同前往,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如何走法呢?如果你愿和平常出家行脚一样,一步步走去,我可以将身体缩成小猴儿一样,跟着你走,以免碍眼,大约有二十天到一个月也可到了。如果你愿意走得快点,那就必须用白骨教中软红幛飞去,我也运用内丹飞遁,至多不过四五个时展就可到达,你意如何?”大桃一心投师急如星火忙道:“我对仙山向往已久,当然越快越好,现在就走好吗?”那狒狒看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大桃急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那狒狒呆了半晌道:“我在此地被磨折了好几年,完全仗诸葛仙师和张仙师,还有山茶仙姑祛除群魔,直到今天才有回山之望,如何能不辞而行,所以打算等山茶仙姑回来,请她领我向各位叩谢之后再走,你说使得吗?”大桃想了一想,一则慕道心切,诚恐禀明之后又遭劝阻,二则又恐继武缠扰,忙道:“你的话固然有理,但是我的意思,与其等山茶姐姐回来,不如由我留一封信给各人,就此便走比较爽快,你看如何?”狒狒道:“今日之事,一切皆有前因,我既承仙姑解厄,哪怕赴汤蹈火也必相随,决无违拗之理,不过山茶仙姑虽已出去,诸葛仙师等人现在观中,还望禀明才好。”大桃把头连摇道:“我意已决,你快跟我到双红楼去吧!”那狒狒无奈,只有跟着,一同到双红楼上。大桃匆匆收拾了随身剑宝,写了几封信留给各人,又吩咐了蝶奴几句,便将软红幛放起,一点红星,直向西北方飞去。那狒狒也放出内丹,化成一团青紫色烟雾,腾空而起,赶上前去。不消一个时辰已飞出千余里去,看看过了成都,已到川西上空忽听下面有人高叫道:“哪位同道路过此间,我奉教主之命,在此等候,请暂停云路,下来听宣法谕。”大桃一听,心知必系白骨教下妖人,因见所用邪宝,误当同道往来,不由心中一惊,那敢降落,转将软红幛一催,飞也似的向前冲去。随又听下面高声道:“你是哪个道院出来的弟子,胆敢故违我命连教主的法谕都不愿听吗?再不下来,就莫怪我要无礼了。”说罢,那软红幛倏然向下一沉,身不由自己的直矬下去。再向那下面一看,只见一片穷山恶水,最奇怪的是山石全作黑色,寸草不生,更说不上有什么树木庐舍。足下一座危峰上阔下锐,仿佛一只牛角倒插在若干山头当中,峰上却站着一个身穿白骨教黑色道服的人在招着手,那一袭软红幛便如一片落叶一般,直向那人面前飘去,再也无法控制,不由心中大急。回顾那只狒狒又不知去向,一转瞬间,已经落在峰上,忙将软红幛一收,再看来人时,年只二十余岁生得油头粉面,一脸淫邪之气。幸喜素未见面,不由急中生智道:“我乃川东白鹤观邬掌院门下弟子桑惜惜,一向奉命在南海采取龙涎麝香,不想回观复命,道院已被武当派狗道土占据,本院同道又一个不见,欲待赶往青磷谷总院报讯,因为事在紧急,所以没有下来,道长既称奉教主之命有法请示,就请先告姓名职司,以便领受训示好吗?”那人一见大桃姿色不恶,为平生在同道中少见,再一听语气非常和顺,不由也把一团盛气丢个干净,笑道:“我乃雍凉道院掌院牛广盛,新近奉调总院巡察司。川东道院被武当门下占去的事,总院早已知道。除已死各人,其余门下弟子大半均已到总院报到归班。“现在教主因为武当派已与昔年天山几个老鬼联合一致,打算专对付我们白骨教,不日就要在玉龙潭举行大会,奉了西方魔教之命,将所有门下弟子均齐集总院,听候调遣以防不测,尤其是川东一路弟子,决不许在外逗留,所以命我在这黑石山太子堡专办此事,你既是邬掌院门下,可连随我到堡里,听候查明,送往总院便了。”大桃不由一怔,暗想,自己已经叛教,白鹤观漏网妖人无一不知,如若随往太子堡决无幸理,如不随走,来人又系总院巡察司,道力绝非其敌,不由踌躇不前。那牛广盛转笑道:“你怕什么,适才我不知你乃川东道院派在外面的弟子,所以才严词责问,现在既已把话说明,难道我还怪你不成,快随我下去,凡事总好商量。”接着又道:“不瞒你说,你们那邬掌院已经伤在那些武当派门下手中,只逃得元神回去,目前已被教主禁制在法坛上,我就是这未来川东道院的掌院。现在奉派来此,一半为了召集门下弟子归班,一半也为了要截武当派所邀的各派仙侠,只要稍立功劳,一等重建川东道院,掌院的法谕便会下来,我们先下去试试法好吗?”说着看着大桃一笑道:“看你生得这样俏丽,料想邬掌院早已受用过了,就那王、桑两位监院,也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们再来试一试如何?”说罢,便伸手来扯大桃,大桃一听.心中已经怒不可遏,再看牛广盛那付轻薄模样愈加火起,心想事已如此,与其跟去受辱还不如拼一下合算,又恐白骨教中各项邪宝未必有效。暗将山茶所赠的七根透骨神针取了一根,笑问:“那太子堡在什么地方能见告吗?”牛广盛手方向峰下一指,大桃倏然秀眉一扬,神针暗中出手,正打在命门上面。牛广盛不禁叫道:“啊呀,”脸一苦,倒将下去。大桃心方大喜,一抖软红幛便待逃走。却不料那牛广盛也非弱者,只因猝不及防被神针打中要穴,疼澈心肺才倒下去,一见大桃要走,一面将气血闭住,一面一指腰下青霜剑,立将大桃圈住。他从地下跳起来大喝道:“你这贱婢,胆敢暗算你祖师爷,今天我如果不将你阴精吸尽也不算厉害。”说着猛将剑光一撤,手一扬一蓬红色光华向大桃当头罩下。大桃见剑光撤去,乘势又打出两根神针,两点红星直射牛广盛双目,针才出手,已被那蓬光华罩定,只闻见一阵异香触鼻人便昏迷过去。那牛广盛原也白骨教中能手,见二次神针打来那道剑光早将身子护定,只听铮铮微响,两针全被反震出去,一面又行法将所中神针取出,止住疼。再一看大桃已被所发摄魂网迷倒,斜躺在山石上面,不由心中大喜,先选了一块大石,将大桃抱起来向石上一放,乘势在脸上亲了两下,然后用手一划,口诵邪咒,大桃浑身衣服立被脱去,白羊也似的躺在石上。牛广盛一笑,用手又在她身上摸着,一面笑道:“好一个送上门的美人儿,不用说别的,只这一身细皮嫩肉,便比雍凉道院的娘儿们好多了。”说着自己便也待脱衣,猛听身侧有人冷笑道:“青天白日之下,你这魔崽子便打算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吗?”牛广盛不由吃了一惊,再四处了望时却不见人形。忙又喝道:“甚叫伤天害理,你祖师爷就喜欢这个调调儿,是好的快滚出来,也让你见识见识。”耳听那人又道:“你瞎了狗眼吗,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看不见,还敢口出狂言。我要出手杀你,那太便宜你了,少时再教你知道到底是谁厉害。”说着只觉眼前一花,石上大桃已经不见,身边却站了一个一丈高的怪物,一身金毛披拂,头如笆斗,眼似铜铃,正伸着一只蒲扇也似的大毛手向自己抓来。事出意料之外,不由吃了一惊,忙将身子一摇,青霜剑出手,直向怪物扫去。一面蹿出老远大喝道:“你这畜生,到底是人是怪,胆敢和你家祖师爷作对。”那怪物桀桀大笑道:“我虽披着一身兽毛,却是一颗人心!你这畜生枉成人形却完全是一副兽心肠,还敢腆颜骂人吗?”说罢大嘴一张,一道紫光,襄着一颗斗大晶球,直向剑光迎去,两下才一接触,便将剑光吸住,牛广盛只觉真气忽然一震,那剑棱的一声,便被吸去,那怪物又大笑道:“你这畜生也不配使用这样的宝物,待我收来送人也好。”说罢一伸毛手,将剑接下,又大喝道:“你还有什么顽艺,赶快使出来,否则我就要回敬了。”牛广盛平生把那剑视如生命,一见已被怪物夺去,不由既急且怒,身子一抖,一蓬粉红光华,又向怪物飞去,那怪物一见,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白骨教总院的巡察司,怎么连这种骗女人的下流顽艺儿也使出来了。”说罢,一催那颗内丹向上一迎,那蓬粉红光华,立刻熊熊的烧起来,化作一团烈火,向牛广盛反卷过去,一阵焦臭之味,薰人欲呕。牛广盛又失一宝,不由更急,连忙一拍腰下葫芦,只见一阵黑烟过处,登时天昏地暗如入长夜,四面鬼声啾啾,直向那怪物涌去,转眼黑烟愈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那怪物连忙收回内丹将身护定,只剩下二丈来高的一团紫色,矗立在那一片遮天盖地的黑烟当中,四面均重如山岳,动也动不得。牛广盛一见所发玄武黑煞神砂已将怪物困住,不由心一宽,忙大声喝道:“你这无知畜生,已被我用玄武黑煞神砂困住,虽有内丹护身,只一炼化,立刻形神皆灭,还不快将祖师爷的宝剑和那女子献出,等我一催神砂,便决无挽救了。”那怪物把牙一唆.并不答话,牛广盛不由大怒,又一拍葫芦,那黑烟滚滚而出,直向怪物身上涌去。在另一方面,大桃自被妖烟昏迷过去,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方才悠悠醒来。等睁开二目一看,只见四顾无人,身在一个石洞中间,一片淡黄月色,正从洞外斜照进来。再仔细一看,自己身上却裸无寸缕,一堆衣服都在身侧,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再一回忆方才情形,更觉羞急万分。所幸身子还未受污辱,忙将衣服穿好,试查所用剑宝均在身边并无遗失。佩好之后,走出洞外看时,一轮明月已上山腰,白天所见那座危峰,就在眼前,峰上一片黑烟笼罩,隐见紫色光华闪烁其中。心中猛然想起日间路过妖人,那只狒狒不知何往,自己不知如何忽然会到山下石洞之中,不要是那只狒狒为了救护自己被妖人困住那就糟了。想着正要纵剑上去,忽听耳边有人低喝道:“这黑煞神砂,连我也近他不得,你怎么能上去,那狒狒自有内丹护身,一时决不要紧,少时便有人来解围,你忙什么?”回头看时,却又不见一人,心知必系自己这一方面的同道,忙道:“哪位道长来此,方才幸蒙救护,得免污辱,能请现身一见吗?”话才说完,又听那人道:“你说的话太客气了,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何敢当道长尊称,要我见面不难,你能不笑我吗?”大桃听罢更惊异,连忙道:“初见面,岂有见笑之理,如蒙不弃便请现身如何?”一语方毕,忽见眼前白光一闪,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身白衣,头挽双髻,却把脸背着。大桃连忙转身过去欲待请问姓名,那女孩子又把身子掉过去,好似躲避一般。大桃忙道:“既承现身相见,为何又不肯以面目见示,难道仍不屑下交吗?”那女孩子又道:“我生平就讨厌自己这副嘴脸,你一看见一定会笑我,就这么背着脸说话不也一样吗?”大桃道:“哪有此理,天下焉有初次见面便笑人的道理,何况道友对我一再维护,感恩不暇,怎敢放肆呢!”那女孩子倏然把头一掉,大桃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只见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紫一块,简直分不出面目来,两只眼睛却生得黑白分明,精光四射,忙道:“道友从何而来,能以道号见示吗?”那女孩子道:“姐姐不必再谦,我姓杨名弃儿,从一生下来便被父母投弃在那峰下山沟里面,幸蒙师父雪山姥姥化身收留在附近一个山洞里。去年师父他去,又蒙授以本门心法,所以对於寻常妖人还能勉强对付,只是师父却不许我到她那大雪山去,只要我在这山中一人修为。他又说我生得太丑,别人如果见了,一定要笑我,所以吩咐在未奉命出山之前,不许与任何人相见。“这一年来除和山中禽兽作耍而外,真把我闷死了。今天偶到那黑石峰山上去采一种山果,忽见那妖人站在峰上了望,因恐违师戒,连忙将身隐起,一面看他如何作怪。谁知他竟把你从空中招下来,弄昏迷过去,又把你衣服全脱光了,我便乘他自己也在脱衣的时候,用师父传的大挪移法,将你连人带衣服摄到那山洞里藏起来。“本来也非被那妖人看破不可,却好那只狒狒赶来,把事情挡过去。我一看那只狒狒,正是师父说过的那只守山神兽,本想上前帮它一下,后来忽然接到师父的心声传告,说你是我未人门墙的师姐,妖人厉害,不可妄自动手。那只狒狒因有内丹和它的元命牌在身,决无损害,只等半夜一定有人解围,教我等你醒来,再为转告,千万不要孟浪。”大桃听罢,得知雪山姥姥已许入门,不禁喜不自胜,又笑道:“师父还有什么话告诉师妹吗?”杨弃儿仰着脸,看了大桃一眼道:“她说师姐向道之心虽然极诚,人也可取,但是魔劫极重,一时尚不能到大雪山去呢?”大桃不禁又惊道:“这便如何是好呢,师父既说我是你未来师姐,为何却又不让我到雪山仙府去呢。”杨弃儿笑道:“她教师姐暂在此间和我作伴,我那洞里壁上有她留下的三十六幅图解,只能领悟,便是本门入道之基,此外还有其他缘法,必须另有遇合,了却一切魔劫,才许正式入门,亲授道法,彼时我也就和你一同出山修积外功了。”大桃听罢,不知还有什么魔劫,心中不禁又生恐惧,半晌沉吟不语。倏听远远一阵强烈破空声音,从西北传来,杨弃儿笑道:“师姐请听,也许那是解围的人来了,我已跟师父学了太清潜形之法,一同到峰顶去看看好吗?”大桃正不放心那狒狒的安危,闻言忙道:“如可潜形上去那太好了,如此就请施为如何?”杨弃儿笑了一笑,一手扯定大桃,一面行法,两人一同到了峰上,在那黑煞神砂之外落下,只见那妖人牛广盛正在戟指向狒狒喝道:“我这玄武黑煞神砂,只一布上就从来无人能逃出手去,你如再不将剑和女人献出,只再等一个时辰便化为飞灰了。”那狒狒却在内丹护身之中大笑道:“你从午后一直吹到现在,这鬼砂能奈何我吗?现在老实告诉你,有新鲜顽艺儿赶快使出来,再迟你爷爷就要还手了。”那妖人怒极,一面禹步加紧催那黑煞神砂,一面瞪着眼睛看着那狒狒,似乎尚有较为厉害的着子正在准备,倏见半空中一个女人口音大喝道:“我只道你这妖人幸逃不死,已经溜到青磷谷去,谁知又在这里兴妖作怪,我看你这次还逃到哪里去。”喝着一道白光闪处,半空中落下一个麻面道姑来,一出手便是震天也似的一个大霹雷,将那一幢黑烟完全震散,接着手一扬,一粒朱红弹丸直向妖人打去,那粒红丸乍看只有弹子大小,一到妖人头上立化一蓬烈火当头罩下。那妖人虽也远远听见破空之声,但因此地为正邪两派修道人,经常往来之所,并未在意,万想不到来势竟如此凶猛,再在烈火罩身之中抬头一看,却正是在雍凉道上所遇强敌。料知万无幸理,不由把心一横道:“何天香你也出身魔教,我的雍凉道院被你毁去也就算了,为何苦苦追赶不休,今天既然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难道你家祖师爷还怕你不成。”说着双手一抖身子向后一倒,手脚头颅立刻自行脱落,那个腔子在地下一滚,倏然一声大震,血肉横飞,直溅出去数丈远近,那一团烈火几被震散,但只被荡出去四五丈远,随即又集拢来,仍将那具残尸围着,不住爆发出青焰,滋滋的烧着。接着又听见何天香笑道:“你这妖贼主意倒打得不错,竟想拼得躯壳不要,用血焰妖雷震散我这阳乌神火弹,便好将原神遁走,可是你上当了,我这粒阳乌神火弹现在已经加了作料,不仅采用太阳真火,还有两极磁光在内,你能炸得散吗?现在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有请你也尝尝这个炼魂的滋味如何?”说罢一笑,又取出一个形似肚的东西向空中一抛,霎时间又化作一片淡白色光华,将那小峰四面罩上,慢慢的向中间收拢来。一面向那狒狒道:“金奴,你还认识我吗?可喜你三重魔劫已去其二,不久就可脱胎换骨了,你那老婆玉奴呢?”那狒狒在何天香一来便看出是谁,但因何仙子正在除妖,没敢立刻惊动,闻言立刻跪下道:“金奴虽然是个畜类,怎敢忘本,不认得主人。两甲子不见,可喜你老人家也返本归元,反到正教门下了。小畜已有好多年不回大雪山去,玉奴如何实在不得而知,你老人家见过它吗?”天香笑道:“它比你更为出色得多,大丹已成,不久便可结胎成形了。你不在白鹤观,又到此地做什么,是想逃去看老婆吗?”金奴笑着把头一摇道“你老人家怎么也和小畜开起玩笑来,说着便把难满奉谕随同大桃回山路遇妖人的话说了。天香道:“那大桃呢?她姐妹我知道,骨格资质全都很好,只是魔劫重些,不遭一番大难,决难入道,不要又被这厮弄了手脚去吧。”说着回头一看,只见那一团烈火已将妖人残尸烧成灰烬,只有一个一尺来高的黑影子,尚在那幢火光内挣扎,忙又喝道:“这滋味比你平时用的炼魂手段如何?那大桃呢?你把她摄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赶快说出来吗?”那妖魂在火中把眼一瞪,咬着牙齿只不开口,天香怒道:“你这厮,至死尚不悔悟,瞪眼睛咬牙齿做什么,你以为到了这般地步,自拼形神俱灭,我便无法治你吗?”说罢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那妖魂在火中忽然暴涨,与生人无异,被那火烧得滋滋连响,只痛得满地打滚,哀声叫道:“何仙子我知道厉害了,方才并非敢於怀恨,实因神火焚烧是难受所致。那女人实在自己遁走,我也并未藏起,还望仙子大发慈悲,这返形受戮的法子,我真实是受不了啦。”天香笑道:“你受不了,这不也是你们魔教中兴出来的吗?你现在才觉得受不了,那成千上万的无辜冤魂受得了吗?”那妖魂又在火中苦苦哀求着,大桃一见,不禁心中不忍,连忙一扯杨弃儿道:”这样的活罪太惨了,我们快些出去代向何仙子求一求吧。”弃儿也觉不忍,忙从火侧现身道:“何仙子你饶了他吧,大桃师姐是我救出来的,实在与这厮无关。”说罢两人双双走去,大桃也道:“这厮虽然可恨可杀,但是这样的刑罚太惨了,还望高抬贵手才好。”何天香把头一抬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弄到一处来了,这倒是万想不到的事。也罢,既是你两人替他求饶,我就让他早点随着业风去化蛇虫吧,否则决没有这便宜,非照样炼化七次不可。”说着把手一挥,那团烈火倏然一合,只听妖魂又厉叫一声,便归无有,那团烈火,仍化一粒弹丸,飞回天香手中,峰上那团淡白光华也渐渐合拢,向上一提,结成一个淡白光球,内面笼着一片黑烟流转不已,一会儿越缩越小,也成弹丸大小,何天香连那网儿收入囊中,笑道:“这是那妖人从地底收炼的穷阴积毒之气,和着若干凶魂厉魄残余的戾气,混合而成,只有一点散入人间,非酿成瘟疫不可,所以我特为小心的把它收拾起,以免遗祸。”说着又向大桃笑道:“不久你还有一场灾难,我本可代为消去,但你不经过那场魔劫将来有好多地方反而不好,所以只好听其自然。不过你我既在此间相遇,总算有缘,我且传你一二项小术将来备用也好。”大桃连忙上前拜谢,何天香随即传了一套指物代形之法,计正反两用。正用的是遇有急难,随便向山石林木之上一倚,立刻与所倚之物一般无二,不具慧眼决看不出来。反用是,随便指上一件牲畜禽鸟只要是活的,立刻可以变成和自己一样,行住坐卧都可与真人无异,只不能言笑面已。另一套是隐形之法。传罢笑道:“你有此二法,便可济得一时之急,如能好自运用,遇上急难要好得多。”说罢又向金奴道:“你这猴儿,淘气脾气到底不改,又将那妖人宝剑收来干什么,还不拿来我看。”那狒狒笑道:“你老人家多年不见.怎么专揭人的短处。我自遭魔劫以来,已有好多年不淘气了。方才妖人那剑因我知道是一件好东西,那妖人也不配用,所以拼损内丹夺来,打算送给大桃仙姑,以答她救我出劫之恩,你老人家当我留着淘气吗?”说罢立刻将剑呈上道:“可惜那个剑匣已被你老人家连妖人一齐用神火炼化了,不然留着有多好。”何天香接过剑来仔细一看道:“此剑也系当年寒铁老人故物.妖人不能运用,妄用邪法催动,才被你夺来,如果真能发挥它的威力,你今天虽不死也必吃大亏无疑。这真是绝大便宜咧。”说着向地下一看道:“你这猴儿枉自随雪山姥姥一场,怎么连这点眼力全没有,那剑匣乃寒铁老人采五金之精炼成,我那阳乌神火弹虽然厉害,一时怎么炼化,那地下不是吗?还不快些取来给我。”金奴闻言掉头一看,那地下黑黝黝的一物果然是剑匣,连忙取来递在何天香手中,天香接过一看道:“你且看看,凡铁有这样吗?”一面又笑着向大桃道:“难得这猴儿尚有人心,感恩图报,这柄剑你便收起来吧。雪山姥姥剑术本自成一家,与众不同,其出神入化,外人决难想象。你是她未来高弟,我本不敢越俎代疱,但此刻你尚未入门,前途磨难又多,如要用邪法催剑,那妖人牛广盛便是前车之鉴。“如今为了济急起见,我先传你驭气吹剑之道,如能勤习,一样可以御敌斩魔,只一遇能手,仍不能发挥全力,不过到底比用邪法去催动要好得多了。”大桃接剑又拜谢了,并向狒狒金奴致谢,随向天香领受口诀,杨弃儿在旁笑道:“何仙子,你这人未免太不公平了,为何单将法术剑诀传给大桃师姐,我就一点无份吗?”天香道:“我与你师父,过去以元神化身在外修积,往还不止一次,便你也见过,为什么会对你不公平。我知你已得了令师好些真传,与大桃尚在门外绝不相同,她又前途魔劫重重,所以才传她一点小法和剑术入门口诀,以免到时误事,你道当真有厚薄吗?”弃儿笑道:“法是不传了,你难道连好剑也不送我一柄吗?本门剑诀我学会了,就只差一柄好剑,不然今天那妖人,不等你来,我已把他宰了。”天香笑道:“这是各人缘法,他这柄剑何尝是我送的,天地间无主宝物还多,你不会去找吗?”弃儿道:“你不知道,师父早就对我说过,连外人都不许见,你教我到哪里去找?”天香道:“那是害怕你一人惹祸无法应付,如今既有大桃在一处,那就又当别论了。”弃儿道:“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呢?”天香道:”岂有此理,我无故骗你做什么!”说着又向金奴道:“目前玉龙潭开会在即,我有一事必须到大雪山去,你如随行,不妨和我一同去看看玉奴,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金奴一怔,方说:“那太子堡……”天香连忙递了一个眼色道:“你管他呢,如不愿去,我就走了。”说罢,一纵剑光临空而起,金奴也忙向二人道别,将内丹喷出,化成一团紫色烟雾赶上一同飞去。大桃望空拜谢之后,向弃儿道:“师妹,你那洞府现在何处,此间事既已了,我们便可去了。”弃儿笑道:“可怜我一无父二无母的孤儿,哪里还有什么洞府,那不过是师父给我开辟出来聊避风雨的地方而已,你既要去我们就一同走吧!”说着扯了大桃,又从峰上飞身而下,走不多远,忽见一处崖石从半山腰里突出来,活像一株绝大灵芝,破山而出,下面却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弃儿用手一指笑道:“那就是我的洞府了。”不一会,两人携手走到崖下,大桃细看,那崖正迎着月色,果然下面有一个长方门形小洞,看去不过四五尺高.二尺来宽,一扇石门正掩着。弃儿一推那门应手而开,再进门一看,却是一个穹形石室,高可八尺宽广丈余,室顶悬着一盏铁灯檠,点着指头粗细一根灯芯,照得全室通明。靠着洞的后壁,依着原来山石,凿成一张石床,右壁下放着一张石几,左壁下放着一个蒲团,其余只石凳数具。但是室内收拾得十分光洁,四壁也打磨得和镜面一样,石色深黑,隐约可见人物趺座,和熊伸鸟屈之状。床上铺有兽皮枕衾之属,也折叠得很好。她不由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一个人怎么弄得这样井井有条的。”弃儿笑道:“那是师父教导的,从小就是这样,现在已经弄惯了。”说着,一面请大桃落坐,一面又走出去,半晌之后,用一个木盘托着两杯茶进来,一杯敬客,一杯自用,一面道:“师姐远来,想必肚子饿了,待我取点吃的来。”说罢,放下了茶杯,又踅出去,取了一大盆青棵饭,一盘薰山鸡来,与大桃同吃。大桃吃着不胜诧异道:“师妹一人在此,这些吃的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弃儿笑道:“从前一切都是师父为我准备的,这两年我学会了怎样采那青稞,怎样打猎,一个人的饮食还不容易?如今有了姐姐来此,一切更容易了。”二人吃罢,便就石床安睡。第二天一清早起来,大桃一看,那洞纯系用人工开凿出来的,所以异常整洁。又因洞在崖下石骨中间,所以虽当盛暑,那床上仍非重茵不可。再看那洞内中侧还有一个小洞,满装薪水山粮炉灶等物,居然是个厨房模样。那大洞四壁所绘三十六幅行功画像,每幅均入石分许,看去十分明显,再加上石黑如漆,其光可鉴,看起来更加容易。弃儿又将自己所知,一一予以解说,两人便照像参悟,先做静中功夫,然后又依图式,依次行功。上下三天,大桃已将那雪山派入门功夫学会。抽出时间来,习剑诀和何天香所传两套法术。山茶和小珠采那茯苓琥珀回家以后,蝶奴连忙持了大桃留书,将她携了狒狒前往大雪山寻师之事禀明。山茶、卓和均不胜焦急,诚恐中途一遇白骨教中妖人非出事不可,连忙请出公孙寿昌叩问此行吉凶。公孙寿昌笑道:“此事无须急,她姐妹二人原来就各有一段因缘。不过雪山姥姥向不下山,均以原神化身收徒修积外功,这一次恐怕也要破例。足证西方魔教已经成了公敌,不仅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子看不下去放他不过了。”卓和躬身道:“弟子夫妇系问大桃的事,你老人家怎么又扯到雪山姥姥身上去,难道大桃此行与她有关吗?”公孙寿昌笑道:“岂止有关而已,如非娃儿们吃亏太大,能把那老婆子激出来吗?不过这一来,恐怕阿修罗老怪不等三十年后,就要有所举动了。”说罢又向卓和道:“你不必多问,将来自然明白,可命诸葛钊、张纪方二人不必等到中秋节再到玉龙潭去,七月三十日,便由此地起程。”又掏出一封简帖道:“此简可交诸葛钊嘱其中途见简贴发光便须降落,依我简帖行事,不得有误。”说着又笑道:“这娃儿此行虽然凶险已极,但最后遇合也极好,以后不必再问。玉龙潭开会期近,你等也宜多多用功,后时自有后命。”说完之后,便又跳身囊中。卓和遵命将那封简帖送到鹤轩,只见狗皮道士和钢袍道人、杨老者三人正在说话,脸上均各形焦灼之色。连忙上前一问,原来继武在大桃留信之后,也未通知家人,便不辞而别,所以杨老者非常着急,来求二人,设法将两人追回。卓和便将适才公孙寿昌的话说了,狗皮道士道:“既然公孙太公如此说法,他二人决无大碍,老丈还请放心,只待七月三十日,我等一到玉龙潭去便有消息,此刻急也无用。”铜袍道人也道:“自古修真难免十磨九难,令郎如有灾害,不独我等,便公孙太公也无坐视不管之理,还请暂放宽心为是。”杨老者看见众人如此说法,心下略宽,只得回去等消息。原来继武在双红楼上和大桃所见相左,又受了几句数说,心下非常难过。回去以后,正在闷闷不乐,不多会蝶奴便将大桃留书送到,并将情况说了,不禁心中更加失望。再将所留之信一看,除慰勉之外,并说:他日道成会当相见,否则便不惜以身殉道,永无见期,请善事双亲,速缔良缘,不必以她为念等语。蝶奴走后,不禁更加放心不下,立刻将他佩剑和随身衣服收拾了,带了银两,也留下一封信给父母,便向大雪山赶去。且说那大桃在弃儿所居洞里,一连几天功夫过去,已将催剑之法练成,虽然比不上剑术,可以身剑合一,飞行自如,但因那剑系神物利器,较之在白骨教中所练邪剑邪宝要高得多了。便指物代形和潜身之术,也极纯熟。那一天因为洞中所储野味已罄,又不欲弃儿多劳,便乘了弃儿入定之际,出洞去寻些山鸡鹿兔之类。谁知到了洞外一看,空山寂寂,连兽蹄鸟迹都不易见,不由心中奇怪,心想这等荒山,为何连禽兽都少见,岂非怪事。又不愿回去再问弃儿,忽见一群梅花鹿狂奔过来,心中一喜,忙选了一头较大的,催剑一下砍倒,其余都四散逃窜。大桃正待上前将那头死鹿设法运回去,忽闻峰侧有人大叫道:“那里来的浪女人,竟敢到这里拉便宜,擅自杀死你小祖师爷豢养家鹿,还不赶快站着,听你小祖师爷来处置。”喝着,半空中飞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一手持着一条蟒鞭,拦住去路冷笑着。大桃将来人一看,只见他生得横眉竖眼,满脸凶横之色,又穿着一件白骨教特有的玄色道服,一望而知便是一个妖人。再一细看时,却是白鹤观漏网的川东三巡察摄魂童子吴有庆,心知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便也娇喝道:“你这厮在白鹤观逃得性命,已是万幸,如何又在这里兴妖作怪。”那吴有庆仔细一看见是大桃,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邬掌院向来待你姐妹情同夫妇,又是你姐妹传道恩师,你姐妹为何忘恩负义,竟敢背师叛教将白鹤观献与外人,害得你小祖师爷也跟着受罪,在这深山穷谷之中度日。你今天也有遇着的时候吗?”说着左肩一摇,一道灰黄色剑光直扫过来。大桃因吴有庆为人素极残忍,更喜蹂躏幼女,必置之死地而后快,加之蕾势已久,等妖剑来得较近,随用新学催剑之法运用真气,将那口青霜剑飞出。只听呛啷一声妖剑立被削成两段,落在地下,乘胜一剑将吴有庆从头顶直到尻尾劈成两片倒在地下。因系初次出手,想不到如此爽利,转觉一怔,忙将宝剑收回,卸下死鹿后腿,便待回去。猛然空中一声厉啸,又落下一个妖人大喝道:“哪里来的浪女人,胆敢到我黑石山太子堡来撒野?是晓事的赶快束手就缚,还可从轻发落,否则悔之晚矣。”大桃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也穿着一套白骨教衣服,一张漆黑肥脸配着两道扳刷也似的浓眉,却生着一个极小的鼻子深陷在肉内,偏偏嘴又极大,一直咧到腮下,看去异常丑恶。她忙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狂妄,难道没有看见方才妖人的榜样吗?”那妖人大喝道:“本祖师乃白骨教下总院前殿总管,现任黑石山太子堡执法司褚黑牛。你这贱妇在我辖境以内,竟敢出手伤人,定是武当派的羽党,还不快快报名受死吗?”大桃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妖人,原来是一个无名草包。”一拍剑匣,将青霜剑飞出,一道青虹,直向来人劈下。那褚黑牛一见那道剑光,竟是牛广盛的青霜剑,不由吃了一大惊,心知牛广盛已凶多吉少,自己决非敌人对手,忙化一蓬黑烟遁走。大桃连胜二敌喜不自胜,但心知太子堡已成妖人巢穴,必有能手驻守,不敢大意,忙用何天香所传辩身隐形之法,将身隐起,搞了那两条鹿腿回去。谁知行不数步,又听身后一阵破空之声,料知又有妖人赶来,便索性在山侧一块大石背后,放下鹿腿将身藏好,倏见空中又落下一男一女两个人来。那女的年纪只有十八九岁,生得长瓜子脸,水蛇腰,看去颇有几分姿色,上身全赤裸着,只用一搭不知什么树叶编就的披肩,将双肩两乳遮着,胸背双臂完全露在外面,下面只穿一条短裙,膝盖以下全精赤着。那男的也只二十余岁,一身白苎麻道服,赤足芒鞋,却生得精悍异常,两人都背着长剑,腰系革囊,却非白骨教中人物。倏听那女的先道:“这事太奇怪了,方才那褚黑牛回报,明明说是一个女的,已将吴有庆杀死,所用便是牛广盛的青霜剑,分明是武当门下的能手,我等赶来极快,并未耽搁,为什么一会功夫便不见。空中又未见有剑光往来,难道她竟会无形遁法不成,如果这样,那以后此地更难防守了。”那男的道:“宫主不必猜疑,以我想来,那女人未必便有多大本领,不然能容褚黑牛逃回去吗?这只怪他们白骨教中太无人了,所以一经遇上稍为有点功夫的敌人便仓惶失措自相惊扰起来。我猜那女人,一定就藏在附近,决不会远去。”女的冷笑道:“你敢这样轻敌吗,就算白骨教中无人,那王必武、桑克那都是本教的有数人物,为何也败在人家几个后辈手里。再说,便是牛广盛,虽然不比王桑两人,也决非一个寻常学剑的人,就可使其形神俱灭的。这显然的,我们这附近已经有了强敌出现,毫无疑义。父亲这次命你我到中土来,就是为了王桑两人之败,有点疑惑昔年几个老鬼又化身出世,所以一再嘱咐小心从事,并将所得消息随时禀报,你怎如此大意?”说罢,脸色一沉,有了几分怒意,男的见状,似甚惧怯,连忙陪着笑脸躬身道:“我怎么敢大意轻敌,你不见我一到此地,便将山中所有禽兽全拘起来吗?那不也就是为了坚壁精野,让敌人无法存身。”女的啐了一口道:“亏你说得出口,这种打草惊蛇的办法也值得一提吗?”男的又笑道:“山居无非仗了狩猎为粮,我这一把他全拘禁起来,再派人一管制,谁还在这里住得下去,这个法子岂非绝妙,如何能算打草惊蛇。”女的嗔道:“你当中土也和我们罗刹国一样,修道的人全以禽兽血肉充饥?人家大都全能绝食辟谷,不然也可以果为粮,黄精白术充食,何曾非捕禽兽不可。再说,这山中本来鸟兽出没都已无忌,你这一拘禁,如果稍有法力的人,岂不立刻知道,这不是告诉人家,我们已经来了吗?”那男的不禁默然无语。大桃一听口气,再一回忆从前邬元成所谈罗刹国的一对魔头,那女的分明是阿修罗王的爱女美娃娜,男的不用说一定是阿修罗王最小的一个门徒朱可仑,不由心中骤吃一惊,伏在石后动也不敢动。半晌,忽见那女的取出一个晶球来,放在掌上注视了一会,和男的不知说了两句什么便相率飞去。大桃又停了一会才敢从石后出来,仍用潜形之法,掮了鹿腿向弃儿所居石洞走去,因恐为妖人惊觉不敢疾行,更不敢行法,所以走得很慢,等到洞口,只见洞门大开着,一切陈设凌乱不堪,好像已经被什么人来翻动过了。再看壁上石锈图像均已隐去,叫了几声弃儿时又不见答应,不由心下大惊,料知那两个妖人已经来过,弃儿也许已遭毒手。但地下又无血迹,又等一会仍不见弃儿回来,在那洞外寻了个遍,也不见形影。自己独自思量了半晌,想起弃儿一片天真,连日对自己简直无殊同胞姐妹,而且祸由己肇,如果真的遭罹不测,何异是自己害了她,心下更为内疚。想罢以后,决定不管好歹,前往妖人巢穴一探,便以身殉,也自心安理得,便又出了洞门向那峰后走去。这次虽然仍是隐着身形,但因抱着与敌一拼之心,胆子大多了。一路走过峰去,直到剑斩妖人的地方并无动静,只那妖人尸体已经不见。又翻过一重岗子,忽见远处有一座小谷,谷口隐约立着两人,料是妖人巢穴已近,连忙暗暗加紧戒备一面向前走去。等走得较近一看,果然是两个白骨教徒装束的少年壮汉,佩刀站着。仗着隐着身形,又直向谷口走去,等到走近两人身边,忽然谷内又走出一人,执着一面皂色小旗向两人道:“适奉宫主之命,说本山已经有了奸细,现在虽然已经捉回来一个女孩子,并未问出口供,而且与褚执法司所见女人绝非一人,所以命教下各卡哨多多留神,倘有奸细混入,沿途卡哨一同治罪。”说罢用手中皂旗一挥,便自回去。大桃再细看时,那谷内却是一片丛林密箐,心想现在已经探明弃儿确系被妖人捉去,义无反顾之理,便足下加紧一步,从谷口两人中间穿过,跟着那山谷传话的人走进去。穿过一座树林之后,再看那条山谷,二面山势合抱,只这朝东一条谷口,南北两边非常险峻,西面谷底却似有山径可登,半山腰中,又遥见一处石城,气势非常雄伟,但沿途均有妖人守望,看去戒备极严,妖人也不在少数。看看天色已晚,一轮红日已向那石城后面的山头上沉下去,那山谷传话的人,已走至北边山脚下一处石室里面。她不由踌躇了一下,想道:“这谷内地方极大,不知弃儿现被囚禁在何处,如果孟浪奔向石城,反易误事,不如跟那传话的人前去一探,或许能得到一点消息。”想着便仍跟那人走去,等进了那石室一看,却是两暗一明,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明间里已经坐着二人,一式黑衣佩剑,似为巡查人员休息之所。那传话的人进去以后,将皂旗向桌上一放道:“想不到这人迹不到的荒山之中也会有奸细,而且全是他妈的女人,这不奇怪吗?”说罢,便就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又道:“打从今天以后,大家都别想再象以前那样舒服了!”那屋内二人当中的一个黑胖个儿笑道:“苟大哥,想不到你也有怕女人的时候,中午你不是还在唠叨着说山里的女人太少,半个月也摸不着一次吗?现在既有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捞着她,先那么着一下痛快痛快,倒反有点胆寒起来。”那传话的人把舌头一伸道:“我的朱二哥,你少说风凉话好不好。女人也有几等女人,你想,我们牛巡察是何等身份,何等法力,连他全教人家一声不响的宰了,还闹得神形皆灭,什么也没有就逃回来。这种女人,凭你我这几块料够得上去摸人家一下吗。真要遇上了,还怕不和吴有庆师叔一样,一劈两半,只怕连人家汗毛都摸不到一根,便到教主坛上去归位了。”另外一个眯细眼瘦高条子也笑道:“果真是一个漂亮货色,只能摸一把,便死也值得,只怕和宫主方才捉来的那女孩子一样,是一个吓也吓得死人的丑八怪,那便更值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