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似的雪花轻悄悄地从空中飘落,没有风声,但落雪像有声音,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绵密又哀伤,宛如在幽地诉说着什么……霉霾的天空呈现郁悒的铅灰色,这严冬的苍茫与寒瑟不只以形象,更以实质的索然传送到大地,承受的却又是活在这大地上的人们。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啊!这样的天色几乎已分不出正午与晨昏了。落凤坡的庞统庙前老松树下,那匹马儿不时地刨蹄喷出一片片的白雾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破落的庙门内,一眼便看到神案前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羊皮袄子裹起上身,未见升火,但老者面庞赤红,一袋酒似已喝了一半,不时地扭头看看庙外面,一副冷焰自老人家的双目中流露出来。是的,似这样的天气,他是不会没事来此的。老者在等人,而且是在等着向来人讨回些什么。老人不时地看看手上的两支利箭——那真是打造得特殊而又奇巧的箭,枣木箭身,箭尾包以铜皮,那锋利得宛如三尖两刃小刀的箭头处,还带着血肉已干的块状物,令人看了心发寒。只不过老者也偶尔会抹一下眼泪,露出一副十分哀伤的样子。那老者把两支利箭匆匆地以白布包起来,与另一个布包并插在腰间,老者的双肩耸动,全身骨节发出咯咯声,他露出个残酷的冷笑便站起来了,因为他听到了声音,那是马嘶声。庙檐垂下了冰柱,一根根都有半尺长,看上去很美,就好像破旧的小庙被镶上一道银色穗边。远处九株大树只剩下了枯枝,几只鸟鸦落在上面偶尔尖亢的刮噪几声,便也更增添几许苍凉!老者再看看树下的马,马儿不停地喷鼻,一团团的雾气未曾凝结便消失不见了,此刻,这马儿也似有着不安,也许它已闻到了血腥。老人除了羊皮祆,里面便是一身黑色劲装,那件羊皮袄此刻已扎上了腰带,看上去似嫌长了些。老者知道他等的人必然会来,无他,乃是江湖中的一股子傲气!老者只是站了起来,可并未走出这小小的庞统庙,只不过他凌厉的眼眸笔直地看向远方不错,雪地上出现了两匹快马,在雪与泥土的飞溅中奔驰过来了。老者精神一振,不由得再一次地耸耸双肩,抖擞着早已蓄满的内力,遥看着来人,他冷静地看着事来人,那一条条青筋暴露的双手,紧握着腰上插的兵器,他似乎还带着几分微颤。那是两匹雪地胭脂宝马,当先一骑,鞍上半着一个青面汉子,鞍头上挂着一张绞筋长弓,另有一袋利箭,只一看,老者便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这个三十出头的瘦汉。再看这个后面,却是个粗壮五短身材的圆脸汉子,好一把利斧插在这人的腰带上,斧刃的光芒几与地上的白雪互映得溜溜闪光。现在,双方就在这庞统庙前对上了。马鞍上,那个带着几分鹰目的瘦汉,先是自老人的头顶看向老人的足尖,那份冷峻还真吓人,这位回龙镇古树堡的首席杀手,有一种慑有的威仪,相形之下,老人的模样便十分寒伧了。未下马,但马鞍上的鹰目汉子忽自鞍袋中取出一柄短刀,刀上还插着束笺,“当”的一声掷在老汉的足前。“老头儿,你飞刀传书?”老人也不含糊,道:“不错!”“说吧,你想干什么?”只见老者反身自腰间抽出一个长而细的布包,他只用力一抖间,立刻露出两支利孤,立刻,马上的瘦汉双目一厉道:“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老者却沉声道:“这是你的东西吗?”“不错!”“那么,你就是‘箭双飞’古映今了?”瘦子胸脯一挺,道:“也不错!”古映今顿了一下,又道:“老头儿,你阁下是?”老者再把另一长布包猛一甩,立刻,三节银枪露出来,他一边旋身接枪,一边还冷冷地笑,古映今却哈哈笑了。他一边还对身侧的壮汉道:“我道是什么人物,恁是大胆的敢向古某挑战,却原来是岭南神枪方……”他似乎忘了姓方的名字了。但老者却接道:“老夫方传甲。”忽听那古映今厉吼一声,道:“方老头,休在古某面前耍人,别人怕你的银枪,在古某面前一文不值,说,你在这大雪天拿着古某的利箭把古某邀来,干什么?”方传甲嘿嘿一声,道:“难道你射死的人也会忘了?”古映今道:“不稀罕,古某的箭下冤魂太多了,今天就要增加一个你。”他用戟指方传甲。“岭南神枪”方传甲嘿嘿一笑,道:“你射死再多的人我不管,但你却射死玄都统,最令老夫不耻的乃是你射在玄都统的背上,你暗箭害人,有欠人物!”古映今双目一厉,道:“与你这老小子何干?”方传甲道:“老夫与玄都统有师徒之义,姓古的,你总该明白了吧?”古映今哈哈一笑,道:“难怪呀,川滇道上他枪挑大将军,回阵中他挺枪杀入无人之境,原来用的是你这老小子的枪法呀!”方传甲冷冷道:“说,你受雇为何人操刀?”古映今嘿然道:“你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方传甲道:“是回人?”古映今道:“你去猜吧!”方传甲道:“老夫不必猜,找到下手的人,先为玄都统讨回血债,对于你这残暴的恶徒,只有早早送你上路,别无二策。”古映今道:“凭你也想为人报仇?”方传甲道:“你马上就会知道。”此刻,那精壮汉子冷沉地道:“大把头,且容小弟先挡他一阵。”呵,古映今还真大方,大马金刀地点头,道:“好,但要小心了。”江湖上这种场面太多了,方传甲并不发愤,既然来了两个,当然不会是公道人。方传甲那布满皱纹的清瘦面容,浮面一抹揶揄的笑意道:“你这位是……?”古映今怒叱,道:“回龙镇古树堡五把头,‘小钢炮’耿少冲,怎么样?你以为他还服侍不了你?”方传甲道:“非关紧要,姓古的,要紧的是我找的是你,而非他。”古映今道:“如果你通过耿少冲这一关,还怕不会同我交手?如果你连他这一关也通不过,那么,我自然也就省下力气往回走了。”方传甲的银枪竖在面前,他双目垂下,淡淡地道:“我们好像说了许多明知不该说的话。”他的双目猛一亮,注目向举刀缓缓下马背的壮汉耿少冲,卓立等候了。耿少冲开始移动了。先是他踏雪咯咯响,但当他绕着方传甲转动的时候。方传甲心中明白,自己得分那么一点神注意古映今,他此刻明白什么叫暗箭难防这句话。这时候方传甲不得不先选择地形,他不想像徒弟玄都统一般挨暗箭。就在耿少冲绕行第二圈的时候,方传甲拔身而起,三个空翻,人已落在斜坡上,他不动了。他面对着古映今,也看着耿少冲的扑过来。耿少冲再一次举也绕行,他开始还把雪跌下半尺深,但渐渐地,他的足印不及一寸,就在如飞的绕行中,地上的雪印不见了。方传田的神色不动,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支竖在面前闪闪发光的亮银枪。他不需要去看那两个双形的映像就出现在他的银枪上面。突然间,耿少冲侧身拔空,空中忽倏间似出现两团影像,两个人影分开而扑向方传甲……当然都是耿少冲的身子,也都抡刀往方传甲劈过去,那映像孰幻都是令人无法分辨。方传甲蓦然以一足踢在银枪下方,银枪抖然跳动,以快得宛如返回逝去流光般一闪而猝收,半空中耿少冲一声惨呼,整个身子猛地弯转卷曲,洒着漫天血雨,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刹时雪地由白而红了一片。“噌”!这声音并非落雪,这声音乃是枪尖自肉深处拔出来的,当方传甲的银枪撩出一溜血雨的时候,深雪便埋住耿少冲的半个身子,再看过去,雪地上宛似冒出一个泉。只不过这个泉冒出的不是清水,而是鲜血。这光景最易令人产生激荡,至少情绪上应有反应,然而此时却不是。年约七旬的“神枪”方传甲没有,当然,“箭双飞”古映今更没有。当耿少冲肚皮中枪摔在地上的时候,古映今只不过面皮肌肉抽动了三两下而已,他神态上不但冷漠,而且残酷,他怎能一点情绪反应也没有?方传甲开口了:“古树堡的这位五把头死得不值。”古映今道:“值得。”方传甲道:“如果值得,至少你应该奔过去为他把双目合起来,别叫他死不瞑目。”古映今道:“什么样的死都是一样的死,探视与否多此一举,凭谁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方传田道:“这样的论点也只有残酷似失去人性的你才会表现出来。”古映今道:“错了,关心重于形式,我自会在因果之上为我小五把头讨回来,我想这样才能真正地令他得到安慰而不会以为不值。”他一顿又道:“造化人人不同,他也许……”古映今边说边拨马,他也伸手对方传甲,道:“话似乎太多了吧?请上马。”古映今并不取他的箭,他只是一双鹰图闪烁了几下,嘴角上撩,一副冷傲的样子。“神枪”方传甲缓缓地退着,他一直未把目光移开敌人,直待他退到松树下,解了缰绳。方传甲拍马往斜坡上去,此时的落凤坡上一片银白,那株落了一层雪的枯树上,十多只乌鸦已飞往另一林子去了,听声音,这些扁毛畜牲去的不远,也许他们已料到快有一顿丰盛的大餐了。十分的清楚,古映今拨过马头的时候,他手中高高地举起三箭,三支闪着星芒的利箭。真会做作,只见这古映今更把右手上的箭敲得“砰砰”响,他露出个残酷的笑,仰声对十丈外的方传甲道:“同样的,老夫的银枪也一样的出手夺命。”双方在这落雪的斜坡上,只那么吼叫了三两声,忽听古映今厉吼如虎,拍马直往方传甲这面冲来。十分清楚的,方传甲也抖着他手上的亮银枪上身呈斜倾向前,双目注视着冲过来的敌人,他的怒马几乎是奋蹄在半空中了。双方只差五丈过的时候,古映今厉吼:“看箭!”弦响、箭飞,时间上只是眨眼间,就见奔弛过来的怒马一声嘶嗥,便往雪地上摔下去。方传甲只咒骂了一句:“妈的!”他不等与马同摔,已拔身在一旁闪跃出去,于是又是一声“噌”!“啊!”方传甲应声大叫着往雪地上歪下去了。他的一手抓着银枪,另一手紧紧地抓牢了那两支怒矢按住胸膛。他的双目几乎迸出火花来。“哈……”古映今大笑,他忽地手腕一抖,手上的弓变得笔直,这才发现他的这张弓还可以当尖刀用。抖着手上的这张呈直的弓,古映今拍马冲向方传甲,吼叱道:“送你上西天!”蹄声如雷,就快冲到方传甲身边了,忽然,方传甲抖手一节亮银枪掷向马自,直把古映今的怒马扎得扬蹄欲倒,而方传甲的另外两节银枪,就在他腾空跃起三丈高下时候,狠狠地拥进古映今的后背。枪尖已没入古映今的后背,几乎自前面露出来。古映今一声尖号:“喝!”方传甲在古映今拼命的一击中,他已抛枪退到三丈外。他的胸脯上仍然挂着古映今的那两支利箭。痛苦而又翻摔在雪地上,古映今按着血口,道:“你……你没有……死……”方传甲道:“我没有,我甚至没有受伤,只不过你的‘箭双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在古映今快断气的时候,慢慢地解开外罩的羊皮袄,里面露出来的竟然是好大一块厚皮盾。方传甲取出两片牛皮盾——那是前后两面,他举在古映今面前,又道:“已穿透了,也伤了我的皮肉,只可惜劲道已尽,失去致命的穿透了。”古映今张口半天,只吐出三个字:“你妈的……”随之,古映今上身猛地一挺,双目凸瞪,刹时僵硬在雪地上了。西北风开始呼啸起来,使落在地上的雪花也开始飘动着,方传甲把枪尖上的鲜血抹拭干净,再用布包扎了插回腰间,找回耿少冲的坐骑走上去。老人家不看地上的老人,他抬头看看天空,自言自语地道:“阿正啊,你在哪儿唷?”老人口中的阿正又是谁?水声潺潺,鸟儿清唱,黄叶落地发出柔柔的沙声,再加上一只会人语的八哥刮噪,这地方还真的妙,如果说是仙境福地也不为过。三进大院靠紧了山边建起来,称不上什么雕梁画栋,但雄威壮观却是有的。此刻,正厅上有个四十上下红面中等汉子,这人手上还提着一支怪杖,神采奕奕地坐在一张面对厅门的太师椅上,他的身边却放了个小包袱。有只小瓷瓶也放在那儿,侧面的两排椅子上却坐着三个壮汉,其中一人唇红齿白,虎背熊腰,双目神光毕露,一副少年英雄样子。另外两人也神气,其中一人瘦长,有一副巨弓靠在椅子一边,那一袋利箭好像特制的,一共十二支。现在,那红面中年人开口了:“阿正!”“关爷。”“阿正,事情休放在心上,官场原本很现实。”“是,关爷。”姓关的看看左右,又道:“自从你爹死后,我就暗中派人访查,总算有了眉目。”那年轻的阿正双眉一扬,道:“我爹效命疆场中箭而亡,死于回人之手,关爷查到什么了?”姓关的道:“阿正,你听过‘功高震主’这句话吗?”年轻人吃惊地道:“我爹只是一员武将,他……”姓关的淡淡一笑,道:“玄都统为人正直不阿,他的武功彪炳令人眼红,那个与七王爷甚有交情的齐伟仁就十分的妒忌,他在七王爷面前出点子。”年轻的阿正面色变了。姓关的又道:“七王爷林格纯心以朝廷大员身份在湘军之中监督战事,那齐伟仁在那清狗面前出点子,才把你爹送入死地,这件事不少人知道。”阿正咬牙咯咯响,他全身在哆嗦!姓关的又道:“齐伟仁早想接你爹的战位,你爹的寻批子弟兵也善战,可就没有机会得手,姓齐的一直跟在林格纯心身边难出头。”阿正道:“姓刘的现在接上我爹的战位了?”姓关的道:“那是自然的事。”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太了解官场了,自你丧你父失母,又把自小订的婚约解除,我就对你十分同情,阿正,别放在心上,几次表现,可圈可点,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阿正道:“关爷,我心存感激。”姓关的点点头,道:“你为咱们出过三次手,也完成了任务,当知杀的必是该杀之人。”阿正道:“满人太横行了。”姓关的道:“这话放在心里,少说出口。”他把个瓷瓶交在阿正手上,又道:“今天随我去长安,咱们设法做掉林格纯心与齐伟仁。”阿正一怔,道:“听这二人武功不俗。”他此言一出,姓关的冷哼连连,使另外两人也面色突然变得十分的不自然。阿正未发觉这些,他咬牙不出声了。姓关的道:“他们该死,阿正,咱们走!”那阿正把瓷瓶收入袋中,跟着姓关的便走出大宅院,果然,大门下已备好了两匹健马。阿正发觉另外两人也跟着出来,笑迎二人道:“水大叔,周兄,再见了。”姓水的拧拧红鼻头,点头道:“阿正,你少年英雄,好好的为关爷办事啊!”姓周的吃吃笑,道:“兄弟,你多珍重,哈……”于是,阿正与姓关的骑马走了。他二人当然是往长安城驰去的。遥望着远去的阿正,姓周的捧腹大笑起来。姓水的老者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酒袋托中手上一口气就上半斤多喝下肚。他抹抹嘴巴,道:“娘的,玄正如果知道是你出的点子,花了白银千两请出你的师弟干掉玄维刚那老小子,不知他会怎么同你玩命了。”“哈……”姓周的道:“他这一辈子也休想知道,哈……”姓周的甚为得意,他当然不知道他那个善于射双箭的“箭双飞”古映今已“作古”了。这里住的人是什么来头?谁也弄不清楚。阿正便是玄正,乃三汀悍将玄维刚独子,那玄维刚显然勇猛沙场,但心中却十分痛苦,只因为他早已看清大清朝正走向日幕途穷之地,便也不叫儿子投入军旅。玄正也明白这些,心中免不了气愤当今,随之遇上了姓关的便投入姓关的手下了。现在,姓关的带着玄正来到了长安城,玄正抬头看,只见东大街上太白楼是一座三层高楼,正门楣上一块金字匾额“太白遗风”,再看向里面,呵,十几个伙计正穿梭忙碌着,敢情午时已到,客满座了。这时候有个身穿马褂的中年汉子匆忙地迎出来,对姓关的那份恭敬相当引人。“关爷一路辛苦。”姓关的只不过点点头,立刻与玄正二人往里面走,那中年人紧紧的在前面带路还半弯腰。一路来到后院的正厅上,两个伙计已送上最好吃的四色菜与一壶女儿红。姓关的接过热毛巾抹了一把脸,他对玄正道:“吃吧!”玄正先为姓关的斟上酒,这才为自己也斟上,姓关的已对中年汉子道:“到手了?”“是的,关爷。”“拿来。”中年人已自袋中取出一块牌子送上去。姓关的只看了一眼,便把那块腰牌交给玄正。玄正道:“关爷,这是?”姓关的道:“有了它,你才能接近他二人。”玄正冷冷地道:“他们非死不可。”姓关的微微一笑,举杯道:“成功!”玄正与姓关的刚放下酒杯,中年人弯腰细声细气地对姓关的道:“关爷,事情有变。”姓关的一瞪眼,道:“策划很久,怎会有变?”那中年人道:“点子们往北去了,贺兰山南面的桑园镇一干人马同行。”姓关的皱眉,道:“那不就在黄河附近?”中年人道:“可能是吧!”“多久了?”“三天半了。”姓关的冷冷道:“路上动手最方便。”他对一边的玄正道:“吃过了你就追上去,追林格纯心与齐伟仁。”于是,有一包银子放在玄正身边,玄正沉沉地道:“齐伟仁、林格纯心!”声音是冷酷的,就如同狮豹欲噬人的时候发出来的吓人吼声。当然,这声音令姓关的十分愉悦,他忍不住拍拍玄正,道:“小心了,我不想因为他二人失去你,他二人的命合起来也抵不过你半条命,阿正,多加小心。”玄正道:“会的,关爷,我这就走了。”他拾起一包银子,又把个小牛皮长袋子抓在手上,便大步往太白楼外走了。姓关的没有动,他仍然在吃酒。那中年人也没动,也仍然站在姓关的身侧。半响,中年人道:“关爷,行吗?”姓关的道:“不行就叫他死,对咱们有何损失?”中年人呵呵笑,竖起大拇指道:“高,这小子已经为咱们铲除三个敌人了,如果再得手……”他未再说下去,因为姓关的抬头冷视他。玄正有着他爹玄维刚的烈性,当他孤独地处在逆境时候,他那曾订过亲的丁家人便有意疏远地,没多久,便闻得他那位未婚妻子嫁了另一都统之子。只不过,立正早已冷漠了,并未再把这事搁心上,一个江湖杀手,哪有心情去儿女情长,他只把一个“恨”字深深地埋在心中。也许这也正是姓关的目的,姓关的要他下手的杀手个个心中充满忿怒,也算是一种培养杀手出刀的手段。现在,玄正又拍马疾驰在黄沙滚滚的大道上,他也准备出手杀人了。拍马驰中,玄正不时地拍拍鞍上挂的那只小羊皮细长袋子。那不是一般皮袋子,因为袋中可是杀人利器,一共三节可以旋接成一管长枪的兵器。他已经以此亮银枪刺死过三个高手了。三个均是三湘中的人物,也为征西悍将。显然,玄正一家也来自三湘,但玄正却是奉命行事,他奉关爷之命而杀人。玄正早已忿忿地忘了他也是三湘人了。就在河套口不远处,贺兰山的南边,有一大段颓废的长城断断续续的横亘而栖镶着一个小镇,那便是兼俱水旱二路的桑园镇。桑园镇外面两家大骡马栈看上去似乎人满为患的样子,但仔细看,却是前来平乱的清军,而率领这批官兵的大员,正是林格纯心与都统齐伟仁。这家栈房只有正面横盖的瓦房五大间,大院中两边是马厩,大门是用土墙,两扇大木门只有一丈高,从外面便看到了大院子。别以为只有一处大院,少说可以收容二百匹马上槽。此刻,十几个赤脚伙计可忙着呐!这包括烧茶水,送吃的,为马修蹄子换蹄铁的,全在这大院里张罗着。十二名军士身挂腰刀守在正屋外,这是快接近前线了,防守上自然加强。附近几处黄土坡上,官兵们各派四人在山头当了望,桑园镇上的回子早逃走了。天就快黑了吧?官兵们五人一堆的围在骡马栈四周正吃着饭呐!忽然,远处小土坡上传出叱喝声:“站住!”叫什么人站住?大道上尘土飞扬中,一匹健马飞一般地驰来,马上是个二十出头的美少年,看他的英姿满吸引人的。这人不是别人,玄正来了。玄正正是来杀人的,闻得山坡有人吼叫,他拍马到了山坡下,只见一溜的奔来四个人。其中一人上下看看玄正,道:“干什么的?”玄正冷冷地自怀中摸出腰牌,他冲着四个大兵晃了一下,道:“齐都统在吗?”“你这是……”“怎么,连左帅的令牌也不知道吗?”“你是长安来的吗?”“快去通报。”其中一人忙点头,道:“是,是,你请稍等。”玄正沉声道:“快去!”那人拔身便走,只不过半里多便走入大骡马栈,玄正便在这时暗中自牛皮袋中取出他那支亮银枪,贴着马腹他旋接起来。山坡上另外三人还真的未曾注意到玄正的这个举动,三个人还在哨吃干粮呐!只不过半盏热茶工夫,又见那传话的人匆匆走来:“上差,你请去,都统大人正与五爷商议大事,不便……”玄正根本不开口,他拍马直到大骡马栈外,只一看便立刻下得马来。玄正只把马缰绳拴在门口的横杠上,他打算好了,只等得手以后,立刻上马疾速离开。玄工奉命来刺杀林格纯心与齐伟仁,只见他倒提银枪大步走进那两扇大木门,远看,正屋门口分站着十二名近卫,此刻,有个近卫迎过来。玄正冷冷的不加理会,那侍卫伸手,道:“兵器留下,人进去就行了。玄正道:“不用了,我自己拿着。”那侍卫沉声道:“王爷面前谁敢带兵器?拿来!”便在这时候,屋门里并站着两个人,是的,只这么一顿间,齐伟仁与王爷并肩着过来!。玄正只一瞧,突地暴喝一声,抬手拨倒那侍卫,人已拔空直在屋门内冲去。玄正双手揣枪厉吼:“杀!”他几乎从几个侍卫的人头上跃过去,就听得“呛呛呛”拔刀之声相继响起,玄正挺枪已撞进门内了。立刻间,屋内响起阵阵金铁撞击声,随之又是“砰砰”声起处,屋门也关上了。屋外面事出突然,十二名侍卫干着急,没有王爷呼唤,谁也无法冲进去拿人。此刻,屋内传来吼叱声,也有受伤的厉叱声,但就是没听到玄正的声音。灰蒙蒙的屋子里搏杀得真够厉烈的,就在几声吼叱中,大窗上突然“哗通”暴响,一团人影带着鲜血跃出来,这人只一落在院子里,便立刻大吼:“围紧了,休放这刺客逃走!”这人不是别人,王爷林格纯心是也!立刻,附近吃饭的官兵抄起家伙也围过来了。“轰!”又见一人自破窗中跃滚而出,随之,一团青影挟着流电也似的冷芒疾如夜猫般穿窗追来。玄正咬牙冷叱:“看你还往哪里逃!”他十九枪抖出一片枪花,直往刚落地面、背上腿上冒血的齐伟仁罩过去。齐伟仁出刀疾阻拦,十二个侍卫便在这时候把玄正围上了。林格纯心也流了血,衣衫破了七个洞,他火大了:“给我抓活的!”齐伟仁也怒骂:“娘的,这小子的枪法好刺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指着一批围的官兵,又吼:“听到王爷命令了吗?抓活的。”这时候玄正才发觉那十二个侍卫并非一般官兵好对付,王爷身边的侍卫大不同。只不过玄正的枪法高明,刺杀得围他的人很难接近他身边。于是,有人提着灯笼举起来了。玄正边杀边看看他欲刺杀的两个人,他发觉今天怕是很难得手了。玄正在灯光照耀下,发现上百官兵围绕在两个受伤人四周,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用刀林把二人保护起来,想再得手,真是要过趟刀山才可以。玄正心中不太平,关爷的任务怕是要砸锅。便在这时候,半空中忽地出现十多条绊马索,一根根绊马索直往玄正飞缠过来。仔细瞧过去,绊马索井字形的自空中突然一齐落下来,玄正枪挑二十七次拔身跃,三个待已卫扑上前合力围堵玄正的去路,其中一人厉吼:“躺下!”“轰!”玄正应声与那人合抱着滚在地上了。刹时间扑上十多人,人堆也似的把玄正活生生压在最下面。人不能动弹,银枪也被夺去,玄正宛如猛虎被套上索,他是干吼一通了。他发现绊马索太晚了,那年头三湘军中备了许多绊马索,为的就是对付西北人,因为西北人有马术高明,战场上他们运动迅速,这有点像岳飞当年对付金兵的味道,只不过,他们却也用绊马索捉住了玄正。玄正要倒大楣了。林格纯心与齐伟仁二人由军中大夫匆匆地把身上的伤包扎妥当,便在正屋里开庭了。“把刺客拉上来!”这是齐伟仁的声音,只一听就知道他正火大呢。屋外院子一角,玄正已被人修理得鼻青脸肿,他至少被人在身上踢了几十脚。玄正如果不是练过功夫,怕早就被踢死了。官兵们七个挨了枪,两个侍卫还在直“哎呀”,这光景谁都会相信,玄正只怕马上要被拖出山坡旁砍头了。行刺都统犹可说,刺杀王爷罪在不赦。玄正也自认死定了,他反而十分坦然地闭上双目,面上青肿,身上痛也不再管他了,反正就是人肉一堆,杀剐随你们高兴吧!人抱定死了的心,他还在乎身上什么地方痛不痛,如果什么也不管了,这人也就从容去就义了。玄正还真的以为自已是就义,为关爷而杀人,那就是就义。玄正是被人自地上拖拉进正屋子的,他可以站起来走的,但他把自己瘫在地上,他再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好像快被打死的人一样。玄正的口鼻早被打出血来了。“砰!”玄正被抛在屋门口地上,就在齐都统的吼叱下,有个侍卫取过灯来,照在玄正的脸上。林格纯心立刻怔怔的,道:“是个小子嘛!”齐伟仁道:“只有这么年轻的人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地胡乱来。”林格纯心猛可里吼叱,道:“说,谁派你来刺杀本王的?”玄正根本不动弹,只装没听见。“叭!”一块腰牌抛在地上,齐伟仁叱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快说!”有个侍卫扑上去,一把揪住玄正的头发,直把玄正的血面翻向天,吼骂:“狗东西,大人问你话快回答,小心你的狗脑袋!”玄正只把嘴角一牵,一副冷笑模样,却也引来两个大嘴巴。“叭叭!”声音清脆,但有鲜血标飞,玄正就是不开口。齐伟仁恼怒了,道:“王爷,冥顽之徒,少在这种人身上费功夫,拖出去砍了。”三个门口站的军士进来,这就要拖走玄正了。于是,当然是拖到山坡旁砍头。玄正已被拖向门外,忽闻林格纯心沉声道:“且等一等。”齐伟仁道:“王爷还有指示?”林格纯心道:“那块腰牌,应该问出那从腰牌什么地方弄来的,咱们才能查出指使他前来行刺的人呀!”齐伟仁重重点头,道:“王爷说的也是,咱们这就动动军中大刑吧!”他忽的提高声音,道:“来人呐,大刑伺候!”这是要整人了,大刑只一上了身,这人便是还有一口气在,也必此生成残。玄正心中原是打定一死的,但既然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死前受痛苦?拖个不死不活的那比死还难过几倍。玄正想通了这一点,立刻一声虎吼,道:“等等!”他这一吼,使齐都统也吃一惊!林格纯心拍桌子叱道:“本王问你,这腰牌是哪里来的?何人指使你行刺本王呀?”玄正猛地一挺,也未起来,齐都统又吼:“你是谁派来的刺客?”他们是灭暴乱的,这两年暴乱渐平,真正造反的人们,也奔到中俄边界附近去了。玄在抬头冷笑,道:“腰牌是我的,至于为何刺杀你们,就省省事吧!”林格纯心叱道:“腰牌乃军中之物,难道你也是你军之人?不可能。”玄正也火了,他冷冷一哂,道:“太可能了。”“怎么说?”“你真想知道?”林格纯心道:“你非说明不可,快说,为何你有这块征西大军用的腰牌。”玄正忽地双目神光一现,道:“你们怎知我的身份呀?我们玄家也非泛泛,怎奈官场现实,我父死得不值。”林格纯心吃惊地看看齐伟仁,道:“他在说什么?”齐伟仁拍桌吼道道:“你把话说清楚!”玄工冷哼,道:“已经够清楚了。”林格纯心忿怒地道:“你叫什么名?”“玄正。”林格纯心道:“没听说过。”玄正道:“你们是没听过我的名宇,但你们应该听过玄维刚的名字吧?”他此言一出,林格纯心与齐伟仁几乎一齐自椅子上跳了起来。玄维刚已死几年了,但玄维刚之盛名,三湘子弟谁会忘记?那是疆场上的人龙,西北人闻之丧胆的人物,齐伟仁就自叹弗如也!林格纯心怔了一下,道:“你是玄维刚的儿子?”玄正道:“不惜,我叫玄正。”林格纯心道:“你有什么证明?”玄正道:“玄门枪法天下无双,我的银枪就是我父的兵刃。”齐伟仁立刻命人把玄正的银枪取来,他只一瞧便认出正是玄维刚的兵器,不由对林格纯心点点头。林格纯心不由跌足,道:“你这小浑蛋,怎不同你老爹学学,英雄不应当利客。”玄正道:“英雄也有末路呀!”林格纯心道:“左帅帐下四大天将,丁博文、武大山、玄维刚与齐伟仁,唉,如今只剩齐都统了。”玄正双眉一批,道:“武大山与丁博文也死了?”林格纯心道:“从他们尸体上查验,他们碰上了高手,真想不到四人之中会有高来高去的能人。”玄正心中一紧,难道这又是关爷暗中的杰作?那么爹的死会是……他不敢也不愿往下想了。林格纯心既知玄正乃玄维刚之子,他叫人暂把玄正先囚起来,听候发落。那些官兵们听说刺客是自家人,便也以湘语问了玄正,果然不差,立刻对玄正另眼相待,不再虐待了。此刻,正屋内齐伟仁与林格纯心细商量。“王爷,此事棘手呀!”“不错,相当麻烦。”齐都统道:“杀嘛,他乃忠臣之后,又是独子,咱们怎能下得了手?不杀嘛,他又是对王爷行刺的刺客。”林格纯心道:“本王奉圣上旨意,在此督察平乱战事,老实说,从平清红毛之乱起,本王对湘军的四大将军中,玄维刚的印象最好不过……”齐都统道:“我也一样佩服玄都统。”“玄都统一死,他那位常年生病的妻子也跟着走了,本王却忽略了他的儿子,是本王疏忽他了。”齐都统道:“王爷的意思是放了他?”林格纯心道:“齐都统的意思……”齐都统全身一紧,不由半低头,道:“王爷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真是官场人物,应对不漏破绽。林格纯心道:“且叫过来再问一问。”齐都统道:“是,且看他的造化。”于是,刚吃了东西的玄正又被拉进正房里去了。林格纯心又看清了玄正,从玄正的脸庞轮廓上看,还有些像玄维刚的模样。林格纯心把口气放温和地道:“玄正,本王问你,你是受何人指使来行刺本王?”玄工冷冷道:“你们真想知道?”齐伟仁道:“玄正,这是你生死关头,也是你生死一念,你要照实的说来,也许王爷开恩于你呀!”玄正当然不会把关爷咬出来。当杀手的那一天起,他就把心交给关爷了。玄正甚是从容地道:“我受我自已指使,我心不平,这是什么世界呀!”他最的一句话几乎声震屋瓦。林格纯心叱道:“你有什么不平之事?”玄正道:“我父战场捐躯,我母病死家中,使我投奔丁都统也遭白眼……”他忽然想哭,手捶地面又道:“玄丁二家儿女亲家呀,为什么丁都统把他女儿嫁了别人?”他此言一出,齐伟仁也怔住了。林格纯心道:“玄正,过去的不提,本王自有主张,只不过你这次行刺的动机不对。”玄正道:“怎么说?”林格纯心道:“你心中不平怎会把气发泄在本王身上了,你必是受人指使,说出那人是谁,本王饶你这次莽撞。”玄正冷笑道:“大汉江山被你们满人糟塌二百年,难道还不够?”他此言一出,使齐伟仁也摇头,道:“你大逆不道,无可就药,便你老子再生也救不了你了。”玄正道:“杀剐随便!”他这是不要命了。果然,他此言伤了林格纯心的心,也把这位王爷惹火了,只听得一声冷哼,林格纯心道:“你既决心找死犯王,本王自会成全你。”他转而对齐伟仁,道:“齐都统,本王仁至义尽了。”齐伟仁道:“是他令主爷失望,这就由不得咱们了。”林格纯心道:“那就早早拖出去砍了。”齐伟仁笑对王爷,道:“王爷,咱们为了对忠义志士之后的礼遇,我以为不能杀。”林格纯心冷然,道:“怎么说?”齐伟仁道:“虽不杀却也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林格纯心道:“快说!”齐伟仁指着东方,道:“距此不出百里路,异河河心有个孤岛叫风火岛。”林格纯心已哈哈一笑,道:“不错,东方虎的老婆就在岛上当家,还是当年东方虎战死沙场以后,我把东方虎的那些人分派到那里,曾听说她搞得有声有色。”齐伟仁道:“把他送去风火岛,咱们就不会有打击忠臣之后的恶名了。”林格纯心道:“那就立刻派人把他送去,这可怨不了本王不厚道。”齐伟仁厉吼一声,道:“来人!”立刻几个官兵奔进来,齐伟仁道:“立刻派人把他送去风火岛。”玄正不知道风火岛是什么样的地方,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住在河套人口附近的人们都知道黄河面上有座孤岛,那岛名叫风火岛,风火堡便在这风火岛的偏北端。这风火堡相传为元顺带回銮蒙古老家的中途驿馆,从外表上看过去,以为是在一片礁石上筑起一座似蒙古包般的古堡,实则这堡内还真有要命的机关。四周堡墙四丈八尺高,多为黄土石砌堆成,唯一的一道堡门前,一座三丈余的吊桥可以升降,桥下黄水滚滚而过,十分惊人,抬头看,这堡门两边雕有一副令人看了心惊的对联:“天苍苍杀后江南百万兵,夜茫茫腰间宝刀血犹腥。”其实此对联还真的并不夸大其词,元兵何止杀了南方百万人,只不过杀人的人并不快乐,否则又何必天苍苍夜茫茫?古堡建于元顺帝时期,事隔三百多年,如今住的是个老妇人伙同一批凶恶神煞,那女人不是普通人物,蒙古标旗都统东方虎的老婆是也!要知满清八旗中,蒙古镇红旗一族功高及于镶黄旗,快两百年了,遇上西北造反,当三湘在南方与太平天国苦战的时候,蒙古的大军由东方虎率领在西北干的可也十分惨烈,东方虎便战死西北沙场,东方虎的族中可战之士已不过百十个,便由东方虎的老婆率领着驻守在这河面的孤岛上。东方虎的老婆比东方虎本人这凶悍,左宗棠大军出关不久,便授予东方虎老婆专管这座孤堡作为死囚监牢。别管是什么,大小是个官,东方大奶奶也干了。林格纯心对齐伟仁说的东方虎,便是风火岛岛主东方大奶奶的丈夫。快马连夜奔驰,天刚微明便见五骑快马已到了一片黄土石岸边,那儿正停了一条船。那是一条小船,船上只有两个人,这两人都是风火岛上的人。快马在岸边停下来,船上的人也站出来了,船上人只一看,立刻跳下船。五骑快马中,有一人绳捆索绑的可结实呐!不用猜也知道送犯人来了。有个船家迎上去:“爷们辛苦了。”“彼此辛苦,奉王爷命押来人犯,立刻送上岛,不得有误。”另一军士取过文书:“画笔收押!”船家取过文书上了小船,也不知用什么描的,文书上已画了个大圈圈,这就算交割人犯了。人犯,当然是玄正被送来了。有个小小军官走近玄正,道:“玄少爷,有在下帮忙地方吗?”玄正抬头微笑,道:“怎么帮法?”那军官道:“咱们敬你的老父是英雄,也是三湘好男儿,如今见忠烈之后落得如此下场,难过呀!”淡淡一笑,玄正道:“谢了。”那军官道:“玄少爷,如果此刻你把指使你的那人说出来,我以性命保你出来。”玄正道:“再谢了。”是的,如果他出卖关山红,他早就说出来了,又何必等到此刻。玄正大步往小船上走,他连回头看一眼也没有。那军官无奈地摇摇头,手一挥上马走了。押送的四个官兵只抬头看看河下游,那座泛了土黄带灰色的岛上古堡,还真带着恐怖的意味。于是,小船离岸了。摇船的看看玄正,他看得直摇头。“兄弟,你贵姓?”“玄。”“玄?少见的姓呀!”玄正木然地看着河面,这一带的河面上,河水还是可以的,只绕过河套,河水就更混沌了。摇船的叹口气道:“小兄弟,你才几岁呀,就这么的杀戏了!”什么叫杀戏?北方人听戏到结尾,戏台上吹起喇叭声就表示戏唱完了,完了就叫“杀戏”。那人的意思说,玄正完蛋了。是的,只要犯人被送上这风火岛,想再出来,除非是死掉。玄正并不知道这些,他此刻在心中想的乃是关山红,关爷早晚会来救他出去的。他也想到曾是他未婚妻的丁怡心。玄正只一想及丁怡心,他就咬牙咯咯响,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未婚妻会投入姓成的怀抱。那个令他痛恨得无地自容的尴尬场面——当时他去投奔丁府的,无缘由的却叫他等着吃丁大小姐的喜酒。玄正忿怒地走了,他一气之下便走入江湖,便也投在关山红的门下。玄正决心为关山红做些什么,他也已为姓关的刺杀过三名大员,他这次如果成功,关爷面前便更得宠了。玄正为什么要投入姓关的手下?在当时只要能叫他出口怨气,他什么也敢做。只不过这一次他太过大意了。玄正原是要突然发难的,不料林格纯心与齐伟仁二人的武功也不俗,他虽然刺伤二人,却并未杀了二人,他反而被擒住送来这风火岛上了。那小船顺流而下,两个船家用力摇,直把小船摇到河中心,这处已是风火岛了,风火岛的风火堡,堡门就冲着北方,那座像个蒙古包似的古堡,前面有一道小湾,当小船快被河水冲到岸旁的时候,两个船家齐摇船,用力地抢过一道土石岸提而进入那个小小湾内。立刻间,从堡内奔来三个提刀大汉,其中一人还口中嘿嘿直发笑。“来了,来了,来了就好呀,哈……”“牛八爷,你吃饺子,咱们喝喝饺子汤呀!”“王八蛋,少不了你二人的油不汤。”呵,他三人岸边一站,就见那手拎板斧的大汉粗声道:“抬上来,抬上来。”“是,牛八爷。”船上三人忙把船拴在岸边石头上,然后去抬玄正。玄正上了小船以后就又被捆上了双腿,这时候两个船家齐动手,活生生的把玄正抬在石堤上。突然,姓牛的毛汉一把揪住一个船家,沉声道:“没搜他吗?”船家立刻摇手,道:“没有,没有,不信你八爷可以问他。”“没有最好,真像上回,八爷劈了你俩。”他松开手,立刻对他身后两人,道:“搜!”于是,那两个大汉抛下手中刀,就在玄正的身上搜刮起来了。呵,还真叫妙。关爷交给玄正的银子除了鞍袋之外,口袋中也有银票与银锭,玄正因为是玄维刚之子,骡马栈中就没有搜他的身。如今来的风火岛,这儿是监牢,自然的他什么东西也要搜他的身。如今来到风火岛,这儿是监牢,自然的他什么东西也要搜出来。那个毛汉牛老八哈哈笑起来了。于是,他可大方的施舍了。他把银锭取了五两交给船家二人,道:“拿着,以后可要记牢,八爷不是小气人,你们如果偷嘴,就等着挨我的斧头。”两个船家齐点头,笑嘻嘻地道:“是,是,咱们以后绝不偷摸犯人口袋,放心吧,八爷。”毛汉手一挥,道:“回去,回去!”他这是要船家喜滋滋地跳上船,立刻把船往岸边摇去。毛汉看着一把银票与银子,冷冷道:“这小子是个财神爷呀!”他怎知玄正乃关山红手下杀手。玄正几乎要闭上双目了,他才不想此刻多口。另一人开口了:“八爷,咱喝饺子汤……”毛汉一瞪眼道:“娘的,少下了你二人的,我能独吞吗?拿去!”他每人塞给他们一锭银子,余下的他全揣入怀中了。风火岛上这座古堡看上本就如同一座蒙古包,在七大块大岩上立柱搭建,看上去十分奇特,从外围看,几乎三面岩石矗立保墙外,唯独这朝北的一边的岩石不高,一道横沟作屏障,堡门就在沟对面。此刻,三丈八尺高堡门放下来了,四个人手持刀斧押着玄正走进这风火岛。玄正抬头看,这圆圆的古堡开了两扇窗子也是畸形。为什么说畸形?只因为两扇窗子上扇窗小如一个算盘大小,而下扇的窗子可大了,有一张方桌面一般大。两扇窗都有窗栏杆,全是生铁做的,当然,这些窗内的房间也不一样了。玄正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一样。走过一条不宽的石道,迎面出现八个大汉,这八人分别抱着个大木盆,盘中虽放的是玉米粗面制窝窝头,仔细看,再琢磨,大概每个窝窝头十两重。有个汉子哈哈笑,道:“八爷呀,又来了一个吃粮不办事的家伙。”姓牛的嘿嘿道:“安老狗的囚房快空出来了。我今送他去安老狗囚室,那你就把安老狗的一份给这小子吧!”那人跟在后边,笑道:“安老狗还未断气呐!”姓牛的怪笑,道:“再饿他两天,看他还会再赖着不走?我就不相信!”外面看似蒙古包,里面却有人透天场子,方圆足有二十丈,站在场中央四月看,呵,一间间的房间分得清清楚楚。房间一共是两扇,上扇小房间一间接一间,间间上了大铁锁,少说也有一百多。下层的房门都关着,两扇上门都开着,门里面传来笑哈哈的声音。有个拱门穿过去,玄正被带到二层的石阶上,他这才发觉第二层清一色全是囚的人犯,只见那些手托盘子的大汉们自上得二层石阶后,一间间地自门上小孔往囚室中抛进一个窝窝头。只抛地这么个窝窝头便转头就走开,有的大汉也会伸头自小孔中望进去,然后便是一声咒骂“个狗养的还没死呀!”玄正心中着实不平衡,还有这种骂人的。他被押到第九间囚室,就听得姓牛的对身后一个汉子道:“打开来,看看安老狗死了没有。”一把大铁锁打开了,那人推门走进去,立刻高声骂道:“他奶奶的,拖拖拉拉不干脆,你怎么还没咽气呀?你这是鬼门关前喊救命,耍赖呀,老狗!”地上半匐着一个灰苍苍的大个头,这人的毛发几乎掩去大半张面,谁进来他也不去看一看。那人走到门口,道:“没有死呀!”姓牛的道:“没死也好,他那两个女儿每半年就会前来探视他,好处咱们拿,有什么不好哇!”那人道:“这小子放进哪一间去?”不料姓牛的道:“弄他二人一间房,我看安老狗也快断气了,大概就在这两天。”“窝窝头……”“放一个,安老头就别吃了。”“轰”的一声,两个大汉押着玄正进了房,他们只把玄正身上的绳索解开来,可是在两脚却上了链锁,这光景想逃?难呶!“砰!”厚厚的木门关上了,那声音只一响,玄正便觉得他从此到了地狱,关了他一切的希望,他的爹、娘、尽管嫁别人的未婚妻子丁怡心,这一切他刻此想来,竟然没有为他们做什么。他应该为他三人做些什么的,至少应该奔向沙场,为他爹的战死沙场找回些什么,然而……然而他没有,直到那厚厚的木门“轰”的一声关上,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太不应该了。玄正想着这几年,反而为关爷充当杀手,那几个被他刺杀的人物,他们真的是关爷口中说的“该死之人”吗?只一想及关爷对他的好处,不由的伸手去摸口袋,可惜,他口袋中什么也没有了。玄正吃惊地一瞪眼,因为银子银票可以不要,但关爷送他的那个瓷瓶不能没有。在往昔,他从不为那瓷瓶中装的东西担心,因为关爷会适时地为他送来,那真是提神醒脑的好东西,只要一点点白白的带着古香的粉沫在他的鼻端抹一些,然后用力地吸入腹中,呵,那精神可大了。玄正此刻就想吸一些,然而没了。他这么一紧张,低下头看向暗处,只见那大胡子半百老人稍稍地蠕动了一下。玄正立刻走到老者身边,他这才发现老者的个头十分大,比他还高大。玄正低下身,手中拿着那仅有的窝窝头,道:“老人家,老人家……”那老者只把双目睁开一半,嘴巴蠕动也不知要说什么话,玄正把耳朵贴上去,道:“什么?”老者道:“饿……饿……”玄正立刻把窝窝头掰下一些喂老人,老者已露出满口黄斑牙,他果然吃了。老人一共吃了大半个窝窝头,他不吃了。他本来还可以再吃的,但他却指指玄正,那意思是留下半个由玄正吃。玄正吃不下了,因为他全身每一根筋骨都不自在,他的面上在抽筋,快变形了。“老……人家……”“你……难道……也像……我一样要生大病……呀……”玄正道:“不……不……哎哟!”玄正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他跌坐在地上直咬牙!于是,老人家伸手去拍门,他此刻又活了。一个人饿了三四天,当然很难过,但他吃了玄正送他的窝窝头,算是有些力量了。门被他拍得“叭叭”响,立刻有个大汉奔上来。“是不是老家伙死了?吼什么?”门吼中一双眼睛望进来,看得大汉“咦”一声:“嘿,邪门呀,老的好了,小的反而快完了。”门内老人道:“病得怪呀,是被我传染的,怕是会闹瘟疫呀!”“嗨,什么瘟疫?”“知道就好了。”门外的大汉一声冷笑,道:“瘟就瘟你两个吧,老子不开门,等你二人死了僵了,咱们用麻袋装了抛入河底。”“砰!”门又关上了。玄正根本没听二人说的什么话,他滚在地上直喘息,四肢收缩就如同害了疟疾病,忽冷忽热的。玄正还口中念念有词:“关爷,关爷来救我。”老者挨近玄正,道:“年轻人,你是怎么啦,你来时不是精神很好吗?”玄正忽地大吼:“走开,喔……”老者不解地道:“怎么了?”玄正开始在地上滚动起来,他痛苦呀!老者看得直摇头,也发出一声叹息。玄正如同犯了羊角风,昏在地上口吐白沫还直哆嗦,令那老人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时候,门上小孔又开了,一声粗犷的厉吼,道:“安老头,你没死呀?”那老人吃力地道:“牛老八,老夫大病一场……呐!”门口的牛老八道:“快死吧!”姓安的也回声叱:“牛老八……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来拉,怎……么……死……”“嘿……”牛老八道:“才送进来的小子要顶你的位,补你的缺,你如果……”他似乎真的发觉玄正不妙了,立刻就叫另一人快快地开门。那人不开门,那人对牛老八道:“八爷,开不得呀!”“为什么?”那人指着门里,道:“里面闹瘟疫。”牛老八叱道:“什么瘟疫?”那人低吼:“你看刚进去的那小子,来时活蹦蹦的精神,如今怎么变得要死了?他……口吐白沫呀!”牛老八叱道:“如果是瘟疫,娘的,安老头早就死了,他还能活呀!”那人听得一瞪眼,但他仍然道:“八爷,我们还是别进去,等两天看变化,这万一……”牛老八这才点点头,道:“也罢,看两天再说,至于吃的嘛,看情形明日再送。”走了,门外的人又走了,门里面,玄正忽的大吼又尖叫,他几乎撕碎了穿在身上的衣裳,鼻涕眼泪一齐流。这光景吓得老人也不自在,老人把那小半块窝窝头塞向玄正,玄正火大了。他奋力一拨:“走开……喔……万蚁钻心呐!”他不但在地上翻滚,双手十指几乎陷入地面半寸,他使尽力气,很想把体内的痛苦一古脑逼出体外,但他越是翻滚折腾越痛苦。那姓安的老人吃惊地道:“你……这是得的……什么怪病……呀!”玄正口中仍在低呼:“关爷,关爷……救我!”谁是关爷,这人又是何许人,姓安的老者不知道。玄正再是翻腾,外面就是没人来过问。这一天他至少痛苦尖号两个时辰,才力尽而平躺在地上半昏过去了。似乎是安静了,但当那姓安的老者以手去摸玄正的时候,玄正猛古丁全身颤起半尺高下,发出一声“喔”吓得老者急忙把手又缩回来。于是,四个时辰过去了,地上的玄正仍然未醒过来,那姓安的老人已把另半个窝窝头啃吃掉了。老者是不会再去惊玄正的,他今天又比昨日好多了,他可以站起来了。只不过这小房子甚小,几乎就如同窑洞似的窄狭,只够两个人并着走上三四步的空间。“砰!”小孔开了,有个大汉看进来,道:“里面那一个死了?”老人冷冷道:“这儿没死人。”“怎么,昨日那小子不是死去活来吗?他……”一只眼睛看进去,那人立刻又道:“那小子怎么不动呀,死了不是?”老人立刻拉住玄正,道:“看看,看看,他睡着了,他没死。”忽地,玄正低吼:“我好饿。”只这么一句话,门外那大汉怪笑,道:“奶奶的,歪嘴屁眼——邪门呀!”立刻,就见那人抛进两个窝窝头,道:“拿去,吃饱快死吧,别耗着糟塌粮食。”老者拾起地上窝窝头,他塞了一个在玄正手上,道:“吃,吃,吃了才会有精神。”玄正接过窝窝头,他啃了一大半,道:“水。”老者摇摇头,道:“咱们下面是大黄河,水多可是喝不着,有个窝窝头就不错了。”玄正道:“老丈,来时他们说你……老……”“快死了,是吗?”“他们是这么说的。”老人道:“他们,娘的,这些蒙古人都是恶魔呀!”玄正道:“他们是蒙古人?”老人道:“说他们是鞑子也一样。”玄正道:“他们坑犯人?”老人道:“年轻人,我实对你说,老夫安大海,我也不知被囚多少时光了,唉,我知道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那就是病不得,一旦病了可就等着死吧!”“他们不救人?”“嘿……救人?休想,他们只等囚犯病死,一只麻袋装起来,扑通一声抛入黄河去。“他们如此残忍?”老人道:“这是客气,如果犯了他们的规矩,活生生的当头一斧头,劈死以后背上一块大石头,连麻袋也省了,便生生的抛入大黄河。”玄正道:“可恶呀,难道没人干他们?”姓安的灰发老人道:“干?从来就没有活着逃出去的,谁干?再说这儿就是制造死人的地方,官家不管,呐!”玄正低头了。“你老是……”“我是安大海,娘的,西北的马贩子呀,那年鬼迷心窍的想弄个小小驿官当当,不料传信误了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押到这鬼堡来了。”他忿忿地又道:“还以为不出多久会被放出去的,娘的,原来这儿有进无出呀!”这二人正在诉说着什么,那玄正忽地全身一哆喀,他的双目一厉,立刻面色又变了。这光景老人看得一瞪眼,道:“你……”“喔……唷!”又来了,玄正又开始痛苦了,只见他伏地滚动中,双手抓地沙沙响,那光景就如同生不如死,要不然他还抓住头发往地上撞……玄正的额头也流出鲜血来了。他也忍不住地呼叫着:“关爷,救我。”那姓安的老者就不明白,姓关的怎么会救这年轻人。只见玄正就在这粗糙脏臭的小土屋中,好一阵翻滚又吼叫,那光景真是生不如死。终于,姓安的老者明白了。“你……你不是病呀,年轻人。”“我来了以后才……喔唷!”姓安的道:“不,你……是不是吃了鸦片?”玄正怎知什么鸦片,他还真的年轻没经验。那老者一把抓住玄正道:“昨日老夫病刚好,今天才想通,你这年轻人一定是抽那祸人的鸦片了。”玄正才不听什么鸦片,他痛苦地在地上滚,看得姓安老者摇头叹息不已!于是,又折腾了两个时辰,玄正渐渐又昏迷了,他爬在地上喘气。姓安的老者一边看,他已肯定玄正吸食鸦片了。其实玄正还算毒痛不太重,瘾大的人每大犯瘾两三次,那才叫折磨好人呐!玄正不知关山红给他的是鸦片中提炼的白粉,他以为关山红特别照顾他,真是杀人不用刀啊!就在天快亮的时候,玄正才悠悠地醒过来。老人在他身边,道:“年轻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平日是不是抽大烟?”玄正道:“我不抽烟。”老人又问“可吃什么提神之物?”玄正一厉,道:“什么提神之物?”老人道:“那玩意只吃那么一点点,这人的精神百倍,精神好极了。”玄正道:“你怎么知道?”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安大海,西北道上马贩子头儿,江湖走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不知道。”他拍拍玄正,又道:“说,你是不是吃了那玩意儿?”玄正道:“没来此以前,我每天总会在一个瓷瓶中挑上两撮用鼻子吸……”老者已叫道:“得,就是那玩意儿,年轻人,你的罪受大了。”玄正道:“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被押来此地,太可恶了,不知关爷会不会来救我出去。”“什么样的关爷?”玄正也说不清楚关爷什么底细……。玄正突然抓住老人道:“老丈,你既知我食的是毒物,就快告诉我如何解救。”老者道:“你现在就在戒毒呀!”玄正道:“可是我痛苦,生不如死呀!”老者道:“我以为那个姓关的必然在坑你。”“不会的。”“会,他想以此来控制你,好为他效命。”他顿了一下,又道:“我问你,你是干哪一行的?例如我安大海,我是马贩子,你呐?”玄正道:“我听关爷行事,我操刀。”老者上下看看玄正,道:“你会武功呀?”“不错!”“那就毒瘤来时打坐呀!”玄正道:“如万蚁蚀心,我定不下心呐!”姓安的老者道:“也罢,再等几日,我老人家的身子骨有了力气之后,咱二人打架。”“是呀,打个不亦乐乎,你也许力气放尽就把这坑人的毒瘤混过去了。”玄正道:“老丈呀,如果对打,我怕把老丈弄伤呀,你这把年纪……”个料灰发老者呵呵一笑,道:“好心的人嘛,还怕伤了我安大海。”他再拍拍玄正,又道:“你以为我老了?哈,我的胳臂粗,有力气,怕的是你不是我的对手。”玄正一听,年轻人好胜之心又升起来了。“好,且等你老身子骨有了力气,你助我。”姓安的老人点点头,这二人坐在一起话家常,只不过话来话去骂大街,骂的是天下就快完蛋了,好人坏人分不清,到处有人在造反。玄正就为自己叫屈,他爹是征西大都统呀!于是,过午又有响动了,门上小孔又拉开,又见那大汉在叫骂:“他妈的,怎么两个全坐直了,没有一个像是快死的。”姓安的老者道:“别骂了,下回我女儿来探监,我叫我女儿多送你几两银子,我若死了,你们还有外快呀!”门外大汉也坦然:“说他娘是老婆,也对。”立刻,小孔中又传来一人的吼叱:“呶,拿去,慢慢地啃去吧!”两个窝窝头送进来,玄正急急忙地吃起来。还真怪,他只一吃了窝窝头,全身便立刻不自在,他又开始哆嗦了。姓安的老者道:“年轻人,又来了。”玄正已在咬牙苦撑,他的双手几乎在扯拉自己的那张泛青面皮。猛古丁,玄正厉吼一声:“喔!”他叫着便要往地上滚,那老人只好紧靠在一边不动了。老者要空出地方来,他不可能在此刻去惹玄正。当他知道玄正是犯了毒瘾之后,他不得不尽量闪躲一边,当他知道玄正又是一名杀手时候,他更是要尽量的不开口。只见这玄正那种比疯子还疯子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了不忍。玄正尖叫着,使附近的囚房中也有人在咒骂了:“奶奶的,死了算了,这是尖叫他娘的什么……”又有人在问:“喂!叫的什么劲呀?”有个粗汉更吼叫:“天大叫,天天吼,娘的,何不一头碰死算了。”更远的地方传来一个清脆年轻人的声音,道:“这是什么人?难道是受虐待呀!”没有人同情,这地方谁会对别人同情?自己都是在此等死呀!玄正今日吼叫的时间似乎短少了半个时辰,当他躺在地上直喘气的时候,姓安的老人立刻扑上去。“年轻人,快,我为你捏几把。”他果然在玄正的身上捏起来,直把玄正按摩得沉沉地睡着。安大海自言自语地道:“是个好青年呀,怎会遭遇这事?”他怎知玄正是遇人坑的?玄正又醒过来了。玄正未坐起来,他发现天又快亮了,那安老正在呼呼打鼾。他无力地伸手去拍安老,姓安的睁开眼,低声道:“年轻人,你醒了?”“是的,谢谢你。”“咱们是同难人,别谢我。”玄正道:“我想知道,我这么每天发作,要拖多久才会消失?”老人道:“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发现作痛苦的时间少了许多。”他拍拍玄正,又道:“有进步就是有希望,你再撑上十天半月准会好。”玄正道:“好苦呀,老人家。”就在玄正又痛苦的熬过五日,室中的姓安老者精神已恢复多了。这日刚吃了半个窝窝头,玄正又觉着心中在颤抖,双目又发直,双手心中有冷汗,这正是毒瘾又快发作的前兆,一边的姓安的老者,道:“今天咱们打一架。”玄正带着几许痛苦地道:“我——一直用力控制我自己,我怕伤你……老……”不料,姓安老者道:“来吧,老夫皮粗肉厚,除了年纪比你大之外,别的不会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