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吃完,谁都没有讲一句话。王宛华吃完饭又往床上一躺,她似乎疲倦极了,她好象在人生的旅途上,养精蓄锐,准备另作开始。郑雷一看,与翠莲一示意,溜出了室门,此时天已入暮。郑雷朝院中走去,经过枫树,顺着小径往后走,原来是一个半荒芜的花园。野草丛生,假山大树,黑影幢幢,在夜色渐深中,有点阴森的感觉。因为园中荒芜,所以他们走在假山上就不愿再走了,他们找一块平坦的石头,拍拍灰尘坐了下来。虫儿的鸣叫,草儿的细语,此时都变成了醉人的音乐,飘飘荡荡的浮游在空际!月亮已经出来了,星星在眨着疑惑的眼睛,夜是格外的沉静了。郑雷忽然喃喃自语道:“姊姊你哪儿?”翠莲感到奇怪,他在同谁说话?郑雷头伏在两只手心里,两手用力的抓弄着,好象在哭泣,显得无可奈何地在喃喃的叫着:“姊姊!姊姊……”翠莲这才明白郑雷在想方芳,翠莲心中刚刚升起一股嫉妒的意识,但她立即暗忖道:“这不能怪他,他应该爱方芳,他同我的结合,只是为了救师父,我当时答应他,亦是以师命为重,我应该怎么办呢?”翠莲嘤嘤抽泣道:“哥哥!我没有怪你,应该爱方姊!”郑雷道:“妹妹!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没有办法忘掉方姊姊。”之后,他们就只有无言的拥抱……久久,他们一声异响中,两人同时站立起来。风啸虫鸣,草木摇动,以他们动作之快,眼力之强。未发现任何踪影。翠莲道:“哥哥!我们回去。”二人走下假,山又循着小径走回厢房,房内早已灯火明亮,他们先到王宛华房门口看看,看她正酣睡未醒。翠莲正想跨足进房,但她回头看看郑雷,似有恋恋不舍之意,郑雷不由道:“妹妹,还早,先到我房里坐坐如何?”翠莲螓首微点,让郑雷牵着,二人就向西边厢房走去。到了门口,郑雷先推开房门让翠莲先进,翠莲刚跨进房门不知有何发现,突然纵身而进。郑雷一惊,随即飞身而入。原来,翠莲站在灯前,看着灯下压着一张纸条。郑雷挤在翠莲身边,一看这纸条上面,只写了两笔,连一个字都没写全,但是看得来,这纸条是有意放在此处的。郑雷看看窗户,看看纸条的字迹,早已干透,不象有人匆忙离去的迹象。为何有足够的时间,而又不留下字示呢?郑雷把纸条拿起来,反复地看了一看道:“妹妹!没有什么。”郑雷惟恐翠莲畏惧,故意不经意的将纸条捏成一团,向窗外抖腕掷去。“哎哟!”只听店小二在窗外道:“客官,是我!”郑雷道:“你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这纸条是你放在这儿的吗?”店小二急道:“不是不是,我是来看客官还要不要茶水?”郑雷道:“没有事,你去吧!”店小二还摸着额骨头,“喏喏”连声而去。郑雷突然叫道:“回来!”刚走了两三步的店小二,对郑雷一团纸团,可能击得头额疼痛难忍,既惊又恨,一听郑雷猛然叫他回来,吓得一怔,赶快走了回来,卑躬屈膝道:“客官,何……何事?”郑雷道:“我们要买三匹坐骑,要上等的。”店小二笑道:“有有有,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卖牲口的。客官现在要,还是明天要?”郑雷道:“你明天早上叫他牵来是了!”店小二连连称好而去,郑雷看着他去后,回头看着翠莲微笑,翠莲含羞低垂粉头。走至床边坐下。郑雷走到她的身边,轻轻道:“妹妹!还恨我吗?”翠莲摇着低垂的头道:“哥哥!我不会恨你,你应该不要忘记方姊姊!”郑雷轻轻搂住她道:“妹妹!你真是一个明白人。”翠莲擦着郑雷的肩道:“可是,哥哥,不知道你明白?”郑雷抚着她的青丝道:“明白什么?”翠莲道:“哥哥,妹妹是非你不嫁。”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郑雷笑道:“我知道!”翠莲道:“如果方姊姊不答应我们的事呢?”郑雷道:“不会的,她很好,我们求她,她会答应的。”其实他说这话时,简直是违心之论,方芳的心性高傲,他正愁很难获得方芳的谅解,然而,他不能不如此安慰翠莲。郑雷说罢,他紧紧的抱住翠莲,翠莲干脆就依偎在郑雷怀里,让自己满足,亦让郑雷获得满足。但是郑雷这一拥抱,却有另一种心意。说到方芳,他有一种惟恐失去翠莲的矛盾心情,他紧紧抱住翠莲,就象方芳真如郑雷自己说的一样,方芳已经谅解了他们,他心安理得的获得了性爱的幸福,其实他毫无把握,他不过藉拥抱而增强自己的信心罢了!可是,翠莲却打心眼里高兴得说不出来。她仰着粉脸,微张着朱唇,她微笑着承受这现实的满足。一切都在朦胧中,郑雷亦在沉醉。灯花烁烁,连灯花亦为他们烁发出闪耀的喜讯。倏然,室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急促地“哟”的一声,继之是“噗通”倒地的声音。二人大掠,郑雷反身挥指一弹,“喳”的一声,油灯熄灭,郑雷抱着翠莲,跃身闪在屋角。片刻,听不出有什么动静,郑雷错身闪在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去,郑雷反手招呼翠莲道:“妹妹,快来!”郑雷立即开门外出籍,着月色,原来有一清瘦的中年人,倒毙在东厢房的窗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鹤嘴迷魂盒,这是江湖探花淫贼惯用的东西。郑雷同翠莲目睹之下,都同声叫道:“该死!”他们想一定是师父醒来发觉,这淫贼活该惨死,翠莲抬头看着窗户,郑雷仍在察看尸体,忽然翠莲惊叫道:“哥哥,不对。”郑雷抬头道:“什么不对?”翠莲道:“这淫贼不是死在师父之手。”郑雷道:“何以见得?”翠莲道:“这窗户上找不出师父出手留下的痕迹。”郑雷道:“这淫贼之死,那就是另有其人了!”只听王宛华在室内道:“雷儿!把尸体扔到野外去,莲儿进来!”郑雷轻轻在翠莲耳边道:“我去去马上就回来。”翠莲螓首微点着,就向王宛华房走去。郑雷扛起地上的尸体,跃登屋顶,穿房超脊,就往鄱阳湖边奔去。他把尸体扔到湖里,抬头望着在月色辉映下的湖水,粼波荡漾,一望无际,入眼尽是茫然的景色。郑雷眨眨眼,他希望这湖上能出现奇迹!一艘三桅船,方芳同她妈妈,正在船头浏览这月下的湖光山景。夜风吹来,他猛然打了一个冷战,极目远处,正是一艘三桅船向罗汉镇驶来。他想:“我在想三桅船;三桅船果然出现,敢情这船上载的正是方芳和她妈妈不成?”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自己亦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于是他扭身回头,缓缓的走回。他频频回头,似乎还不忍离去。似一片落叶飘坠,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个绿色人影。郑雷的脑海里,闪电般的反映出两个人影:方芳?翠莲?他陡然一惊,这难道是鬼?原来这绿女子颈和脸部全用白绷缠着,只露出两颗闪闪发光的眸子。郑雷正想开口问话,绿衣女子似乎非常失望,转过树林,一闪即没。郑雷愣了一愣,才闪身转过树林后察视,一个绿色身影,早已从左边林木草丛之间,如风而逝。林不深,树不密,他刚刚追出不过四五丈远,忽然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又是一个宫装女子阻路。郑雷不由倒退数步,才看清来人。郑雷惊噫一声道:“你!”宫装女子抖动着双肩一阵媚笑道:“你!”郑雷道:“你是百蝶仙子吗?”百蝶仙子惊悟道:“你是谁?”郑雷嘴张了张,没有答话,迈步上前,就想绕身而过。只见一个彩色身影一闪,百蝶仙子又阻住去路。郑雷看看她,她看着郑雷连一瞬都不瞬。郑雷对这样一个死盯着男人的女子,打心底就有点讨厌,本来想说话的,一使气,又想绕道过去。刚刚一转身,百蝶仙子亦跟着转向,面对面的盯着郑雷。郑雷怒目道:“你这样看我干吗?”百蝶仙子顿然变得娇羞模样,满脸幽怨之色道:“小兄弟,你能不能让我多看你几眼?”郑雷掠奇道:“你这是何意?”百蝶仙子一股小女儿的羞态,欲语还休的道:“小兄弟!”她拉住郑雷的双手,不住的端详。呀!百蝶仙子那双又白又嫩又细又软的手,那是方芳翠莲所不及的,不由得使郑雷连连打了几个冷颤。人家没有敌意,郑雷亦觉得没有挣脱手的必要。百蝶仙子拉着郑雷的手,慢慢向上举,她长袖自然就退到手腕以上,那一双浑圆白净鼓胀欲破的玉腕,目睹之下,就比方芳和翠莲的更加令人心跳。方芳和翠莲是含苞待放,而百蝶仙子则是如盛开牡丹!方芳和翠莲的美,必须要人去发掘,而百蝶仙子的美则极具挑逗和诱惑,她的美是明朗而冶艳的。郑雷美色当前,只感到困窘万分,他只好用话来遮掩他窘态,他道:“你怎么老叫我小兄弟呢?”百蝶仙子笑得花枝乱颤地道:“你虽然高大,但你的稚气未脱,一眼就能看出你至少比我小十岁。”郑雷道:“你又不认识我,你老看我干嘛?”百蝶仙子深深的回忆着道:“小兄弟,你很象我心目中永远难忘的一个人。”郑雷道:“姑娘,那人是谁?”百蝶仙子满脸企求之色的道:“那人是我青梅竹马的友人,小兄弟,我不必须要知道你是谁,我要求你,你不要说话,你就更象他,小兄弟,我求求你,你能让我从你身上找回我失去的快乐吗?”郑雷觉得,她很可怜,而且她的要求也不太苛刻。郑雷没有答话,百蝶仙子欣喜不已,放下郑雷的手把自己的双臂紧紧搂住郑雷道:“我的好人,你叫我好想你啊!”郑雷感到奇妙极了,这百蝶仙子胸脯的丰满软弹,是郑雷从来没有受过的,他有一种急予吮吸的欲望。郑雷不由得用舌头和舐着干燥的嘴唇,百蝶仙子似乎早已洞察郑雷的心理,她双手轻轻托住郑雷的后脑,将自己的滚烫的朱唇迎了上去……这一切都太美好了。突然,一道亮光一闪,郑雷灵智立现,他觉得有被欺骗和侮辱的感觉,他猛然推开在迷醉中的百蝶仙子,飘身退后三步。呀!原来罗汉镇大火冲天,人声鼎沸!郑雷大惊,纵身划空,就向镇上掠去。百蝶仙子在身后窗笑道:“小飞龙,我的好人儿!”郑雷离镇上越近,心中越发惊惧不已,越看越对,可不正是他所住的客栈,已完全埋葬在大火之中。郑雷惊慌之下,已顾不得许多,从人头上就飞了过去,他看见店小二正在那里看守着搬出来的东西,他飞身一把抓住他道:“我那两个女伴呢?”店小二一看郑雷从空而来,早吓得战战兢兢,嗫嚅地道:“客官,客官您怎么出来的?”郑雷抓住他连颤两抖道:“你快说,那两个女子呢?”店小二更加结巴地道:“我我……不知道!”郑雷一松手,店小二“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郑雷迅即将外面文士袍衫儒巾取下,露出一身紧身蓝缎劲装,纵身如电,快逾惊鸿,直往大火中冲去。于是,四周响起一片叹惜惊呼之一声:“有人投火自杀了!”“快救人呀!快救人呀!”……郑雷纵身入火,几闪即没,却把四周看火救火的人,都给惊愣住了。刚才叹惜之声,变成了惊奇的赞叹:“阿弥陀佛,天神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