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显然不大和善,而且,也不大看得起铁英奇。由这一点,铁英奇已然看出他对孙姥姥和她的朋友,都不大信服,对自己的不客气,可能是由于误会自己是孙姥姥的朋友之故。铁英奇又想:“他们既然认识孙姥姥,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一点线索也不一定。”于是,他作了一次心理上的探测,试着将少林寺所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些,话来说完,那郭筠已是忍不住,道:“妈!我们真要帮他们的忙么?”这话无异是承认了一件事实,他们之来,与此事颇有关系。铁英奇心情大动,可不敢显露出来,祈望地等着郭大娘的决定。郭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管孙姥姥为人如何!但对我们母子,却是经常周济,一片爱护之情,小妇人不能忘恩负义,出卖于她,请铁相公原谅小妇人的苦衷。”铁英奇听得凉了半截,无法指责她的不是。因为,像这种为友尽义之事,正是武林人物最钦佩的,铁英奇那能只为自己着想。同时,他以一派掌门之尊,更不能出手对付人家妇人孺子,逼问消息。就在铁英奇感到极是为难,无以应讨之际,忽然,郭筠现出一脸迷惘之色,道:“妈!我们帮助坏人,不是也成了坏人么?妈!你不是常常说要明是非么?孩儿不明白,什么时候该明是非?什么时候不该明是非呢?”铁英奇听得眉头一舒,暗叫了一声:“这话问得好!”郭大娘却是怔了半天答不出话来。郭筠催问道:“妈!你说话呀!孩儿又问错了么?”郭大娘脸色一怔,道:“孩子,你没有问错,是妈不明是非!”螓首低垂,又幽幽的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顾信义呀?”铁英奇接道:“大娘平日常受孙姥姥照顾,今日为她做上些事,坚守信义立场,也是人之常情,在下倒不好说什么话。”说时,一脸凄然之色。郭筠茫然地道:“孩儿听不懂!”他显然对乃母过去的教诲,有了彷徨无所适从之感。郭大娘听了爱子之言,不由心头兴起了一片阴影,这个榜样,只怕将使孩子变成善恶难分,是非不明之人。她乃极有断决明快妇人,此念一生,不由轻皱秀眉沉思起来。想着想着,只觉冷汗直冒,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辩是非,乃是为人的基本态度,我如今是非不明,那配妄言信义,我实在是犯了本末倒置的大错,要非这孩子一言,自己真是成了大大的罪人了。”郭大娘伸手抚着郭筠的肩头,愧歉地道:“孩子,你说得对,妈不能只顾个人的小仁小义,而做一个不明是非之人。”一脸含愧之色,转向铁英奇道:“铁相公不会笑话小妇人吧!”铁英奇正色道:“哪里话,像大娘这样明智之人,在下实是平生仅见。”郭大娘望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一叹道:“此刻孙姥姥正在寒舍,等待我们母子回去哩!”铁英奇神情紧张地道:“只她一个人么?”郭大娘道:“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人,与她一同留在舍问。”铁英奇道:“那人一定是神偷吴七,在下正要找他,多谢大娘了。”疾步向门外奔去。郭大娘见铁英奇要走,急急道:“铁相公慢走,小妇人还有下情奉陈!”铁英奇一顿身形,站在门口,道:“大娘还有什么话说,在下实是急欲找那神偷吴七,查问少林‘大檀丸’之事,以救苏姑娘一命由哩!”郭大娘道:“小妇刚才说来找孙姥姥,只是籍口之词,其实,乃为孙姥姥取一件东西而来,如果那件东西内就存放着‘大檀丸’,铁相公岂不省了一番手脚么!”铁英奇迅步退回屋内,大喜道:“大娘要取的东西放在何处?可容在下先行过目?”郭大娘伸手指着东边墙上挂的一只破提蓝道:“就是那只提蓝。”铁英奇一见那提蓝上布满了灰尘,不像是刚被人动过,而且,又挂在极为打眼的地方,那“大檀丸”似乎不可能放在其中,一阵犹豫,并未马上去取那只提蓝。郭大娘道:“妇人听那孙姥姥和那老人言谈之间,对那提蓝甚是重视,所以有此一想,铁相公何妨看个究竟再说。”铁英奇道:“大娘之言有理!”当他正要纵身取那提蓝之际,蓦地,从门外冲进一条人影,举手一掌劈向郭大娘,怒声骂道:“忘恩负义的的小贱人,果然不出所料,你要出卖老娘了!”郭大娘不会武功,如何承受得起孙姥姥的这种武林高手一掌,铁英奇这时救人要紧,顾不得去取那提蓝,左手一带郭大娘娇躯,把她带到墙边,右掌一招“丹凰朝阳”,接了孙姥姥一掌。孙姥姥的掌力,那能和铁英奇相比,顿被震得立脚不住,几乎跌倒地上。可是,同时又有一条人影,扑向那只提蓝,在铁英奇救人对掌,无法兼顾的瞬间,取到了那只提蓝。铁英奇一见那人就是神偷吴七,叫一声道:“你来得好,本座正要找你!”一错步,便向神偷吴七扑了过去。孙姥姥冷笑一声,道:“小贱人你今天是死定了。”她自知功力拦不住铁英奇,攻其所必要,这次她不用掌力,却迎头一拐,向郭大娘砸去。拐势凌厉无匹,带起了一缕风声,惊得郭筠叫了一声:“妈!”扑向郭大娘身上。铁英奇眼看神偷吴七已逃不过自己这一击,却被孙姥姥这拐杖,弄得功败垂成。郭氏母子生命堪险,他不能眼看着一对贤母子因他而死,逼得身形一顿,单掌一招“天王托塔”,拍出一股暗劲,把孙姥姥的拐杖震开,救了郭大娘母子一命。而自己也一个缩步,挡在郭大娘母子面前。虎视眈眈的望着孙姥姥和神偷吴七。这时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正是使铁英奇极难兼顾的角度。如果铁英奇去对付孙姥姥,神偷吴七便有了穿门逃脱的机会。如果铁英奇去对付神偷吴七,则郭氏母子便将伤在孙姥姥拐杖之下。铁英奇有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的功力,但,他却不敢动手。因为,郭氏母子的生命和那只不知是否藏有“大檀丸”的提蓝,这二者铁英奇都不能失去。而神偷与孙姥姥二人,因深知铁英奇的厉害,也不敢主动向他出手。于是三人成了倚角之势,一时都未出手相搏,相互凝目对视,寻找可乘之机。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他原是进入屋中,目光一触屋中情形,倏的退出屋外,厉声大笑道:“你们二人把老夫支使开去,如今落在这小子手中,叫老夫好不高兴!”神偷吴七笑着高叫道:“余兄不要误会,我们都是为帝君做事的人……”话未了,铁胆金丸余振飞大吼道:“余兄余兄,余兄岂是你能叫得的,老夫所名天下之时,江湖上那有你这一号。”接着“哼!”了一声,又道:“老夫刚才走了一趟少林寺,查出‘七巧金莲’内藏的‘大檀丸’,早被你这个卖友争功的人,用一枚长白老人的‘白虎断魂针’换了包,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他把这话讲出来,不仅是骂神偷吴七,而且,也就是说给铁英奇听,好叫铁英奇对神偷吴七痛下杀手,以荡泄私念。神愉吴七叫苦道:“余前辈,不要生气,这都是帝君的安排,怪不得我自作主张。”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道:“孙姥姥参预此事,难道老夫连她都比不上么?”显然更生气了。孙姥姥忙接口解释道:“这是帝君的巧安排,余兄事后自知,但请相助渡过目前这一关,我们再酬你的情如何!”铁胆金丸余振飞老奸巨猾,心中虽有了助他脱险的打算,却是闷声不响,连话都懒得答了。神偷和孙姥姥,显得极为不安。铁英奇则不住的转脑筋,筹划两全之道。神偷吴七紧张地叫道:“余兄……余前辈,你走了么?”铁胆金丸余振飞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在等着为你们料理后事哩!”神偷吴七和孙姥姥互打了眼色,因为他们默契在心,铁英奇就和他们当面而立,也不知他们已经交换了一次意见。只听神偷吴七大声道:“大檀丸就在这提蓝之内,我们把它交给你了,你现在可以消气了吧?”他准备这样做,显然也有用意在内:第一,自然是引开铁英奇注意为主,告诉铁英奇在这提篮之内确然放的是“大檀丸”,好使铁英奇转移目标,放过他们。第二,当然对铁胆金丸余振存了报复之念,大有嫁祸余振飞之意。铁英奇心念一动,果然注意力集中在那提篮之上,凝目运功,待机而发。但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何等经验阅历,神偷纵鬼,他却看破了他嫁祸之意,当是冷笑一声,道:“你先把提篮抛到门口,老夫见过东西后,再商量以后的话不迟。”他左手五指箕张,夹了四颗作用各别的“铁胆金丸”,此举,他不是准备救他们脱险,而是为自己脱身设想。神偷吴七故意双眉一皱,万般无奈地道:“好吧!我依了你了。”抬手一掷,将提篮向门外抛去。同时,暴喝一声:“退!”反手一掌;把墙下击开一个洞,与孙姥姥二人闪电般,跃出墙外。铁英奇运功以待,一见神偷将提篮抛出,猛喝了一声:“过来!”右掌虚招,一股无影劲气,疾向那提篮卷去。人却留原地维护郭氏母子不动。那提篮乃是神偷运足全身劲力抛出,去势又疾又猛,以神偷的想法,铁英奇如要截得提篮,非扑身追出不可。同时,他也顾虑到,铁英奇如果为了郭氏母子的安全,宁可暂时放弃那提篮不追另一可能情形。所以,他知会孙姥姥发掌破墙而出,便是有意消除铁英奇的后顾之忧,好叫铁英奇放心去追夺那提篮,这正是一石二鸟的连环巧计。那铁英奇功力高绝,身形不动,就凭右掌一招之力,便硬把那篮吸到手中,根本就无需去找那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麻烦。屋中的这种结果,当然不是神偷吴七所料想得到的。但他们二人,总算因铁英奇分神去攫取提篮。没有阻止他们的逃脱,在他们已是大大的幸事了。是以他们二人脱身屋外,便急如漏网之鱼,借着夜色的掩避,疾向郊外逃去。他们二人,奔了一阵,转于一丛修竹之内,孙姥姥在一株翠竹的根部,用手模了阵,地下裂出一扇小门。孙姥姥道:“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避避风头再说。”神偷吴七一点头道:“也好!你先请!”孙姥姥走到小门边,忽然驻足道:“吴兄,你真将那‘大檀丸’抛给铁胆金丸老余么?”神偷吴七忍不住得意地一声朗笑道:“你认为我会这样笨么!”孙姥姥道:“可是,我没有见你取出那‘大檀丸’来呀!”神偷吴七高兴得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区区在下,能以神偷名世……”猛然一顿,反身厉喝道:“是谁?”林外大步走进铁胆金丸余振飞,阴森森笑道:“小偷儿,你的心机算是白费了,那小娃儿的功力高得紧,当时即施展凌虚吸物之力,截住了那空无所有的提篮,却使老夫证实了你的阴谋。”话一顿,面孔一板,右手一伸,夹着四枚铁胆金丸的左手一晃,厉声道:“拿来!”以功力而言,合神偷吴七与孙姥姥二人之力,不难把铁胆金丸余振飞击败,可是,他们谁也招惹不起他掌中的铁胆金丸。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铁胆金丸”,母子连环炸裂威力围广达两丈开外,专破气功横练功夫不说,最厉害的,就是其中含有一种毒粉,见风化气,只要吸入些许,除非服用他的独门解药,便莫想活命,端的令人胆寒。神偷吴七色厉内荏地向孙姥姥打一个招呼道:“我们合力收拾他!”谁知,孙姥姥却不甘愿冒此奇险,晃身退出丈外道:“你们二人都是我的朋友,老身站在武林义立场,谁也不能帮。”临危卖友,她还有一番光明正大的道理。神偷吴七也是江湖人,经常用诡计算人家,却也自认说不出这种话来,当时为之气结目瞪,长声一叹,道:“老偷儿真是瞎了眼了!”孙姥姥冷冷地笑道:“你直是瞎了眼了,你把老婆子看成什么人,仅凭二十四颗明珠,就想买老婆子的命么?”孙姥姥不屑地道:“龙眼大小,算得什么!就是大如鸡卵,也不过是一件死东西,岂能与生命相比!”铁胆金丸余振飞喝了一声“好!”道:“孙姥姥紧守江湖道义,老夫将来对你也有一份人情。”孙姥姥道:“多亏余兄,老婆子先走一步了!”顿足起身飞出竹林之外,不见人影。铁胆金丸余振飞又厉喝一声,道:“孙婆子知机而逃,小偷儿,你快把‘大檀丸’拿出来,难道真要老夫动手么?”说话之际,左手往腰中一插,收回了“铁胆金丸”,轻蔑地道:“对付你小偷儿,老夫一双铁掌足够有余。”神偷吴七被侮辱得沉不住气,伸手拔出腰中短剑,手腕一挥,猛向铁胆金丸余振飞刺出一剑,道:“少说大话,看剑!”铁胆金丸余振飞微微一笑,道:“小偷儿,你出手一剑确有二分火候!”话出,左掌“分云拔月”,化掌为指,反扣神偷吴七握剑腕脉。右掌一招“推山填海”,击出一股掌风,扫向神偷吴七腰部。左手是虚张声势,右掌才是制敌正招。神偷吴七手中短剑,乃是天下奇兵之一的鱼肠宝剑,反腕震剑,便对住了铁胆金丸余振飞的左手攻势,可是他右掌截来的凌厉掌劲,神偷吴七认难以抗衡,如果出掌接实,自己必被震伤,于是展开平生轻功绝技“闪电飘风”身法,飘飘荡荡的,凌空罩来。铁胆金刃丸振飞冷哼一声,凝立原地不动,把那漫天剑影视如不见,只守定神偷吴七身形变化,运足掌力以待。神偷吴七轻身功夫,号称天下一绝,“闪电飘风”仅次于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自非铁胆金丸余振飞所能比拟。铁胆金丸余振飞功不及神偷吴七偷妙,而掌沉力猛,加上沉稳练达,却是眼神不乱,守住一点,正是以静制动的上乘心法。神偷吴七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守得紧,无机可寻,已是心中有些着急,但骑虎难下,欲退无从,只好身化“天外飞鸿”,打了一个旋身,短剑一沉,立向铁胆金丸面门而刺去。铁胆金九余振飞偏头侧面,让开神偷剑势,右手斜截神偷左臂,左手一招“叶底偷桃”,向上一登。两人立时展开一场近身相搏,剑光掌影,交织成一片。两人越打越快,片刻之后,但见人影闪动,乍分候合,已是难解难分。激斗之中,忽听一声冷笑,一声闷哼,同时响起,两条缠战不休的人影,突然分开。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双掌平胸,站在原地丝毫未伤。神偷吴七云一连退了七步,才拿桩站住。握剑右臂,贴体下垂,身形刚一站定,手中短剑脱手插在地上。原来,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掌击伤了他的右臂。铁胆金丸余振飞大步逼向神偷吴七,厉声道:“拿来!”神偷吴七未受伤之前便打不过铁胆金丸,如今更不用说了,他却是死不输口道:“拿什么?”铁胆金刃余振飞冷笑一声,道:“大檀丸!”疾然伸手,向神偷吴七点出一指,这一指快似闪电,神偷吴七那能够闪开,被他一指点个正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铁胆金丸余振飞翻转神愉吴七,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红黄色的药丸,在鼻端闻了一闻,浓眉微皱道:“这是什么丸药?”神偷吴七虽被点倒,失了反抗之力,却是神智清醒,能言能听。咬紧牙关,只是不作声,脸上并布满了轻蔑的冷笑。铁胆金丸余振飞狠狠向他身边击出一掌,打得泥土纷飞,弄得神偷吴七灰头土脸。吼道:“你再不说话,老夫要用分筋手法对付了!”神偷吴七脸色一寒,道:“大檀丸已然到了你手中,我还有什么话好说!”铁胆金丸余振飞道:“这真是大檀丸么?何以并无丝毫香味?”神偷吴七打了一个哈哈,算是略出胸中怒气,道:“你我都未尝过大檀丸,是真是假,谁又知道?有种你就到少林寺去问和尚们去!”这话顶得铁胆金丸无话可说,恨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托着“大檀丸”一脸尴尬之色。神偷吴七忽然自言自语道:“连鉴定药物的常识都没有,取去一粒假大檀丸那才叫人笑话呢。”铁胆金丸余振飞厉声道:“你要调侃老夫,老夫活劈了你!”神偷吴七冷笑道:“你要试大檀丸的真假,那不简单得很……”话吐一半,望着铁胆金丸只是冷笑。铁胆金丸余振飞眼睛一亮?道:“你只要能够证明这大檀丸是真的,老夫饶你不死。”神偷吴七装得逼真道:“你再加老夫一掌,只让我留下一口气,然后再将‘大檀丸’给我服下,岂不真假立判!”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怔,伸手打了神偷吴七一个耳光道:“这个法子还要你说!”神偷吴七依然冷笑道:“老夫舍得一条命,你就舍不得一粒假药么?”铁胆金九余振飞被说得哭笑皆难,心中也对他恨到了极点,却是拿他没奈何。不过,他从这些话的反面,听出这“大檀丸”不可能是假的了。他心领神会之下,仍不放心,厉声大喊地道:“你少跟老夫油腔滑调,你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你如果不说真话,老夫却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装腔作势,便要施截脉手法对付神偷吴七。神偷吴七这才面容一肃,道:“你要我说真话不难,先得保证饶我一命。”铁胆金丸余振飞哈哈大笑道:“你要老夫如何保证?”神偷吴七侧头吟思了片刻道:“你先对天起毒誓,老夫才信得过你。”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中,起了一个死于自己铁胆之下的誓言。神偷吴七这才正正经经地道:“大檀丸制药于数百年前,要非有特别保存之法,怕不早就药力消失,成了无用之物,也就值不得江湖上重视了。”一出口便是大道理,不由铁胆金丸余振飞不相信。神偷吴七暗笑了一声,接道:“因此,大檀丸制成之后,便用千年蟾蜍胆膜,裹在外层保存药力,不致外泄,这就是无香无味的原因。你要不相信,尽可马上试验!”铁胆金丸余振飞道:“如何试验法?”神偷吴七冷笑一声,道:“你连这种简单的试法都想不出,还走什么江湖,称什么英雄?”铁胆金丸余振飞文的不行,只好又来武的,瞪目一吼道:“你要不将话说清楚,便莫怪老夫收回誓言了。”神偷吴七不屑地道:“你真笨得不知道用一根针,刺一个小洞,让药味透出来么。”他怕刺了洞走了药味,便听信了神偷吴七的话,不再刺洞了。因为刺洞乃是举手之劳,谅神偷吴七决不敢再说谎话,自讨苦吃。铁胆金丸余振飞志得意满的收好大檀丸,却从自己怀中取出另一颗黄色小金丸,暗弹指力,压开一条裂缝,甩在神偷吴七身边,阴笑道:“老夫要让你死得痛快,便算不得铁胆金丸了!”仰天一声长笑,飞身而去。那黄色金丸忽的炸裂开来,冒出一股黄烟。神偷吴七失望的厉叫一声道:“好恶贼,老夫死也要迫你的魂!”铁英奇一招“神龙吸水”,以深厚无比的内力,消去神偷外掷之力,把那提篮忽的吸到手中。这一手,只看得郭氏母子,张大了口,以为铁英奇在变戏法,半天回不过气来。铁英奇提篮到手,也懒得去追他们,伸手向提篮里摸去,抓出一把破布来,脸色一变,忙将篮内破布全部倒出,仔细找一番,篮中那有什么大檀丸,气得大喝一声道:“老偷儿施了手法,我们上了他的当了!”郭氏母子非常歉疚的同时低下了头。铁英奇叹了一口气,道:“贤母子无须难过,这不能怪你们,而是我经验大差,疏忽所致,现在请二位速往少林暂避一时,我要追他们去了。”晃身施开身法,追出屋外。这时,已是夜幕低垂,加以云层密布,掩去了星月的光辉,城外一片黑漆漆的不辩路径。铁英奇浮光掠影身法纵是佳妙,无奈追错了方向,竟是一无所获。他离开少林寺到现在,已是超过了一个时辰,再要半个时辰找不着神偷吴七,讨回“大檀丸”,只怕就难以挽回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劫数了。他尽其所能的展开全身功力,围着莆田城四周转起圈圈来,由近而远,一圈一圈向外扩张。当他搜到神偷吴七倒卧的竹林边缘时,正当神偷吴七吸入了铁胆金丸的黄色药丸的烟气,痛得五脏翻腾,苦不堪言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铁英奇闻声闯入竹林之内,只见神偷吴七已被毒烟折磨得不成了形,铁英奇俯身展掌,贴在神偷吴七胸口“七坎”穴上,攻入一缕内力,当时便逼得神偷陡然一清。铁英奇见他神智清醒过来,急促的问道:“大檀丸那里去了!”他因见神偷吴七受了伤,意识到他的‘大檀丸’已经被人抢去了,是以有此一问。神偷吴七只说了一句:“我中了铁胆金丸的剧毒,已是活不成了。”头一侧,又失去了神智。他答非所问,却给铁英奇带来一线希望,身上有现成的“青空玉露丸”,正是清心的驱毒灵丹,当时毫不犹豫的给神偷吴七服了一粒“青空玉露丸”再加掌力一催,使药力加速行开,不过片刻时光,便解去了神偷吴七的体内剧毒,同时举掌拍开了神偷吴七的穴道。神偷吴七死里逃生,一见救他的人竟是生死之敌的铁英奇,不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久久长叹一声道:“少侠不念旧恶,救了老夫一命,真叫老夫无法自容。”铁英奇见他说得真诚,便不好意思疾言相对,笑了一笑,道:“在下时间宝贵,请告诉我铁胆金丸所行方向,我要去把‘大檀丸’追回来,迟则恐怕救不回我那朋友的生命了!”神偷吴七脸上的神色连变了好几次,正色道:“你那朋友,值得用‘大擅丸’去救她的生命。”铁英奇一怔道:“天下奇药原是应救人济世而生,‘大檀丸’既是救人之物,又何可惜之有,如果老丈身受重伤,非‘大檀丸’救治不可,而在下恰巧又有此药,在下也不会吝惜一颗‘大檀丸’而置老夫生死于不顾的。”此话说得音节锵然,一脸诚挚,绝不是违心之论。只听得神偷吴七一阵感愧,道:“少侠刚才是用什么药救了小老儿一命的?”铁英奇不善说谎,据实道:“在下用的是青空玉露丸。”神偷吴七见多识广,惊讶得大叫一声,道:“少侠,你说用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青空玉露九’,救了小老儿一命?”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铁英奇一笑取出玉瓶道:“如果老夫认为一颗药力不足,在下再送老夫一颗。”神偷吴七几曾遇见过这样大方的人,这只有使他更是内愧难安,那敢再生妄得之心,忙摇手道:“够了!够了!一颗老夫已是终生受用不尽,多谢少侠了。”要知青空玉露丸药力持久,人服一次,可保十年不受毒药之害,神偷吴七是以有此一说。铁英奇只急着追铁胆金丸余振飞,要回“大檀丸”,又急急的道:“请老夫告诉在下,铁胆金丸所行方向,在下感激不尽。”神偷吴七本就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心中邪念有之,但对江湖义气,却是极为重视,其实他暗中图谋“大檀丸”也是受了一个朋友之托,为人帮忙的。当他身受铁英奇救命大恩之下,又见铁英奇如此磊落光明,不禁激发了他潜在的善念,当时说道:“少侠,不用去找铁胆金丸了!小老儿送你一颗‘大檀丸’就是。”铁英奇听了一愣,道:“你有几颗‘大檀丸’?”神偷吴七笑道:“七巧金莲之内,只有一颗大檀九,但到了小老儿手中之物,如非小老儿自愿,谁也莫想从我手中夺去,这是小老儿自愿,少侠拿去吧!”他伸手掩住右耳,运起内力一震,便从耳内跳出一团棉花,露出一颗红黄色的药丸。托在手中,送到铁英奇面前。铁英奇逐见如此意外之事,惊言之余,倒有点不敢领受了。要知,偷窃之术,讲究的是眼明手快,临机应变。顶着先鞭,尤为其中妙谛。所以一个以窃技名世的人,纵无需大才和智,但那心灵性巧,望风使舵的小才小智,势非高人一等不可。吴七号称天下神偷,其心性之巧,设想之周,自有其过人之处,才能独秀群伦,成为偷窃界的顶尖人物。他身为天下神偷,对天下各种奇珍异宝,在乎时便广为注意,收集不了不少资料,故对“大檀丸”的形状、重量、色泽、药味等都有极深入的研究。当然,如何开启“七巧金莲”之法,也是早就胸有成竹。至于,他如何能得到这些资料?那是属于他那一行中的“行中秘密”,就非笔者所能得知了。神偷吴七奉命配合铁胆金丸余振飞,前来莆田少林谋取“七巧金莲”时便已有了私心,预计安排了“偷龙换凤”办法,特制了一颗可以乱真的假大檀丸,准备连老魔头玄阴帝君都欺骗在内,将真的“大檀丸”据为己有。所以,在他得到“七巧金莲”后,便下手取得“大檀丸”,还故意告诉孙姥姥,将一颗假“大檀丸”,交她转递送回“万圣宫”,后来事情的变化,急转直下,他还假戏真做的为那假“大檀丸”出力卖命,以遮露瞒玄阴帝君的耳目,怎知自己个人落到铁胆金丸余振飞手里,因深知铁胆金丸余振飞也是黑道中的精怪,怕他对那假“大檀丸”生心,乃欲擒故纵的又表演了一场,使铁胆金丸确信得到了“大檀丸”,满意而去。只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最后的一手杀招,事出意料之外,几乎他全盘皆输,连生命都丢掉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只有小才而无大智,不能彻底看透事理演进之故。现在,他深为铁英奇的泱泱气度所感化,又怕玄阴帝君的降罪处罚,所以,有了洗手归正的念头,于是善念复萌之后,真诚的献出了“大檀丸”。铁英奇犹疑未决之际,神偷吴七忽然打了一个哈哈道:“少侠胸襟如海,莫非对一个义愿改过的人还存有介心么?”铁英奇被说得玉面红红道:“那里话!那里话,在下只因这大檀丸得来太容易,是以……”双手接过大檀丸。神偷吴七微微一笑,道:“少侠认为这颗大檀丸得来容易么?铁胆金灵丸余振飞差不多要了小老儿的老命,都还得不到哩!”铁英奇一阵感激道:“老夫真是特惠晚辈了。”神偷吴七正色道:“少侠急人之难,不计自身得失,点破了小老儿数十年的迷津恶梦,要非少使有这种大德化人的风范,老儿只怕仍然沉迷邪恶,难以回头,在小老儿看来,少侠之得到这颗大檀丸委实不容易哩!”铁英奇谦抑的,连道:“老夫言重了,晚辈不敢当,晚辈不敢当!”他心急百灵仙子苏梅苓安危,接着便抱拳一揖道:“晚辈多承德惠,永志不忘,就此告辞了!”疾展身形,飞身出了竹林。神偷吴七忽然大叫道:“少侠慢行,可愿携带小老儿则个?”追了上去。铁英奇飞行极速,已经离开竹林十数丈外,闻声身形一顿,等到神偷吴七追上,才并肩向少林寺奔去。奔行间,神偷吴七说明了他心意,他因立心向善,已是“万圣宫”中的生死敌人,愿为铁英奇奔走效劳,以赎罪。铁英奇自有一种识人的直觉,深以此老百出肺腑,将来必是自己一个大好的帮手,便接纳了他的诚意,并互相一握手,建立了友谊。神偷吴七心仪铁英奇人品武功,是他以晚辈自居,自觉当之有愧,受之难安,又坚持铁英奇改了称呼,以忘年平辈论交。二人身法都快,不过片刻时间,便赶到了少林寺。一片若大的丛林,在夜色笼罩之下,显得非常沉郁静寂。寺内一片黑沉沉,看不见一丝灯火,使人心理上有着重压般的不舒畅。二人身形在寺郊松柏道上一现身,从黑暗里忽然响出一声:“阿弥陀佛,”一左一右纵出四个灰衣和尚。原来少林寺经铁胆金丸一扰,已是全寺戒备,加了埋伏暗卡。铁英奇不待那和尚开口,先就朗声发话道:“在下铁英奇,找回大檀丸了!”四个和尚一见来人果是铁英奇,都是合什当胸,道:“铁掌门人!请!”铁英奇轻车熟路,便带着神偷吴七直奔百灵仙子苏梅苓养息的小禅房。房外也有五位智字辈大和尚戒备着,一脸忧容,显得心情甚是沉重。见了铁英奇也只摇头苦笑,没有高兴的表示,直到他仍看到铁英奇身后的神偷吴七时,才异口同声的惊容陡现道:“少侠,带来了吴大侠,谅必有所得了!”铁英奇只是一点头,少林五大长老,已是欢容满面,把铁英奇拥入房中。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气息微弱,已完全昏迷过去了,三苦神尼和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默然坐在一旁。铁英奇一现身,他们二人霍的站起,同声道:“少侠此行如何?”铁英奇一脸高兴道:“幸不辱命!”伸手将大檀丸交给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自己却跑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去探她的脉息。铁英奇找回大“大檀丸”不马上喂给百灵仙子苏梅苓服用,而交给少林主持大师智光大师,这是为人光明,尊重少林主持大师的关系。因为“大檀丸”乃是少林的奇药,虽说少林主持已有将“大檀丸”送给苏梅苓服用之言在先,但在礼貌上,他仍应交少林寺,由少林主持方丈亲自赐服才对。而少林主持方丈和五大护法长老,更是内心感佩。少林寺的“大檀丸”,由少林和尚亲手送人,这是少林寺的光荣和尊严,这份失去的容颜,从铁英奇手中挣回了,叫他怎不心悦诚服铁英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双手微颤的捧着“大檀丸”,亲手纳入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退后三步,领导身后五大护法师弟,口中低声的念起经文来。铁英奇盘膝坐在苏梅苓床边,双手平举齐胸,默运“行健”神功,只见从他手中心,射出一股微带赤红色的气体,透掌而出,象天际灵蛇一般,钻入百灵仙子苏梅苓鼻中不见。这是铁英奇觉得自己连番给百灵仙子苏梅苓带来苦难,内愧于心,要借这催动“大檀丸”药力之便,不惜耗费自己真内无力,用体内三味真火,施展“溶筋化骨改体”大法,使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病复起后,判若二人,功力挤入第一流顶尖高手之列,以减心中歉疚。这种“溶筋化骨改体”大法,百世难得一人练成,而施功之人,非具百年修为,无法施展。照铁英奇修习“行健”神功的时日来说,他绝不可有此成就,但读友当记得,他曾因天龙五常之助,服食四种绝世难觅的奇药,有此四种奇药助长,使他修为超过了常人百年之功。房中,六个少林和尚和神偷吴七,对铁英奇此举,因为不知其中奥秘,并无惊讶之容,只有三苦神尼乃是行家之中的行家,她因出世较早、年在百龄以上,对于铁英奇表现的这种功,先是一片迷惘,一待想通以后,又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惊讶,不知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绝世神功,怎会让铁英奇学得了。不过顿饭时光,“大檀丸”药力早生奇效,医好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而铁英奇仍是施功不懈,直到又过了三个时辰,他已是全身皆湿,满头雾气,才发出一声长啸,霍地收掌游身,在禅房之内闪身飞舞起来。百灵仙子苏梅苓悠悠醒来,张目叫了一声:“英哥哥,我怎会完全好了?”铁英奇身形一敛,满面春风,不但毫无疲态,神情反而更见清明,站在苏梅苓身边,叫了一声:“苓妹妹……”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话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病势一好,众人不便再在少林寺内留居,当晚便由少林寺主持方丈在寺外准备了四合独院,请他们暂住。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自有说不完的话,各倾相思。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不便干扰他们,各去打坐调息。万灵仙子苏梅苓虽是重伤初愈,但因被铁英奇“溶筋化骨改体”大法,改变了体质,功力倍增,精神旺盛,毫无倦容。铁英奇也已用“行健”神功,在少林寺满屋飞行之际,调息复了原。二人这一谈,不觉就谈到天色大明,已是第二天了。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弄巧反拙,中了妖女秋兰反间之计,逼走了铁英奇,万般自悔伤心之下,由乃父祖陪送,投入三苦神尼门下,痛定思痛,性气大变,刻苦用起功来,三苦神尼爱徒心切,及欲把她造成一个顶尖高手,于是想起了南海潮音洞的至交好友止水师太的镇洞之宝阴阳双钰,因该露具有调龙虎,凝真力,助长速成的奇效,所以带了苏梅苓前往潮音洞借阴阳双钰,加快苏梅苓功力的精进。碰巧她们也发现了铁胆金丸等人的鬼祟行为,在三苦神尼指使下,苏梅苓出奇制胜的唬得了“七巧金莲”,想不到因为受了一掌之危,不但得回了英哥哥,而且还因祸得福,功力倍增,用不着再往潮音洞去借助止水师太的阴阳双钰了。铁英奇也把自己所遭遇的事,告诉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当他说起自己祖父和长白老人,心如神尼,无影神风等四人,都成了“万圣宫”的四大堂主时,更是忧心如炽惶惑难安。百灵仙子苏梅苓跟随过幻影神翁,深悉幻影神翁的鬼伎俩,尽量宽慰铁英奇,要他相信四位老人家的品德,绝不会做那厚颜无耻之事。可是铁英奇因亲自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长白老人苏圣北的行为,心中那个疙瘩,总是驱除不去,羞愤之心,毫未消灭。这时,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也走进来,加入了推考。由于“万圣宫”易主之事,发生不久,尚未普遍传入江湖,神尼对于四位老人当了“万圣官”堂主之事,也是无从置喙,不敢妄议。遂笑对神偷吴七道:“这事只有请吴施主多多指教了!”神偷吴七是“万圣宫”易主后,才被玄阴帝君网罗进去的,对于宫中之事,所知也极有限,但却把玄阴帝君的身份来历告诉了他们。同时,也证实了擎天玉柱等四人,确已在“万圣宫”当了堂主。此外,神偷吴七又告诉他们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玄阴帝君派了不少高手分头谋取各大门派及世间的重宝奇珍。用意则不知何在?第二个消息:是玄阴帝君已经公然下令,要把天龙派纳入“万圣宫”旗下。第一个消息,玄阴帝用心莫测,虽觉着可怕,但也无从为力,无法去止住那种狂澜之势。第二消息,才真的使铁英奇惊悸欲绝,如果祖父擎天玉柱居心要将天龙派并入“万圣宫”,自己的处境,便极为尴尬,无从应付了。正当铁英奇焦思苦虑,想不出对策之际,忽然,门外由少林寺僧带进了郭氏母子。母子二人在城内朋友家中躲了一夜,天亮以后,路上行人多了,估量着孙姥姥是胆大包天,也不敢随便向他们下手,这才匆匆赶来。大家听了他们母子的说明,确实赞佩了几句。铁英奇因为心中有事,眉峰紧锁,脸上神情极不开朗。对郭氏母子,也就疏忽了招待。郭大娘女中丈夫,对此没有当作一回事。倒是郭筠小小年纪,自尊心特别强,以为铁英奇故意冷落他们母子,大是生气,扯了乃母一下衣角,道:“妈!铁相公已经得回了大檀丸,孙姥姥等人大约再也不敢在这一带出现了,我们回去吧!”郭大娘道:“如果他们晚上来找我们的麻烦呢?我们怎么办呢?”郭筠正色道:“妈!生死有命,我们能够仰仗人家一辈子么?”郭大娘紧紧握着郭筠的手,想制止他的胡言乱语,那郭筠意气极盛,又叫了一声:“妈!”委屈得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铁英奇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想到郭氏母子对他有了不快。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虽看出了郭氏母子情形有些不对,但想不出,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只有鬼灵精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见郭氏说话时,眼睛老是落在铁英奇身上,便料出郭筠不快的原因,全在铁英奇身上。她也是一个毫无顾忌,心直口快的明朗人,当时清脆的一笑,道:“英哥哥,你得罪了人哩!”铁英奇莫明其妙的一愣道:“什么?”百灵仙子苏梅苓道:“郭小弟生气要走哩!”铁英奇这才会过意来,是自己冷落了他们母子,非常不安的向大娘一拱手道:“在下因心有疑难未决,不是有意冷落贤母子,务请见谅。”郭大娘连忙还礼道:“少侠太客气了,小妇人如何敢当,小儿幼稚,也请少侠不要介怀。”接着,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把铁英奇心中作难之事,向郭氏母子解说一番,郭氏这才自愧的又向铁英奇道歉。算是真的释怀了,马上人又活泼起来,有说有笑,道:“铁叔叔,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好么?”他大胆的自己改了称呼。郭大娘忙喝止道:“筠儿,你懂得了什么?谁要你出什么主意!”郭筠问了一闪大眼睛道:“筠儿只是要向铁叔叔提醒一句话!”郭大娘又要阻止他,却被铁英奇抢先笑道:“赤子之心,最为贵,请大娘让他说了吧!”郭筠道:“妈!你不是常说:明是非,便能安心么?”一顿,又道:“铁叔叔,你明不明是非?”全室为之一愕。蓦地,铁英奇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大家一怔,只听铁英奇神色肃然道:“为造福人群,我铁英奇大义灭亲,在所不计。”显然,他已决定了他要走的路了。三苦神尼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铁少侠大义凛然,贫尼至为敬佩,少不得奉陪少侠前往淮阴一行了。”神偷吴七也是兴冲冲的道:“老偷儿愿充马前小卒!”自然,更少不得百灵仙子苏梅苓。铁英奇以极沉重的心情,谢了他们,便请少林主持方丈代为照料郭氏母子,自己和三苦神尼等人,日夜兼程,奔回淮阴。由于从福建莆田奔淮阴,路途遥远。行程当然非止一日。天龙派归并“万圣宫”之事,在隔建听来,虽是一个奇特的消息。其实,在中原武林中,已是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的大新闻了。旁人正静观这事件的发展!也有人不屑一顾地道:“这就是武林垃圾的归宿!”这个消息传到淮阴“武林第一家”天龙派时,正是天龙群雄为忘我禅师在“万圣宫”成仁,铁英奇跑得不知去向的事,又伤心又恐慌的时候。流言刚刚传到天龙派,那知第二天,“万圣宫”的正式通知和一封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也送到了天龙派。规定他们在五日之内准备好恭迎万圣宫的特使的仪典。今日的天龙派,虽还没有恢复过去的声势和武林地位,但由于流落各方弟子的闻风归来,已是颇有复新气象。忘我禅师的死讯先带给了他们凄风苦雨的沉重心情。“万圣宫”的正式通知,更使刚有新生活泼之气的天龙派,又隐入了悲云惨雾,惶惑不安的境地里。这时,恢复了旧观的天龙派神堂内,聚集了天龙派十代弟子中的六位老人。居中而坐的,是铁英奇的慈母叶秀玲,她因为是掌门人的生母,虽是入门最迟,却被大家尊敬坐了首位。余外的五人,便是辟地手汪镇北,三绝手李镇东,迅雷手关镇西,闪电手胡镇南,五柳先生林茂森。辟地手汪镇北手中拿着“万圣宫”要天龙派并入“万圣宫”,正式通知。叶秀玲手里拿着擎天玉柱铁铮写给她的手谕。他们可以毫不考虑“万圣宫”那份令人恼怒的通知,可是对于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却不得不予重视。擎天玉拄铁铮原是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又是其中五人的直系尊长。他的手谕,在他们的直觉里,只有一句话可以说:“遵从!绝对的遵从!”以一个天龙弟子而言,这是不容许他们丝毫犹豫踌躇的。这时,叶秀玲以颤抖的声音,对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作第三次朗诵了:“字谕秀玲贤媳知悉:余以颓老隐世之身,惊闻本派弟子,近二十年来,饱受各大门派欺凌折辱,疾首痛心,莫此为甚,回忆四十年前余以义胆铁剑,不顾生命,消弭武林浩劫于无形,拯天下苍生于水火,是有今日武林之兴盛气象,彼等不知感恩图报本派于万一,而竟负义凌辱本派若斯,诚为令人扼腕而三叹也。玄阴帝君为余忘年契友,今以济世救人宏旨,抱拯弱扶倾大义,出掌‘万圣宫’,请余出山,就任青龙堂堂主之职,余深感世道炎凉,非奋发图强,无以振我天龙派于既倒,是以乐之助,已就斯职矣。兹以帝君恩宠本派,准余所请,特降殊荣,将本派纳入‘万圣宫’正统,实乃不世机缘,汝其凛凛无违!届时,余亦将亲自前来,主持谢恩宏典,希转告镇北等四人深体余心,预为妥善而为要。翁字某年某月某日。”叶秀玲朗诵过后,大家沉默了片刻。三绝手李镇东长长的一叹,道:“这封手谕,不论语气措词,我总觉得与恩师他老人家平日为人大相径庭,实是令人难以相信这手谕是出于恩师的本意。”叶秀玲也秀眉双蹙道:“就笔迹来说,小妹曾用他老人家二十年前书翰比较,不但笔势完全相同,而且更见苍劲功力,要非他老人家,也写不出这一笔字来。可是!可是!唉!……”迅雷手关镇西大声道:“三师兄,就是你的心眼儿多,想得太远,小弟认为既是恩师他老人家的亲笔手谕,根本没有研究商量的必要,遵行就是!”闪电手胡镇南道:“恩师他老人家既然自己要回来亲自处理,依小弟之见,还是及早遵命准备的好!”辟地手汪镇北问五柳先生林茂森道:“林师兄,你的看法如何?”原来五柳先生林茂森在座中,年龄是最大的。五柳先生林茂森沉吟了一下,道:“单纯从本门弟子身份而言,老掌门的手谕,不容有丝毫不敬或怀疑,但以‘万圣宫’所行所为,和整个武林的祸福而言,我们应有应变的准备,以免上了‘万圣宫’的当,因为天下奇才辈出,不乏假造手笔的高手,我们不得不慎为应付,万一稍有错误,便将失足成恨,难以面见历代祖师于泉下了!”辟地手汪镇北又问叶秀玲道:“师妹之见如何?”叶秀玲掩袖而泣道:“小妹夫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请师兄作主就是!”其实,她其实早已胸有成竹,犯上不敢,从贼不甘的两难之下,有了以死殉夫的打算。三绝手汪镇北听完了大家的意见,凄然惨笑道:“看来我们只有准备一切了!”三绝手李镇东沮丧地叫了一声:“师兄……”辟地手汪镇北不等他说出心中的话,便一摆手道:“你不要说了,愚兄之意已决。”辟地手李镇东苦笑了一声,一脸戚容,望了神堂上的历代祖师神位一眼,一双朗目之中,突然滚下了连串的泪珠。这时,就是以师命为重的闪电手胡镇南和迅雷手关镇西,也中一脸黯然之色。话说“万圣宫”玄阴帝君为使正派武林互相残害,虚张自己的声势,向江湖上宣布武林四大奇人,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人为他座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的堂主。这四位奇人,都是顶天立地的正派人物怎会与玄明帝君沉瀣一气,做那危害人间,遗臭万年之事。玄阴帝君自然也知道要使四位奇人投身“万圣宫”乃是绝无可能之事,所以只好叫幻影神翁以幻影易容奇术,为他早已物色的四位隐世大魔头化装进入“万圣宫”,以四大奇人的身份,在魔子魔孙之前,接任四大堂的堂主。这一招冒名顶替之事,在“万圣宫”中,除了那四个冒名的魔头本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主谋玄阴帝君,助恶的玄阴二女和幻影神翁知悉内情了。假人做坏事,打击了真人的声望,破坏了真人的名誉,必然的结果,自然是四大奇人前往“万圣宫”找他们算帐。所以玄阴帝君下令杀手,就是张网以待,请君入瓮。不过其中有一点,使玄阴帝君不得不多加一层考虑,便是四大奇人之中的擎天玉柱铁铮的生死行踪,他始终没有能调查清楚。这在整个安排之内,不能说不是一个小小的缺陷。他放出流言,要归并天龙派,便是补救这一点的手法。只要擎天玉柱铁铮仍在人间,便不怕不为天龙派的声誉,露面出头。武林之中,只要这四大奇人一倒,禄禄余子尽在他掌握之中了。这一招棋,首先在精神上受到打击的就是天龙派的各代弟子。他们悲愤,彷徨,而痛心的等待命运的宰割,武林人物以师命为重,上面变了节,他们也只有跟着跳火坑了。天龙神堂时原悲忿气氛,被这时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暂时冲淡了。与铁英奇同师的田横,忽然来到神堂外面,禀道:“据火急快讯传报:师祖他老人家已在淮阴城中现身,快要回来了请二师叔示下。”辟地手汪镇北扫视了各师兄弟妹一眼,道:“知道了!速即准备迎接师祖圣驾!”田横应声退了下去,不到半盏熟茶时间,五柳先生林茂森之子林伯轩,气喘吁吁,一头冲了进来。五柳先生林茂森正值心中烦闷,没好气的叱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鲁莽!还不给为父滚出去!”林伯轩被父亲一骂,心中一急,含在口中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三绝手李镇东道:“林师兄,伯轩心急情急,须有要事,不可责骂于他。”五柳先生林茂森哼了一声,道:“有话快说!”林伯轩定了一定神,道:“师祖他老人家,离此已不足一里之地了!”五柳先生林茂森甩手怒道:“为什么不早说!”辟地手汪镇北道:“我们速去迎接他老人家!”率先走出天龙神堂。大家刚刚走到厅外庭院,只见大门口已经走进四个人来。辟地手汪镇北等真没想到擎天玉柱铁铮来得这样快,弄得手足无措的惶悚伏地道:“恭迎恩师圣驾!”擎天玉柱铁铮见了,只在鼻内冷哼了一声,昂首直入大厅之内。天龙弟子迎接之礼不周,惹得擎天王柱铁铮大为震怒,同时也羞得辟地手等人,半天抬不起头来。直到擎天玉柱进入大厅,他们才又自怨自艾的跟入厅内。这时,擎天玉柱铁铮和同来三人,已在大厅上首,并肩落座。一个貌如春花的年轻尼姑坐在上首,其次是两位年纪极大的老人,擎天玉柱铁铮末位相陪。三位客人,除了坐在第二位的,他们认识他是长白老人外,对于其他二人,却是谁也不认识。辟地手汪镇北硬起头皮,率领五位师兄弟妹重新叩见擎天玉柱铁铮。擎天玉柱铁铮这时似是怒气已消,长叹一声,摆手道:“你们快快起来吧!”接着,“唉!”了一声,又道:“为师数十年不回,心里确实记挂你们,所以一起程之后,就急急飞赶,较原来预定的日期,早回来五天,如今见你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语气之间,一片祥和关爱之情,再不提他们迎接不周的事了。辟地手汪镇北等更是一阵激动,把刚才的不愉快,完全抛入九霄云外。擎天玉柱铁铮又吩咐他们叩见了三位贵宾,他们这才知道那年轻尼姑和另一老人竟是知名天下的心如神尼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这三位贵宾,对人们倒是非常客气,丝毫没有架子,也不让他们叩首下去,并对他们复兴天龙派之事,夸奖了一番。接着下去,便是六位长老之外其他天龙弟子,前来依礼叩见擎天玉柱铁铮,擎天玉柱铁铮都好言嘉勉了一番,使人人对他又恢复了由衷的敬爱。繁文缛节过后,铁母叶秀玲又以家属之礼,叩见了擎天玉柱铁铮,一时想起夫死子离,悲从中来,只叫了一声:“公公!……。”便悲泣得说出不话来。擎天玉柱铁铮露出是一脸戚容,抬掌用无形罡气托起叶秀玲,命她一旁坐下,慰道:“秀玲,你不要伤心,听说英儿秀出群伦,功力已是大有进境,等他回来后,为父带他到‘万圣宫’去叩见帝君,只要帝君一发慈悲,便不愁他将来不成天下第一个人!我们天龙派就有出头之日了。”叶秀玲原只是恸夫思子,感情是单纯的,这时一听擎天玉柱铁铮提起“万圣宫”,悲痛之中又多了一份痛心,可是,她乃大家困秀出身,心中纵然把“万圣宫”恨到了极点,也不曾对长辈有所不敬,只有用沉默表示抗议,闷声不响了。同时,也影响了所有的天龙弟子。擎天玉柱铁铮似是看穿了叶秀玲的心事,也从天龙弟子的眼中,看出他们对这一次归并“万圣宫”的大事,只是为师门戒律所限,不敢有所异议,其实并无丝毫诚意可言,他仰天发出一声震天朗笑,笑声一起,先是屋颤窗摇,叶落纷飞,继之,便似有一股极重的压力,压得天龙众弟子人人心惊胆颤,窒息难受。功力之深厚,更出乎大家想像以上。擎天玉柱铁铮微露神功,面容一肃,道:“你们以为为师的功力如何?”天龙弟子都把眼光落在辟地手汪镇北身上,目前只有他,以暂理派务的身份,才有回话的资格。辟地手汪镇北先向三位贵宾微微做礼致了歉,正容道:“弟子不敢妄议尊长,但普天之下,只怕也难有像恩师这般功力深厚之人!”擎天玉柱铁铮哈哈大笑,道:“井蛙之见!井蛙之见!”微微一顿,目扫座上三位贵宾道:“就在座三位老友,便与为师功力不相上下,要说到我们的帝君,更非为师等可以测其万一。”叶秀玲见他处处标榜“万圣宫”,心里实在蹩扭得很,忍不住,说道:“但是!……”却又说不下去。擎天玉柱铁铮朗目转注叶秀玲脸上,接道:“但是中玉是死在‘万圣宫’手下,是不是?”叶秀玲饮泣道:“公公圣明!”擎天玉柱铁铮又是一阵“呵!呵!”朗笑,道:“老夫不是糊涂之人,怎会与仇人结友,你即使不提起这件事,老夫也不能让天龙弟子为此惶惑不安,貌合神离,误解了老夫一片深心。”语音突然一收,目中神光电闪,扫视了全体天龙弟子一眼,道:“各代弟子都在吗?”接着,又道:“如有不在的,把他们一起叫来,为师要把这个大道理,亲口告诉他们。”当下自有人把所有的天龙弟子召来大厅。大厅里骚动一阵,又渐渐平静下来。擎天玉柱铁铮见人数到齐了,便也起座站了起来,手捋项下银发,点头而笑道:“为师首先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中玉之死,并非死在‘万圣宫’手中,而是为友重义,对银衣剑客周子玉,作了一个壮烈的交待,其死也是光荣无比,我们身为天龙弟子之人,尤应引以为荣。此事有英儿和周子玉爱女周婷婷在场,如非有此内在的原因,以英儿的刚烈,岂会一走了之。”天龙弟子听擎天玉柱铁铮这样一说,都觉得不无道理,心中的想法,也就受了一点影响。擎天玉柱铁铮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低声问叶秀玲道:“秀玲,你认为为父的话如何?”叶秀玲幽幽地道:“儿媳不知道!”擎天玉柱铁铮又向大家道:“即使中玉之死,应该归于‘万圣宫’,那也只是幻影神翁的事,与玄阴帝君无关!”语音加重,又道:“如以江湖恩怨来说,玄明帝君反而是我们大大的恩人,他不仅是我们天龙派的大恩人,在说起来,他老人家更是整个武林中的大恩人!山主的高位,降为‘行走’的小职位,并把‘万圣宫’的基业,从幻影神翁手中接收过来,消除了幻影神贫为恶的力量,整顿了罪恶的‘万圣宫’,新成立了一个举世同欣的‘万圣宫’,他老人家不但代我们报了仇,而且,也给整个武林消灭了一场弥天浩劫。”说到后来,擎天玉柱铁铮已是兴奋得有些面红耳赤了。他用神光炯炯的双眼,瞧了瞧神色迷惘的众天龙弟子,又发出一阵震耳笑声,把他们从迷惘中惊醒过来,道:“因为今日的‘万圣宫’,已成了正义先驱,只因创业伊始,不为大家听明了罢了!”回手一指座上三位贵宾道:“要不,神尼和苏简二位老弟会去担任‘万圣宫’的区区堂主么?以他们身望之隆,见识之广,都不惜归附‘万圣宫’,可见‘万圣宫’所行所为,无不正大光明,足为武林造福!才能群贤毕集,共襄盛举!”擎天玉柱铁铮声音一落,伸手左右前后,连连指着:“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功力,可以和神尼等并比!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声望,可以和神尼等并比!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智慧修为,可以和神尼等相较!”语声又高了起来,道:“所以,为师告诉你们,你们不要自作聪明,以蠡测海,坐井评天,辜负了帝君对本派的盛意,所以,为师特为赶回,恳切的开导你们,希望大家有所明白,为我天龙复兴而努力!”这一席话,确然发生了极大的力量。但见天龙弟子的脸上,都有了笑容,纵有极少数的人,依然愁眉不展,那也只是一时想不开,迟早都会释然的。碌碌余子,不是擎天玉柱铁铮所耽心的,他的目光收回,落到叶秀玲脸上,和霭地道:“秀玲,你认为为父的话,有理么?”叶秀玲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儿媳听命公公!”自己没有意见,也就是说她口服心不服。她总觉得公公说话的态度与语气,似乎不像修为功深的人。擎天玉柱铁铮寿眉微蹙,改变了问话顺序,由小而大,先问迅雷手关镇西道:“镇西,你有什么意见!”迅雷手关镇西直性子又加死心眼,一心就只知道有天龙和师父,没口的说道:“只要恩师你老人家吩咐一声,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跟着你老人家走,还有错的么?”擎天玉柱铁铮眉开眼笑,道:“好!好!二十年不看,你倒是处处都有了进步!”擎天柱铁铮的眼睛转到闪电手胡镇南身上,闪电手胡镇南不等擎天玉柱开口,先就恭声道:“恩师在那里,弟子就跟到那里,今后再也不愿离开你老人家一步了。”言罢,竟然流下了两行英雄之泪。擎天玉柱铁铮又嘉奖了他几句,轮到三绝手李镇东了。三绝手李镇东不敢与擎天玉柱铁铮正目相视,低下头去,道:“弟子认为依人篱下,不如独自争雄!不过恩师既然已有决定。弟子秉命而行就是了!”擎天玉柱铁铮“哼!”了一声,怒目瞪了他一眼,转头见到五柳先生林茂森,故作惊讶道:“啊,茂森你也回来了。”五柳先生林茂森躬身道:“弟子身为天龙一派,理应归派效力。”擎天玉柱铁铮道:“你为人老成持重,对为伯刚才的话,见解如何?”五柳先生林茂森恭顺地道:“掌门师叔一代完人,真知自见,弟子钦佩无已,今后本派有托,复兴有望,弟子们也不怕人家欺侮了,弟子自是一意追随,效力到底。”擎天玉柱哈哈笑道:“令尊就是一个明白人,想不到你比令尊更强,可喜!可喜!”语落,最后是辟地手汪镇北了。辟地手汪镇北脸色肃然,细声禀道:“弟子有下情奉禀,请恩师神堂赐见!”擎天玉柱铁铮怔了一怔,道:“你有什么话?这里说不是一样么?”辟地手汪镇北正容道:“弟子请恩师赐准,此话只能在神堂禀告!”正气凛然,似有非请擎天玉柱铁铮恩准不可的气概,三绝手李镇东颜色一变,道:“师兄,……”辟地手汪镇北道:“愚兄自有道理,准备迎接‘万圣宫’来使的事,交给你负责了。”三绝手李镇东从辟地手汪镇北眼中,看出了他坚毅的决心,虽不知有什么话要向恩师禀告,但可想像出,那些话可能不是恩师乐意听的,所以才请恩师进入神堂,单独禀告。他预感到兆头不好,又没有插言的余地,只好一应到“小弟遵命!”擎天玉柱铁铮沉吟了半天,点头道:“好吧!”又同座上三位贵宾告了罪,昂首直入神堂。天龙神堂乃是天龙派供奉历代祖师之地,在天龙派弟子眼中极为神圣,擎天玉柱铁铮进入神堂,既不向祖师致敬,又无恭谨之色,这种态度,看在辟地手汪镇北眼中,更坚定了他想要做的事。辟地手汪镇北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摆在神龙左旁,请擎天玉柱铁铮坐下,他自己却正面朝历代祖师神位跪下,对擎天玉柱坐的方向而言,乃是侧身而跪。擎天玉柱铁铮脸色不愉,冷然而笑。辟地手汪镇北顾不了恩师的脸色,先向祖师位恭恭敬敬的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仍然在向祖师神位,朗声而禀。这在天龙派说来,乃是以徒谏师的神圣大礼。边座的擎天玉柱乃是假冒,如何知道这种天龙派的法度,只道辟地手汪镇北看出了他的毛病,有所举动了。他也是绝世大魔头,对天龙派的弟子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岂能懔怕辟地手汪镇北一人。所以也没有计较辟地手汪镇北不向他正面而跪的失态。他这种容忍,正暗合了擎天玉柱铁铮处此情形下的态度,要不是这样,辟地手汪镇北便会对他生疑了。辟地手汪镇北一开始只是叙述事实,报告大师兄如何以死感动叶秀玲,说动铁英奇归入天龙派,接任掌门人之事,当然是着重开天手魏镇中死事的意义,暗示弟子应有自主独立的精神,为本派所威立基。那知擎天玉柱铁铮听了,无动于衷,只冷漠地“哼!”声,道:“魏镇中不尊重为师意旨,强迫英儿习武,乃是不孝不义之尤,为师认为死有余辜,不值得一谈!”辟地手汪镇北心中有如抱了一块寒冰,全身凉辣辣的,一直冷到了脑门,暗忖道:“恩师真是完全变了!”他不死心地,又把四位师兄弟为了培植铁英奇,身受十年奔波之苦,找来四种天下奇药给铁英奇服食之事说出,希望擎天玉柱因铁英奇一代奇资异质之故,重视自己天龙派的潜力,取消了依人之念。可是,擎天玉柱铁铮又是轻笑一声,道:“英儿不识时务,个性偏激如不严加调教,难成大器,你们妄自使他功力猛进,反而助长了他目空一切的劣根性,不但对他无益,实在就是害了他,你们四人都了犯了扼杀本派英才之罪,令人可恼!可恶!”辟地手汪镇北听,擎天玉柱说的话没一句听得入耳,而且批评得无理又似有理,他们三十年来为天龙派尽的力,都无功有过,愧对祖师了。辟地手汪镇北听得大是气沮,一脑子的道理,满肚子的忠言,竟被打击得信心动摇,也不知从何说起。不由沉吟起来。擎天玉柱铁铮见他久久说不出话来,怒声叱道:“镇北,你把为师请了进来,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辟地手汪镇北惨然泣道:“弟子千言万语,归总一句话,只请恩师看在历代先贤祖师创立本派之不易,息了将本派并‘万圣宫’之念,全心协力辅助英儿,以英儿惊世之才,不难重光本派,再振雄风,共度复兴,尚祈恩师垂察!”他是弟子身份,自是有话说不出口,不过以他的想法,有这些话也足够说动这圣明无比的恩师了。谁知,擎天玉柱铁铮冷然道:“余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辟地手汪镇北猛朝擎天玉柱拜倒哭过:“弟子深受师恩,不能为本派效力!”擎天玉柱铁铮厉声道:“你要怎么?”辟地手汪镇北凄然道:“弟子以死明志,但愿恩师崖勒马!”反手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门外,又有人大声叫道:“秀玲师姑悬梁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