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目前情形来说,要硬闯出去,并非绝不可能之事。烧红了铜墙铁壁,那里经得起他“行健”神功全力一击,不过这样一来,则有使自己一身功力显露太早之弊,从而使幻影神翁提高了对自己的警觉,徒然增加日后除魔的困难。此举不智已极,实非所宜。想来想去,不由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运转‘行健’神功,发出神功三味真火,钻入地下,事后再行脱困,岂不叫那老魔头疑神疑鬼,并收攻心之效。”铁英奇想到就做,“行健”神功一运,三味真火透身发出,人便缓缓向地下陷去,待全身陷入地下之后,又用身边泥土,恢复地面原状,使地上看不出他已藏身于泥山之下。当他刚将头上洞穴填好,正要施展龟息大法,暂时潜伏之时,蓦地,觉得脚下泥土一松,现出了一个小洞。他试行略为用力一压,哗的一声,落下去一块泥土,小洞变成了大洞,他的身子,也从那洞口直落下去。还好,下落未及二丈,便着实落地。铁英奇目运神功,精光陡射,看出自己原来是落在一条隧道之内。这种天助人愿的极运,只乐得铁英奇心花怒放,双袖齐挥,运起神功,将洞顶落下的泥土,尽行送回原处,隧道之内,点土不存,隧道顶上,亦似从来有过洞口,一切都如旧观,没有丝毫痕迹可寻。他检视了一下初运神功完成的动作,大为满意估量了一下出口方向,飞身疾行而去。隧道地势,时高时低,极为不平,要非功力深厚,视黑暗如同白昼,那敢放身飞行。他疾行了一阵,仍未走出隧道,不免心情微现紧张,生怕这条隧道没有出口,那才冤枉也。蓦地,眼睛一花,忽见隧道顶上已有光线射入,他以为前面就是隧道出口,心头狂喜,脚下加劲,身形似箭,速度陡然加快数倍。当他身形刚进入那光亮之处,不由一怔,停下身来。原来那亮光,并非自然天光,乃是从一座大石洞内射出。这里不但不是隧道的出口,而且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洞门上尖下宽成三角形,门里有一座上宽下尖倒三角形大理石雕刻的屏风,刻着一付山水景物图,栩栩欲活,生气勃勃。那光线便从屏风两侧射出,斜照在隧道一壁。不用说,这洞府之内,一定有人。要是平时,铁英奇怎能不好奇而入。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不是说他没有好奇之心,而是心中放不下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百灵仙子苏梅苓,惟恐招惹麻烦,耽误赶回嵩山的行程,是以,只略为驻足停了片刻,脸色一正,扭头转身而回。不过,这次速度倒是慢得多了。这条隧道真长,铁英奇走了不少时间,仍未到达出口,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起来,脚下也就又加快了不少。蓦地,一连串脚步之声,由身后传来。铁英奇戒心立生,身如疾风般,首先奔出了隧道口。原来,那隧道口,是在一株空心古树之内。他抬起头,只见东南方向,红了半边天,幻影神翁放了那大的火,当真是非烧死他不可,想到自己居然脱身,不由得意的一笑。笑意刚露,猛又想起隧道之内,正有人赶来,自己真是太过大意了,于是闪身躲在那空心大树的反面。不一刻,从树身内跳出二人。一个是身穿长袍的白面老人,另一个是一位秋波盈盈,黛眉斜挑的绝色少女,也是青色打扮,素淡之极。二人出现后毫不耽搁,一点足,便向幻影神翁想烧死铁英奇的火场奔驰去。铁英奇只见两个黑影子一闪,就不见了人影,其身法之快,自己也自叹不如,心中不禁有些仲忡的。铁英奇目前实在不能跟踪而去,只好摇头一叹,离开了那株空心古树,奔上自己的路途。途中,由于他掩饰得谨慎,再未发生其它事故,很顺利地便赶回了嵩岳庙。铁英奇心里紧张,也未事先向人打听苏梅苓的病况,三脚二步,直向苏梅苓养病的精舍跑去。当他跑到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前面时,才发觉情形不对。原来那精舍双扉紧闭,门上积了一层灰尘,似已多天未经人打扫了。联想结果,铁英奇的一颗心,有如落到了冰窟里,周身发凉,战栗起来。他在精舍外面叫了一声:“苓妹妹!我回来了!”里面没有丝毫回声,他已失去推门进去的勇气,惨然喃喃自语道:“我……我回来得太迟了!”“铁少侠!你回来并不迟!”他身后转出盘山双怪。铁英奇再也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道:“苓妹妹怎样了,请二位老前辈赐告!”大怪查狴道:“铁少侠不要心焦,苓姑娘仍是好好的,我们一旁慢慢再说罢!”便请铁英奇来到客厅坐下。铁英奇不大相信大怪查狸的话,以他的想法,苏梅苓可能是遭不幸,大怪的话,不过是暂时安他的心罢了,所以人刚坐下,就又急急的道:“苓妹妹现在何处,请二位老前辈有话直讲。”二怪查狻一笑道:“菩姑娘确是好好的,只是铁少侠恐怕见不到她了。”铁英奇俊目为之一直,道:“什么?”大怪查狴道:“苏姑娘的病被一位异人医好了,可是据说,她不愿再与少侠见面了。”铁英奇放下了一半心,较为平和地道:“为什么?”二怪查狻道:“苏姑娘的心事,无人得知,甚至苏老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他老人家只好依着苏姑娘,迁出了嵩岳庙。”铁英奇道:“老前辈可知她们迁往何处?”大怪查狸道:“苏姑娘远离此间的本意,原是要避开少侠你,可是苏老却暗中有话交下,请少侠立刻赶去。”接着便将长白老人的新址告诉了铁英奇。铁英奇迫不及待的,一揖而别。他照着盘山双怪的指点,又费了不少精神,才在嵩山深处,找到了数间茅屋。铁英奇先在屋外发出一声情啸,果然从屋内走出了长白老人。二人相见之下,都有说不出的感慨,铁英奇先不说自己遭遇,便急急询问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近况道:“苏爷爷!苓妹怎样了?”长白者人见铁英奇如此情切,真想将苏梅苓有意相试他的实情点破,却又怕苏梅苓不依不饶,老脸有点发红地道:“她很好,只是经过这一场大难,心灰意懒,看破世情,闹着要出家修行,老夫规劝无效,昨天依然落发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叹声虽长,其实并没有悲戚的真情。铁英奇心烦意乱,自是听不出来。脸上顿时发白,鼻子一酸道:“苏爷爷,苓妹到底为什么要出家呢?”接着,又猜测着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怪我上次没有顾及她的安危,使她受伤那件事呢?不!不!这原是她为天下群雄大义着想而甘愿自我牺牲的,她不会怪我的!”头一偏,又蹙眉道:“莫非她怪我回来得太迟了么?”“不!她应该知道,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呵!”铁英奇自管猜测伤悲,只看得长白老人苏圣北感动欲泣,同时,另外一双隐在暗处的秀目,又何当不是泪水盈盈,几乎要终止她的调皮行为了呢!忽然,铁英奇声色一变道:“苏爷爷,苓妹妹是否就在屋内,我要见她一面!”长白老人一指百数十丈外的一所小尼庵道:“苓儿就在那尼庵之内出家了!”语气一转,又道:“可是她不愿见你,你再去也是枉然。”铁英奇根本没把长白老人的话听进耳中身形晃处,人已出去数十丈之远,几个起落。就停身在那小尼庵之前。长白老人回首向屋内叱道:“苓儿,你这样捉弄英奇,爷爷都跟着你有罪了!”屋内跳出百灵仙子苏梅苓,心软口硬道:“话该!谁叫他心眼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呢!”这一句话,无异夫子之道,道出了苏梅苓的心底事。原来,她不知怎样,也知道了铁英奇对周婷婷的感情,暗地里吃醋,给铁英奇罪受。长白老人直到这时,才知道爱孙安的竟是这份小心眼,不由吹胡子气道:“唉!唉!都是爷爷惯坏你了!”便向那小尼庵纵去。百灵仙子苏梅苓一面追,一面叫道:“爷爷!你要管闲事,苓儿使真不理他了。”长白老人身形一顿,叹道:“孩子,但愿你能适可而止!”百灵仙子一笑道:“爷爷你放心,苓儿知道了!”长白老人这才安慰地一笑,与百灵仙子一起向尼庵蹑步走去。铁英奇在紧闭庵门的庵门外,心焦地扬声道:“苓妹妹!苓妹妹!小弟英奇在庵外求见!”他一连呼了两次,庵内都无人理会。铁英奇情急之下,向前一掌拍在庵门上,以他今日的功力,何等雄厚,那庵门如何经得起他一掌,只听一声大震,那庵门一分而开。庵内发出一声惊呼,人影连闪,现出两个中年尼姑。阻住铁英奇冷然道:“少侠一派掌门之尊,原来竟是无礼之徒!你知道这里乃是尼庵么!”铁英奇原是心急情切,顿使他羞得无地自容,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其中一个女尼姑笑了一声,道:“少侠如果无话可说,就请退出吧!”铁英奇再厚的脸皮,也存身不住,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垫脚倒跃飞出庵外。叹了一口气,回身就走。就在他慢吞吞走出十步不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女尼的呼声,道:“少侠请回,你看是谁出来了!”铁英奇疾转身形,只见庵门口,静静地立着一个清秀的小尼姑,宽大的灰色僧袍,裹在一个娇小的玉体上,使人见了,倍增伤感之情。他踉跄逼进数步,尼姑装扮的假苏梅苓怒目而视,喝声道:“不要走过来!”铁英奇一惊,止住身形,叫了一声:“苓妹妹!”那小尼姑板着面孔道:“少侠请自重,出家人再无世俗称呼!”冰冷的语气,冰冷的态度,使铁英奇一颗燃热的心,骤然为之一寒,气结口张,老半天,才逼出一句:“你……你……”铁英奇悲痛之情,自是不用说,隐身暗处的长白老人,也瞪了身旁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眼,传声责问道:“苓儿,你到底用心何在?为什么教她说出这种无情无意的话来?”百灵仙子苏梅答辩道:“我没有教他说这种话呵!”柳眉一竖,又恨声道:“该死的丫头,我非治她不可!”就要扑身过去,对她的替身,有所行动。被长白老人按住她的肩头道:“苓儿,不可鲁莽,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能不能插身而去,如今之计,只有静以观变,以谋补救,真是,这都是你自作聪明好报应呵。”百灵仙子苏梅苓总算接受了祖父的劝阻,未曾强行出头,可却恨得牙痒痒的,在自己腿上拧了好几下,以消去心头的怨气。长白老人见爱孙这般自责,和霭地传声道:“孩子!你要镇静!千万要镇静!”百灵仙子苏梅苓抬服向那失了控制的替身看去,只见她这时态度大变,完全没有了出家人的庄重,格格一笑道:“英哥哥,你生气了是不是?哈哈!哈哈!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呵!”百灵仙子苏梅苓虽说也是一个任性不拘小节的人,但多少还有点顾忌和分寸,绝不会荒唐到这种程度。铁英奇被弄得啼笑皆非,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暗中的苏梅苓真是气得连骂:“无耻!无耻!真无耻!”小尼姑真会变,笑过之后,又变回冰冷的面孔,道:“你不要高兴,我并不是你心中的苏梅苓,她早就死了!”铁英奇仰天长叹道:“苓妹妹你不要故意作态,我也不想知道你恨我的原因,纵有解释,也是多余,你既自认是死了。小兄弟只好把你过去的影子,永远藏在内心的深处,现在小兄弟要告辞了!”转身挥泪而行。那苏梅苓的替身小尼姑,娇喝一声道:“站住!你再看看我到底是谁?”语毕,回手一抹脸,但见她花容瞬变。换了一付娇秀带煞的面孔,哪里还是什么百灵仙子苏梅苓。就是暗中的苏梅苓和长白老人,也被这意外的意外,惊得一怔,想不到她竟是易了容才貌似苏梅苓的。由此可知,她既化装应征前来,身后必有极大的阴谋。他们还在思虑间,而事情的变化,却快得出奇。只见铁英奇一步逼到那小尼姑面前,大声道:“你……到底是准?为什么要冒充苓妹妹来捉弄我?”那小尼姑道:“老实告诉你,你的苓妹妹重伤不治而死之后,苏老爷子怕你死要面子,以身相殉,来安排了这个场合请我代替苓姑娘和你决绝的,我不看你将来被人骂作无情无义之人,甘冒极大的危……”啪!啪!啪!三段疾劲的枯枝,向那小尼姑“玄极”、“七坎”、“期门”三大要穴射到。接着一条人影,从树后冲出,吼声道:“英儿不要听她信口开河,所说的没有半句真话!”铁英奇一听是长白老人的口音,头也不回,“浮光掠影”一错步,便走出了数丈之远,闷声不响如飘风般疾驰而去。长白老人凌空一个大转身,向铁英奇追去,同时吩咐苏梅苓道:“苓儿?不要放走了这小妖女,要解释英儿的误会,非留住她不可!”苏梅苓其实不要长白老人吩咐,早就扑向那小尼姑了。原来,长白老人发出的三段枯枝,因所用力道甚小,不但没有伤到那小尼姑,反而被小尼姑回手一掌,击得向苏梅苓射去,逼得苏梅苓拧腰错步忙了半天才勉强躲过。这时,她的火气那还用再说,口里骂道:“该死的丫头,你真是不想活了!”双掌翻飞,齐向那小尼姑身上逼去。苏梅菩一身家传绝学,功力之高。已是小辈人物的佼佼者,因为恨极那小尼姑,出手毫不留情。罩住了那小尼姑七大死穴。那小尼姑不避不让,静立如山,绷着秀脸道:“你真不知进退么?”灰色袍袖一摆,发出一道无形劲气,逼得苏梅警前冲的身子,退了二步。苏梅苓何等气性之人,明知那小尼姑功力高过自己,也顾不得了,娇体再拧,挫腰进步,招出“闭目羞花”,用足了十成真力,带起一轮掌风,又向那小尼姑胸前“七坎”大穴推去。小尼姑面罩寒霜,冷声道:“你就是想死,目前也不是你死的时候,你乖乖的等你爷爷回来吧!”骈指如戟,身形化作一道灰线,穿过苏梅苓的掌风,一指向苏梅苓的“肩井”穴上点过来。苏梅菩脚下莲步互错,娇躯连闪让了四个方位,仍是没能让开那小尼姑的一指,还是被点中。苏梅苓天生宁折不屈的性格,身子被制,动弹不得,口中却是气呼呼的骂道:“你有种便放开姑奶奶,与你拼一个死活!”小尼姑望着苏梅苓恨恨的道:“本宫为了帮你演戏,牺牲了一头美好的青丝,想起来,实在恨你不过,非打你两个耳光出出气不可。”“劈拍!劈拍!”在苏梅苓一左一右两边脸上,各印了五条指印。同时,还顺手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想骂都骂不出声,只气得苏梅苓双目尽赤,无可奈何。那小尼姑打过苏梅苓,又指着她的鼻子哼声道:“明人不做暗事,本宫就是万圣宫的宫主,念你也曾在万圣宫混过几天,饶过你这一回,你如要报仇,本宫在万圣宫等着!”一阵娇笑,带着那小尼姑的身形,隐入后山不见了。原来,那小尼姑便是幻影神翁找来代替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万圣宫”宫主。她因精于逢迎,善承意旨,甚为幻影神翁所喜爱,不但尽传所学,而且,还替她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以后来居上,功力竟比苏梅苓高出不少。幻影神翁这次派她易容混到苏梅苓身侧,原是下的一着闲棋,想不到所收获的却大出想象之外,这也是苏梅苓聪明自误所致。且说长白老人以十二成功力紧追铁英奇不舍,虽然没有马上追上,心里确是笃定的很,铁英奇纵是天纵之才,谅也不可能超过他。那知,他追了一阵,铁英奇见他紧追不舍,忽然脚下加劲,一条身子便成了一道蓝烟,便不见踪影。长白老人停步发了一阵呆,说不出心头的滋味,只好败兴而回。及见苏梅苓又吃了人家的亏把她解穴后便决心要把她好好造就一番,当天就把她送到一位异人之处深造去了。苏梅苓痛定思痛,也是性气大变,刻苦用功不提。话说,铁英奇甩脱了长白老人后,独个来到一处人迹罕到的绝谷,露天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思前后想的,作了三天三夜的思过工夫。把一身所负的责任和应尽的义务,通盘检讨分析了一番。最后作了一个决定:苏梅苓因他之过而死,在他而言,自是义不独生,而且,更坚定了身殉的决心。只是在一身责任未了的目前,实在有死不得的苦衷。于是,他自誓缓死三年,要在这三年之内,尽其所能的,完成以下的各事:一、取回自他手中失去的群英图。二、他放走过幻影神翁一次,他要把幻影神翁仍然制服,交给指摘他的人处置,以全信誉。三、复兴天龙派,重振天龙声威。三年一过,即使事与愿违,他也要为自己了断了。三年时间,要复兴天龙派谈何容易,铁英奇有见及此,他需要的是,一天当作两天用,一切事情的进行,只有“快!快!快!”他再无犹豫,第一个目标,是巫山望霞峰的“万圣宫”心念一决之后,连与无影神风简金祥相会之约都顾不得了,当时单人独剑,径往巫山望霞峰“万圣宫”赶去。他抱着哀兵必胜的心理,一路之上,毫不掩饰行踪,完全是光明正大,明张旗鼓的气势。他这种作法,传到幻影神翁耳中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替身,也正将大有收获的消息送到了“万圣宫”。幻影神翁真没有想到,那场大火,竟未将铁英奇烧死,心悸之余。毒计又起,突然下令,在巫山望霞峰“万圣宫”前,搭了一座高达三丈的“迎宾彩牌”,张网以待地等候铁英奇的来临,沿途也就没有派人偷袭暗算。虽说铁英奇巧得了“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行健”神功心法,成就之高已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就因为人家对他的武功想象不到,所以,人家对他的前往“万圣宫”只是钦佩他的勇气和壮举,并未对这件事,存有多大希望。最多是笑一笑,称赞两句:“英雄本色,勇气可嘉!”当然,这是指那些不了解他和不关心他的人而言。另外,却不知更有多少人,为了铁英奇这一壮举急白了头发,跑断了大腿。其中,有一个特别的人,他有一千个理由,赶在铁英奇前面,抢先进入巫山望霞峰“万圣宫”。他僧衣飘飘,步履如飞,行云流水般,轻车熟路的避过幻影神翁的伏潜暗卡,现身在“万圣宫”彩牌高搭的前门广场上。他的出现,有如从天而降,“万圣宫”前分两行站立的十八个青衣短装壮汉,就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是从那一个方向出现的。他对那十八个站门大汉,视若无睹地飘然进了大门。而那十八个大汉,竟如泥塑木雕一般,无人阻挡于他。门内也有块小空地,他居中而立,朗声发话道:“小僧忘我,出来请幻影神翁说话!”声音清越,直透重门,传入幻影神翁耳中。话声才落,从右侧厢走出两个青衣俊秀少年,一纵身就并肩站在忘我禅师面前。不要看他们长相颇为文秀,但出口的语气,却是横蛮狂妄之极,左边的那一位,秀目一翻道:“本宫僧道无缘,和尚快给少爷滚出去!”忘我禅师合掌当胸道:“少侠真要本僧出去,难道不怕贵山主见罪么?”右边的一个少年吼道:“和尚你算是什么人物,山主他老人家怎会接待你?……”语音未了,台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道:“左右二童,不得无礼!”接着一个娇小玲珑的绿衣人影,从宫内射出,落身忘我禅师之前,一摆手向那两个俊秀少年厉声道:“你们二人还不与我退下!”那两个俊秀少年似是怕极了绿衣少女,恭声应了一声:“是!”肃然退入厢房不见。那绿衣少女这才向忘我禅师一幅道:“山主有请禅师佛驾。”幻影神翁并未出迎,所谓“有请”自是请忘我禅师进入宫内,多少带有一点传见的意味。忘我禅师乃是出家之人,倒不在意幻影神翁的狂妄,一笑道:“姑娘先请!”忘我禅师在绿衣少女身后,进入“万圣宫”正殿,抬眼只见幻影神翁高居上座,目中无人地面对忘我禅师的进入,连身子都没挪一下只冷冷的道:“和尚,你找本神翁何事?”幻影神翁原已查出忘我禅师曾在这望霞峰北面,救过一次铁英奇的性命,因为忘我禅师能解开他的“七煞指”力,早把忘我禅师列入有数对手之一,要不,他根本就不会接见。至于,忘我禅师到底何许人也,他并不详知。忘我禅师气色平和地道:“久闻神翁‘七煞玄阴神功’妙绝人寰,小僧特来请教一二!”幻影神翁真想不道这个和尚,对他倒是知道得不少,不免心中微吃一惊,但脸上神色却是依然不变地冷冷道:“和尚,你既知道‘七煞玄阴神功’,谅也知道它的厉害,你自信你那点本事,足与老夫对抗么?”忘我禅师笑容依旧地道:“小僧欲以‘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请教神翁绝学,至于是否足与神翁对抗,小僧并未作此推测。”幻影神翁一怔道:“你是天龙派的!”忘我禅师原是有为而来,也无须对幻影神翁故作神秘,实言道:“小僧俗家姓铁名中玉,神翁谅不陌生吧!”蓝衣子都铁中王乃是武林中的慧星,行道江湖为时虽暂,但他四射的光芒,却为武林人物所共观,声名之着,不下于任何一代掌门之人。所谓:“人名树影”,当时大殿之上,便起了一阵惊讶之声。就是幻影神翁也微显失态的愕了一愕,但他极会做作,旋即借着一阵哈哈大笑,掩饰住自己的张惶,道:“原来是当年蓝衣子都铁大侠,老夫倒是失敬了。”话说得客气,并未真的给忘我禅师以应有的招待,仍让忘我禅师独立殿中,他却高居上座,自狂自大。忘我禅师急着要在铁英奇来到之前与幻影神翁动手,了却自己的心愿,所以毫不把幻影神翁的不礼貌放在心上。只道:“不知神翁可愿赐教?”幻影神翁老奸巨猾,脸上换了一付笑容道:“好说!好说!”话未尽意,说了等于没说,一双魔眼射到右侧的一个瘦长黑脸老头身上,没有说一个字,但那老头已干笑一声向忘我禅师道:“神翁何等身份之人,岂屑与一个野和尚动手,老夫张不才何妨指教于你一手绝学。”语气之太,真可气死人。忘我禅师打量了那黑瘦老头一眼,道:“阴风鬼手张大侠盛名久着,小僧有讨教的机会,敢不应命。”站在殿中央的身子,缓缓升起三尺,又缓缓的空中转了一个身,凌空飘出殿外,落在门前广场之上。说动作,简单到了极点,但却震得大殿之上,人人色变,叹为观止。要知轻身功夫,虽不在于闪电身手,象这种既凌空又缓慢的动作,才是轻功中的上乘。殿中一般黑道好手,也是一时之选,观状之下,焉得不惊。尤其,阴风鬼手张不才就凉了半截,自知与忘我禅师差得太远,途不敢施展轻功,只用普通纵跳身法,跟出殿外。忘我禅师自是看出了幻影神翁的用心,似是无心和自己动手,要以手下之人的生命来拖垮自己。此举与他来的目的,大是不利,当时心中也有一个计较。要知,蓝衣子都铁中玉当年乃是一个豪气干云的侠士,如今虽做了和尚,二十年来都为维护周婷婷母女而烦心,其实极少精研佛学,渗透禅门妙谛,是以豪情如昔,没有一般清修之士的出世思想。自然更不会逆来顺受,作那无价值的牺牲。所以不愿在殿内动手,要找机会,直接和幻影神翁一拼。他引出了明风鬼手张不才,自然也引出幻影神翁和他的一干手下。幻影神翁人多势众,随时都可以置忘我禅师于死地,故毫不把忘我禅师放在心上,也没有防到忘我禅师另有计较。忘我禅师和阴风鬼手张不才动手之前,先看清了各人关系位置,然后,便不再作客套,说了一声:“请!”接着双眼盯注阴风鬼手张不才脸上不动,他安心要一招之下,击败阴风鬼手张不才,趁大家惊愕之际,扑向幻影神翁。阴风鬼手张不才也是平日作恶多端,才在这种情形之下遇上了忘我禅师,他刚说了一句:“有请了!”左臂一探,鬼爪尚未完全递出,便觉腕脉一麻,一条手臂,已完全落到了忘我禅师手中。阴风鬼手张不才还击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忘我禅师单臂一伦,把他向幻影神翁身上扔去。同时,忘我禅师更以“如影随形”身法,跟着扑向幻影神翁。阴风鬼手张不才的身子在前,忘我禅师的身子在后,由于他身法太快,别人只觉场中不见了忘我禅师,却不知道他随在阴风鬼手张不才之后。幻影神翁虽看出了忘我禅师跟在阴风鬼手张不才身后扑来,却不知忘我禅师的用心何在?所以,他只好先挥出一掌,把阴风鬼手张不才打出数丈之外,死于地上。然后,错身闪开正面,望着忘我禅师阴笑道:“你真要找老夫动手吗?”忘我禅师落身在幻影神翁这种绝世高手面前来说,旁人是无法插身其间的。当然,幻影神翁也不能当着一干属下面前,稍有示弱,而不与忘我禅师动手了。忘我禅师不再客气,“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尽其所能的提足十成,神色一凛道:“神翁如果自认不敌,小僧放手就是!”幻影神翁被忘我禅师一语扣住,哈哈大笑道:“禅师是一片诚心,老夫指教他几手就是!”随即向众属下一挥手道:“你们退出五丈之外,老夫指教你几手就是!”随即向手下人叮嘱,静心观战,如果有人擅行出手干扰,以死罪论。他为顾及自身不伤颜面,不得不大方起来。自然,他自认可以胜过忘我禅师,也是原因之一。幻影神翁又对忘我禅师道:“禅师擅用何种兵刃?”忘我禅师一抬手道:“小僧就是这双手掌。”幻影神翁道:“我们内力相拼,还是招术上分高下?”忘我禅师道:“各用其极,各显其能。”从这语气,忘我禅师皆亡的用心,已是显露无余。幻影神翁目空一切之人,在这个时间,也不禁浓眉皱了皱,道:“老夫与禅师有深仇大恨?”忘我禅师正色道:“为武林除大害,何须有仇有恨!”幻影神贫志在武林大业,当然不愿和忘我禅师亡命死拼,不论胜败如何,对他来说,都是不智之事,眼光四溜,谋求转移忘我禅师目标之道。可是忘我禅师拼死而来,那容幻影神翁另生花样,他也怕夜长梦多,白费了自己的心思,这时也顾不了什么礼数,举手推出一掌,道:“小僧占先了!”他轻按虚推无风无息,众人看不出什么厉害,幻影神翁却是暗吃一惊,为保存实力,竟不与硬拚,闪身让开正锋,探爪向忘我禅师肩头扑去。他无心以内力相拚,要在武学招术上和忘我禅师一见高下。象这种打法,纵是百数十招,也无伤中元之力气,且极易调息复原,仍有足够的本钱,以应付铁英奇的来临。忘我禅师被逼得双掌一分,只好以天龙掌法对敌。两人多以快招相搏,眨眼已是五十招开外,忘我禅师手法忽然一变,竖掌如刀,用闪电般的手法,一连攻出九掌。这九掌委实奥妙难测,九掌相连,泛起了满天掌影,罩住幻影神翁全身三十六大主穴,只要他微一疏神,任何一个掌影,都是致他于死命。幻影神翁也确有一手,只见他身形在掌影中一阵急旋,泛出数十张面孔,一连闪开了忘我禅师八掌。只是最后一掌,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和忘我禅师硬碰硬的实对了一下。忘我禅师退了两步,因为步度较大约有五尺左右。幻影神翁也退了两步,但只退了四尺五寸。五寸之差,已经显出幻影神翁多占了一分胜算。但是,由于忘我禅师抱有必死的决心,在气势上,反而百是威猛慑人。这等绝顶高手,以招术相搏,身手之快,自非笔墨所能形容,更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看清楚。大家只觉二团人影,微微一分,又滚到了一团,谁也没有看出二人便对了一掌。幻影神翁和忘我禅师又已打得难解难分,人影莫辩。由于他们的拳风掌力,在斗场的四周,激起了一股旋转不已的气流,顿把四周围观之人,逼开数丈。这时,峰下射起一道红色讯号,表示铁英奇上山来了。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讯号,所有的视线,完全被场中的一团滚来滚去的人影吸引住了。铁英奇如飞的身形,直射而至。一眼看到场中相斗的人影,一颗心跳得快要跳出口腔来。以铁英奇今天的成就,那有看不出场中相斗的惊险程度。幻影神翁虽无拼命之心,但却被忘我禅师舍死忘生的打法,逼得非以真力相拚不可。这样拚斗下去,无论谁胜谁败,其结果,败者不用说,就是胜者一方,也一定是够惨的。何况在铁英奇法眼之下,看出忘我禅师在功力和招术上,都较幻影神翁稍逊些许。这一些许,在绝顶高手相搏中,实足以决定整个的命运。当然,铁英奇并没有看出忘我禅师内有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一团人影,蓦地又是一分。他们又硬对了一掌,各自退了三步。铁英奇掠身插入二人之间,道:“且慢……”忘我禅师没让铁英奇把话说下去,单袖一挥,向铁英奇击去,同时厉声道:“退开!你要插手,便是忤逆不孝!”铁英奇悲号一声,借着忘我禅师的袖风,倒飞退出。幻影神翁和忘我禅师又打在一起。铁英奇被忘我禅师一袖震开时,已看出乃父的眼神坚毅中带着无比的关爱之色,他这时心中的难过,便更不用说了。他知道,自己纵是甘冒忤逆不孝的骂名,也无法解决问题。他更了解他插手后的后果,一定是等于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因为忘我禅师一定不会原谅他,而自绝而死。这是天龙派的门风,更是铁家的家风。铁英奇体内流着铁家的血液,身上穿着天龙派的服饰,如果他异地而处,他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和作法。他这时的心情,有似万箭穿心,而仍然吊着一口气,求死不能,求活不得,便觉得眼前一黑,急得身子向后倒去。“英弟弟!”一支雪白的玉手,扶住了铁英奇,周婷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身旁了。就在铁英奇微一失神之际,场中连续发出两声闷响,人影突地一分,一左一右的倒地不起。原来,忘我禅师一看铁英奇已来到了“万圣宫”,速战速决之心益切,进不顾自身危险,以一招只有五成劲力的“金龙抖甲”露出一个破绽,让幻影神翁一掌切在他肩骨上,打得他发出第一声闷响。幻影神翁一招击中忘我禅师,心头自是一喜,不免第二招出手稍慢,那知忘我禅师注足十二成真力的右掌,从一个极难的角度,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实实的击在幻影神翁背心之上。这是连续发出的第二声闷响。忘我禅师以俱亡的决心,挤着自己先挨一掌,却把幻影神翁也打成了重伤,可说已如所愿。铁英奇在他们二人受伤倒地的同时,惊叫声中,顿足扑出。周婷婷也是叫了一声,“铁伯伯!”跟纵而至。铁英奇俯身一按忘我禅师心口,吁了吁长气道:“爸!你的生命不妨!”忘我禅师脸上绽出一丝苦笑道:“我先要知道幻影神翁的结果?”铁英奇转身一探幻影神翁脉息,道:“幻影神翁纵能不死,一身功力已去十之五六,不足为害武林了。”忘我禅师一眼见到周婷婷,招手叫她们走近身边,道:“你们要好好的在一起!”铁英奇一听口气不对,顿感兆头不好,刚叫一声:“爸爸!你……不……”忘我禅师已惨然一笑,道:“子玉兄,小弟来得太迟了!”接着又叫了一声:“孩子,你们好自为之!”接着,头一垂,自断心脉而死。铁英奇伏尸痛哭,竟不顾人单势孤,正身处众敌之中的情势。周婷婷悲痛之余,为了铁英奇的安全,却不敢稍有大意,长剑出靶,当胸平持,含悲待敌。这时“万圣官”群魔,一见两败俱伤,鼓噪声中,把铁英奇和周婷婷二人,团团围住。却未立即向他们进攻。四个青衣美婢,把幻影神翁抬入宫内。铁英奇哀了一阵,突的长身而起,红面赤日,貌似疯狂,双袖齐挥,大吼道:“你们给本座滚了开去!”他愤怒已极,心智失常,竟把“行健神功”,施展到极点,只见一阵旋风,从他立脚之处,四向狂卷开去,把“万圣宫”围的四周的一干魔众,象秋风扫落叶般,冲冲跌跌地退出数丈之远。他这一发怒扬威,震得四下鸦雀无声,连大地都象是死去了。就在这时,由大门外,蓦地飞进三条人影。其中之一,便是潜伏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做过她的替身,现在的“万圣宫”宫主。另外二人,也与铁英奇有过一面之缘。那便是铁英奇火烧不死,从地下隧道脱险后,所见的青袍白面老人和那位黛眉斜桃的绝色美女。“万圣宫”宫主的现身,广场上暴出一阵杂乱的声音道:“好了!宫主回来了,我们安静下来,待命行事!”“万圣宫”宫主翠袖一摆,道:“这里用不着你们,统统给本宫回到殿中去,本宫等会儿有话向你们宣布。”群魔中有人扬声道:“山主负了重伤,公主不可放走他们!”“万圣宫”宫主玉面一寒叱道:“谁要你们多嘴!还不快退!”一时之间,群魔纷纷退去,只有八个年迈苍老的老人,不听“万圣宫”宫主的吩咐,冗立未动,同时脸上都有着不服的神情。“万圣宫”宫主见了,只冷笑了两声,也没理睬他们,莲步栅珊。柳腰款摆的走到铁英奇的面前,瞄了周婷婷一眼,轻轻一叹。道:“百灵仙子苏梅苓算是白死了!”周婷婷因为不知道铁英奇有誓殉苏梅苓之事,听了不禁莫明其妙的一楞,秋波转到铁英奇脸上,只见铁英奇的眼光,竟是不敢正视那“万圣宫”宫主,而且神态间也显得极为局促不安,正感奇怪之际,只听那“万圣宫”宫主又一脸怜惜之色道:“我真替你可怜,生成了克父克妻命。”旋即脸色一正,道:“本宫今天不为难你,你走吧!是英雄?是狗熊?大家等着瞧你的!”“万圣宫”宫主真有那好心放走铁英奇么?不!她是震于铁英奇刚才显露的功力,没有完全致胜的把握,是以采取心理战术,要把铁英奇活生生逼上死路。刚才,她说的几句话,在别人听来,也许不会觉得其份量之重,足以致死任何一位男子大丈夫。但,听在铁英奇耳中,真比马上杀了他都要难过。明明是骂他:“上无以对师父,下无以对朋友,你还什么颜面活着,还是干脆的死了吧!”语落千斤,铁英奇那能承受得起,当时羞得无地自容,默默无言的双手抱起忘我禅师尸体,也没招呼周婷婷一声,便顿足疾驰而去。周婷婷正回味万圣宫宫主话中深意,慢得一慢,铁英奇已奔出十数丈之外了。她慌忙叫了一声:“英弟弟,等一等我!”人如飞絮,急飘追去。周婷婷追随心如神尼深造以来,为时虽暂,但由于蓝衣子都铁中玉历年为她搜得洗髓代毛体质的奇药相助,和心如神尼的偏爱,一身功力,突飞猛进,连任督二脉都打通了。要知任督二脉一通,在练武的人来说,等于进入了上乘境界,跨进玄而化之的大门,也就是说,功夫一深,便可练成不死之身了。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知名之士,虽毕生勤修,都无法打通任督二脉之易了。所以,她身如飘风,恍眼便追到了大门口。这时,正应一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俗话,周婷婷的身形快,是有自其观的事,可是,还有更快的人影,后发先至,挡住了周婷婷。他就是和“万圣宫”宫主同时现身的那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白面老人。周婷婷追人要紧,谁阻在她面前,谁就是她的敌人,既是敌人,就没有客气的,双掌一推,击出一股掌风道:“让开!”身形去势不停,跟着掌风真冲过去。在她的想法,当然认为自己任督二脉皆通后的掌力,不难把那白面老人震开。那知她的掌撞到白面老人身上,一阵回旋,忽的反折而回,震得她自己去势一顿不算,而且,还把她退回了三步。周婷婷讶然失色,眼看要闯过这一关,势比登天还难,正眨着眼睛打主意,那白面老人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慢走!本帝君有事相托!”既是有事相托,自是没有留难之意,周婷婷怕惹恼了他,只好奈住性子道:“什么事?”那自称帝君的白面老人道:“姑娘你是心如神尼的什么人?”周婷婷心惊那白面老人目光之锐利,仅在她身形一动之间,便看出了她的武功路数,当时不敢支唔,据实道:“她老人便是家师。”那白面老人干笑了一声道:“好!好!好!你回去对令师说,‘万官圣’礼聘她为朱雀堂堂主,命她三月之内前来报到就职。”口气简直大得吓人。周婷婷不由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那白面老人竟不生气,用手抛出一段寸长枯骨,道:“这是本帝君的信物,令师见了自然知道,你去吧!”也不见他抬手势,周婷婷只觉从地面上,涌起一股劲气,把她凌空劲气一震,便把她这个任督皆通的不凡高手向上弹了出去。那白面老人送走周婷婷,鬼魅似的,只见青光闪一闪,便站在那八个违命的老人面前,脸色冰冷地道:“你们每人断去一条手臂,以儆效尤。”那八个老人,乃是幻影神翁礼聘而来的天南八怪,各人一身怪异武功,功力之高,也只略逊幻影神翁,在“万圣宫”,是幻影神翁以下最有身份地位的人。“万圣宫”宫主平日总是尊称他们一声“老前辈”,刚才,他们便因“万圣宫”宫主,据傲态度,激起了反感,有心给她难看的。他们那里知道,这个“万圣宫”宫主的大反常态,乃是抱了粗大腿之故。那八个人何尝没有看出青衣白面人挡阻周婷婷时,所显露的一手绝世轻功,足证他的功力,较幻影神翁又是高得太多了。可是人的脸,树的皮,他们又有什么台阶,可以退步哩!何况,他们还有一套八人连环合击之术,以他们八人的功力加在一起,自信普天之人,应无不败之人。所以,当白面老人的话一出口,八怪之首的金面叟黄星,便翻着白眼珠,嘿嘿而笑,道:“尊驾大言不惭,也得亮亮身份才对!”白面老人掏出一段枯骨,托在掌中道:“凭这个,够不够!”八怪刚才没有看清,这回看清,心头之火,顿时象遇到了万载寒冰,冷到了底。二怪银头叟赵明,传声征求大家的意见道:“他可能是假的!”其他七人一脸愁苦,神色上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看法。白面老人凌厉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时间不多了!”大怪金面黄星应声道:“兄弟们!我们认命了!”“啪!”的一声,用右掌先坎断了自己左臂,反手点住血道,牙齿一裂,硬忍着没有哼出声来。接着下去,是七声同样的轻响,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血淋淋的手臂。白面老人颜色不变地道:“算你们识相,下不为例!”反身向“万圣宫”大殿之内走去,也没有招呼那天南八怪。那天南八怪却驯得象绵羊般,个个垂首跟在他后面,大家都不敢出一声。当然这样情形,其余的人都已看得清清楚楚。连天南八怪都不敢稍作反抗,谁敢不乖乖的听命,是以整个“万圣宫”,谁也不敢吁一口大气,生怕招惹了那白面老人。白面老人进入大殿,原先的“万圣宫”它主,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于殿中央放好,恭敬的请那白面老人坐下,然后不言不语的,和跟白面老同来的那少女,并排站在白面老人身后。白面老人并不告诉大家,他是谁,便吩咐道:“把黄三绝抬过来!”四美婢立即把幻影神翁抬了出来。白面老人回头对跟他同来的少女道:“春儿,为师今天要当面考较你了!”语气竟是非常的和气,这话虽然不是对大家说,大家却都因为温和的语气,轻松了不少。那名叫春儿的少女,闪身过来,一掌贴在幻影神翁丹田上秀眉一飞道:“人死不了,功力还可以保持六成。”她对幻影神翁功力诊断的结果,比铁英奇似是高了两成,这不是铁英奇的医道不如她,而是因为幻影神翁的武功路数,和她同源,比较明了之故。白面老人短捷地道:“你动手吧!”那名叫春儿的少女,先盘膝调息一阵,然后面对幻影神翁而立,凝神喝了一声:“疾”双手一扣,从十指尖端,射出十条白线,凌空连番点了幻影神翁全身各大主要穴道。最奇怪的是,她点过幻影神翁的正面后,幻影神翁竟会在无知无觉之间,自动将身翻转过来。点完背后穴道,那少女扬掌向幻影神翁当胸一掌,打得幻影神翁在地上打了九个转身,然后跳而起,竟是完全好了。幻影神翁伤势霍然而愈,定神一看,只见替他医伤的人,竟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绝色少女,正想说两句感谢的话,那少女朝他一挥手道:“快先叩谢帝君!”幻影神翁因背里面外,没有见到后面四平八稳的坐着一个白面老人,这时,经那少女一提示,转身过来,一眼见了那白面老人那种南面而王的气派,心里就有一些不大愿意。姑不论那白面老人是什么身份,自己的伤,虽然也是他们医好的,但将身坐在他“万圣宫”老山主宝座之上,显然犯了江湖上喧宾夺主的大忌。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再一眼看到由他新创造的“万圣官”宫主,竟是非常恭顺的站在那白面老人身后,对他露出一付不屑的轻笑,更使他怒火中烧,把他一片感谢之心,烧得一干而尽。他原就不是一个知道感恩图报的人,心中有了不快,尤其在他“万圣宫”重地之内,那能不摆足山主的架子,气势一扬,吩咐道:“来人,给这二位来宾,另外看座。”要是往常,接着应是执事人员大应一声:“诺!”然后照他的意思,立即做好。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天南八怪就是大家的榜样,在没有明白那白面老人的意向前,谁也不敢接他的腔,自然,更没有人为他做事了。幻影神翁天生的歪种,自有其机警应变之才,他已体会到,“万圣宫”已是什么样的情况了。他不再是“万圣宫”的主人,他的基业已被白面老人鹊巢鸩占了。他以求助的眼光,向他自认为心腹的死党面上扫去,先和他对目的就是天南八怪。大怪金面叟向他摇了一摇头,一脸莫可奈何的神色。他却不死心的扫遍了全殿,只见大家的脸色,都是死板板的,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心想:“这次真的完了!”接着,他又纠正自己道:“不对,老夫岂是俯首认命的人,他们纵然不帮助于我,该也不敢与我作对,我只要制住这白面老人,‘万圣宫’岂不还是我的。”想着,想着,一对残眉,不觉自然而然的扬了一扬。那白面老人好深的城府,竟不打扰幻影神翁的胡思乱想,这时才冷然沉声道:“黄三绝,见了本帝君为何不知礼数?”他好像是有意挑起幻影神翁的火气似的。幻影神翁的残眉又是一扬,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本神翁不在乎人家批评我忘恩负义,我到想先称称你凭什么如此自高自大?竟敢在本神翁头上动上!”白面老人哼声道:“你倒想得天真!”扭头向“万圣宫”宫主道:“你用他教你的功夫,一招之内,把他制倒。”“万圣宫”宫主应了一声:“遵命!”走到幻影神翁面前,不屑地道:“黄三绝你先出手!”幻影神翁见了她这种态度,气得眼睛泛白,吼道:“秋兰!你敢!”万圣宫宫主冷然道:“秋兰岂是你叫的!看掌!”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幻影神翁怒极回了一掌,同时阴笑道:“你是找死!”“死”字只说了一半,只觉秋兰的掌劲重如山岳,把他打得当场退了三步。幻影神翁不知受伤之后,一身功夫只剩了六成左右,是以犹抱了极大的希望,夺回自己的基业,这一对掌,他才全明白了人家看不起他的原因,他的一身功夫,在这大殿之内,大约只够得上是第三等人物了。他一念未了,但觉全身一麻,已被秋兰进步一指,点住了穴道,不能再动分毫。秋兰制住幻影神翁,盈盈走回白面老人背后站好。白面老人这才陶出一段枯骨,向整个大殿一扫,沉声道:“老夫玄阴帝君!”话一顿,眼睛又向全殿一转。只见全殿之人,都被他“玄阴帝君”四个字,吓得战栗不止,害怕已极。尤其,当面的幻影神翁也是一脸惊讶敬仰之色。白面老人大是得意,哈哈朗笑道:“从今天起,老夫便是万圣宫的主人,与各位共为武林大业而努力!”这句话,表明了他的目的,也承认了殿中之人的共事关系。这些人,那里有几个好东西,跟上了幻影神翁已是意得志满,如今成了玄阴帝君的部下,岂有不吓昏了头之理?一阵欢呼之声,哄堂爆炸开来,震得整个大殿摇晃了好半天。玄阴帝君一抬手,连破空之声都没有,就解开了幻影神翁的穴道,静静的等待幻影神翁的反应。幻影神翁其实在玄阴帝君说话之时,早就打定了自己的主意,像他这种小人,当然惜命重于借名,所打的主意,自然只有“投降!”二字。他极善观风辩色,他更知道玄阴帝君不言不语的解开他的穴道,是他生与死的最后关头。他怕玄阴帝君疑心他心意不诚,穴道一解,立即用极快的动作,就地一跪,满面诚挚之色,说道:“黄三绝,请帝君恩准效力。”玄阴帝君道:“你不恨我么?”幻影神翁黄三绝惶惊地道:“属下艺出‘七煞玄阴真经’,创立‘万圣宫’,只是想为玄阴扬眉吐气,帝君乃是玄阴门中的至尊,说起来,乃是属下的尊长,属下得亲教益,便是天大的造化,帝君如有所使,属下万死不辞。”暗中转过话去,攀起关系来。玄阴帝君挥手命幻影神翁站立一旁。幻影神翁一付恭顺样子,谢了又谢,才半侧着脸,畏畏缩缩的站至一旁。昔日威风,丝毫不在。玄阴帝君望着幻影神翁,态度一变,和悦的一笑,道:“三绝,你的‘七煞玄阴真经’可是在四十年前大巴山一座绝谷里的青石上拾到的?”说话的口气,竟是亲切得很。幻影神翁惊讶得瞪大双目道:“你……你老人家……怎……”吞吞吐吐,说了半天,都没有把话说全,他那意思人家却完全明白了。玄阴帝君道:“那是本帝君有意思成全你的!”这话不由幻影神翁不相信,因为他巧得“七煞玄阴真经”的时候,并无第二人在旁,自己也从未向人提起过。何况,这“七煞玄阴真经”原来就是玄阴门中的绝学,玄阴帝君提起此事,莫非……幻影神翁念头一转,自以为猜透了玄阴帝君的随意,打蛇随棍子上,扑地跪倒,叫了一声:“恩师!弟子……”玄阴帝君摆手道:“你不能算是本帝君的弟子,‘七煞玄阴真经’在本门中不是道统真传,只能算是本门中的旁支。”幻影神翁听得从脑门冒出一股冷气。失望到了极点。那知玄阴帝君又给他一点“甜头”道:“本帝君姑且成全你到底,特降殊恩,准你尊称春梅秋兰二女一声师姑吧!”话一说完,双睛电射,注定幻影神翁面上。大有要他马上向二人见礼之意。幻影神翁城府深得很。脸皮也厚得很,当着全殿过去的属下,竟脸皮都不红一红,好像生成了是春梅秋兰二女的师侄似的,处之泰然地向二女大礼相见道:“小侄叩见二位师姑,以后尚望二位师姑不时赐教!”春梅倒无所谓,反正过去不认识幻影神翁,当师姑就当师姑吧,大大方方的受了一礼。只有那秋兰,原曾当过幻影神翁的徒弟,她再大方再脸厚,也比不上幻影神翁,竟窘得大是不好意思。玄阴帝君哈哈一笑道:“秋儿,你奉命行事,并非真的与他有师徒关系,这人师姑当之无愧!”幻影神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自己的基业,早就在人家计算中了,可是他面上不敢现出丝毫颜色来,反而顺着玄阴帝君的口气道:“帝君之言甚是,请恕小侄不知之罪。”玄阴帝君又告诉幻影神翁道:“本帝君原有意培植你为本门扬眉吐气,那知你年纪虽大,却是粗心大意,太使本帝君失望,而不得不自行出山。”幻影神翁更明白自己这半生都落在人家手中,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只好暗中叹了一口气。玄阴帝君话头一转,向大家道:“‘万圣宫’自今日起,不再有山主与宫主的存在,自本帝君以下,设玄阴二女,再下,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以下为分堂,分堂以下为小堂,其他无执事人等,统以宫友相称。”他眼光落在天南八怪身上,天南八怪患得患失之心立起,都希望能够当上一份堂主或副堂主之职。谁知玄阴帝君的分派是:他们八人仍隶属幻影神翁黄三绝名下,算是传递消息,通风报信的“行走”。而幻影神翁也只不过是二女之下的直属“行走”分堂分堂主。至于其他的名称职务,统由玄阴二女量才起用。当然幻影神翁过去的老人,没有一人够资格当上分堂主的,这是万圣宫将来细部分派的事,暂且不提。玄阴帝君指定幻影神翁当了直属“行走”分堂堂主后,便取出三段枯骨,向幻影神翁传令道:“黄三绝立即离山,以本帝君的白骨令,传示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分任‘青龙’、‘白虎’、‘玄武’三堂堂主,限三日之内前来报到就职。”幻影神翁黄三绝除了知道长白老人现在嵩山嵩岳庙外,对于擎天玉柱铁铮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二人的生死存亡都在存疑之中,更不用说找寻他们了,受命之后,不禁面现犹豫之色。玄阴帝君弹指射出两道白光,落到幻影神翁手中,道:“汝速行无误!”幻影神翁知道那两个纸团中,必然另有指示,便不再停留,飞身而去。玄阴帝君这占据“万圣宫”,江湖上的形势,又成了正消邪长之势。把一个铁英奇磨练得更是光芒四射,照耀武林。一提起铁英奇,笔者便无心再对万圣宫多作叙述,我们还是来跟着茁壮中的铁英奇看吧!且说铁英奇被秋兰一张利嘴说成了天下不孝不义的冷血动物,只觉眼冒金星,无地自容,那里还有心情和人家对阵撕杀。双手托起忘我禅师的死体,一口气,奔出了百数十里外,直到跑得累了,才稍泄心头的痛苦。他这时将忘我禅师的尸体轻放在一株撑天古松之下,自己则眩目伴尸而跪。他悲不可抑,想着乃父的死,也不知想了多久时候,他忽然向忘我师的尸体拜了三拜,道:“孩儿知道你老人家的心意了,你老人家自周伯伯含恨离去之后,便早有全义殉死之念,只是为了周妹妹与孩儿,致使你老人家如苦含辛的多受了二十年的蚀心之苦。”他说到周妹妹,心中一动,默默久之,才又接下去道:“你老人家因有殉义之念,护子之心,所以你老人家才有今天与幻影神翁同归于尽之举,兼为天下武林除去一个大害,义胆仁心,叫孩儿好不敬仰!”又拜了三拜,可是脸上却有了坚毅的表情,又道:“您老人家重义一生,一定有与周伯伯为伴的心愿,孩儿这就上路,送你老人家前往就是!”他又拜了三拜,这才将忘我禅师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暂时安放,又用大石块堵住了洞口,以兔野兽进入伤了遗体。然后,就附近城中买了一具上好棺木,雇了一辆大车,自己又换了孝服,回到忘我禅师存尸之处,诸事办好待要起程之际,铁英奇忽然失声叫了起来。赶大车的原是一个头戴大盘草帽的小老头子,胆子原就不大,听了铁英奇的惊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道:“公子何事惊慌?”铁英奇讪讪地道:“我不知道路走法!”真的,周子玉葬在那里呢?不但铁英奇不知道,恐怕周氏母女也忘了打听,但各位读友一定知道有一个人知道周子玉的埋骨之地,可是铁英奇并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以一时没有了主张。赶车的人不知就里,只觉是这个公子实在荒唐,连回家的道路都不知道,还出个什么门,当时忍着笑道:“小老儿跑遍天下,只要公子说出贵处地名,一切有我哩!”铁英奇道:“我不知道!”当然他这个不知道,是指的不知道周子玉的墓地何在。但那赶车的小老头怎猜得出铁英奇的心事,想到这位公子真是不可救药,一时忍俊不住,失口而笑。他笑声出口,忽又一惊而止。暗中骂了一声:“老糊涂,人家送丧之事,怎可随便发笑。”幸好,铁英奇满脑子哀苦,置万物于心外,根本没注意赶车的失了态,只苦思着一筹莫展。那赶车的定了一定神,见铁英奇仍然没有主张,叹声道:“嘴上没毛,做事不牢,小老儿有一个主张,不知公子愿不愿听?”铁英奇一惊而醒道:“请老夫指教!”赶车小老头指着前面道:“转过前面拗口,有一座普渡寺,因地处荒僻,香火冷落,寺内偏殿,便成了停柩之处,公子若是一时打不定主意,何不暂时将灵柩寄存寺内,日后再来搬运,岂不甚好?”铁英奇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依那小老头的话,将灵柩送到普渡寺存放起来。这普渡寺过去想必也有一段香火兴盛的日子,现在虽然颓败没落,但佛家的饰物,仍然留有极高华的陈迹。此寺占地极大,寺房也多。但全寺如今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所以许多房屋都是灰结尘封,无人照料,任其腐蚀下去。铁英奇神沮气苦,脑中的问题,又多又难,凄然不可终日,遂就暂时借住在普渡寺中,略作息养。其实,真要分析起来,他在友死父亡的哀痛心情之下,感慨人生如梦,碌碌江湖,多少有了一点“消沉”的心理。寺内,老和尚慈祥,小和尚稚气,说他们有佛气倒不如说他们有人气。相处两天下来,彼此便似有了数十年交情的老朋友。这天晚上,铁英奇已决定了第二天一早离开了。真想不到,仅只住了两天的寺院,在他心中竟产生了依恋之情,甚至静不下心来打座调息。象一身功力到了他这种火候的人,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委实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推门走出室外,就在寺院四周散起步来。看看月已西斜,三更早过,铁英奇的心情,渐趋平伏,正欲回房之际,忽然看见寺内飞出一条小小的人影,不用说,就是那小和尚。铁英奇藏身暗处,看着那小和尚在普渡院四周,打了两个圈,似是搜查附近有无江湖人物隐藏。铁英奇要非功力高绝,也几乎被他发现行踪。最后,小和尚以流星赶月手法,向空中击出两块小石子,后石撞前石,发出一声脆响。接着便见老和尚从寺内飞身出来。二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小和尚又跑出数丈之外,守望四周。老和尚又在寺院四周,搜查起来。铁英奇见他们如此谨慎,大是奇怪,不知他们的目的何在?这时,老和尚回到寺前,在第四级石级,从右算起的第三块麻石上,左掌一按,那方石块,翅起了尺高,他伸手在石下摸了一摸,提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呼唤了小和尚一声,联袂向东疾驰而去。铁英奇对这老小两个和尚,有着出乎寻常的好感,这片刻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大是起疑,便隐身追了下去,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名堂。那老和尚功力极高,左手携着小和尚,飞行速度,仍是极为惊人。不过,在铁英奇相形之下,他又差得太多了。两个和尚飞奔了一阵,前面已是长江在望。二人直赶江边,向江心一只高悬黄灯的孤舟,甩手打出一块石子。那石子力道力行极巧,先落在船蓬上,然后一滑,又击中了船桅,发出来的声音,便是两响。这,大约就是他们的联络的暗号吧!果然,那船上黄灯忽然一闪,变成了红灯。小和尚紧张地道:“船上有警!”老和尚面色凝重,将怀中小包交给小和尚收好,吩咐小和尚守在江边等候,同时留话道:“为师如果身遭不测,你便速回寺中,请那借宿的铁相公作主就是。”小和尚狐疑道:“他帮得了忙么?”老和尚手抚小和尚秃头道:“铁相公真人不露相,足有帮忙的能力。”小和尚又道:“如果他不愿帮忙哩!”老和尚道:“不会的,那相公虽是隐忧重重,但那天赋的侠义热情,直透华盛,只要你向他据实相告,他必然会拔刀相助。你千万相信他就是!”铁英奇在暗中见那老和尚这般看重他,知己之感,油然而生,但觉胸腹间热血沸腾,决心要伸手管这件事了。小和尚声音有些咽呜地道:“师父!我们何不现在就回请那铁相公来!”老和尚语气一凛道:“为师行道江湖数十年,几曾求过人家,你难道不知道么?”小和尚反驳道:“既然这样,师父为什么又要徒儿去求他?”老和尚道:“那是老夫身后之事,你小小年纪,怎能与为师相比。”小和尚大是不服,道:“师门的志气,那分大小,徒儿誓不求人!”老和尚先是听得一愕,继之,道了一声:“好!好!好!”注视了那小和尚半天,一叹道:“你不愧是我佛心阎王的弟子!只恨为师没有时间调教你了!”随手递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小和尚道:“这是本门武功秘笈,望你好自为之。”显然,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看得铁英奇鼻头酸酸的。老和尚双袖一挥,身化“大鹏展翅”,竟不带一点风声,落身江面之上踏波而去。小和尚痴痴的望着老和尚纵身上了船,才隐起身来。蓦地,船上传出一声穿云裂石的笑声,道:“原来是你这佛心阎王从中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