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戚玄龄做得确实厉害,恁远的距离,开口就考较两位掌门的气功。两位掌门虽是领袖天下武林,说实在的,他们也算得是武林中难得一见高手,只是还及不上戚玄龄这种修为了功深的前辈隐世奇人?来人开口说了话,自己身为主人,如不答话,未免于理不合;要答吗,则自己没有这份传音人密之类功夫的能耐,如果抖直嗓子大叫,相隔二十多丈,传了过去,恐怕要语音不清,惹人笑话!觉智上人显得有点踌躇,老脸红喷喷的向灵修道长望了一眼,赧然的又慈目一瞬,向柳剑雄投来一个告急的眼色。柳剑雄心思灵巧,苦笑了一下,忖道:“我虽习得绝世禅功,但‘导音飞韵’一类工夫,只是早先几年,师伯祖将诀要传授过,自己从习成禅功已来,还未试过……”事不由人,他强提一口真气,叩关冲穴,将丹田之气转得滚圆,然后按照师伯祖所传口诀,用导音飞韵的方法,回答天山神君。身旁目注着他的十几位高手,但见他唇儿颤动了几下,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稍顷,只闻天山神君传音说道:“老和尚的达摩禅功已到炉火纯青,老朽今天得见高人,真不虚此行了。”话落,撒开步子,慢腾腾的踱着方步向寺门走来。说是慢,其势真还快,一移步就丈许远,瞬息即已来近。一众和尚与狂道、银龙及萧锦虹,看三人甫一现身又复顿停,两位掌门的窘态,柳剑雄的颤唇,齐皆看得大惑不解。原来适才柳剑雄运聚了大罗金刚禅功,学着觉智上人的嗓调,用导音飞韵的独门手法,代替觉智上人向天山神君致了一篇欢迎辞。才算暂时将戚玄龄的狂焰压下了一点。天山神君走来,觉智上人连忙与灵修道长双双步下台阶,迎上前去。双方相距尚在丈外,就也停了下来。觉智上人慈眉一扬,笑说道:“寒寺有幸,神君宠临,少室增辉。”天山神君哈哈一声冷笑道:“好说!好说!老和尚,你这话说得有点不该,少室峰高插九霄,你不看它已笼上了一层愁云惨雾吗?”语气不但冷傲,而且满含讥诮。觉智上人霜眉一掀,十合答道:“中岳乃名山胜境,果如神君所说,缭绕峰顶的是愁云惨雾,那真是要大煞风景了!”戚玄龄“嘿嘿”两声冷笑,笑声才起,淡影一闪,不知什么时候,神君面前已跪了一人,接着狂道一个飞步,也纵将出去,与地下之人跪了个并肩。“晚辈朱纯飞、柳剑雄叩候前辈金安。”想是柳剑雄怕神君与觉智上人说僵,且又知神君是冲着“黄鹤三雄”而来,不愿使少林与天山之间结上仇怨,登时一扯狂道,点足错步,快似风旋的拜倒神君前面。戚玄龄虽是一代宗师,但他哪见过这般快疾身法,以自己的一身超卓能耐,就是未看出来人家如何纵落身前,不由己的退了三步,愕然的愣视着身前跪着的二人。他毕竟有点惊诧,连两位掌门都觉得事情有点偶然。戚玄龄看了身前的两人,不由怒气腾霄,冷冷的笑的说道:“什么黄鹤三雄,我那凤儿正是害在你们两个东西手上。”说此,面色凝霜,又厉声喝道:“我那凤儿现在何处?快说!”狂道知道神君生性冷僻,不可理喻,一带身侧的柳剑雄,跃起身,环眼暴睁,乱发一阵抖摇,冷哼道:“要不看在我二弟份上,谁向你磕头,不叫你声戚老怪,已经算是对你分外客气了!你不要倚老卖老,人家都怕你,哼!我们黄鹤三雄,自问行为磊落,从未落人话杯,行事一本侠义……”戚玄龄切齿的怒哼了一声:“住嘴,”又接说道:“我问你我凤儿在何处?你给我扯上篇鸟帐,朱纯飞,你的口舌竟是这般刻薄,老夫若不念你是个后生小辈,早就赏你一掌,不将你啃草的当面大牙扇落才怪!”朱纯飞抖嗓一声狂笑,说道:“我最恨你说话倚老卖老,你不要自认为在穷山恶谷中待了几十年,便夜郎自大的认为普天下无敌手,其实,哼!何消我朱纯飞出手,就凭你们天山那点现世东西,你只要胜得过我三弟,朱纯飞自动的把门牙拔下来双手捧上。”天山神君气得牛喘,脸色变成铁青。怒哼了一声,转头一扫前面的柳剑雄,心中嘀咕,暗自心惊。柳剑雄气定神闲的岸然卓立,下盘沉稳,嘴角微笑,不愧一代高手的气度。戚玄龄真不敢贸然的答应下来,他虽具一身超凡武学,但柳剑雄近日的名头确实大得唬人,力创三丑,逐走四异,若非是负绝世奇学,那得够!他想了一阵,心中犹豫,真怕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临到晚年,将一生英名送在一个后生手上,才有点冤。他不愧是聪明人,确是一块具有气候的老姜,不理狂道的话,双眼神光陡射,怒睑觉智上人一眼,低喝道:“觉智,你这是迎客之道?”狂道似看透神君的心事,不侍他话说守,又哈哈一阵冲霄狂笑道:“姓戚的,你找的是我们黄鹤三雄,不要牵涉到人家少林门去……”神君气得有点发抖,沉声低叱道:“不错,老夫找的确是你们二人,只是罪魁首的人名属少林,老朽现下当问问觉智。”一面说,一面指了下身前岸的柳剑雄。柳剑雄知道大哥心思,如果将今天的局面扯成门派之争,正不知今后武林中又要多出少事故来?他俊目一转,有了主意,向戚玄龄躬身一个长揖,恭禀道:“门有长老,派有掌门,‘黄鹤三雄’之事,有我大哥做主,晚辈纵有得罪我二姐之处,自有我大哥做主。如晚辈行事有违武林道义,及触犯门规戒律之处,掌门自会给晚辈适当的惩处。请老前辈看在晚辈与我二姐八拜之情的份上,祈请明察,勿将晚辈之事牵入门户之内,否则,晚辈获罪不轻,在老前辈来说,同道之中,均会赞誉前辈宏德大量。”神君轻点了下头,沉声喝道:“依你说,小子!该怎么办?”柳剑雄双手一揖,躬身答道:“前辈明鉴,由我大哥去寻我二姐,等寻到她后,柬请三位掌门主持公道……”神君怒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小子你强词夺理,老夫只要你们立刻将玉凤交出来,待老夫问她受了你们甚么气,然后再收拾你们两人。”柳剑雄双手一揖到地,说道:“请老前辈宽限数日,晚辈便是踏遍天涯,也要将我二姐寻到……”神君大声叱道:“老夫做事向来干脆,最恨拖泥带水,玉凤之事你别拖,这笔帐压到最后再说,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既是与玉凤有八拜之情,为甚在孟津渡要折辱他两个师兄?”柳剑雄急叫了一声:“老前辈。”讷讷半天,接说不下去。神君冷哼了一声,暴怒的瞪了柳剑雄一眼。朱纯飞哈哈一阵狂笑,一指神君两侧倚立的双怪,不屑的说道:“枉你是你一派宗师,行事不先查清楚,你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逼得我三弟……”神君大叱一声道:“住嘴!”转头一看气死神判,气死神判一脸死灰,连头都抬不起来。戚玄龄不愧是一代宗师,再怪诞,也觉得身份要紧,不愿落人话柄,登时扫了狂道与柳剑雄一眼道:“这两件事留待老夫查明之后,再找你们两人算帐,老夫行事向来有个成例,遇事绝不空手而回,今天幸会,风闻少林奇学再现尘寰,老朽想瞻仰一番。”觉智上人笑说道:“神君太客气了!本门技艺,怎及得上天山的‘万灵金阙剑法’!依老衲看,神君请勿太客气,瞻仰一语,更愧不敢当,如要印证武学,第三次百年论剑瞬息即至,到那时必不会使神君失望。”这一阵,由得狂道与柳剑雄,剑拔弩张的同戚玄龄斗了半天嘴,不但两位掌门一声不吭,便是连柳彤都不动声色,宛如漠不关心的作壁上观。此中有个缘故,狂道一口将事搅在头上,谁都明白,今天的事,绝不能牵入门户之争,是以任由两人以“黄鹤三雄”的家务去敷衍神君。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场的人全都明白,戚玄龄名列“三奇”,一身武学,玄奥得莫测高深,便是两位掌门,也不敢贸然出手,有把握接得下来。但谁都明白,今天能接得下神君的人,柳剑雄差强能勉力一试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是以吵了半天,全都三缄其口,默不作声。现在不同了!戚玄龄矢口不提玉凤的事,转变话题到少林绝技头上去!觉智上人身为一派掌门,不能不再吭声了。且说上人话一落,戚玄龄冷涩的一笑,说道:“时隔几十年,老朽二次出山,今天碰巧遇上了这么多高人,教我空手而回,岂不抱憾终生。”柳剑雄一见事情将近了结,神君虽是横生枝节,要瞻仰少林绝学,见掌门与天山神君搭上了,正好趁机退身,一扯狂道,双双跃回。谁知柳剑雄才一跃落柳彤身侧,觉智上人向他飘来一眼,匆忙间,他不明了掌门眼色中含义,遂点头向掌门笑了一下。觉智上人上人遂朗声向天山神君答道:“神君今天亲临赐教,觉智荣幸之至,不知神君想在哪门工夫上指教?”上人知道小师叔习成了盖世神功,心怒神君闯山,有意请小师叔出场,发动绝世祥功,令戚玄龄丢个人,煞煞他的傲气,使他不敢轻视少林。戚玄龄冷笑道:“天下武术,气功一道,公推贵派执其牛耳,老朽不惴愚昧,想讨教一下贵派失传了数百年的大罗金刚禅功。”柳剑雄讶然的看了觉智上人一眼,心中暗道了声:“糟!”忖道:“是祸是福,是祸躲不脱,弄了半天,又回到自已头上来!”觉智上人目注他笑了笑,事到如今,他只好轻点了下头,表示硬着头皮的接受。柳剑雄、狂道,连灵修道长,全都暗中着急,觉智上人向神君笑说道:“神君太客气了!天山的‘玄阴罡气’,同道中谁不推崇,本门之大罗金刚禅功,怎敢与神君闻名武林的奇技争辉,既是吩咐下来,老衲只好请我柳师叔向神君讨教两手。”戚玄龄冷笑道:“长话短说,你就别再客气,我们立刻就开始印证吧!”觉智上人慈眉一耸,笑答道:“神君真是爽快。”转身向柳剑雄合十顶礼道:“偏劳师叔!”柳剑雄淡笑着答道:“柳剑雄敬遵掌门谕旨。”话落,一步跃出,落在距戚玄龄身前五步,抱拳一拱,说道:“晚辈托本门历代祖师之福,虽然侥幸得学失传武学,但自愧愚鲁,仅悟通十之一二,怎敢在前辈面前献丑!”戚玄龄冷傲的说道:“不来那些俗套,各尽所能,胜的一方,自然代表本门的气功,是否高出对方,小子!你就尽情施为吧!”柳剑雄听得心中凛,忖道:“这老人真不好缠!这番竞赛,竟然说出关连到门派间荣辱的话。我真悔不该……”猛的思及这种想法太也懦弱可耻,不由朗声叫了个好字,接说道:“请老前辈示下,晚辈怎生讨教。”天山神君浓眉一轩,说道:“气功之道,最重意随心动,到大乘之境时,可以意克敌,伤人于无形,老夫自信无此能耐,但气功如达小乘之境时,能刚柔随心。老夫有个不成玩艺的比赛方法,第一场,想看看你的硬功,第二场,想看看你的柔功,第三场,与你斗斗内劲。”柳剑雄聪慧绝顶,一掀剑眉,笑答道:“请老前辈说出怎样比法,晚辈一准候教。”天山神君,一代奇人,修为精湛,经验老到,柳剑雄轻轻的一口答应下来,登时把个柳彤急得五内翻腾,暗中跌足叫苦。狂道与萧锦虹何尝不也是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同意柳剑雄的话。不同意又怎行?戚玄龄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第一场,相烦大和尚去找两根茶杯粗细的精钢禅杖来,要一般的尺寸。”觉智上人回手一摆,一位高僧转身如飞的奔人山门内,片刻工夫,肩上扛着两根禅杖,如飞奔来,向两人之间轻轻一放,躬身行过礼告退。天山神君戚玄龄一指地下两根一般粗的精钢禅杖,说道:“我们两人,各拿一根,两手握着禅杖两端,默运本门气功,将禅杖扳弯,杖头杖尾相触,同时动作,看谁先做到,谁就胜第一场。”神君话甫落,四围起了阵惊噫声!连狂道都伸了下舌头。柳剑雄笑盈盈的一指地下两根禅杖,说道:“请老前辈随意拿一根。”神君哼了一下,说道:“小子,禅杖都一样……”柳剑雄知道他的意思,以他的辈分,自不便出手先拿,也就不再谦让,弯腰拈定靠近自己身前的一根。柳剑雄两手拈了拈,颇感沉甸甸的十分坠手,心下也有点暗惊。神君弯腰拿起另一根,转头将两位掌门扫了一下,说道:“烦二位替我们推荐个发令的人。”觉智上人一指刘银龙,说道:“刘施主足可胜任,戚兄意下如何?”神君点了下头。银龙一步跨了出来,往两人侧边一站,目注两人一眼,然后轻声说道:“请两位准备好,我数三声,两位就开始行功。”神君笑说道:“好主意。”刘银龙见两人已将禅杖平握两手,轻声说道:“准备。”两人同时吸了口气,一般的凸胸凹腹,刘银龙然后接连数了三声。第三声一落,两人同时运劲,但听一阵“嘞嘞”声响,两根茶杯般精精钢禅杖,渐由直变成弓,倾顷之间,杖头杖尾相触,变成两个粗大铁环。两人同时吁了一声,登时场外响起了一阵掌声及喝采声。柳彤两只拳心沁出了一阵冷汗,狂道举起破袖,将额角的冷汗撩了一下,敢情两人适才全替柳剑雄捏上了一把汗。天山神君冷笑了一下,说道:“这一场谁都没有输,小子你确有两下。”柳剑雄苦笑了一下,谦逊道:“惹非您老人家有意相让,晚辈必定是个输数。”神君冷冷一哼,但柳剑雄第一阵未输,心下大定,拱手笑道:“请你老人家明示第二阵如何赐教?”戚玄龄一指山门外两根天斗旗杆,说道:“小子,这一阵要花点心血,我们各人从自己头上抽出一根发丝,将自己吊在天斗角上,遥空互劈对方三掌,看谁的发丝先断,谁就输第二阵。”柳剑雄听得凉意上涌,心中冷颤了一下,场外之人均伸了下舌头,便是连两位掌门都听得大吃一惊,须知以一根发丝之力,将自己吊上半空,已是件骇人听闻的事,再又虚空运劲,施出上乘功夫,向五丈外之对手劈空推去,更是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柳剑雄虽是有点心胆骇栗,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得咬紧牙关,替师门一争光彩。稍微惊愕之后,遂朗声答道:“晚辈敬候前辈赐教。”戚玄龄嘿嘿两声冷笑,转头向觉智上人道:“老和尚,相烦我弄两颗铁钉来。”上人向后一摆手,早有一位高僧飞身人寺,片刻工夫拿出一包两寸长铁钉,还有一把钉锤。向掌门上人面前一站,这一下,真把两位掌门给难住了,天斗高达四丈,要在上面钉两颗钉子,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沿旗杆攀上去,但此法今天行不通,那样做,未免显得少林派太脓包了,另一个方法,便是耸身纵上去,攀住天斗边沿,再打钉子,但在场之人,有这份身手的,除了自己两人之外,两派弟子中,只有柳剑雄有此功力,自己两人身为掌门,势不能以掌门之尊,亲自出马去做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柳剑雄更不能自己去打钉子。两位掌门面面相观,均是一脸赧色。柳彤不得已一步跃落掌门上人身前,向师尊及上人笑了一下,拱手一拜,然后自那位高僧手中接过钉子,转头向神君笑说道:“天斗年代久远,难免朽腐,柳彤有点不放心,要越俎代疱的想先察看一下,不知戚前辈是不是会嫌晚辈多事?”神君冷笑一下,淡淡的说道:“谁上去都是一样,反正把钉子钉牢就算数。”柳彤双手一拱,说道:“晚辈放肆了。”灵修道长慈目瞪得大大的,注定自己的得意高弟,心中多少有点疑惑,谁知事情竟然令他大大的吃惊了一下,爱徒柳彤,已点足一纵,破空猛拔四丈,一手攀住天斗边沿,一手将斗角摸了一下,然后捡了块坚硬之处,打了一颗钉子,人木一寸,又试着摇动了一下,觉得满意,方飘身落地。他向灵修道长微笑了一下,移步走向第二根天斗旗杆下面,二次腾身,如法泡制,将另一颗钉子钉牢,方飘身纵落。灵修一脸疑诧,直愣定一双慈目看着柳彤。他怎知爱徒已得师兄及徒孙叩开任督二脉,今非昔比,别说才四丈,便是五六丈,也难不倒他。柳彤这份身手,在场的人都暗中大吃一惊,戚玄龄更是暗中嘀咕,忖道:“柳彤己如此身手,看来灵修及灵真两个牛鼻子更是功通玄奥,不可轻视了。”他瞿然的转头向灵修道长望了望。“老前辈,”柳剑雄一声将他惊醒,转脸“哦”的一声,望着柳剑雄,柳剑雄接说道:“钉子已经钉牢,晚辈恭候您老人家赐教。”天山神君“唉”的轻叹了一声,顿敛傲态,点了下头,低应了个“好”字,伸手往头上一捞,抽出一根三尺长的霜白发丝,执定发尖,打了个活结。柳剑雄依样葫芦的也将一根发丝,在法端打了个活结。天山神君回目一瞥柳剑雄,默声不响,信步朝右面那根旗杆走去。驻足旗杆旁侧,仰脸看了杆顶一下,一手执定那根头发,向柳剑雄说道:“老夫先上:”话落,踊身上拔,快到天斗角端时,突的身形一慢,执定发丝的手轻向钉子上一搭,将发丝的结套在钉上,然后一松手身形虚飘飘的往下一落,身形已被发丝虚空高悬四丈!谁都不信是那根发丝的力量能支持着他的庞然躯体。柳剑雄伸了下舌头,心中一阵“噗噗”腾跳,他没有试过,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份能耐,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得挺胸一试,登时一手执着发圈,仰头看准天斗位置。然后双足一点,一式“潜龙升在”,猛拔三丈,接着身形一换,“玉龙盘空”,慢腾腾的又向上升起,怪事迭出,只见一松手,那根发丝更是作怪,有若灵蛇,突的笔直向上,生像是长了眼睛,那个活结,自然的向钉上套去。这一下,不但立在场中之人惊愕得呆愣愣的,便是连狂傲得不可一世的天山神君戚玄龄,亦咋舌不已,暗中叫了声苦。心忖道:“这小子果如武林传言,武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柳剑雄舒舒泰泰的一如神君,虚飘的悬空挂在靠左那旗杆的天斗下,儒衫飘拂,有如临风玉树,神采不凡。神君暗中喝了声采,又是羡慕,更是嫉妒的向他看了两眼。柳剑雄微微一笑,拱手向神君作礼道:“老前辈,我们何时开始过招。”戚玄龄柔声答道:“就是现在吧!”柳剑雄知道神君是武林前辈,决不肯先行出手,也就不客气的说道:“那么晚辈要放肆了。”话落,扬掌轻轻一推,一股柔和微风朝五丈外悬空的天山神君吹去。神君知他存心相让,登时出声喝道:“小子,你别存相让之心,你如果不尽全力,一样的要输。”话落,双掌一击,一股大力劲力兜头盖脸的向柳剑雄刮到。柳剑雄感到劲风压体,登时右拳一划,使出神拳潜劲,用了个卸字诀,将那股狂大掌力向侧一引,同时之间,默运禅功,用了个“空”字诀,登时身轻如絮,仅荡空摇摆了几下,也就将身形定住。这一着,委实够险,柳剑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天山神君这一招,是一记双推掌力,业已出尽全力,见不能将柳剑雄的发丝震断,身形推落,不由心中大骇。柳剑雄见势成骑虎,想让也无用,就不再客气,登时扬掌回敬了神君一招“乾元亨利”。戚玄龄身躯虚空荡了好几下,方稳住身形,想来他化解柳剑雄这一招,也确实够险的了。他身形甫一稳住,呼的又是一记劈空劲力向左侧旗杆扫到,这一掌,他明知无功,仍是使出全力猛推。这一次,柳剑雄早已有备,两拳一挥,硬将神君掌力卸开,身躯悬空微摆了两下。反手轻轻一挥,象征性的一股柔风向神君袭去,只略微将神君的衣袂吹扬飘舞了一下。两人均为对方奇高的功力赞叹,知道谁都不能奈何谁,戚玄龄轻声一叹,最后,也象征性的回推了一掌。锱铢悉称,一般的强劲,三掌一过,柳剑雄举手一拱,笑说道:“谢谢老前辈手下留情。”天山神君冷冷一哼,白了柳剑雄一眼,浊气下沉,发丝立断,飘身落地。神君一落地,柳剑雄伸指一划,发丝立折,相随飘坠地面。两人一落地,场外围观之人全喝了一声采,天山神君师出无功,气得一脸绯红,柳剑雄想是庆幸自己能与神君比了个不相上下,心中多少有点乐开来,是以笑意盈盈的看了众人一眼。喝采声本是对两人而发,但神君性情偏激,认定场外之人意存示威,不由心中泛起一层薄怒,冷冷一哼!柳剑雄向他拱了下手,说道:“不知第三场老前辈怎么赐教法?”戚玄龄面寒如水的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斗内力的法儿可不少,老夫倒不喜欢别出心裁,还是照抄老文章。”场外之人听得心头一颤,两位掌门与狂道及柳彤,全是名重一时的好手,对比内力的方法知之甚详。老方法是两人盘膝跌坐,四掌相抵,各运内劲,力道自掌内外流,攻击对方,这种方法,不判出强弱,绝汉有收手,但败的一方,必定是个死数。如果双方功力悉敌,那就更惨了!非拼到油尽灯枯,两败俱伤之时,方才能罢手,但比拼内力两人离死已不远了。天山神君名列宇内三奇,自有他超卓的能耐,生平除四十年前折在爱侣韩玉英剑下之外,从未输招与人。谁知二次出山,硬押着两个宝贝徒弟来找柳剑雄,想多少扳回点颜面,谁知连斗了两场,竟然无功,再受众人一喝采,不由气往上冲,已存心今天非要将柳剑雄伤了不可。陡然想到自己埋首天山苦修了四十年的“玄阴罡气”,心中冷哼了一声。柳剑雄阅历不够,神君话才一落,他已盈笑接答道:“晚辈舍命敬候。”想是他答得匆忙,连“舍命”两字都脱口说了出来,登时把两位掌门及狂道、柳彤全急得跳脚。柳彤不停的搓手,显得极度不安,父子连心,心中谋筹,如何在必要时出手相救爱子。他几度张口欲言,不知为了何故,又忍了下去。想是他不忍损爱子在武林中的名头,自己更是武林之中名噪大江南北的好汉子,一向羽毛自惜,本意虽想代爱子比斗这一场,终因身份有关,说不出口。狂道何尝不是急得快要发疯,环眼一转,有了主意,猛的哈哈一笑,看了神君一眼,冷嗤了一声,说道:“戚老怪,你这不是叫比内力,是叫拼命,我先提醒你两点,我相信我三弟不会输给你,如果万一输给你,第一,谁去找玉凤?除了他外,谁也找不到她,第二,当日我们三人在黄鹤楼结义之时,有个千金诺言,三人要同日同时死。老怪,你想伤我三弟事小,哼!恐怕你也要失去一位得意高弟。”“老夫不信我那风儿会为了他也要寻死?”戚玄龄阴瞪了狂道一眼,用手一指柳剑雄说。朱纯飞哈哈一笑道:“你要不信,哼!你睁大眼睛看清他背上的宝剑,她连你们天山重宝都交给他,还在乎一条小命?”戚玄龄被狂道说得心动,毕竟他也太爱玉凤,登时有点踌躇,仰头沉吟。天地间的事,数有前定,年轻人谁都有三分傲气,狂道一再的说泄气话,柳剑雄心里不大受用,心忖道:“我就不信会输给他,今天我非要斗他一下不可!”年轻人气盛,哪知厉害,朗声豪笑道:“难得今天有这么个机会,能领教一下戚老前辈的绝世武学,真是天幸,大哥,我已答应过戚老前辈了……”戚玄龄“好”的大叫了一声,虎吼道:“小子有骨气,来来来,干干脆脆的别再拖时间了。”他一边说,一边将长袍下摆上撩,朝山门前的石队前走去。灵修道长嗟叹了一声,狂道也跌足不已。柳剑雄随在神君身后,举步朝山门走去。少林寺是天下名刹,殿宇千间,均系名工巧匠所造,山门更是雕梁画栋,五门横列,中间是奇大无朋的两扇山门,自门外朝内一看,迎面是座丈许高的弥勒佛,袒露着肚腹,呵呵大笑,宛如迎接来寺朝香的善男信女。山门外的台阶及石栏干,一色的肥白大理石,走廊甚为宽敞。天山神君戚玄龄踏入走廊,寒着脸回头看了身后的柳剑雄一眼,说道:“我们就在这走廊上比拼吧!”柳剑雄淡笑道:“悉凭您老人家尊便。”柳剑雄冷哼了半声,粗度了下地势,双足一错,跌坐在大理石上。柳剑雄莫知所措的站在神君面前,愕然的看着神君,天山神君先不理柳剑雄,冷冷的向随后围上来的觉智上人说道:“老和尚,找一个人替我们做见证。”觉智上人先看柳剑雄一眼,方缓缓的点了下头,说道:“还是再偏劳刘施主一次。”金蛟刘银龙拱手道:“晚辈敬遵佛谕。”话落,向前走了几步。狂道一步跃落柳剑雄身侧,两人咬耳咕哝了一阵,柳剑雄点了下头,看天山神君,发觉他已平伸两手掌心向外,柳剑雄立刻双足一盘,跌坐在他对面,亦平伸出两手,掌心抵住天山神君的两手心。刘银龙看两人已准备好,登时叫了一声:“预备。”跌坐两人闻令之后,均提神猛吸了一口气,各人将本身的气劲凝集,导于两臂,停聚双掌,一待开始令下,即吐劲向对方攻击。刘银龙默察跌坐的两人已准备就绪,猛的轻咳了一声道:“二位预备,我数到三,就开始。”话落,接数道:“一……二……三……。”“三字”一落,两人猛吐劲力,一个是迭逢奇遇的武林后起之秀,一个是早已名震寰宇的武林三奇;一个是一代宗师,不愿将一世英名葬送在一个毛头孩子手上,一个是少林派的前辈长老,一心要替师门争光。是以一出手,都使上了全力。大罗金刚禅功是绝世武学,可惜柳剑雄此刻仅具七成功候,如达十成功力,真不知要强胜天山的玄阴罡气多少。天山神君虽以一甲子多的成就,但仍难胜柳剑雄一分,两人不用说,虽是都使出了全力,但从一开始,就功力悉敌,谁都没有退避一分。双方均不敢大意,两人相持了一个时辰,想是因全叫足了真力,两人都一样的头上热气腾腾。有如两只正在上气的蒸笼。围观的人,包括天山双怪在内,全都神情紧张到了极点,狂道与柳彤一副焦急神色,谁都知道,长此下去,总有一人要伤在对方掌下,即便是两人功力悉敌,最后仍是要两败俱伤。又是一刻工夫,柳剑雄俊脸嫣红,有如涂脂,天山神君一张老脸渐呈惨白。不但两位掌门与最关心柳剑雄的柳彤及狂道焦灼不安,便是一侧侍立在神君的天山双怪,眼角眉梢,也显呈忧急。人世间,唯名利二字。一般人勘得透名关,逃不过利诱;惟独武林中人对一个“名”字,极少有人窥得破。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全毁在这个字上。眼前狠拼的两人,火候功劲相等,名望相若,此刻已势成骑虎,谁先收手,定必要丢个大人,是以.两人此刻已欲罢不能了!定必要耗到油尽灯枯,胜负判分,才能收手。狂道及萧锦虹十分担心柳剑雄的安危,金兰连心,两人慢慢凑近柳剑雄,以防万一有甚不测,好救下这位知己。天山双怪,更是一脸忧怒,双双踱近神君身侧。四人步声虽轻,但比斗中的两人身手绝世,同时之间,猛睁了下双眼,分向自己这方走来的人,摇头露出个惨笑,四人登时停步,不再前移,愣诧的怔立当地。两位掌门轻声一叹!柳彤内心惊悸的几欲大叫,但他毕竟是领袖一方的大侠,心知叫出声后,会影响爱子行功,才强咬着唇没有叫出口。渐渐的的柳剑雄宛如喝醉了酒,俊脸陀红似火,神君更是有如病人膏盲,老脸煞白,隐透青灰。狂道滚落两颗老泪,一步跃落灵修道长身侧,说道:“上人不便出手,前辈乃局外乏人,怎不一层法力,将两人救下。”灵修道长摇头轻叹!觉智上人接答道:“朱道友,他们两位位均可说是当今宇内的绝顶高手,我们有自知之明,一旦出手,不但求不了,反而……总之,如果能无碍的开解,我们早就做了。”狂道憋了一肚子的火,“哇呀……”的一阵冲天狂叫,接着吼道:“今天如果我三弟有个三长两短!哈哈!哈哈!朱纯飞啊朱纯飞!何以对得起黄鹤楼结义一场……”他是怒愤交进,这一叫,深山传音,且又叫声发自丹田气劲,竟然声达数里。他吼声方罢,坡下起了一声尖轻的应和,一声“大哥”,自峰下林间传来。叫声甫落,接说道:“谁敢伤我三弟……大哥,我们两人全不要命了……”好快!声落人现,玉凤有如一只彩蝶,自坡下扑上寺前广场,在她身侧并肩飞来一位苍苍霜发的老婆婆。老婆婆才一翻上广场,脚下更快,举掌虚空猛劈了一下,哼得一声,急怒攻心的说道:“凤儿,你说,谁是你三弟?快!快告诉娘。”何消几个纵落,两人已跃近斗场。双怪叫了一声:“师妹!”接着又叫了声:“师妹!”向玉凤母女迎了上去。玉凤白了双怪一眼,冷嗤了一下,不理双怪,早已一步向台阶上纵去。少林武当两派的人,一看是玉凤现身,全都心中一动,暗念道:“看来今天两人有救了。”狂道朱纯飞一步跃过,张臂拦着她,柔声说道:“二妹!他们全到了紧要关头!你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救不了他们。”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被人堆遮着席地比斗的二人。玉凤自人缝看清了地上狠拼的二人,登时激动得俏眼滚落两串泪珠,挣着要闯进去。狂道怕他闯出乱子,也就不再避嫌,一把抓着她的双臂,说道:“二妹,动不得。”柳彤也走了过来,一脸忧戚的道:“凤女侠不可轻动,我们要想个法儿将他们两人救下,否则,既救不了令师,更救不了小儿。”玉凤“哇”的一声,一头向柳彤怀内倒去,颤唇凄声说道:“伯伯!我一身罪孽,你老人家说,我该怎么办?”柳彤轻拍了下她的香肩,虽是摇了下头,但仍是温声安慰她道:“风女侠,你不要急!我们总会想出办法来的。”一声“师叔”,萧锦虹一步纵向现身的老婆婆身侧,两人抱头大哭,根本忘记了恶斗中的两人。双怪愕然不解的看着自己师母,又看看长得与柳剑雄一般模样的少年,心中惑然的忖道:“他们之间有着一连串牵缠不清的关系。”场中之人不光只是双怪愕然,所有的人,全都大惑不解,一脸惊诧,奇事更是越来越希奇!玉凤挣到神君身侧,轻轻的叫了一声“爹!”这一下,除双怪与现身的老婆婆外,全都惊愕交集,弄了一头玄雾。玉凤与天山神君名是师徒,实乃父女,然玉凤今天方才弄清楚。现身的老婆婆,正是早年归隐岷山的西川大侠,陆崇德的胞妹,也就是玉凤的生身母亲。陆崇德在岷山被一个武功极高的仇家追杀时,玉凤的母亲陆筠芳刚好赶上,将萧锦虹救下,寄养在云南一位姓萧的世交家中,怕那大仇人追蹑陆崇德的后代,是以改姓萧。陆筠芳早年因游侠西北,不知侄儿是大哥陆崇德从柳彤抱来,疑为大嫂所生,萧锦虹长到四岁时,正好陆筠芳因爱女在三岁上被天山神君强行抱走,这位花信年华的少妇,失去爱女,心情落寞,精神找不到寄托,只好远去云南,等了两年,待萧锦虹六岁时,方把他携到华山抚养,并授以一身武功,十余年来,只准他叫自己为师叔。三年前,陆筠芳看萧锦虹武功已小有成就,只告诉他有一个大仇人,要他下山行道,顺便探访仇人,将来好报血海深仇。想不到萧锦虹一入江湖就名动武林,列入剑林四龙,且为一方霸主。玉凤这次本是一掌误伤了三弟,自知做了错事,精神受了莫大刺激,不由兴起一股遁世隐迹的念头,早先常听人说,华山多异人,是以他一股劲的就上了华山,巧不巧碰到陆筠芳,母女相认,说明原委,陆筠芳知双怪与神君脾气,真怕老伴下山伤了爱女的情郎,那真要遗恨终生了,是以带了玉凤星夜赶来嵩山。且说陆筠芳将萧锦虹看了一阵,甜甜的挂上一个慈笑,心中默祷道:“大哥!小妹已尽了最大的力量,将侄儿抚育成人了!只待他将来替你报却大仇,你泉下有知!应该有所慰藉了。”想她是喜极。登时把爱女的事忘记,猛然想到他们表兄妹还没有见过面,不由笑挽着萧锦虹的手,说道:“虹儿,你还没有见过你师妹……”一掉头,正赶上玉凤在对天山神君叫唤。陆筠芳登时想到此来目的,挽着萧锦虹疾忙奔到玉凤身侧。玉凤一抬头,猛的愣了一下,俏目泪光闪闪,先回头看着地上的三弟,又看看母亲手中牵着的少年,惊异愕然,睁大了两只眼睛。陆筠芳何尝不也是为地下盘膝跌坐的少年那副模样怔惊住,她终究是阅历丰富的人,猛然憬悟出地下斗内劲的少年,必是爱女的三弟,一看与少年对手的人,又偏是自己年轻时的爱侣,再一看,两人已快到油尽灯枯之时,不由大惊大恐。想是她心中太急,不暇替爱女及侄儿引见,一声狂吼道:“老鬼!你越老越糊涂啦!你要害玉凤一生?”陆筠芳母女二人甫一现身,天山神君与柳剑雄二人均已知道,无耐对手太强,不敢分心,是以充耳不闻。玉凤见母亲吼叫之后,地上两人均相应不理,登时大骇,返身一头又复倒入柳彤怀内,嘤嘤啜泣。事实上,盘坐地上的两人此刻均十分懊悔,均想收手,但此刻已快脱力,到了力不从心的地步,都不敢先收劲力,生怕一个弄不好,受了伤,定必五脏皆裂,喷血而死。眼见武林之中,两位绝代高手,在俄顷间就要萎谢,不但两位掌门扼腕慨叹,柳彤更是眼角泛潮,狂道尤其怪吼怪叫,声调悲怆,令人不忍卒闻!萧锦虹一脸凄惶,“噗通”一声,跪向陆筠芳面前,颤声禀道:“师叔,请您老人家救救我柳大哥。”陆筠芳摇了下头道:“虹儿,我若能做的话!早就做了,怎还要待你说。”其实在场的之人,以柳彤现在的功力,及地下两人耗力的程度相比一下,柳彤此刻确有解救两人的力量,只须他运劲双掌一贴两人相抵之掌,猛一分手,将两人相抵的力道向外卸开,两人登时就可解去厄难。柳彤知道这一点,但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生就了一副宁折不屈刚直脾气,他宁叫爱子血溅五尺,也不肯折辱名声。他并不是不关心爱子的生死,硬得下心肠,其实他比谁都急,在他的心中,希望另外有人能插手解救二人。再则他不愿出手解救二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柳剑雄之父,万一在解救中出了一丝差错,不但使自己一生的英名受污,设若神君有个三长两短,誓必要引起一次无穷的纠纷。所有在场的人,均手足无措,刘银龙一看师兄惨然神色,再见恩师忧郁容颜,不由心中一阵惨然,抖嗓大声嚎叫道:“刘银龙哪刘银龙!枉你是七尺男儿,竟然不能分担师门些许忧患……。”他号泣声未落,后山峰林深处,划空传来一声清越劲啸,啸音高昂,挟着一丝凄怆韵律。啸声一歇,传来一阵清雅的声调,说道:“龙儿何事忧伤,为娘来也……”狂道与刘银龙喜得一阵惊跳,心中暗祷苍天道:“谢天谢地!这一番,两人有救了。”灵修道长惊得张大了嘴,晒望着徒弟,心想:“他不是只有父亲吗?那又会钻出个母亲来,怪在这女人功力已到了登峰造极境界,是什么人?”不光是灵修道长惊愕,在场的人,除了狂道没有不惊的。俄顷之间,少室峰后如飞泻落一条人影,疾如鹰隼一刹那,人影已从寺侧窜跃至寺前广场上。刘银龙老远就甜丝丝的叫了一声:“娘!”人已如一只乳燕般的疾朝来人迎去。狂道朱纯飞老均匀就立掌打了个问讯,道:“老前辈福趾宠降,哈哈!天缘!我朱纯飞想来要倒敬你老人家一杯了!”来人银发苍苍,欺霜赛雪,手柱一根龙头拐杖,正是金蛟刘银龙的养母,栖霞姥姥韩玉英。姥姥一现身,除了说话的两人,知他底蕴的就只有双怪与两位掌门。双怪是心病太重,当着陆筠芳的面,只好来个不理不睬,两位道长各自说了句:“女施主”“女檀越”打了个问讯,姥姥亦福了福。姥姥是追蹑天山神君戚玄龄而来。刘银龙向姥姥请过安后,姥姥关切的一拍他肩胛,说道:“龙儿,什么事使你烦心,看你一脸忧急神色!说给娘听听,天大的事,有娘一手接着,怕什么!”她举眼一扫灵修道长。道长微点了下头,向她慈笑了一下,不说什么!刘银龙伸手向石阶一指,然后一扯姥姥衣袖,说道:“娘!快走!您快去救救我柳师侄。”韩玉英惊愕莫名的道:“你师侄!雄儿他……他怎么啦?”两人两个飞纵,早已跃上了白石栏杆。众人一分,姥姥展目一看,啊的惊叫了一声,连忙移步至跌坐的两人身侧,先看戚玄龄,不由心底一惨,爱恨交进的冷哼了一声,眼眶一湿,滚落两颗豆大泪珠,竟失神的跌入沉思中。还是刘银龙在她耳旁亲热的叫了一声“娘”,她方猛一抬头,发现几十只期冀渴求的眼色全看着她。她向刘银龙慈爱横溢的看了一眼,一颗苍苍如银的白首点了两下,方抄转头一睇柳剑雄,轻叹了二声,然后双手平握拐杖,马步一沉,凝聚修为一甲子我的内力真元,在体内流转了三周。她轻轻的将手杖平放在两人相抵的四只手掌下方,抵住掌根,然后力贯双臂,将内力贯人拐杖之上,传人四只掌根,动作快如飞虹的向下一引,再其快无比的朝上一挑,两人盘坐的身形,登时各自向后微移一尺。场中之人,紧张情绪一松,齐皆吁了一口大气!“啊!”的叫了一声。萧锦虹一步跳落柳剑雄身后,在此同时,玉凤亦已纵步飞到,两人身未着地,双肩靠了一下,玉凤俏脸一红,连忙借势横移五步,跃落神君身侧。萧锦虹忙着替柳剑雄揩擦一头冷汗,招呼他调息,玉凤亦替神君擦了下满头的汗水。其余的人皆大欢喜,刘银龙扶定栖霞姥姥,正待转身拔步,往两位掌门身边走去,蓦的为玉凤柔声低唤了一声“爹爹”而将步止住,姥姥睁大了双睛,将玉凤细瞄了一眼,陡然一声冷哼道:“丫头!你是他女儿?”她一指地下气息奄奄的天山神君。玉凤一生刁蛮够绝,那会被人指着鼻子怒声叱骂,登时气往上撞,若不念姥姥适才出手将神君及柳剑雄救下,怕不立时要变脸动手,即便是这样,也真够瞧的了,但见她柳眉一竖,出声叱道:“怎么?他是我爹,难道不成吗?”栖霞姥姥“啊呀”一声怨艾,一指席地调息的天山神君,怒声喝叱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娘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话未落,顺手一式“力劈华山”,拐杖挟着一股排山劲风,兜头朝戚玄龄压下。刘银龙来不及拦阻,冲口疾叫了声“娘”,双手运劲,猛朝姥姥手腕架去。姥姥功力通玄,刘银龙岂能架得住,一个踉跄,登时暴退三步,也幸而得此,姥姥的拐杖,下落劲势方缓得一下。玉凤一见杖风压顶,她本可一步纵开,但见父亲垂目调息,不忍父亲惨死杖下,人一急,也就顾不了后果,一个娇躯,向父亲身上一挡,拼着自己魂归阴曹,说什么也得将父亲救下。她双目一闭,正待等死,谁知身侧“哗啦”一声暴响,四尺外的大理石雕花栏干,被姥姥一杖击成三尺大块,石屑四溅,正向台阶下飞去。响声才起,接着萧锦虹一声惨然惊呼,众人不由一愣,齐向萧锦虹望去。变起俄顷,柳剑雄一脸蜡黄,软绵绵的昏死在萧锦虹怀中。姥姥回目一扫,见柳剑雄的一副死白脸色,顿时拐杖一丢,伸掌一探柳剑雄鼻息,摇了下头,滚落两颗老泪,哀怜的叹了一声。刘银龙一步跪倒她身前,情急的叫道:“娘!您救救我师侄,他肩负艰巨重伤,如果他……”他接说不下去,正在此时,柳彤垂下两颗老泪,一蹲身伸手一扯柳剑雄胸衣,急着眉探手在他前心一摸。萧锦虹急问道:“伯伯,我大哥怎么样?”柳彤仍自皱眉不语,半晌,凄声道:“前心微有点余温,看来心脉仍未全停。”栖霞姥姥颤声道:“老身真该死,对不起小哥儿。”柳彤:“老前辈不要这样说,实是小儿命该如此……”姥姥眼睛一亮,急声问道:“你是柳彤?”柳彤战斗答道:“晚辈正是。”姥姥一笑道:“前些日子碰到灵真道友,谈起柳大侠,说你现已跻身天下绝顶好手之列了!真是可喜可贺……”柳彤心里真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快,心怒道:“我儿子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情扯闲!”他未答姥姥的话,闷嗯了一声,仍自蹙眉看着爱子。姥姥双眼闪光,笑说道:“柳城侠,令郎有救了!”柳彤两眼陡睁,一脸焦急的问道:“请老前辈快说,怎么个救法。”姥姥淡笑道:“要救令郎还得要柳大侠自己尽一把大力,老身从旁协助。”柳彤心急如焚,登时凄声说道:“请您老人家快说,要晚辈怎样救。”姥姥笑着答道:“我本门有一种疗作手法,只要受伤之人心脉未断,找一个功候登峰造极的高手,以十成内力,从受代办处之人‘命门穴’将内力缓缓迫人,老身再在他‘心经’穴上施展疗治手法……”柳彤急得颤着唇问道:“老前辈有话,但说无妨。”姥姥方说道:“第一,被疗之人,虽是暂时救下一命,但在半年之内,不能使用自向带功力,并要服用天地间的一种灵药,也要耗去不少真元,恐亦要养息一段时间……”不侍姥姥话落,柳彤抢着答道:“请您老人家快动手,只要救得小儿,便是陪了我这条老命……”姥姥笑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姥姥登时命萧锦虹将柳剑雄身躯扶正,然后命柳彤盘膝坐在柳剑雄身后,好一卷双袖,示意柳彤动手。柳彤登时气凝玄关,剑眉一垂,右掌徐徐向爱子背上按落。姥姥更不怠慢,慈目一阖,跌坐柳剑雄前面,双掌向他胸前一阵搓揉。这提这面疗伤,旁侧可就热闹多了!玉凤一见三弟昏互过去,登时和身扑来,幸为狂道及时拦住,这一下,她哭得够伤心的了!呼天抢地,豪啕痛哭,狂道何尝不伤心,但他偷眼一看姥姥在察看柳剑雄伤势,发觉仍未到绝望之时,强自忍下悲哀,温言劝慰了玉凤一阵,及见两人开始替三弟疗伤,她也就不再哭闹,反而与狂道围过来,睁大四只上眼睛,注视三弟的脸色。天山神君则仅是脱了力,一日夫妻百日恩,陆筠芳心里虽然多少有点妒念,及见戚玄龄白惨惨的神色,油然的升起一股爱怜之念,过去帮助他纳息调元。盏茶工夫,神君功力已自恢复了大半。他睁眼一看场中情景,向正在替柳剑雄疗伤的栖霞姥姥扫了一眼,回头又望了陆筠芳一眼,摇头低叹了一声,向双怪一使眼色,登时冲起三条人影,向山下扑去。一旁替柳剑雄疗伤的栖霞姥姥自然不知,但在他身侧立着的陆筠芳,可就跟踪追了上去。玉凤一见父亲及母亲均悄没有声息的走了,不由脱口喊了声“娘”。陆筠芳一听爱女娇声急唤!不由心动,猛又将步停住,玉凤一个飞扑,一头倒入她怀中,嘤嘤泣,哭得好不伤心。狂道随在玉凤身后,踱了过来,将陆筠芳细看了一阵,又回头朝萧锦虹望了一眼,猛的心中一动,向陆筠芳打了个问讯,说道:“陆前辈不知可识川西大侠陆崇德?”陆筠芳猛的一转头,滚落两颗珠泪,哀叹了一声道:“那是家兄。”狂道又接问道:“萧锦虹不知与前辈有无渊源?”陆筠芳眨了眨眼睛,滚落两颗珠泪,答道:“他是舍侄。”狂道听得将头连点了两下。狂道又接说道:“朱某有点不明,他为什么姓萧?”陆筠芳将原委一说,狂道方释然的“哦”了一声。想是这些问题太也有趣,玉凤也停止了哭泣,竖直两只耳朵在听,心中在嘀咕,奇怪大哥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但她也弄清楚了,原来萧锦虹是自己的表弟。陆筠芳话一说完,低头一看女儿,柔声说道:“凤儿,你跟娘一块走,再晚,要追不上爹了。”玉凤摇晃了下头,娇躯在陆筠芳怀中扭了两下,说道:“娘,我要慢一步走,我三弟……”她双颊绯红接说不下去了!陆筠芳怜爱的说道:“也好,娘先走一步,你与你三弟的事,我向你爹提说上一声。”玉凤一翘小嘴,白了陆筠芳一眼,又羞赧地叫了一声“娘”。陆筠芳转头侧顾了狂道朱纯飞一眼,笑说道:“道长,我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她与柳少侠的事,老身就托付你。”狂道哈哈狂笑了一阵,单掌一立,说道:“一个是二妹,一个是三弟,晚辈怎不尽心竭力?”玉凤一扯他的破袖,一跺莲足,蹶着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又复凄侧侧的叫了一声“娘”!原来陆筠芳已拔步走了。原本栖霞姥姥举起龙头拐杖,挟着一股排空杖风,向戚玄龄父女兜头碰落,何以拐杖向下一落,并未将他父女击成肉饼,拐杖反而击向四尺外的石栏杆上面去?又柳剑雄原本俊面红红的,正在调息,何以突然会昏死过去?原来他一见栖霞姥姥举杖朝二哥玉凤头上砸下,一时情急,竟不管本身已脱了力,陡然运起大罗金刚祥功,挥指朝姥姥拐杖弹去。这一指之力,是他以本身仅余的全部真力,孤注一掷,何等劲道,竟然将姥姥砸下的拐杖弹斜,救了两人,但本身业已油尽灯枯,精力耗尽,立即昏死过去。回头再玉凤见母亲一走,怔了一下,猛的记起来三弟昏死过去,不知救醒了没有,登时“啊”了一声,一扯狂道破袖,朝阶沿上跃去。上得台阶,展眼一看,栖霞姥姥与柳彤正是功行紧要关头,柳剑雄虽仍双眼紧阖,但已呼吸转粗,胸部起伏已渐渐加速,全身起了一阵波动。顷刻之间,气息渐匀,脸上泛现一朵嫣红,看得一侧静立的两位掌门都轻吁了口气,宛如搬走了积压在心田上的千斤铅板一样。狂道凑近她的耳朵,轻说道:“三弟有救了!”玉凤向他甜甜的一笑,说道:“大哥,我们三人,待三弟好转之后,天涯海角,再也不分开了!”说时,俏脸飞霞,娇羞不胜的螓首低垂了下去。狂道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容易,有一天要是你们嫌大哥碍眼,兼且喂我的酒虫麻烦,看着我这份德惹厌,哼,小两口跺脚一走,摔下大哥我,又癫又狂,孤苦伶仃,一副穷相,大庙不收,小庙不要,那时节……”玉凤摔了他一把俏眼斜飞,狠狠的瞪了一下,低喝道:“你敢再乱说,还是多关心点三弟……”不知什么时候,除了刘银龙及萧锦虹陪着盘坐在走廊上疗伤的三人外,两位掌门瑕一众高僧全走了个精光。狂道也不理这多,顺着玉凤的话拿眼向前瞄去,正好柳剑雄长吁了一口气,将一双大眼睛睁开,神态有点衰颓。玉凤一声“三弟”,正待走了过去,栖霞姥姥倏的回目瞪了玉凤一眼,玉凤疾的又将步止住。姥姥看了柳剑雄一眼,说道:“哥儿,别说话,快行功调息。”柳剑雄登时照着姥姥吩咐,闭目行功,调息扶元。他这一醒转过来,在场之人,全都惊喜万状,齐皆驱散了满脸的哀伤阴霾。狂道一见三弟醒来,雀跃狂跳,环眼一转,有了主意,知向萧锦虹招了下手,一面一扯玉凤,退下台阶,走到广场上。萧锦虹跟了过来,双手一拱,向玉凤一揖,叫了声“师姐”。玉凤甜笑说道:“不!你不姓萧,我妈才告诉我,你是我表弟!”萧锦虹啊了一声,愕然失惊的自问道:“怎么?我姓陆?”玉凤轻点了下头,表示不错,他不由“哦”了一声,忖道:“难怪!难怪柳伯伯他问我是不是姓陆?想来柳伯伯对我的身世很清楚……”他剑眉一飞,看了玉凤一眼,急问道:“表姊!那么你对我的身世非常清楚了?”玉凤摇摇头道:“我也不大十分清楚……”话至此,眼圈一红,接说道:“刚才娘说,表哥在两岁时,舅舅遭了变故,被一个极厉害的魔头寻上门,将舅舅他老人家害了,幸好娘及时赶上,将你救下,送到云南姓萧的一位伯伯家中……”萧锦虹眼含痛泪的大声说道:“表姊,这些我知道啦!请你告诉我,谁是我的杀父仇人?”他双眼喷火,神情显得激动十分。玉凤轻摇了下头,答道:“娘没有说清楚……”萧锦虹疾声问道:“姑姑她老人家呢?”玉凤凄惋的一笑,答道:“她老人家早走了!”萧锦虹“啊”的一声失望慨叹!将头垂了下去。狂道突然哈哈一笑道:“叹什么气?要想报大仇,何不去问一个人?”萧锦虹急得快要吐血的问道:“朱道长,麻烦你说说,去问谁啊?”朱纯飞哈哈狂笑了一下,答道:“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听,等我故事说完,你再去找那个人,一定会问得出点头绪来。”玉凤狠瞪了他一眼,心怒道:“哼!人家快急死了,你还卖关子。”萧锦虹催说道:“请道长快说啊!”狂道先扫了玉凤一眼,关照了一声,道:“我说故事的时候,你可不许插嘴。”玉凤狠狠的白了一眼,说道:“谁吃多了,管你那么多闲事。”狂道不再理她,笑了笑,又望了下萧锦虹。方说道:“十多年前,有一位武林中极负盛名的人物,生了一对双生子,大儿子留在身边,二儿子在一岁多的时候,就被他一位知己好友抱去抚养,一年之后,这位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到老友家去看爱子,到他抵达之时,发觉老友家园荒芜,阒无人迹,不但老友杳如黄鹤,爱子也不知下……”萧锦虹“啊”的一声,玉凤一双俏目看了狂道几眼,狂道若无其事的又接说道:“这对孪生兄弟长的极为俊秀,貌相更是十分酷肖,几乎不易辨出来,幸好老二右耳垂上长了一颗红痣……”玉凤一声惊叫,敢情她已看清了表弟右耳垂上正有一颗红痣,她哪得不惊。萧锦虹人本聪慧,狂道话未说完,他已掉转身,如飞的向台阶上纵去。三人说话的一阵工夫,疗伤的人已功德圆满,柳剑雄正入定调息,栖霞姥姥与柳彤正在擦汗,刘银龙侧侍一旁。这时少林掌门觉智上人,也来在几人身前,想必他是将灵修道长陪进精舍之内,又来侍候小师叔。猛的萧锦虹一步跃落柳彤身前,叩头如捣蒜般的怆迷着声音说道:“孩儿该死……”语不成声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柳彤剑眉一轩,神情悲喜交集的滚落两颗老泪,点头说道:“孩子!苦了你了……”父子俩抱头痛哭,柳剑雄睁开那双失神的大眼,看了看父亲及兄弟,微笑了一下,又将眼睛阖上。上人与姥姥都轻点了下头,这件事,自难瞒得过他们的慧眼,早在他们预料之中。刘银龙有点迷惘,看了看地下抱头悲声的父子二人,又看了下跃落身侧的玉凤与狂道。柳剑雄虽是被栖霞姥姥与柳彤将他自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姥姥疗伤的独门手法与众不同,人虽医好,但要调养半年,便是柳彤,也因耗力过甚,要养息一段时间。柳彤略不调息之后,神情一爽,纵身跃了起来,向姥姥施了一礼。同时之间,栖霞姥姥也站了起来,觉智上人忙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女檀越救了老衲小师叔一劫,请受老衲一礼。”话落,和身下拜。姥姥慌的一步跳开,谦逊道:“上人请不要多礼,柳少侠禀赋奇佳,说到这次疗伤,还得归于柳大侠,老身怎敢当上人这番谬赞?”柳剑雄恰在此刻,亦已自地上跃了起来,上人忙着又向他见过礼,并恭贺了一番。一下午的折腾,天色也就不早了,归鸦噪晚,上人陡的一皱眉头,柳剑雄心窍玲珑,察言观色,登时记起来初上嵩山之时,弘元大师曾向他说过:“历代相传,本寺上院之中,禁止女客进入。”他大眼一转,向上人笑说道:“柳剑雄内伤未愈,不便住在上院之中,恳祈掌门准柳剑雄与我大哥二姊等一道,今晚在下院住宿一宵。”上人合十说道:“师叔明察,弟子立刻命觉慧师弟前来随侍师叔……”柳剑雄笑谢道:“不和了!我虽贱体未完全复原,但有我大哥二姊及我兄弟一道,想来不会碍事,下院之中,必会替我们安排一切,掌门请不要劳神了!倒是武当掌门及家父,今晚可能要搅扰上人。”上人合十恭逊了一阵,柳彤与栖霞姥姥经验何等丰富,登时点了下头,暗自推许柳剑雄的机灵过人。柳彤笑道:“雄儿,你要好好的侍候韩老前辈,去吧!还是趁早到下院休息去吧!”柳剑雄转身向上人及父亲一个长揖,然后向栖霞姥姥笑道:“今天多亏老前辈救了晚辈一命,无以为敬,只好到下院敬您老人家一杯素酒,聊表寸心。”姥姥笑说道:“哥儿,别那样说,老身愧死了,若不是为了老身一时使气,哥儿你也不会脱力到这样险境。”七人一路说说笑笑,满面春风,一路扑奔下院。“黄鹤三雄”在一年之间,名满寰宇,但三人自“黄鹤楼”一别,始终未碰过头,直到今天,方始算是三雄自结拜后的第一次重聚,玉凤也得知上次禹县城中所见的人是萧锦虹,萧锦虹也向玉凤致歉,并说出爱侣是华燕玲,登时前嫌尽释,玉凤显得分外的高兴,傍依着三弟,玉手搀扶,两人落在后面,喋喋不休,互诉相思。一年来,几经波折,两人有着万千相思,此时方才得以倾诉,是以甜得如胶似漆。刘银龙扶着狂道,也是一路闲扯,金梭刘银龙真是对上了栖霞姥姥的心思。娘儿俩谈个没完。下院的住持弘元大师将几人视作稀有的上宾,殷勤款待。当晚,六人也就权在下院宿了一宵,翌日巳时,灵修道长与柳彤辞别觉智上人,双双来到下院,柳剑雄上前参拜过师祖,又向柳彤请过早安。众人均互相见过礼之后,道长又向姥姥谢了相救徒孙之德,方自笑说道:“龙儿立刻随韩老前辈住栖霞小住,小心侍候你娘。”敢情柳彤昨晚已将栖霞姥姥收师弟为义子的前因后果,就他所知,详细的向师父禀陈过了。姥姥慈笑首向灵修福了一福,谢过道长对她娘儿俩的成全。道长又说道:“中秋之夜我们仍在洛阳白马寺会齐,然后出关寻宝,柳彤此间事了之后,你就带着雄儿先去白马寺看看你师兄,将我的话转告他,令他立刻返回武当山,为师另有要事,要他去办。”柳彤唯唯应命,道长交代一完,然后向姥姥施礼告辞,独自一人先行下山,返武当而去。众人忙起身躬送。原来昨天戚玄龄一顿搅闹,后来虽将一场万顷风波平息了下来,但赖以往关外寻宝的主力——柳家父子,一个几乎命归地府,一个亦因替爱子疗伤,以致大损真元,迫不得已将寻宝这档事,压后半年。以俟柳剑雄伤愈复元。灵修道长走后,玉凤趁着在座之人均与她有深切关系,于是“噗通”一声,向栖霞姥姥跪了下去,躬禀道:“我爹爹当年有什么地不起您老人家的地方,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爹这遭儿,您老人家如顺不下这口气,凤儿愿代父受责,您老人家要打要骂,凤儿万死不敢有怨尤。”栖霞姥姥将手中龙头拐杖向地上猛力一顿,铺地的耐火红砖,登时被她震碎了好几块,白发怒竖,根根拌摆,切齿的冷哼了一声,说道:“要我轻轻易易的放过他,哈哈!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孩子,你舍身挡挡也消不了这桩债。”萧锦虹闻言,不由双手一揖到地,接口含笑答道:“老前辈明鉴,我姑姑与戚老前辈的结合,确有一段不平凡的因果在内;晚辈跟我姑姑学艺十年,可就从没有听她老人家提过戚前辈半个字,更未见她离开过华山一步,千祈您老人家明察因由,如果是件无……”姥姥寒着脸冷笑接道:“因由?事实俱在,他害了我老婆子一生,到头来,居然毁约背信,自食其言,似此恨海难填,不杀之难消我……”柳彤一看事情有点僵,登时向师弟使了个眼色。刘银龙何等乖巧,噗通跪了下去,柔声说道:“娘!您老人家何苦来呢?八九十岁的高龄啦!气坏了身体,不叫孩儿着急吗?您老人家为什么不看开点,安安逸逸的乐享天年,龙儿待师门事了,一定随侍你老人家,晨昏定省,不远离膝下一步,请您老人家曲谅孩儿的不孝,高抬贵手,饶了神君吧!”栖霞姥姥唉的轻叹了一声,宛如被刘银龙的话所感动,摇了摇头,说道:“龙儿,娘受的苦太大了!若要娘轻易的将他放过,确实太便宜了他!”刘银龙一看姥姥已然心动,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又磕了三个响头,登时额上起了一片青色。这一下还得了,姥姥看得心绞般疼痛,连忙伸手一扶道:“孩子!快起来,别这样……看你,难道你不痛?”刘银龙才比柳剑雄大上几岁,乍看之下,仍是个大孩子,他见姥姥这一伸手扶来,顿时心中一动,冒上一个撒赖的主意,扑在姥姥怀里,双膝一沉,仍坠在地上,双肩乱晃,腻着鼻子,说道:“娘!我没有脸站起来,起来了见不得人。”姥姥慈目陡睁,愕然不解的急问道:“你说,见不得谁?”刘银龙一指柳剑雄道:“我没有脸见我柳师侄?”姥姥惊诧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见不得他?”刘银龙又指了指跪在身侧的玉凤,说道:“因为她是我师侄的二哥,他们‘黄鹤三雄’,生死与共,你老人家倘若拽上天山,凤女侠势必要挺身替父赎罪,那么我柳师侄可就难了,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叔,难不成眼看着他也舍身殉命,而不予成全?”姥姥慈目一睁,怒声叱道:“胡说,老身收你一场,难道辱没了你?你倒全向着外人……”刘银龙低头不语,只是磕着响头告饶,姥姥凄声叹了口冷气。转头向站在一旁的柳剑雄说道:“哥儿,你师叔的话可真?难不成你也要为此狼心狗肺的人舍死忘生?”柳剑雄淡笑了一下,躬身恭答道:“您老人家明鉴。”姥姥抬头凝注供桌上香炉中冒起的几缕香雾,良久,又复冷叹了一声,凄惋若泣的颤声说道:“你……你们俩……两人都给我起来……我一切……全依了你……雄儿……”最后一个字已是泣不成声,老泪有若堤溃,簌簌洒落,谁都想得到她心底蕴蓄了多少哀伤。玉凤盈盈的拜了三拜,恭说道:“侄女终身感戴您老人家成全孝思的大德。”话落,站了起来,向三弟投了感激的一瞥。刘银龙却俯伏地上,不肯起来,痛哭流涕的道:“娘!龙儿不孝,害得您老人家伤心,您老人家要是不原谅孩儿,不解颜欢笑,孩儿就长跪着不起来。”姥姥擦了一把老泪,立止悲声,伸手一挽刘银龙,慈笑了一下道:“孩子,为娘永远不再哀伤了!起来吧!”刘银龙站了起来,柳彤与狂道又向姥姥谢了一番。凭着玉凤的孝思,柳剑雄的机智,刘银龙来上一条苦肉计,将栖霞姥姥与天山神君间,牵缠了四十年的积怨,消弭一空!无形之中,也替武林苍生,又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化戾气为祥和,柳彤与狂道这种大侠,将天下安危视为己任,这场可以掀动滔天巨浪的纷争,俄顷之间,消弭于无形,两人对姥姥这份容忍气度,委实心折,玉凤更是心底狂喜。姥姥悲喜参半,心里多少有点愤愤然,暗忖道:“玉凤这丫头怪灵秀的,若然那负人心不负心,说不定这孩子还是我的呢……”她有点感慨!不愿再待在这儿,登时向狂道及柳彤告辞,携着刘银龙,娘儿俩一迳的回栖霞而去。姥姥走后,柳彤与狂道率着三个少年男女,相继下山,迳奔洛阳。这日来到洛阳,洛阳是帝王之都,气势雄伟,人物荟萃,自不待言。几人落了店,柳剑雄当天就上了一道白马寺向住持方丈留下了话,然后告辞返店。白马寺的住持,玄通禅师,也是一位名震中原的侠僧,与妙清道长方外至交,是以才约晤在白马寺。妙清未到,几人闲住客店无事,柳剑雄也就静静的在后院中调养。这天,柳彤陡然记起来,姥姥说过爱子要服一种灵药进补,方能将她这种独门手法疗伤所亏损的精力,慢慢调养复原。当时因忙于开解姥姥与天山神君的情孽恩怨,未问清楚到底应该要服什么灵药方有效?现时记起爱子包袱中,还有一枝成形参王,参王是天地之间的灵药,如果服下,定有功效。他找到狂道,与狂道商量了一下,两人均认为可行,立嘱爱子将参王服下。参王确是人间圣品,功效不同凡响,他吃过参王之后,每天按时打坐调息,玉凤更是悉心侍候,寸步不离。柳彤本想留下一封书信,托白马寺住持,转交师兄,然后自己率爱子返襄阳养病,及至见爱子服了参王之后,病势已有起色,也就打消了动身之念,想静侍爱子身体恢复后再动身。除了玉凤终日伴着柳剑雄,一刻都不离,两人细语绵绵,倾诉恩情外,狂道与萧锦虹,均闲得无事可做,当然,萧锦虹也克尽人子之道,尽心侍奉柳彤,这一来就别说柳彤有多高兴!狂道一生落拓不羁惯了,那能旦夕困坐斗室,但又不愿离两位义弟而去,有时闷得发慌,不免哇哇大叫。这一天,柳彤发觉他无聊,猛的心一动,笑说道:“你不要乱叫,是不是酒喝得不过瘾?我准备痛痛快快的请你喝上一顿。”狂道环眼一转,愣了半晌,答道:“老儿,你请喝酒一定不简单,你说吧!要我姓朱的跑腿?还是卖嘴皮?反正我这条命,准卖给你们姓柳的就是了!你看!哼!隔壁那两个小没良心的,平常嘴多甜,大哥长!大哥短,这几天,两人蜜里调油,如膝似漆,可就将大哥我甩在一边啦!”柳彤朗声笑道:“你不要发牢骚,这一趟虽然腿也要你跑,嘴皮也要你卖,可是此行任务不同,你是为了吃喜酒而去……”“吃喜酒……”狂道大吼了一声,接答道:“我去!我去!老儿,你说去吃谁的喜酒,又往哪儿去?”柳彤一指萧锦虹,笑说道:“吃他的喜酒,去的地方吗!杨柳青……”狂道环眼一瞪,吼道:“慢着,你是叫我去说媒?”柳彤点头说道:“正是要你去卖嘴皮,做媒人。”狂道摇摇头,泄气的说道:“我不去!”柳彤为他的话愣住了,问道:“有喜酒喝,不去?”狂道点了下头道:“君子爱酒有道,有能喝的,有不能喝的。”柳彤气说道:“你怕华氏双雄?”狂道摇了摇头,说道:“早岁我被华荣那个母老虎般的老婆,打过一赶狗棒。”萧锦虹听得噗嗤一笑,心说:“你这一说,岂不变成了狗了吗?”柳彤哈哈一笑道:“柳彤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此行正好她求上你,给她出点难题。”狂道疑诧不解的瞪着一对眼睛,说道:“她求我?”柳彤点了下头,笑说道:“你这趟做的是现成媒人,她求你还来不及呢!”当下,将萧锦虹与华燕玲的一段情海风波说了一遍。狂道看着萧锦虹,笑道:“我准去!但事成之后,你们小两口可不能再像隔壁的那两个小没良心的,将我一脚踢得远远的。”柳彤哈哈一笑,萧锦虹连忙双拳一抱,一揖到地,说道:“全仗您老人家玉成,这番恩德萧锦虹一生不忘。”狂道哈哈笑道:“老儿,我立刻动身,快说!你看我怎样做法?”柳彤笑说道:“当然,做媒有一定的手续,老夫修书一封,备上一份生辰八字的喜帖,再交给你一件下定之物。”狂道一拍大腿,吼了一声:“成,”连声催道:“老儿你快办。”片刻之间,柳彤提笔写了一封给华氏双雄的信,并写了萧锦虹的生辰八字,柳彤更往怀中掏出一方家传的龙凤温玉,交给狂道。狂道哈哈一笑,到隔壁向两个义弟说上一声,辞别众人,就起程上道,往天津卫而去。不管狂道此去提亲如何,且说柳剑雄人本天赋异禀,一再的逢到不少旷绝千古的奇缘,连经两次大小周天的关期,若不是他金刚禅功只有七成功候,差强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了。他虽与天山神君赛技脱力,受了姥姥独门手法疗伤之害,但他功力不凡,服了参王之后,又得玉凤悉心调理,再一行功练气,半月工夫之后已日有起色。柳彤亦因连服了几枝老年山参,体力亦随之恢复。爱子日见复元,柳彤心情也日益爽朗,这天午餐之后,天朗气清,春意充盈。想是他老兴一发,登时率着两子及玉凤想出城踏青。柳剑雄闲得有点发慌,见老父提说出城郊游,不由对了心思,喜极欲狂。四人出得城,一片春光明媚,鲜花似锦。柳浪莺闻,登时心胸一畅,柳彤常听师兄妙清说,邙山的桃林,万顷花蕊,胜极一时。登时取道邙山。十几里路程,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登临,邙山原本是历代旁王陵墓卜葬之处,是以山色挹秀,常年一片葱绿,再加上此时漫山桃花如海,又别有一番风致,极一时林泉之胜。玉凤紧依在柳剑雄身侧,有若一只云雀,打开了话匣子,喁喁低语。事实上,两人早种情根,又连经波澜,近半月来的耳鬓撕磨,玉凤的一片如水柔情,使得柳剑雄为之心醉。两人此刻,正漫沉在幸福的爱河中。柳彤心中多少有点喜悦,剑眉一轩,豪笑了一下,心想道:“佳儿佳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萧锦虹却触景伤情,感慨万千,心中冷了一下,暗忖道:“假若燕玲也在我身边,我也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让大哥与表妹专美了!”他轻轻的嗟喟了一声。柳彤对这双爱子同等关切,锦虹虽是轻声一叹,那能瞒的过他,不由一抬眼,将爱子着实的看了两眼。萧锦虹有点不好意思,猛的将头别转过去,这一转,登时愣然,一个生相怪异,面红如火,且又生就一副猴相的人,正向他们四人瞄过来,萧锦虹与那人对了一眼,发觉那人两眼精光灼灼,极像内功到了火候的人,登时心中打了个冷噤。游春的人本就多,那人眼色虽是怪异,但萧锦虹怎好去盘问人家。何况自己不也是瞪了人家一眼吗?他本想半这件事向父亲禀说,但他孝心极重,知道柳彤身体未复元,不忍父亲担上一份心事,心道:“哼!来吧!不管你是什么路道,小爷全接着。”这倒不是他骄狂,实在是江淮一带,萧锦虹跺跺脚,东南半壁真个要随之颤动。柳剑雄只顾同玉凤说话,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偷窥,萧锦虹不愧是雄霸过一方,经验、机智算得一等,沿途随步踏青,发觉那人暗暗踩着自己四人。他在心中暗自冷哼了一声,更留上了心。游罢回城,想是太累,玉凤逼着柳剑雄休息,替他熄了灯,关好窗户,也就返回自己卧室。天才不到二更,正当她尚在理妆之时,窗户突然洞开,疾如风飘的飞进来一张纸笺。她登时一声娇叱,挽剑一步跃出窗外,踊身一纵,对面屋脊上有二人动手,兵刃撞击,“铿锵”之声,震破寂空。侧目向柳剑雄屋内一看,门窗依旧,刹那之间,柳剑雄也仗剑一步跃落她身侧。同时之间,柳彤亦已跃至,三人一相度,齐向打斗之处奔去。谁知他们才待举步,前面狠斗的两人已自停手,正有一人拼命狂奔,另一人提步欲追,柳剑雄看清追赶之人是萧锦虹,连忙出声呼止道:“二弟且慢。”话落,萧锦虹已将步停住,跃了过来。玉凤向柳彤福了一下,说道:“伯伯,这家伙用一手上乘气功,将一张纸笺掷进侄女窗内。”柳彤争问道:“上面写些什么?你拿来我看。”玉凤返身下房去拿纸笺,萧锦虹已一步跃了过来。柳彤说道:“那家伙是什么路道?”萧锦虹一面收剑,一面答道:“孩儿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路道,他不但生相怪异,长了个红猴面,而且招势也怪诞的很,孩儿从未见过像他这种怪招。”柳剑雄轻哦了一声,有如想起一个人来,但他拿不准,不敢肯定,只沉吟了一阵。柳彤只顾与萧锦虹说话,未留心柳剑雄的态度。刹那之间,玉凤手中拿着一张黄纸,跃上屋面,纵落柳彤身前。她一面嘴里咕哝:“这家伙没头没尾的写了几个字,约我们明晚子正,在邙山秦王陵前会一面,怪的是没有落下款,令人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一面双手将纸笺呈给柳彤。柳彤才一接过信纸,内心微颤,剑眉一皱,脸上神色立变。柳剑雄一看老父神色有异,不由惑然不解的道:“爹!你老人家怎么啦?”柳彤唉的一声轻叹,说道:“孩子!你在铁岭重创大漠三丑,矮地虎当场死去!他师父大漠神雕哈萨骥已经找上门来了!”话落,将那张黄纸递给他。柳剑雄注目一看,一张烟熏的焦黄牛皮纸,除了玉凤所说的字外,真的是无头无尾,不由一皱剑眉,说道:“爹!我看不出来,从什么地方去分辨,这是姓哈的东西?”柳彤轻嗟了一声,说道:“这魔头有一种表记,是一只大雕,这种烟熏纸,武林中视之为追魂令,见了这张纸,命就去了一半了!要辨认这张纸的真假,你只要将纸放在月光下一照,就可以看出来,它上面有一只水印大雕。”柳剑雄迎着月色一照,果然纸上有一个水印的大雕,他看了一下,玉凤一把抢过去,对着月色再看。他有点不解,道:“爹!为什么武林中这么怕他?将他这张纸视作追魂令?”柳彤神色凝重的道:“这魔头很少踏进中原一步,要来,必定是为要了结一件深仇大恨,他这种纸在中原一带,七八十年间,也仅出现过三五次,但每一次这张纸一现迹,对方必是惨死,他手段太辣,有时还要将对方剥皮泄愤……”玉凤冷哼了一声,说道:“伯伯,这东西委实太凶,正好明晚一举把他除去,替武林除一大害。”柳彤长叹了一声,说道:“柳彤从不把一些江湖败类放在眼中,但这魔头确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大魔头,适才现身之人已自了得,可见他武功超绝不凡,唉!我担心的是雄儿才有起色……”几人一筹展,柳剑雄剑眉紧皱,沉声说道:“早先二弟报说的在邙山蹑着我们的那人,正是大漠三丑中的红面猕猴,这么说来,当真是他们师徒了。”柳剑雄一说出那人是红面猕猴,柳彤更沉叹了一声,说道:“看来大漠三丑之中的两丑,也随定这魔头来了,明晚……唉!为父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要斗斗这魔头。”话落,一摆手,跃落客店,各自定息。当晚无事,但柳剑雄心中起伏不定,暗中筹思对付哈萨骥之策。他和三丑动手,知大漠武功委实不凡,哈萨骥又是大漠派的祖师,父亲如何能与他匹敌?而自己身未复原,是以终宵难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