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左天斗,忽又发出一阵嘿嘿冷笑。不过,他这一次只是冷笑,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这位魔鞭忽然发出冷笑,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为什么要冷笑呢?公冶长不予理睬,只是示意花狼动手。花狼在这一方面果然不含糊。药瓶是从腰带夹层末端抄出来的,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极有可能会疏忽过去。药瓶只有一个。里面的药丸,也仅有三颗,都是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葛老忽然道:“他们逼我吞下去的,就是这一种。”公冶长面孔忽然变色。他瞪着花狼道:“他身上的东西,就只这么多?”花狼点头。公冶长道:“除了这几样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花狼摇头。摇头与点头,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无论以哪一种方式回答答案都是相同的两个字:没有!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解药。这无疑也正是左天斗刚才发出冷笑的原因,他无疑是为公冶长枉费心机而发笑。公冶长是个很不容易发脾气的人,这时也忍不住过去狠狠踢了左天斗一脚。左天斗又笑了。公冶长这一脚,在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享受。大厅中神色黯然,葛老获救的希望,显然又幻灭了!公冶长忍住怒气,瞪着左天斗喝道:“据说前五号金狼身上都有解药,你的解药哪里去了?”左天斗微笑道:“被我们那位柳大哥收回去了。”“他为什么要收回?”“为的就是怕有今天这种情形发生。”“我们现在来谈谈条件如何?”“一个死回忽然有了身价,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什么条件?”“救活了葛老,我也饶了你一命!”“办不到。”“你不怕死?”“谁都怕死。”“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不是不答应,而是真的办不到,我说的是老实话。”“这种老实话,我听不懂。”“那就表示你对柳如风这个人的为人还不太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一个很难缠的人!”“这话我还是听不懂。”“我可以一直说到你懂为止。”“愿聆其详。”“简单点说,这一条件如由姓柳的开出来,才有希望。”“同样的条件,由谁开口还不是一样?”“不一样。”“分别何在?”“如果他提这一条件,那表示他认为我左天斗比一个葛老头重要,他做的是赚钱生意。如果你们不杀我,而宁愿交换一份解药,那么他会觉得这事应予考虑。”“考虑什么?”“葛老儿既对你们如此重要,他们就不会放过狮子大开口的机会!”“连你的性命都会置之不顾?”“即令他没有这么狠心,别人也会加以阻挠。”“谁会阻挠?”“想为前五号金狼的人多得很。”公冶长真想追问:“既然天狼会是这样一个组织,以你左某人之聪明,当初又为何要加入?”但是,他没有问。天底下的糊涂事,有一半以上,都是聪明人做的。这个世界如此杂乱,最大的原因也许便是聪明人太多了些。公冶长想了想,道:“既然你对姓柳的如此了解,那么你能不能替我想个办法?”左天斗道:“我没有办法可想。”公冶长眼珠转了转,忽然微笑道:“我想会有办法的。”左天斗道:“我有什么办法?”公冶长一声不响,突然拿起一粒毒药,朝他口中一塞微笑道:“葛老一死,你也别想活,服下这个,说不定会增加你一点思考力!”“柳大哥!小弟不幸失手,并被逼服下定时丹,请即转送解药两份以便赎弟一命。天斗谨启。”柳如风在喝酒,这张字条就像一道下酒菜似的摊在桌面上。这里是镇后的一排小茅屋。这排茅屋的住户,多半是镇上的一些小贩和苦力。这二三户人家,可说是蜈蚣镇上生活最苦的一群,由于人人均为一日三餐而忙碌,谁也无暇顾及到起居上的一些细节,以致这一带慢慢地也就成了镇上最脏乱的一角。尤其到了夏天,绿蝇飞舞,异味扑鼻,真是令人望而却步。不过,在某些人来说,这种令人不敢恭维的环境,有时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它这种脏乱的外表,有时也是一种最佳的掩护。当左天斗这张字条送来之前,至少百变人魔柳如风和银狼大乔这一对男女,就是将这里当做了一处安乐窝。他们歇脚的地方,是这排茅屋的倒数第四间,也是这排茅屋看上去最破旧的一间。当然,它破旧的只是外表。只要进门掀起一幅油垢的布幔,跨入左首的一个小房间,你便会像奇迹似的,发现一幅你无法相信的景象。这个房间,四壁虽然也是泥墙,但你绝看不到一片泥土。你看到的,是一片色泽柔和的花纸。房内有床,有书橱,有桌椅,无一不是上等本料。这里你也唤不着一丝难闻的气味,要有气味也只是檀香怡人的芬芳!这种地方,怎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房间的呢?不!它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它是第十七号金狼的得意杰作!原来这位十七号金狼,早在半年之前,就混来了蜈蚣镇。他扮的是个流浪汉。因为只有流浪汉,才有理由来住这种地方。他是受命而来,来为他们那位金狼头儿,预先布置一个安全而舒适的隐身之所!在任何组织里,为有权势的人物办私事,经常是窜红的要诀。天狼会这个组织当然也不例外。由此也正说明了这头金狼虽然排在第十七号,为何会比别人更得首席金狼柳如风宠信的原因!由于这处地方日前仅十七号金狼一人知道、左天斗这张字条,当然也是这位金十七郎送来的。那么,这张字条,它又是如何落入十六郎手中的呢?这张字条传递的方式,完全抄袭自柳如风早上那套手法。它是一名银狼从太平客栈门楣上取下的。公冶长采取此一方式,并非为了报复,而是出于迫不得已:因为经过种种变故之后,就连左天斗也不知道这张字条该往哪里送。公冶长经过一番思考,决定如法炮制。他相信只要将它张贴于人多及显目之处,一定很快就会被对方的人发现!这一点他是料对了。只是他附带的一着如意算盘,却落了空。字条贴出不久,太平客栈前面,两名苦力模样的汉子,不知为了什么,忽然由争吵而大打出手。欢喜看人打架,似乎也是人类天性之一。只可惜打架的两位仁兄,会带有几分苏州人的作风,仅仅互相推了几把,但表示有账下次再算,一边对吐口水,一边各自后退,不久好戏即告收场。这当然只是一场假戏。但一向精明的蔡猴子,却上了一次真当。打架的人走了,闲人四下散开,客栈门楣上那张字条亦告不翼而飞!然后,这张字条便由那名银狼交给十七号金狼,而再由十七号金狼送来这间茅屋。自然这张字条送到,小房间里如蜜月般的气氛,便告大大走样。如今,这位首席金狼虽未因而罢杯啜饮,但心情显已深受影响。这位金狼头儿的一双眼光,本来一直都在大乔身上溜转,好像大乔那张迷人的脸蛋儿,也是一道美味的下酒菜。如今他的眼光则为这张字条所吸引。这张字条似乎又成了另一道下酒菜。字条虽然只有短短三数行,加起来不到四十个字,但这位百变人魔却先先后后看了几乎不下十遍之多。他每看一遍,就喝一大口酒,喝完了酒,就忍不住要骂一声:“真是糊涂透顶……”被冷落一旁的大乔,这时忽然移身过去,一头倒进他怀中,像撒娇道:“瞧你,也真是的,这么一点小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全不顾别人心里有多烦。”女人说她心里烦,经常是种暗示。有经验的男人,绝不会不懂这暗示,也绝不会受了这种暗示,仍不采取任何行动。柳如风当然是个有经验的男人。但这位一号金狼虽然明白这女人的弦外之音,却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他已失去了那份心情。他只转脸望着震泛双颊的大乔道:“你说这是一件小事情?”大乔道:“不是小事情,难道还会是件大事情?”柳如风喝了口酒,没有接腔。他一向不善与人闹嘴。男人女人都一样。因为他不需要。他在天狼会中的地位,使得他很少有跟别人说理的机会。道理经常都在他这一边。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道理。他只习惯于对别人下命令。抗命是死罪!但这女人不同,这女人是他的新欢,在他对这女人的新鲜没有消失之前,无论她如何放肆,他都会容忍下去。男人对某一个女人产生迷恋,经常是这个男人气量最宽宏的时候。柳如风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所以,尽管这女人顶撞他,尽管以前从没有人以这种语气回他的话,他一样不在乎。大乔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香。男人迷恋一个女人,总有厌倦的时候。这位金狼头儿突然迷上了她,只是受了一种变态的刺激: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们如今打得火热,只是一种肉欲的结合!这种肉欲的结合,绝不会维持多久。而事实,她也并不希望这种关系长久维持下去。因为她若是成了柳如风的禁脔,便等于失去了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同时以她们这对银狼姐妹的经验来说,这位百变人魔在某一方面也算不上是个能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他在某一方面的表现,并不像他的武功那样高明。至少跟虎刀段春比较起来,就差得很远很远。她巴结这位人魔,只是为了对方在天狼会中炙手可热的权势。她们真正想接近的一个男人,是那位神秘的天狼会主。某些男人,有某些男人的欲望;某些女人。也有某些女人的欲望。她们如果说出这一欲望,恐怕连这位人魔听了都会吓一大跳!但是,这并非她们的梦想。她们有这副本钱!她们年轻,貌美,会武功,富心机,只要操纵得法,相信,必有一天能爬上理想的最高峰。要怎样才能接近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狼会主呢?这正是她巴结这位人魔的原因。因为天狼会中等阶限制极严,只有具有金狼身份的人物,才有接近会主的机会。所以,第一步,她们必须先升为金狼。靠立功升选的机会太渺茫了,推一的捷径,便是由这位首席金狼加以援引!黎明时分,在镇外孙大多处,她已让这位首席金狼在她身上尝足了甜头。当时这位首席金狼近乎卖命式的放纵,等于告诉了她一个秘密:这位首席金狼以前显然还没有遇上过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这为她带来了很大的信心。她相信至少在三两个月之内,这位金狼头儿一定不会对她感到厌倦。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尽够她达成目的了。如今,她并非有意要唱反调,来惹恼这位金狼头儿。这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媚功。所以,尽管她发现柳如风脸色不好看,依然以同样的语气接下去道:“这算是什么大事情?就算是件大事情,在你这位一号金狼来说,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情!”柳如风仍然没有开口,不过脸色已缓和了不少。因为这几句话,语气上虽然原味不改,意义上却已拐了一个陡弯儿。它其实是一种恭维。橄榄式的恭维。你必须经过一番品味,才能领略到它那股股含蓄的芳香!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听这种话。“这次虽有几位天狼长老同行,大权实际都操在你一个人的手里。你如果愿意,就送两份解药过去,否则就来个不理不睬。无论你怎么决定,都不会有人指责你。像这么一点小事情,也愁眉不展,你岂不是摆明了跟你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是媚功中的另一种,也是十个男人有九个招架不住的一种。冷静的男人,可以不为恭维所动,但绝没有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关怀无动于衷。尤其是自己正迷恋的女人。尤其是一个像大乔这样的女人!柳如风心底的火苗,又点燃了。他放下了酒杯。他腾空了的双手,紧搂着她的细腰,然后慢慢移向她身上一处比酒更能醉人的部位。现在,送不送解药去如意坊,真的变成一件小事情了。这是男人的弱点。经不起挑逗,只要女人一句话,一个微笑,一个媚眼,或者一个带暗示意味的小动作,就会不克自持。就会想到那件事上去。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就无法停止。大乔的身子在轻轻扭动。她扭动身子,并不是避让,而只是为了让柳如风双手获得更大的满足。她娇喘,呻吟。柳如风双目中闪起一片饥兽似的光亮。他呼吸也急促起来。床就在他们身后。他们甚至不必起身,只要抱紧向后一仰一滚,就可以滚到床上去。他们已经抱紧了。大乔闭上眼睛。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但并不是那种因为又一次陪男人上床而获致的满足。她满足的是另一件事。刚才,说心里烦得很,的确是一句真心的话。她心烦什么呢?怕左天斗被营救出来!这是一个甚至连她亲妹妹小乔也不知道的秘密。她一直是左天斗的女人!她姘上左天斗,也是为了同一目的,想借左天斗的援引,升为金狼,因为她知道左天斗是金狼第五号。左天斗也答应了她,不过要她等待,等他破格升为一号金狼以后。既然只有一号金狼才能有助于她,而她如今也俘获了现在的一号金狼,她还理左天斗干什么?但是,左天斗毕竟是五号金狼,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如果左天斗被营救出来,她的处境就为难了。即令左天斗争不过柳如风,知难而退,那时柳如风会不会还对她感兴趣,也难说得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营救,听任左天斗死在敌方手中!然而,这种话谁敢说?就是柳如风,也仅能找个借口这样去做,而绝不能公开表示如此主张。这便是她偏选了这种时候,对柳如风大下媚功的原因。这是釜底抽薪之策。尽量缠住柳如风,拖延时间,让这件事搁去一边。对方那个葛老头一死,左天斗就死定了。她只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已经滚上了那张坚实的炕床。男女一旦上了床,就不必描述了。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几乎千篇一律,谁也不难想得到。不过,这一次的情形,却似乎稍有不同。柳如风摸索着去拉大乔腰带的那只手,竟被大乔轻轻拨开了。柳如风一愣,显然相当意外。大乔拨开他的手,身子却紧贴了过来,她附在他耳边,低柔地道:“早上的事,你又忘了么?你这样急,如何能持久?”柳如风如醍醐灌顶,立即依言停止动作。他们这是第三次。前两次。他都走了一条老路,正想大大发挥一番之际,完了!两次事后他都很后悔,因为他也知道原因,就是控制不住。现在,大乔提醒了他,他当然不愿再蹈覆辙。这也是媚功的一种。体贴。它比关怀更进一步!因为比关怀更能使男人产生感激。“心肝,我答应你,以后你要什么。就有什么。”“除了一样,别的我全不要。”“升金狼?”“不是!”“不是?”“名利对女人来说,并不像你们男人那么重要。”“不然你要什么?”“得先答应下来!”“答应了你,做不到怎办?”“只有你才能做得到。”“说吧!只要是我柳如风做得到的事,我卖了命也会替你完成!”“不会后悔?”“绝不后悔!”“我要你永不变心!”这当然也是媚功的一种。但这种媚功并不新鲜。因为这句话人人会说,也几乎天天有人在说,同时它也不是女人的专利品。男人也常常会说这句话。而这句话正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一句话,一个大钱也不值!因为心变得最快的,往往就是先说这句话的人。但这句话的效果,却永远存在。人人知道它是一句谎言,却人人爱听。一句明显的谎言,为何会有这种近乎神奇的力量呢?这也许是个从没有人想过的问题。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这句话并不能随时随地说,这必须要一定的环境和气氛加以配合。令人陶醉的是当时的环境和气氛,并不是这句话。这句话只是一种调味品。就如同沙锅鱼头加几片香菇,不加香菇的沙锅鱼头,照样是道好菜。柳如风连骨头都几乎听酥了。他勒紧了她,几乎吮遍了她的面颊,然后他的手又摸向她的腰带。这似乎是他惟一能提出保证的方式。但他的手又被轻轻移开了。“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谈谈聊聊不好吗?”“先脱了衣服再说。”“衣服一脱,你还有时间说话?”“真的,心肝,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等晚上空下来,我再陪你慢慢聊聊。”“你有什么事要办?”“譬如老左送来的这张字条,我就要找十七郎来商量商量,十七郎一向主意多。”“我的主意不够多?”“那么依你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不办!”“不办?”柳如风两眼睁得大大的,像是怀疑他听错了话。但大乔已不怎么顾忌了。因为如今是在床上。床上是女人的世界,如果连这时候她都不敢讲话,她的衣服岂非白脱了两次。“你应该再看看左长老的那张条子。”“我已看过十多遍,背都背得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再看?”“你背得下来?”“当然!”“背背看。”柳如风果然不假思索,一字字地念道:“柳大哥,弟不幸失手,并被逼服下定时丹,随时送解药两份。”大乔道:“好了!”柳如风道:“好什么?我还没念完哩!”大乔道:“不必了。”柳如风道:“你认为左长老的这张字条有问题?”大乔道:“也许不能称为问题,但最少左长老在这张字条上,已尽他的能力,为我们提出了明显的暗示。”“暗示我们怎么做?”“不要上当!”柳如风一怔道:“上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大乔道:“你可以重复一下你刚才最后念的那句话。”柳如风果然重复背诵道:“请即送解药两份……请即送解药两份……”他连续念了四五遍之多,最后仍然忍不住问道:“这句话什么地方不对?”大乔道:“他不该要两份解药!”柳如风一咦道:“他自己也被逼服下一粒定时丹,怎么不该要两份解药?”大乔道:“他的解药,可以留到回来之后服用。”柳如风神色微微一动,道:“是啊!定时丹要三天之后,毒性才会发作,他急着要解药干什么?唔,不错,这里面果然有文章。”大乔接着道:“他这等于告诉我们:即令送去解药,他也脱身不了!”左天斗的意思,真是如此?只有天晓得!他写这张字条时,心绪如麻,根本就没有在语句上加以详细推敲。他怎么会想到,笔下一时大意,竟被这女人曲意误解,作为落井下石的借口呢?柳如风点点头,沉吟不语。他似乎愈想愈觉得这女人的见解不无道理。是的,左天斗不会像朱裕那样容易屈服,而在敌方虎视眈眈之下,一切又不便明言,以这种方式,确属惟一可行之策。大乔又接着道:“左长老是本会的重要人物,这一点对方应该清楚,在本会未作明白表示之前,相信对方绝不会采取任何行动,而我们尚有三天的时间,足够另谋营救之策……”柳如风迟疑地道:“如果过了明天午时,葛老头毒发死了怎么办?”大乔轻轻一哼道:“我们已经丧失了十来条人命,他们连个把人也死不起?他们的人命,比我们的人命值钱?”她没有正面回答柳如风的问题。因为她无法回答。对方以左天斗为人质,目的就是要救葛老夫子一条性命。葛老夫子一死,左天斗尚能独生?她既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就必须设法引开柳如风的思路。如果柳如风够冷静,应该不难发觉这女人口中虽说要救左天斗,其实根本不以左天斗生死为忧。但是,柳如风不够冷静。不够冷静的原因,并非为色所迷,而是被这女人的几句话一下击中了要害。这位百变人魔生性好强,这次前来蜈蚣镇,因一再损兵折将,心头已积满怨毒,如非组织方面限制过严,他必然会采取血腥手段,以牙还牙,大肆报复。只要能平息心头这口恶气,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他也不在乎的。可是,他就是找不着这样一个机会。现在,这女人等于提醒了他: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处在挨打的地位?为什么要处处迁就对方,百依百顺?为什么不表现得强硬一些,让对方也瞧瞧我们的颜色?这当然包含了,纵然牺牲一个左天斗,又算得什么的意思在内。大乔见这位首席金狼一语不发,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知道游说成功,大局已定,于是立即改变话题和态度,主动送上身上引人遐思的部位,轻柔地妮声道:“不是我故意拖延时间,我实是有点怕你太……这次你不许……”她什么地方怕了他?她不许他怎样?对一个男人来说,即令是御医开的处方,恐怕也不及这几句话,更具力量。柳如风登时像一位即将驰赴疆场的英雄般地振作起来。他心中再没有什么左天斗右天斗了。他还等什么呢?他又一度伸出了手,摸向她的腰带,这一次他没有遭受拒绝。她显然已准备承受。“卜卜卜!”“卜卜卜!”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房外忽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叩门声。声音一长两短,正是约定的信号。谁会知道这个秘密地方呢?除了金十七郎,当然不会有别人。柳如风恨得牙痒痒的,低低骂了一声可恶,然后没好气地扬声道:“谁?”他会不知道叩门的人是谁吗?他当然知道。他希望对方听到的,不是这个谁字,而是他发出这个字的语气,如果金十七郎知情识趣,一听口气不对就该乖乖离去。只听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柳老弟睡了么?是我!”柳如风一呆道:“杨长老?”大乔慌忙推了他一把道:“杨长老找来,一定有要紧的事,快去开门!”柳如风虽然不在乎来的是一位天狼长老,但他也无法拒而不纳,只好拉正衣衫,出去开门。门外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金十六郎。另一个正是那位尖嘴削腮,相貌令人不敢恭维,心计和手段却极可怕的天狼长老铁头雷公杨伟。铁头雷公杨伟领先走进房间,四下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道:“这里地方不错呀!”大乔的面孔,登时红了起来。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当然没有一件事能瞒得过他那双锐利的眼光。这头老狐狸无疑已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不过,大乔如今脸泛红霞,也只是出于害羞,而并非害怕。甚至就连这份羞态,也并非发自内心。因为天狼会并不忌讳这种事,而她也不是那种会为这类事情感觉耻羞的女人。她脸红只是一种自然的反应,这正也是有些女人特别令人动心的地方。娇羞是一种天然花粉。一个女人只有在羞羞答答时,看起来才特别像个女人,才会散发出女人特有的魅力。聪明的女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聪明的女人,特别容易红脸,即使是一件不该红脸的事情,她也会低下头去,装出一副娇不胜羞的模样。男人可以鉴别汉玉宋瓷的真伪,但很少能识破一个女人的娇情作态。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女人,往往只会引起一种后果。男人对她也不在乎。不过,大乔如今装出一副娇不胜羞状,可绝没有取悦这位天狼长老的意思。这并不是说,她如今已是柳如风的人,使她不敢存有这种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