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身形宛似一缕轻烟,倏闪即逝,西斜的残月,泛着昏暗的冷光,但见一线飞痕,拉了道冷弧,纵向远方。没有多久,来到一座参天柏林之前,他站在林外,又叫了声:“娘……”朝这堆密密麻麻的古柏端详俄顷,错愕间,突然林内双传出一声:“杰儿!”柳世杰凄声落泪,呜咽失声,迫不及待,纵身入林。柏林之内,幽暗阴森,五指难辨,但柳世杰目光如电,甫一穿人,即张目四顾,一眼就看出不远处一棵三人合抱大小的古柏树上,坐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美妇人,这美妇人满脸焦灼,凤目之中,满是欣悦,望着穿林而来的柳世杰。那美妇人怀内,半倚半抱另一云譬松散的妇人,凤目紧阖,粉颊紧贴在美妇人胸前。他苍凉的走到美妇人跟前,凝神望着她怀里的妇人,低叫了声:“娘!”那美妇人向他哀婉的一笑,螓首轻点,有气无力的说道:“杰儿!你娘脱力了!”语声泪影,凄绝动人。柳世杰双膝一屈,跪了下去,颤着凄冷的声调,问道:“大娘,我娘不要紧吧?”他一面焦急万状的仰脸向美妇人怀中之人望去。自然,这美妇人是玉凤,那倚在她怀中的妇人是段玉芝了。他虽是焦急万分,但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不管怎样,十余年的孤苦生涯,一旦得睹慈亲天颜,不管亲娘此刻如何?总是件赏心的事。他一面问,一边将两手轻抬了抬,十指微张,俊眼满含痛泪,向凤眼惺忪,面色泛白的段玉芝玉面上伸去。但那十只如弓弦般的铁指,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停在距段玉芝面部两寸之处,却不知所措。玉凤哀怜的幽叹一声,苦笑着道:“别急!你娘不碍事的,她只是有些乏力,你先静下来,让她略为休息一下,我再助他行功调息,很快就会恢复的。柳世杰十分听话,噙泪点头,半晌,方自牙缝中迸出个“是”字,神情显然万分激动。不知是母间至情至性的天性感应,还是那声哀惨的呼娘声震动了段玉芝的心弦,她这时缓缓地睁开凤眼,射出两道极为强烈的灼光,无言的在柳世杰泪痕斑斑的俊脸上瞪视了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甜美的慈笑,双缓缓的交目阖上,安详的躺在玉凤怀内。她像是用尽了心灵中最后的一点真力,在看到了那张泪痕纵横的凄苦面容,确实是自己日夕萦念的爱子之后,生像似获得了最高的慰藉一般。也正为此,她也耗尽了仅存的一点真元,在这一扫之后,本已煞白一片的清丽娇容上,又更蒙上了一层惨白。柳世杰何等眼力,脱口又呼了一声“娘”,猛的脑中升起一缕慧光,强吸一口真力,两臂一舒畅一旅,举掌向段玉芝天灵盖上按去。玉凤面上泛起个慰籍的微笑,叹道:“幸好碰上你,要不,真叫我束手无策了!”原来玉凤本已直奔正北,但她在走了一大截路之后,觉着让爱子一人去蹑牟昆与冷魂寺的丑面和尚,是桩极其愚蠢的事,着实放心不下,如果万一柳世杰有什么闪失,叫自己将来如何向丈夫交代?主间一定,当即拼命的提紧一口真气,口头猛赶,想追上柳世杰。她用了最大的速度,一口气赶了好几十里,谁知就连柳世杰的影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倒是让她发现了倒卧在泥淖中的段玉芝。有此发现,可说是亦惊亦喜,喜的是虽未追上柳世杰,却看到多年未见的段玉芝,及至后来发现段玉芝背上少了一把银阙剑,且双倒卧地上,这就使大为惊愕了。她推敲不出段玉芝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凶险,检视了良久,又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多年浪迹江湖,历练甚丰,一眼就看出那些脚印,乃是段玉芝在赶人力乏之后,一交栽跌。当此之时,玉凤本人也有些惶然,美眸一转,四顾一眼,立时升起一个念头,忖念道:“假如那被追之人改变主意,回头找来,那真是太危险,自己虽有些力不从心,可不能见危不救……”此念一动,随即一把抱起段玉芝,将极顶轻功展开,落足毫无一丝痕迹,迳向那座柏林中飞去。她明知这样做十分吃力,但事非得已,她只想先将段玉芝拖进柏林之中,暂时养息一下,等自己身体复原后,再为段玉芝疗息,然后联袂追下,替柳世杰打接应。他一口气跑进那座古柏林内,抱着段玉芝倚在一株大树下养神。过了很久,怀中段玉芝仍然毫无动静,倒是在突然间,传来爱子的高昂朗啸之声。有此发现,不由大喜过望,猛然想及自己体力未复,良机千载难逢,明知柳世杰尚在好多里以外,此时此地,她那会放弃机会,乃提足仅存真力,出声相应。也正因为她这一念,才使得段玉芝母子得以相聚。且说柳世杰运聚本身一点元阳之气,拼命向母亲百会穴倾注而下,霎时间,那股六阳真火,像道暖流,缓缓的流向奇经百脉,分布全身。段玉芝是何等修为之人,本身也有一种潜在的剩余真力,今得爱子的六阳真火之助,潜力登时被骤然引发,流遍全身。弹指之间,段玉芝粉颊渐渐透上了一股晶莹的秀丽之色,四肢微伸,美目流转,纤腰一挺,站了起来。那双秀图,睁得滚圆,落在伫立一旁,面盈惊喜的柳世杰面上,迫不及待地以一种诧异的语气问玉凤:凤姐!他是……是谁?”语气之中,掺杂着几分激动,俏眼吐光,不停的在他面上扫视。柳世杰嘴唇蠕动了几,不待玉凤回答段玉芝的话,已仰脸抢口叫道:“娘!”语音悲切,感人肺腑。段玉芝双目发愣,樱口翕合了几下,突然王臂一张,和身扑去,将段玉芝抱了结实,清泪簌簌,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啜泣失声,断断续续地道:“乖孩子!你……想煞为娘的了!”她将他拖得牢牢的,就像生怕他会再离她而去一般。呼天抢地,悲不自胜,玉凤也陪着流了不少同情泪。柳世杰更是长跪在地,任由段玉芝抱着他,想起自己一生命运坎坷,不禁悲从中来,虎目中亦是泪光闪闪。照理,母子乍然相逢,段玉芝乍听柳世杰一声:“娘”,定必当场晕厥不可,尚幸是柳世杰的面貌,太像自己丈夫,早已有八成的假定,这人可能是失踪多年的爱子。这娘儿俩抱头痛哭,哭得地惨天愁,玉凤陪着他们流了好一阵泪水,方有气无力的劝慰这母了二人。须臾,三人站了起来,湿泪沾襟,这一哭,全都心神快慰,爽畅之至,扫尽了十年来的怨愁萦念。柳世杰持袖擦擦虎目,转头问玉凤道:“不知大娘复原了没有?”玉凤向他母子俩甜甜一笑,摇头道:“我已早不妨事了,倒是你娘精神刚复,可不能再引她伤心!”她说罢又幽幽的轻叹一声。段玉芝早已将粉脸上的泪痕擦掉,望着爱子的俊脸,俏面映出几缕幸福的光彩,真是爱不忍释了,俏眼从未离开爱子的俊脸,玉手缓缓向柳世杰铁掌握去。此情此景,使孤独了多年的玉凤起了不少咸触,想起这面貌酷肖丈夫的儿子,终非已出,触景伤情,难免失声慨叹。段玉芝与柳世杰不约而同的回望着她,柳世杰看到大娘一脸的愁容,低声问道:“大娘您老人家因何叹息?”玉凤那能将心中的感触说出来,但她心窍玲珑,微微淡笑,凄苦的脱了她们母子俩一眼,方说道:“没有什么事,我是想着……此时此地,如果你爹也能赶来,大伙儿团聚,那该是件多快乐的事。”段玉芝黛眉轻颦,望望爱子,又瞧瞧玉凤,似乎是亦有同感,点点头,反问玉凤,道:“姐姐可探出来他爹有什么消息吗?”玉凤没有说什么,苦笑着轻摇了摇螓首。她似是征求玉凤的同意,说道:“找到了杰儿,已了却一桩心事,这下我们该去找找他爹了。”玉凤清朗的一笑,说道:“芝妹说得对,但他爹行迹不定,神州之大,不知他萍踪何寄呢?”柳世杰岔口道:“日前在武当山上,我倒见过他老人家,但老人家功力通玄,孩儿追了半天,都没有追及,事后听说,在孩儿养神调息之时,他老人家曾守候了一夜,天亮时方始离开,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我推算,他不会离你太远,要是不在左近的话,则定然是为你疯师伯在鲁山留下的黄鹤三雄标记,而使他追蹑着他而去。”段玉芝点点头,颇为赞同玉凤的推断,补充道:“要是他在这左近,牟昆连番兴波作浪,依他的脾气,他怎会忍得下这口气,何况当年那番旧账,也该了结啦!”柳世杰剑眉一动,说道:“娘的意思是我爹不在这左近地面?”玉凤说道:“看样子,八成是上了北方,去追你疯师伯去啦!”段玉芝望着爱子笑笑,淡淡的向玉凤道:“凤姐,我们这就动身北上。”柳世杰突然叫了声:“娘。”剑眉斜飞,咬牙切齿的道:“两位母亲请先走一步,孩儿去去就来。”他向玉凤与段玉芝二人深作一礼。不待她们认可,抹头就待向南奔去。“孩子!”段玉芝怆声将他叫住,玉凤上前几步,窜到他身前,问道:“孩子,你怎么又要离我们而去?”柳世杰赧然笑道:“孩儿不孝,未能及时赶上牟昆,将银阙剑夺回,牟昆看样子尚在冷魂寺,孩儿这就去向他索剑。”段玉芝心中非常感动,清泪摇睫,慈祥的望着爱子,玉凤叹口气,道:“傻孩子!你孝思可悯,但你想错了,别以为冷魂寺的那个鬼脸和尚与那狗贼走了一道、就会想到他们去了冷魂寺,其实……以牟昆那种诡诈的心机,他要不是协迫那鬼脸秃驴一并上了黑龙关?就必是拿着银阙神剑,找个僻静之处,去练他那套危异难测的剑招。”柳世杰垂手说道:“娘的意思是到冷魂寺必定找不到他?”玉凤点点头,道:“我是这样猜,可不敢断定。”在目前这种情景之下,段玉芝的心情又自不同了,丢了柄剑算不了什么,但爱子离开身边,倒是极不情愿之事。玉凤话音一落,她宛如对失剑的那件事,漠不关心似的随声附和道:“算啦!孩子,别冤枉的白跑一趟,你大娘的话十分以,那剑不愁将来要不回来,你还是别走开,快随我们北上追上你爹去!”亲命难违,柳世杰也不忍拂过两位母亲的话,低诺一声“孩儿遵命!”三人计议妥定,立时兼程北上,一连赶了三数日!却没有发现柳剑雄及狂道的影子,这天,来到汤阴县境,玉凤设精打彩地望着段玉芝与柳世杰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其心深处,在愁翻涌,但她是非常聪慧之人,心中虽有什么不快意之事,也只是暗埋心底,深藏不露。段玉芝也是聪明人,有时从玉凤忧郁的眉梢中也看出些许怨愁幽情来。一路之上,曾暗示柳世杰,对玉凤要曲意承欢,柳世杰又不是傻子,段玉芝的心意,当然一点即透,沿途之中,故意找些话儿与玉凤说笑,无奈母子天性却是丝毫勉强不得,柳世杰愈是这样,玉凤也就越形难过,成日郁郁寡欢,这天来到汤阴,天色已晚,就在城中落店。汤阴是我国一代武圣岳武穆的故乡,自不免有些古迹名胜,供慕名的游客寻胜瞻仰,岳家庄及岳五墓,更是人人必游之地。岳家庄距城十多里,在玉凤她们这种武林豪客来说,随便迈迈腿,立刻就到真算不了回事。这晚,三人在客店的后楼上,比邻开了三个房间,晚饭后,玉凤忽然心中一动,推说疲累,天一黑,就进了房。天才起更,她柳世杰母子谈话分神之际,就飞身闪出后窗。略为分辨了下方向,罗袖扬风,振起一道飞痕,直奔城西,来到一座黑苍苍的森林前面。她站在林外端详有顷,俏目四顾,疾然一个电旋,朝林内纵去。林中静谧得像天河中的万年玄冰,躺在这亘古至今即无鸟兽踪迹的世外胜境,连半点声息皆无,只有淡淡的上弦月,斜挂在西面的天壁上,幽幽的吐出一片淡色冷光,不少疏星,像喘息似的闪着眼睛,使夜色显得更为凄冷。玉凤窜进树林,望着林中那座亩许大的古墓姗姗的走去。墓前竖着一块盈丈花岗石碑,隐约可看出“岳武穆王之墓”几个大字。玉凤俏目望着那块大碑,慨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岳武穆王当年神威英武,一片忠心,可说上贯日月,下动天地,可惜!到后来仍不免落得个惨死风波亭,被卖国的奸贼害了。”她身不由己地向那两个跪在墓前,脖颈之中拴着两根大铁链的石像轻啐一口,恨恨的瞥扫一眼,咬牙道:“要不是秦桧这奸贼夫妇二人密议东窗,岳将军也不会有此悲惨下场。……”稍顿,她双接说道:“我们当家的还不是一样,要不是那狗贼……嗳!想起来真恨煞人。”“哈哈”一声苍劲的长笑,起自左面一个石仲翁后面,笑声之中,带着几分冷嘲的意味。玉凤俏眉斜飞,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凤眼间起两道寒星般的莹光,向石像后面望去,就看她翠眉不停的耸扬,就知她心中是多么的惊愕。玉凤眼前算得上是武林中的特等好手了,一身功力,难测深奥,十丈之内,落叶可闻,而这讪笑之人,距她最多不过三丈,她竟一息不闻,怎不令她吃惊?”惊愕是一回事,这人狂笑又是一回事,只听那人笑声依旧,又闻笃笃两声,扶杖走了出来,扬着张鸡皮老脸,头上的银丝拂动了几下,轻狂的将两道如冷剑般的目光朝玉凤面上拂去,笑说道:“姑娘好豪壮的口气,你们当家的?……你们当家的是谁?”玉凤本就不大开心,再一触上这么个霉头,顿时不由得怒火上冲,须知她早年在江湖中,是何等狂放之人,想不到眼前这位银发苍苍的老婆婆,虽是一大把年岁,火气倒真还不小,不输她玉凤当年,俏眼一翻,气涌心头,没好气的冷着嗓门,道:“我当家的是谁?与你何干?”那老婆婆尖着嗓门子又复冷笑两声,不屑的道:“姑娘这般狂,就是你们当家的算是飞天玉龙吧!也不用这般张狂呀。”玉凤心中更气,她气这老婆婆的语气太也轻视了自己的丈夫,这就无名火陡升三千丈,瑶鼻一皱,未予作答,冷嗤一声,跟着又道:“不知我们是谁张狂?”老婆婆突然敛去怒意,哈哈一笑,二指虚空一点,“嘶”的一声,破空一阵冷风激射而至,扫向玉凤。那股指风,冷飕飕的刺肤生寒,恰与柳剑雄的大罗金刚指力道有些相似。玉凤冷凝霜眉,秀立如山,指风扫着她的娇躯而过,但她仍是纹丝不动。那老婆婆面色骤变,沉着脸喝道:“姑娘好精纯的内力,连我这种绝门指力都奈何不得,可肯将芳名见示?”玉凤冷哂一下,说道:“贱名不堪入耳,有污高人清听,不说也罢!”老婆婆霜眉一扬,冷哼一声,不悦的道:“敢情你心中不服,非要见个真章不要?”玉凤冷冷的道:“悉听尊便!”老婆婆轻狂的傲笑,道:“对!多说也是多余,亮招后,谁是谁!不问自知。”玉凤点点,双拳一福,叫了声:“请!”跟着反腕向背上一探,飞快的划出一道青色锦虹,耀得人眼花目眩。那老婆婆本待举揭,想是为她这锦虹惊得怔愕住了,脱口喝道:“青虹剑?”玉凤似是高兴,也凑上一句,道:“对了!青虹剑,算不了什么!”。老婆婆嘴角立时泛起个甜笑,扫尽一脸的傲色,笑说道:“这么说来,我老婆婆算是眼拙啦!失敬得很,假如老身猜得不错的话,姑娘就是柳夫人……”她接着又补充道:“凤女侠!”语气十分亲切。玉凤抱剑逊笑道:“不敢!请问老前辈是……”老婆婆含笑举起手中拐杖,飞快的在空中划了几道杖影。玉凤急忙收剑入鞘,毕恭毕敬的裣衽一体,道:“失敬了!原来您是方老前辈,晚辈适才口出不逊,唐突之处,还请老前辈多多海涵。”原来这老婆婆正是隐居白燕谷多年,方氏姊妹的祖母,方姥姥不忙着跟客气,岔开话题,道:“凤女侠可是看出柳公子使过三环剑法,是以老身一举杖,就被姑娘识破了。玉凤微微点头,低诺认是。方姥姥陡然挑动霜眉,问道:“令郎现在何处?”玉凤指指东面,道:“就住在城中。”方姥姥银发抖动了几下,问道:“还有我们家那两个丫头呢?”玉凤皱皱头眉头,道:“她们与我大哥奔了北道,我们此行正是来找她们的。”方姥姥面上陡然罩上了一层轻愁,但仅是刹那间,就爽朗的一笑,自我安慰的道:“她们与朱道长走了一道,老身放心不少。”玉凤面上飞起两片歉意,解释道:“她们两人虽是与我大哥走了一道,但这条路上,强梁辣手,正是河洛帮的势力范围,是以我们有些放心不下,此刻正要去接应她们。”方姥姥强颜苦笑了一下,解释道:“老身此番离开蜗居,倒不是专程为这两个小丫头而来,只因另一件事使老身心神不安。”玉凤未出口相询,姥姥接下去道:“前此时,听说牟昆得了庄奇遇,不知他怎会弄来剑谱,传说这种剑式奇诡绝伦,普天之下,能克制得了它的,只有柳大侠的大罗剑法,可惜……”她咽住未出口的话,老眼渗出些歉意,望向玉凤。玉凤苦笑了笑,她知老婆婆话中含意,分明她那未出口的话是柳剑雄指头被削掉,因不能使剑,这套剑法也就无从练起了。照说,如让牟昆领悟了那套剑法,普天之下,当真就会没有人能够胜过他了。玉凤曾与牟昆交手,亲自见识过那些诡橘的狠招,的确她心里有数,边金刚四式仍不是那套剑招的对手,玉凤也想透了方姥姥适才那些狂放之言,原来是指此而发。她寻思一下,仰脸问道:“照老前辈的卓论,如让牟昆习成那套剑招,普天之下,就无人胜得了他?”方姥姥沉吟不语,偏着头想了一下,猛然肯定的道:“这也未必,姑娘当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玉凤紧皱俏眉,大惑不解的问道:“照老前辈这么说,难道武林中已有胜得了他之人?”方姥姥点头漫应道:“我不敢肯定的说,如果要有,目下武林之中,除令郎之外,也许还找不出什么人来。”玉凤大感惊讶,俏目睁得大大的凝视着方姥姥,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分明那语气之中,连自己的丈夫都不得,她惊愕了半晌,方问道:“老前辈没有弄错,指的是犬子柳世杰?”方姥姥莞尔笑道:“正是小哥儿。”她沉吟一下,接着道:“老身那套三环剑法,正是牟昆的对头克星……”这老太婆的话,前后有些矛盾,玉凤惑然不解,轻噫了一下,她虽是狐疑不定,但却不好追问究里。方姥姥轻喟一声,解说道:“这话说来似乎有些放肆,其实,凤女侠也深知,老身压箱底的艺业早已全部授给今郎,凭他现下的身手,与牟昆斗个平手都大有问题,再等牟昆练就那套剑法之后,想胜那魔头,更是谈何容易……”玉凤黛眉收皱得更紧,望了方姥姥一眼,心想,常言说得好,人老顾东,树老心空,这老人家说话真有些颠三倒四的。”她下大寻思间,方姥姥陡然一顿拐杖,收飞色舞的哈哈大笑道:“老身虽然过去赢不了牟昆那剑法,可是老身现在已有胜他之法,说来也幸运,原来三环剑法,老身得了上半部,我那老伴得的是下半部,他经多年苦研却因无上半部,是以不得其门而入,一直到他来到白燕谷,两书珠还合浦,哈哈……想不到老身晚年还有如此好运。”她那张老得发皱的脸上,挂上层豪情胜概,爽朗的笑说道:“老身此次出来,专程为了要将白燕谷中与老伴参研了半年的后半部三环剑法教给令郎,使他黑龙岗之行,壮壮行色。”话说至此,玉凤始恍然大悟,心中猜想出方姥姥狂放的原由来,敢情一则是她生性如此,再则是柳世杰的三环剑法,她已亲眼见过,的的确确是时下武林中的一套奇妙剑术,想来这前后两部,合壁这后,威力之大,定要驾科现在剑林中的任何剑法之上了。想到此处,暗暗替爱子高兴,面泛喜色。方姥姥双道:“别小看这后半部三环剑式,要习它非悟透了上部剑式精髓不可,且本身必须是功贯日月,力透玄关之人,才能习成这整套剑法,发生至大无俦的威力,唉!普天之下,目前除令郎之处,委实不易找出第二人。”玉凤忙肃身一福,说道:“犬子得蒙老前辈青睐,晚辈与他爹着实事情佩,将来不知如何报答!”方姥姥慨叹一声,道:“我那老伴当年收了个孽徒古桧,造了好多孽,他本人何尝不也是一身的血腥,是以他自研通了后半部之后,还想离开白燕谷,老身怕他出谷之后,再惹上一身的是非,所以留他守谷,韬光养晦……”她说到此处,举掌拍拍头,赧笑道:“我扯到那里去了!唉!真是人老了,收不住话头啦……凤女侠,别再谈那些见外的话,什么报答不报答,我那老伴师徒一生的罪孽,如蒙贤昆仲不加深究,老身就已感激不尽了。”她话一说完,霜眉锁得紧紧的,玉凤不由一愣,突然听出林个起了轻微的足音,移近她身前,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各右面一个丈高的石翁仲后面走去。两人紧靠在一起,姥姥悄声道:“是两个人,听这种足音除非是武林中的上乘好手,极不可能有这种风飘莲舞的细音。”玉凤凤眼转动了几下,道:“汤阴地面,除我那妹妹与孩子之外,今晚别无高人,莫非……莫非是他!”“怎么!”姥姥眼睛睁得大大的,半惊半喜的道:“是世杰那孩子!”玉凤点点头笑笑。方姥姥不等她答话,猛狂的闪身侧移,杖头点地,飞身疾纵,人如一只大雕,迎着足音来处盘飞而去。玉凤悚然错愕,罗衫动处,跟踪而去。她生怕两下有了误会,也怕姥姥有失,因为,那穿林而来的人,还拿担不定是不是柳世杰母子!依情理推断,极可能是她们母子二人聊了一阵之后,发觉自己不在,找了出来。世事往往有如烟云幻化,诡变万端,有些事简直不能以常理推断,玉凤蹑着姥姥之后赶去一望。一见那悄声细步而来之人,玉凤不由一阵冲眉狂喜,大叫一声:“剑雄!”跟着双袖一摆,抢在姥姥前头,向那树影之中的人影扑去。方姥姥看出玉凤举动有异,也中出来她口中所叫之人并非柳世杰母子,而是柳剑雄,她与柳剑雄尚未谋面,蓦然一听及“剑雄”二字,心中大动,立时将步子止住,运足目力,穿过苍苍林荫,向那迎面而来之人望去。她一双眼光何等锐利,像两道冷电,落在那十太之处上履飘逸地走来的两个器宇轩昂的中的人身上,虽是时在夜晚,且又距得那么远,但一眼就能看出那两个男子当真是雄俊挺拔,傲视四海的美男子。姥姥微叹一声,低念道:“果真人如其名,但不知道两人之中,认是飞天玉龙柳剑雄?……想来那个年轻些,也更为俊美之人,大概是他吧!”就在此时,玉凤迎着右面那人和身飞支。武林儿女不俗,数年分离,乍然相见,少年夫妻,恩爱逾恒,一种疾然若奔雷的情绪,无法控制,疾步扑至。只见玉凤俏目泪光骤涌,紧紧地依偎在那美男子胸前叫了声:“剑雄……”语哽喉头,啜泣失声,想是她一下子要诉尽这些年以来胸中的委屈。柳剑雄虽也激动,但他虎目只闪动了两下,拍拍玉凤的香肩,凑着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声,玉凤立时双臂一松,俏面嫣红,羞得低垂头粉颈,嗓音娇嫩,但却有些沙哑,双拳一福,迎着那站在左,较为年长些的中年美男子叫声:“师叔!”那人抱拳还礼,道:“凤女侠别多礼,都是自己人,不用客套。”“这位是……”柳剑雄见方姥姥站在娇妻身后,半天不语,只顾含笑相视,抱拳肃然相问。“呃!”玉凤妖噫一声,收起羞态,甜笑着转身道:“老前辈,我真糊涂啦!让我替几位引见……”她指指那中年美男子道:“这位是晚辈的师叔公,人称子母多梭刘银龙。”刘银龙抱拳向姥姥谦笑道:“贱名不堪入耳,尚请多指教。”玉凤转头向方姥姥道:“这位是方老前辈……”柳剑雄朗眉斜耸,接声道:“是传授杰儿三环剑法的方……”方姥姥不等他说完,哈哈一笑,裣衽作礼道:“老身何幸,剑林四龙,老身已会其三,啊!柳相公真是雄震四海,气贯九州。”说罢跟着翘翘拇指。敢情她为柳剑雄的英爽之气所慑,感觉自己过去的看法错误,暗自忖道:“普天之下,能雄镇神州之人,委实还得算他。”她不自觉的多望了柳剑雄一眼,另一道念头又涌了上来,心想:“将门虎子,我如找到那孩子,将后半部剑法悉数想授,……将来的成就,谁能保证不会胜过他爹?”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多分沾些光荣,是以方姥姥有此念头,她想到豪壮处,脱口叫道:“今天真个难得,你们父子夫妻大团圆。”柳剑雄突然问了一声:“杰儿呢?……”他那双炯炯生威的虎目望着玉凤。玉凤点点头,道:“他与芝妹在汤阴!”柳剑雄躬身向姥姥一揖,道:“晚辈有点琐碎闲事待理,过些时专各趋府请安。”玉凤猛的素手一伸,抓住柳剑雄虎臂,道:“慢着!”她转头向姥姥作了个浅笑,道:“方老前辈也要找那孩子,要将后半部剑法传授给他。”柳剑雄叠拳谢道:“老前辈义薄云天,晚辈不知如何感激才好,柳剑雄俗务在身,也不再客套,有件急事要找那孩子一下,等事了之后,晚辈命他立刻到白燕谷候教。”他深深的向方姥姥施了一礼。方姥姥笑笑,说道:“既然如此,老身在寒谷等候令郎,相公保重了。”几个作别,刘银龙与柳剑雄夫妇三人,穿林向汤阴而去。方姥姥望着的背影慨叹一声,也就提步缓缓走出幽森古林。方姥姥虽是没找到柳剑雄,但老怀舒慰,得见这名播四海的两条剑龙,也算平生一大快事,而且……这柳剑雄着实是们英雄人物,对自己又彬然有礼,是以更感到不虚此行,兴冲冲的回转白燕谷而去。再说柳剑雄何以会到至汤阴,原来他离开冷魂寺之后,急急向西而行,走了半天,来到一座陡峭的峰脚之下,一转进山嘴子,突然发现壁上用一种上乘指功刻了:“杰儿势孤,速返冷魂”几字。柳剑雄一看之下,父子天性,犊情连心,顿时大惊,不知这字是何人包留,无字无款,语气又像是与柳家或师门颇有渊源之人。但他奇怪,这人既知爱子势孤,何以蹑着自己,用尽心机的设法通知自己,而不想法臂助爱子。再一细想,自己何等脚程,这人竟能抢在自己先头,可见功力何等了得,虽然是这人有心,自己无意被他抢了先,但也显出这人不但功力深邃若海,兼且机警异常。他细细推想了半晌,真想不出这人是谁。显然,这人是柳锦虹,但他怎会猜得出是他呢?柳剑雄突然作了个决定,忖道:“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念一决,举掌刷去字痕,飞身回转,日落之前,赶回冷魂寺。残阳凋景,碎云淡烟,他顺着冷魂寺兜了好大个圈子,发觉古桧仍像个常人一般,被丑面和尚废去武功,想必他心中定然凄惨十分。他无心去惊动他,悄声转进石峡的石梁,探察了一番,也查不出一些端倪,他几乎搜遍了整座冷魂寺,就是不见爱子的影儿,也没有发现丑面和尚,这就更加着急起来。他纵然是聪慧绝伦之人,苦寻无着之下,也不由惊诧不定起来,想着这人的话定然有因,登时以冷魂寺为中心,在这数十里方圆之仙,细搜每一片石瓦草木。像他这种死心眼之人,决定了一件事,不得到彻底的结果,怎会甘心?何况要寻的这人是自己的爱子,更不愿轻易放过!”一援就搜及段玉芝银阙剑被抢的那座丈高土地庙,看出有人打斗的零乱痕迹,稍一寻思,顺着足印,终于找出来段玉芝倒卧之地,也找到了柳世杰母子见面的那丛柏林。想是几人走得匆忙,玉凤腋下一方乡着翠凤的香帕,落在一棵柏树老根上,柳剑雄捡起香巾,摊开一看,发觉上在泪痕犹新,登时心中大为骇异,四下一转,想再搜出点端倪,却大失所望。柳剑雄握定那方香巾,仰首望着苍穹,往自言自语的道:“凤妹怎会在此?她又为何落泪,莫非……莫非是那孩子有了什么凶险?”一想及爱子可能有了危险,不由心魂俱震,疾的将香巾向怀中一揣,低头将地下的足印细看一下,竟然是三个的足迹。丝毫不错,除了两个妇人的足印外,还有个男人的脚印。有此发现,他蹑踪察着那些常人无法办识得清的淡迹,运起绝世轻功,奔了北道。走了约摸五六十里,天色已自大亮,他就着晨曦,在荒野之,拣了块石头坐下,做起吐纳功夫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剑雄乍然睁开眼睛,霍然身前立着一个背插长剑的中年俊面儒士。他有些惊愕,及至细看清楚之后,他那豪气横溢的面庞上,立时泛起一道惊喜之色,叠腰站了起来,躬身作礼,道:“师叔,一向可好?”自然,这人是金梭刘银龙,刘银龙拱手笑了笑,道:“恩师他老人家不知怎么得你们父子全走了北道,命我来看你们。”柳剑雄谢过刘银龙在自己调息时,替自己守护之恩,跟着寒喧一阵,将沿途所见摘要告知刘银龙,师叔侄二人双双北上,直趋汤阴。※※※※※柳剑雄夫妇与金梭刘银龙,三人自岳王墓别过方姥姥,施展开绝世轻功,柳剑雄将步度放慢了些许,让玉凤与刘银龙走在先头。他与刘银龙份属师叔侄,自然不便抢先而得,对玉凤更是多年的爱侣,不忍令她落后,是以他脚程再快,也只是随在两人身后徐徐而行。此去汤阴县城,弹指工夫即到,玉凤领先留进客店,她们住的楼厢中只三间客房,别无其他客人,此刻大约是三更来天,房内灯光早严竣,玉凤盘算着,大约柳世杰母子倾谈一阵之后,也就熄就寝了。玉凤将柳剑雄与刘银龙带入自己的房内,点燃火烛,安置两人就坐,仍未听到隔壁两间房内有什么动静,这是件大悖常理之事,使得玉凤惊愕不已。须知,柳世杰母子何等功候,就算是沿途劳累过度,也不会睡得这么死,竟连一点声息都听不见,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她们母子听见她回来了,也断无听到声音不加理会的道理。玉凤俏眉紧锁,柳世杰迫不及待地问道:“杰儿呢?”玉凤指指隔壁,轻声答道:“看来是那孩子日间太疲累啦。”她虽是这样解说,芳心正在猜测着。柳剑雄本已坐在一把椅子上,闻言霍地站了起来,闪身纵到门,应手扯开房门,横里闪身,已挺立隔壁那道房门之前了。他轻轻叫道:“世杰!世杰!”一连叫了好几声,房内声息全无,玉凤与刘银龙紧跟着走了过来,三人全有着上好眼力,是以并未掌灯。柳剑雄虎目转动了几下,举掌轻轻向房门推去。“咿呀”一声,房门应手而开,竟然并未上栓,柳剑雄不由大为惊异,慌的神目凝光,急扫房内,只见床帐桌椅,井然有序,就是不见人影,连衣物都不见留下一件。玉凤也连心进最左那间客房,玉掌一举,房门亦是应手而开,细一扫视之下,与中间之房别无二致,空空如也,真是个凤去楼空,杳如黄鹤。柳剑雄与刘银龙二人接踵走了进来。柳剑雄虎目向房内一扫,轻吁一声,猛地一扯玉凤,向刘银龙低声道:“师步,我们走!”声调低沉,显然心中焦急不安。玉凤对柳剑雄极是信赖,心知丈夫定有所见,伸手掏锭碎银丢在桌上,随在丈夫身后走出房外。柳剑雄向四下略微张望,再向西斜的沉沉新月端相了一下,跟二人使了个眼色,提步飞纵而起。三人半生江湖,心间相通,柳剑雄一动身,两人默不作声的齐一动作,只见三条黑影,飞向西城。没有多久,纵出城外,柳剑雄仍是足下一点都不慢,闷声不响地领先疾驰。玉凤有些憋不住气,轻轻的喂了一声,随道:“你怎么啦!只管拼命地胡跑一通,你这闷戎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你也该说说清楚呀?”刘银龙也有些闷不住,这话无异是她代他说了,是故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转脸看看柳剑雄。柳剑雄万般无奈地将步子放缓了些,剑盾仍是皱得紧紧的解释道:“没有什么,世杰她娘留下暗记,大意是说有了警讯,他们娘俩奔了西路。”刘银龙与玉凤很是不解,四日互望一眼,心中全在纳罕,暗问自己,道:“怎么我没有瞧出来?”柳剑雄见他们不作声,知他们两人疑念更深,当下解释道:“当年我武功骤失,潜隐在太湖之滨,因仇家太多,生怕碰上什么大对头,是以杰儿他娘订了这么个暗号,也好照应我,适才左面那间屋内,桌上的茶壶嘴向西,茶盅相叠,大约你们没有看出来。”两人心念释然,玉凤焦急不安的问柳剑雄,道:“你看他们会出什么乱子?”柳剑雄沉默关晌,方说道:“难说,他们娘俩来不及等你回来,可见事情十分仓促。”他们边说边走,刘银龙半天不吭,此刻眉头一动,想了想,也道:“莫非他们得到少侠什么不好的消息……因而心急着赶去接应?”玉凤接口道:“我有点不懂,芝妹留下的记号,普天之下,惟独只有剑雄一人知道,而她居然留下这种旁人所不懂的记号,不给我留下片纸只字,难道她早已料定剑雄会来……”柳剑雄步度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快捷,沉思俄顷,说道:“凤妹说得极是,很可能真个他们惦念着你,而且……希望我能发现暗号,尽速赶去接应。”刘银龙与太风两人听得怦然心动,当即足下加力,赶上柳剑雄。他们全知道,柳剑雄这般没命狂奔,定然是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三人各展所能,像三道灰影,划空疾射,穿林绕谷,一味的向西飞驰。约莫四更天的时候,三人已大约离城四五十里,来到一座颓废倾塌的大庙之前,这庙着实深邃宽旷,约有四五进之多,只听庙后传来了几声大喝,那声音,极为耳熟,这一传进三人耳内,全都不由面色一动,慌的纵上断垣,穿绕而进。玉凤心中暗念道:“怪了,大哥在此做什么?”念头甫转,三人已绕至庙后,站在最后一进殿脊后面放眼一望,庙后黑黑魃魃的站了好大一堆人。但见那些人,高矮肥瘦不等,约摸有三数十人,大体上说,凶睛怒突,挺胸凹腹的居多。这秋人,柳剑雄大半见过,心中不由一动,暗念道:“怎么这些魔头全到齐了,只缺一个牟昆?”当他看清对面的那些人之后,几乎禁不住叫出声来,剑眉急耸,显然激动万分。那些人,怎么会凑得这样齐,有柳世杰母了,华燕玲爱女柳慧娟,狂道朱纯飞与方韵华两姊妹。对方之人,以洪士南居首,余下全是在骡子岗露过面的群丑,再加上东海四异,还有燕山二老中的老大。洪士南满面愤怒地指着狂道朱纯飞道:“杂毛!血债血还,你三弟今天怎的不改露面?骡子岗一掌之仇,太爷我今天要一并了结计还。”狂道哈哈纵声大笑,道:“我三弟的事,冲着我朱纯飞,你只管划下道吧!”洪士南嘿嘿冷笑,道:“当然,黄鹤三雄以你为尊,你们老三间下的祸,唯你是问,但我有点怀疑,今天我真要划下道来,你自信能接得住吗?”狂道纵声豪笑道:“笑话!我姓朱的接不住,还有人可以顶顶缸,这小鬼头接你个三五十招大致没问题。”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傍着段玉芝垂手而立的柳世杰。洪士南一双牛眼满布血丝,狠狠地瞪了柳世杰一眼,慢吞吞的道:“他是什么人”狂道笑容一敛,认真的道:“柳世杰你听说过没有?”洪士南猛然虎吼一声,大叫道:“妙极了!父债子还,正合老夫心意。”狂道哈哈大笑,道:“别冒大气了,你那点德行,能碰我侄儿一下,我老朱没二话,什么血债丑债的,连俺也算上一份。”方氏姊妹不自觉地向柳世杰身边靠去,段玉芝俏目闪起两道爱怜的慈光,在柳世杰脸上轻轻溜过,轻声叮嘱道:“儿呀!你要小心些啊!”柳世杰爽朗地的一笑,向母亲及师伯望望,昂藏如山的站了出来,拱拱手道:“洪前辈,你说得对极了,父债子还,然则小可我有些不大了了,能否请面对这多武林高人,将事情原委交待清楚,让大伙儿评评理,如是家父理亏,无话可说,不要引颈就我,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至此略微顿了顿,突然轩眉朗笑道:“如果洪前辈有不是之处,这债吗?恐怕前辈永远无法无法索还了!”声韵虽不高亢,但朗朗然如掷金石,震耳已极,显出他内劲之强,真可与当世高手一较雄长。洪士南眉头闪动,倏地运肘横扫,手中虎头钩发出一道冷飕飕的寒气,直奔柳世杰的面门而至。他这种透钩而虚空划来,不知就里,朗笑依旧,身形纹风不动。这一来,可把个柳剑雄急坏了,前番在骡子岗上,洪士南这种透钩而出的无影罡风,他是亲身经历的人。他急得心中大骂一声:“小鬼,对这等魔头,你怎能这般狂傲!”远水难救近火,两相距尚有十多丈,要出手相救也自不及,要出声喝破,以自己一代大侠的身分,不耻为此,他暗念道:“罢了!罢了!这孩子命该如此……”柳剑雄两眼瞪得滚圆,一动都不敢动。玉凤想是也已看出些路道有些不对,急得低声埋怨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她的话刚一出口,当的起了声大震,接着,柳剑雄长长的吁了口气,敛尽一脸的焦灼,玉凤疾的扭头望去,斗场之中此刻已有变化,洪士南的虎头钩正侧横飞二尺,方韵华手中正擎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莲步歪斜的踉跄倒退。敢情是她目睹洪士南一钩点向柳世杰,柳世杰却不动声色,而前番在骡子岗时对这洪士南的武功早已心里有数,芳心不由大骇,顺势撩剑,扣步横身,探腕点向洪士南手中的钩臂。她用的力算不大,情急之下,倾力而出,剑钩相交,激起一溜火星,钩头被震斜二尺,罡风立时落空。柳世杰蓦见方韵华被震得歪歪斜斜的踉跄连连,慌的点足侧移,虎臂一伸,抄向她的柳腰,一下将她倒栽的身形稳住。方韵华一脸羞红,回头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对这种魔头能这般狂吗……”语意之中,带着些埋怨。狂道哈哈一笑,道:“对!小俩口这场戏表演得精彩极了!本来我该喝破那老儿的无影罡风的,但我见这丫头过分关心,早已握剑在手,侧身逼了过去,我知道上次骡子岗上,我三弟会提起过这无影罡风,想不到这丫头死心眼儿,现在竟派上用场啦!”不说本已够羞,这一点讲出来,方韵华更是羞得粉颈垂到胸前去了。方韵华横里出手,双方在场之人,全都不禁为之一惊,好些人不明就里,真是诧异之至,经狂道朱纯飞点透,都不由暗吸了一口凉气,为柳世杰能躲过此劫而庆幸不已,其中以段玉芝及华燕玲柳慧娟母女最为关心,一个个面上立时都泛起一股愤愤之色,望着洪士南,全都横剑在手,缓缓的向柳世杰靠去。对方之人,也全都掣出兵器,缓缓的朝洪士南身后走去。眼看一场群殴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玉凤黛眉紧蹙,香腮依着柳剑雄的肩膀,轻轻地催促道:“你要是再不出手,杰儿可能会吃亏了。”柳剑雄低慰道:“你放心,那孩子吃不了亏的!况且……这孩子一身功夫不俗,我有心看看他的修为如何?”他沉吟了俄顷,接着道:“今天牟昆那狗贼不在,我也不想露面,停会要是他们不行,只好偏劳师叔你下场为他们解围!”夫唱妇随,玉凤只好点点头,蓦的场中一声断喝传来,洪立南气得牛眼血红,口沫横飞的指着方韵华,道:“你凭什么要横里插上一脚?敢情这小子是你男人不成?”说罢怒瞪着柳世杰。方韵华本已羞不可耐,经狂道一打哈哈,羞得低垂粉颈,当此之时,如果地上有个洞,她定然一定钻了进去,谁知洪士南这一吼骂,可就引得她怒从心上起,恶自胆边生,陡然一抬头,俏眉斜飞,银牙紧咬,望着洪士南怒哼一声。那眼色之中,含有多少怒色,然而洪士南是何等凶残之人,那会为她这种眼色摄住,嘿嘿怒笑道:“你要是心中不服,不妨小俩口一齐上,看你们能奈何太爷不能?”他乃是老奸巨猾之人,明知方韵华不会真的与柳世杰联手斗他,而柳世杰乃是少年心性,血性汉子,凭他的名头,自然不会藉助于一个弱女子来合斗别人,是以洪立南敢这般撩拔。果真要是两人联手斗他,洪士南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制胜把握。且说方韵华一怒之下,猛地娇喝一声:“恶贼!”喝声一起,执剑抢步跃在身前,气得娇喘了几声,方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好个不要脸……”又扬剑指指洪士南。柳世杰怕她有失,握着红穗古剑上前两步,与方韵华站了个并肩,悄声道:“韵妹请退!我帮你出了口气!”方韵华气咻咻的瞪了洪士南一眼,偏着头深深地睇视着柳世杰,不说什么,轻轻地一错步,退了回去。她芳心虽气,但有柳世杰给她撑腰,说不出的自芳心深处涌起一股甜蜜的安慰,她退回段玉芝身侧,段玉芝玉婉一伸,握了好一把,方燕华靠了过来,小手一伸,牵着姐姐,向洪士南作了个鬼脸。柳世杰一横手中红穗古剑,狂道猛然敛尽一脸的狂态,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两只贼眼,骨碌碌一阵乱转,扫向对方,说道:“洪士南,你也算得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了,我姓朱的也尊重你,所以咱们实话实说了,你今天邀集了这许多高人,到底有什么打算?”洪士南诡猾一笑,冷哂道:“老夫心里打什么算盘你先别管,等老夫从这小子身上索清血债之后再讲。”柳世杰气得弹剑朗笑一声,豪壮道:“姓洪的,果真你能将柳某的项上人头剁去,哈哈!成全柳某一点孝思,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说得豪气冲霄,慷慨激昂,殿脊上的柳剑雄也听得十分受用。柳世杰反身抱剑,向朱纯飞及母亲婶娘一拜,又分扫了妹妹柳慧娟及方氏姐妹三人一眼,慨叹一声,不理她们面色如何,倏地转身,豪笑道:“动手罢!”他深知眼前这人一身艺业不同凡响,岂是三招两式就能料理得下的?心中升起阵阴影,对未来的生死委实难以预卜。段玉芝眼皮有些湿润,却并未出声相拦,方韵华俏眼在眶子内滚转,方燕华轻走两步,仰脸望着柳世杰,柔声道:“杰哥哥!小心啊!上次在骡子岗上,伯伯费了很大劲,才赏了他一掌!”柳世杰向她笑笑,方燕华方才返了回去。柳世杰右手挽剑,左手捏着剑袂,望着洪士南缓缓上举的双钩。只见洪士南双手猛地一抡,狞笑一起,问起几缕钩影,一式“双星普照”,搂头盖脸而下。柳世杰立剑上挑,剑钩相接之时,左右一带,将洪士南沉如山岳的双钩挑斜。跟着翻腕亮剑,扭腰转身递扫,嗡的一声,古剑划出道森森长虹,直扫洪士南的中盘。洪士南双钧一摆,招出“斩金截玉”,右钧一横,封向柳世杰扫来的长剑,左钩一式凤点头,直敲顶门。他这一出手,柳世杰心中大惊,乍然想起爷爷曾说过,百色地方,鬼愁崖下面的洪家钩,算是武林一门绝技。虎头双钩曾雄视西南十数年,向未遇过敌手,前在骡子岗上,洪士南恃技自傲,想一举成名中原,立下雄心,要一战击败这剑林四龙之首的柳剑雄,他认为以自己成名西南的虎头双钩赢这个只有九个指头的剑客,打赢了也不见得十分光彩,是以在当时舍弃用钩,拳掌相交,败在柳剑雄的百步神拳四绝手下。今天,一上来又碰到这么一个对手,柳世杰的名头,近几年来,威名赫赫,雄风万里,大有超过乃父之势,他怎还敢自大?是以柳世杰一报出名号,他怎还会再蹈覆辙,舍钩就掌呢?立将成名西南的虎头双钩掣了出来。两人一交上手,一个是雄霸边陲的巨枭,一个是中原道上的俊彦,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洪家钩是一门秘技,三环剑法又是一门绝学,打来各见功夫,钩影纵横,剑气以天,打得翻翻滚滚,真是一场罕见的恶斗。数十人翘足探颈,瞪定两人,其实此刻实斗场之中,只见一片剑光钧影,一般人那还分得出坦克面的两道黑乎乎的影子谁是谁来?立在殿脊后的柳剑雄此刻朗目威光如电,紧盯着两人的身形,俊面之上,时露喜色。这多人之中,能看得清两人身形招式的,恐怕只不过少数几人。玉凤俏眉蹙得紧紧的,凑着他的耳边悄声细语道:“杰儿是不是需要人替他掠阵?必要时也好出手助他一臂。”柳剑雄侧脸安慰她道:“这孩子当真不可小视,这套剑法不输洪士南,你放心……”他接着剑眉一蹙,轻喟了一声。柳剑雄成名以来,有谁听说过他在看人比斗之时,唉声叹气过?他所到之处,又几时不是威光万丈的?怪在他此刻看两人这场恶斗,竟会不时兴叹起来。玉凤看爱侣面色有异,很想间问,又苦于刘银龙在身侧,难于出口,她转头一望刘银龙,只见他双目圆睁,似呆似愣,想来是为下面恶斗的两人的招式将他的全副精神吸住了。再转顾下面,方氏姐妹一左一右的分执着段玉芝的手,俏眼发直,瞪着斗场,一瞬都不瞬。场中静得鸦雀无声,鼻息可闻,连一向穷嚷惯了的狂道朱纯飞,此刻也收起狂态屏息静气,双目愣愣的注视斗场。两人打人了生死斗场,谁都知道,这两人一身能耐,所施招式无一不是惊世骇俗的绝学;功力相当,转眼已斗了将近百招。柳剑雄剑眉一动,朗目转了转,侧脸向玉凤点点头,凑着她的耳边咕略了一阵。玉凤点点头,转眼凝望着太夫。柳剑雄移近刘银龙,低声唤道:“师叔!我们!”刘银龙似是陡然间从梦中惊醒一般,望着师倒,欲言又止,终于悄悄的随定他身后退出。玉凤望着他们俩身形急人夜雾之中,猛然仰天一道银铃脆啸,跟着手执青虹剑,罗衫飘洒,展出绝世轻功,自殿顶之上,宛如轻云一般的纵身而下。一啸已使场中之人吃惊,加上这有如天仙般的玉容他姿,挺剑而下,场中之人,全都立即为之骚动不已。狂道眼尖,玉凤身子尚在空中,他已从她手中那柄剑上划出的青虹认出她是谁,尖着嗓子狂叫一声:“二弟!”语音凄凉,真情流露,动人肺腑。难怪,他们之间,十多年不见了,这一乍然相遇,怎不令人喜不自禁!更何况他们黄鹤三雄之间的情感,究非一般常人可比。狂道一声叫出,双袖一振,迎着飞落的俏影奔了过去,恰恰玉凤了飘落实地,凝泪叫了声:“大哥!”狂道双臂一张,就等向玉凤抱去,玉凤清泪摇睫,并未避让,落地本立,锦虹一敛,垂指地面。狂道这番举措,吓得段玉芝及华燕大惊失色,场中之人,全都“啊”的叫出声来。要知,在那个时代,男女界限极严,纵然他们曾义结金兰,有八拜之情,更且武林男女不拘俗礼,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面对着天下黑道高手之面,与一个又脏又臭的老道把臂相拥,毕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他们是真情流露,喜极忘形,尚幸华燕玲这一惊呼,两人同时醒觉,狂道陡然将伸出的两手同下一落,弯腰作了个向天得告的姿势拜了下去,口中唉声叹气的道:“啊呀!我的好兄弟!啊!你想煞为兄的了!”他的机警应变可算是首屈一指,轻描淡写地将一场难堪的场面遮掩了过去。华燕玲与段玉芝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齐齐转目,注视玉凤,一面轻移莲步,迎着她走了过去。方氏姊妹与柳慧娟也跟着踱了过去。狂道朱纯飞猛地浩叹一声,呼天抢地的埋怨道:“你与三弟好狠的心,这些年来,让我这苦命的哥哥孤孤单单的在雨中飘摇,吃了多少著头!”柳慧娟伸出玉掌,拉着他的破袖摇晃几下,说道:“朱伯伯,我哥……”狂道闻言之下,立时有如大梦初醒一般,惊啊一声,玉凤的出现,使得双方之人,都只顾着她去了,狂道与段玉芝妯娌几个与她手足情重,对方之人,可也为她的绝世风华吸引住,是以全都忘了狠斗中的两人。玉凤亦为适才的话提醒,猛然憬悟到自己此来的目的,立时将俏眉扬了扬,向狂道叫了一声,又向段玉芝与华燕玲点点头道:“两位妹子请稍待一会,等我将杰儿的围解了再与你们慢慢地谈吧!”话落之后,陡然一扬宝剑,不顾诸人,挺剑向恶斗中的二人走了过去。骆二爷猛地吐了口浓痰,一横手中钢拐,声如闪雷般的吼道:“慢着!”他大踏步走了出来,拦在玉凤身前,沉声道:“凤女侠懂不懂江湖规矩?”玉凤气得俏眉斜飞,娇喝一声:“住口!”接着说道:“姑娘十几岁就在大河南北闻名立万,天底下的奇人异事,不知见过多少?一生之中,还没有人编排过我,胆敢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事实上,玉凤一生当真并未作过趁人之危的事,骆二爷也知道得极是清楚,但他凶横惯了,一横钢拐,沉声道:“凤女侠的清誉虽是不错,但你挺剑而上,怎不令人生疑?”玉凤冷冷笑道:“你这叫做疑心生暗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骆二爷摇摇头道:“女侠若不解释得更清楚些,骆某便不能坐视我们这边的人吃亏。”就在此时,东海四异一个个怒目沉哼,八只凶睛,一齐瞪向玉凤。玉凤俏目一转,振动高吭的银喉,脆啸一声,倏地擎剑一抡,趁骆二爷不备之际,振腕洒出满天剑下雨,罩向骆二爷。骆二爷“嘿”的喝了声,扬手摇拐,抖起斗大一团杖影,护住面门,双足一点地,倒纵出一丈开外,脱出这般凌厉无匹的剑招之外。东海四异各自一声怪叫,刚想出手,玉凤已如一股旋风般,在一片森冷的剑气护裹中,遍体青光闪闪,直投向恶斗中的两人。只听一阵“叮当”之声过处,场中人影纷飞,洪士南拖着双钩倒退三丈,气喘如牛。他脸色本就红得如大红土布一般,这刻看清俏立当场的女人是玉凤,更加气得红脸成了紫酱之色,沉声怒哼,环眼之中,隐蕴着两股愤怒毒焰。东海四异恰恰落在他身旁,一个个举手问讯道:“洪施主没有什么吧!”洪士南苦笑一声,蓦然觉得有些不对,颔下那把半尺浓髯似是去了一半,他羞愧无地的摇摇头,四异当即簇拥着他退了回去。柳世杰朗目望着玉凤,强喘两大口气,将剑收了起来,走到玉凤身前躬身便拜,口中低低的道:“若非大娘解救,孩儿与他不知要纠缠到几时方休?”原来柳剑雄在殿顶之上,心有所触,想到此时此地,自己最好不要现身,原因是方姥姥所言爱子所习的三环剑法,果真是门惊世绝技,但是为了没有习全之故,与洪士南只能战个平手,也就是说,要胜洪士南那就难了,他细心想,如果爱子习不全三环剑法,就胜不了洪士南……反过来说,牟昆在习了另一套剑法之后,爱子纵然是胜得了洪士南,也未必见得能胜得了牟昆。而自己的金刚四式已是无法运用,百步神拳对牟昆有没有效用,还有问题,这么一来,不但爱子胜不了牟昆,连自己亦也无法胜得了他,柳剑雄思念及此,忽然想到那套大罗金刚剑谱中的一百零八式剑招。柳剑雄想到那套剑招,猛地灵智一现,脑海里泛起了一个念头,他轻轻地靠近玉凤,低嘱道:“你快下去,用金刚四式将他们二人分开,立刻命杰儿去白燕谷习剑,此刻不可轻进,退了强敌之后,转告大哥一声,全体立刻赶回武当,等我回武当之后再动身上黑龙关,反正他们重九论剑,离此刻还有三月之期,我现下有点急事上嵩山一趟。”玉凤果真听从柳剑雄的话,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法,一出手便先逼退了骆二爷,削去洪士南的长须,这就将敌方之人全都震住,对玉凤的武功,莫测高深,一个个愕然失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柳世杰向玉凤道谢拜了下去,她轻盈地迈前一步,玉手一伸,将他挽住,轻声道:“乖孩子!别那么多礼,娘还有事呢!”柳剑雄恭顺的立直身子,挺剑在她身旁站着。玉凤俏眼向敌方一扫,冷冷的道:“今天到此为止!算了!我们重九在黑龙关上见吧!”敌方之人,似以洪士南为首,洪士南都败了,余人谁还敢吭一声,闻言互望一眼,默默无言,洪士南环眼一转,心中暗将敌我双方力量作一比较,叹了口冷气,猛地愣眼望着玉凤狠狠瞪道:“削须之恨,咱定将向你讨还,好咆!三月之后,咱们黑龙关见个真章!”话落呼啸一声,几十条人影,兔起鹘落的投入夜雾之中。玉凤松了口长气,望着他们走得没了影儿,方年着柳世杰转身与众人相见。就在众人话旧之际,第三重殿脊上悄无声息的纵起两道人影,星飞丸掷地往东疾驰而去。谁都知道,这两人就正是柳剑雄与刘银龙二人。两人纵出禅林之后,柳剑雄道:“师叔,弟子要上一趟嵩山,请师叔在武当等弟子回来,再一道上黑龙关。”刘银龙笑着叮嘱他几句,两人分手。※※※※※且说狂道朱纯飞,与玉凤絮絮不休的话西了半天,猛地纵声哈哈大笑道:“三弟,人算不如天算,洪士南的用意本是要将我们引来此地一网打尽的,谁知弄巧成拙,慧娟搬来了她伯母与她哥哥,你又半中腰杀了出来,这窝东西弄得灰头土脸的败兴而逃。”几人闻言之下,哈哈一笑,玉凤凑向狂道的耳朵,悄悄将丈夫的话一说,狂道点点头,随即率着众人南下武当。华燕玲女碰上狂道与方氏姊妹,几人结伙而行,打骡子岗那件事发生之后不到三天,狂道已经发觉有人跟踪,来到汤阴,隐约见到骆二爷露了脸。这晚,玉凤与段玉芝母子也亦落脚汤阴。不过她们的行动隐秘,到汤阴时天已漆黑,并且对方的全副力量都集中到狂道身上,是以并未发现玉凤三人。玉凤去了岳王墓,柳世杰与母亲促膝而谈,她前脚刚走,柳慧娟就现了身。乍然一见,惊喜交集,段玉芝虽不识柳慧娟,但他们兄妹二人早先却见过面。柳慧娟一见哥哥就促声道:“汤阴有了警讯,狂道伯伯与我娘他们走了,我于无意间从店前走过,隐隐的看出饭馆之内,好像是哥哥在里边,所以我不死心,推说与我爹传消息,溜了出来……”柳世杰不等她话完,追问道:“大娘去了那里?”柳慧娟往西一指,柳世杰立刻走到隔壁,推门一看,那有大娘影子?他心中一转,想到汤阴既是有了警讯,大娘定然是追疯师伯去了。他将心意一说,段玉芝心中很乱,未细加推敲,作了个记号,三人就向西赶来,刚好赶到这座颓废的禅林,与狂道汇合在一道,同时之间,也被敌人包围上了,幸好玉凤现身,方解了围。※※※※※柳剑雄与刘银龙走得特别快,与后面之人,虽只是先后之差,距离却越走拉得越远。一路之上,他心想:“我怎的这么傻,我虽不能使剑,但凭两只铁掌拍出的潜力罡风如果将那一百零八式大罗剑式化成掌招,牟昆又算什么东西……只是……那本剑谱现在放在嵩山之上,万一……”他突然有些心惊,对这本掌谱起了种不祥的预感,接下去又忖道:“如果大罗金刚玉录再要有什么闪失?师门的威望,将要从此一蹶不振了。”一念及此,脚下加力,几乎是发狂的向黄河奔去。他这么发了狠,步速快如惊风,几百里程,朝发夕至,黄昏时分,就已赶到渡口,还算幸运,恰巧赶上最后一班渡船。上了对岸,急不择路,踏野越岭,直奔嵩山。他一面走,一面默默的在心中将双掌默化成金刚四式剑招,双手是不停舞动,比划起来。像他这种功力已然登峰了的高手,心悟神聪,想到什么事,一悟即透,加上爱子有了着落,且又练就了这般身手,多少已将大半心事放下,无形之中,心怀一宽,思索起什么东西来,也就更外的敏捷了。三更天左近,他已踏入嵩山后山区,全刚四式,已被他化成掌招,在心中练得滚瓜烂熟了,心中正在沾沾自喜之时……蓦然,耳际传来一丝微小得几乎无法察知的波动,他驻足凝神一听,这些微音,似是钟声,宛如在百里远处传来。他愕然的望着远山深处,怔了下神,陡然剑收原光,失声叫道:“不好!这正是少林寺上院的钟声,下像我在嵩山这上,古桧上东海四异偷袭时的那晚的声音一样,莫非……莫非师门又有事了……”一念及此,猛地强提一口真气,拼力赶去。柳剑雄猜得不错,嵩山确是有了警讯,嵩山方圆数百里,几近百里的钟声,饶他夜静更阑,钟声苍劲,但普通也只能传个二三十里,要想在百里左近都能听得见,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之事。这一点推论,可见柳剑雄的身手修为已达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了。从这件事看,他的大罗金刚禅功,差不多已八九成火候了。他整整的奔驰了一日,觉得有些力乏,但眼前的钟声频传,觉得事态十分严重,使他无法抽出一点时间来调息。他在丛山莽林之内飞跃狂奔,穿过了深涧,越过了绝壑,渐走渐近,警讯清晰的传进耳里。不知是种什么力量鼓动着他,在心神皆疲的情况,仍然只顾舍生忘死的狂奔着。他一面飞奔,一面暗自念道:“但愿佛祖默佑,师门不要有什么事才好?”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下院,陡然之间,隐约中一道黑影狂奔而下。那道影子,快得出奇,背上似是负着个两尺见方的不西,也不知究是何物?他睁大眼睛一瞄,恍眼间,那道影子已然消失。他眼皮子困得快要用香棍子撑得开,一到了下院,钟声已没有了,想着那道影子可能是一时眼花的关系,这一自觉自解,人一到目的地,见上院毫无动静,强吊着的一口真气立地一泄,人也就软绵绵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跌坐着运功调息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觉出耳际人声嘈杂,柳剑雄疾的睁开朗目,四下一扫,立时听得四周的人哄然叫道:“好了!好了!他老人家醒了!”只见地下高高矮矮地跪了三数十名顶门发亮的光头和尚。柳剑雄细望之下,见是掌门人,少林五老中的三老,达摩院十二高僧中五名高僧,还有……柳剑雄霍地站了起来,双袖一揖,说道:“掌门人请起!柳剑雄担待不起。”少林掌门人觉智禅师伏地怆声道:“觉智无能,罪当万死,请师叔慈悲!”柳剑雄俊面色变,心中打鼓,忖道:“莫非我看见的那黑影是……”一想到此处,不由冷了半截,叹了口气,扫了伏地不动的群僧一眼,说道:“长老请,有事慢慢细谈。”他双袖平地微微一拂,立时将身前的四位老和尚抬离地面。四位老和尚白眉苍苍,一个个面色惶惶愁眉苦脸,柳剑雄知道师门又出了非常事故。他放眼一望,五老少两人,十二高僧少了七人,立时打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其由的歉意。“起来!”他猛地发觉不对,立即将声调放得柔和些,低声道:“诸位请勿多礼!起来好说话!”群僧躬诺一声,说道:“谢师祖恩典。”掌门人与三老分站在柳剑雄两侧,柳剑雄拱拱手道:“请问掌门人,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觉智上人躬身道:“弟子无能,三更时分,牟昆上了嵩山,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过罗汉堂,与值事弟子大打出手,无奈这厮剑术通玄,用的且是师叔……”他本想说银阙剑,猛觉不好出口,改变话题道:“座下弟子,两老受伤,达摩院弟子伤在他手底的有五人。其余三代弟子之中,还不知伤了多少?弟子到时,与他交手三招,就被他挑飞佛杖,幸得三位师弟合力相救……那狗贼趁他们分神之际,冲上经楼,背跑了一只封锢的经箱。……”“且慢!”柳剑雄岔开掌门人的话,接上一句,道:“那经箱之中放的是些什么经典?”掌门人合什恭声答道:“《太乙真经》是当年老子西入函谷之时,送与佛祖之物,而后,这部经典在唐时由玄癸大师从西天取了回来,辗转落在本寺,是一部佛门宝典。”柳剑雄神情一动,猛地追问道:“那不是部道家经典吗?觉智躬应道:“正是!”柳剑雄猛地眉头一扬,促声问道:“这经曲封锢了多少年啦!”老禅师摇摇头道:“这个不知,但看那封签,少说也有四五百年之久了。”柳剑雄突然想起一事,忖念道:“昔日曾听灵真师祖常说:‘本门中的《太乙真经》,乃是武林之中的一部宝典,谁若得了它,必可天下无敌。’啊呀!不好!”他猛然想到,这本经典比大罗金刚宝录还重要,牟昆偷去宝录,他无法练成禅功,也就无法练剑,但这部经典也许没有那么麻烦,如果真让牟昆得去,随便学上一段时日,下番工夫,到那时候,别说解散江淮帮,夺回神道伏魔令,报仇雪恨,只恐怕天下武林,都要受制于他了。想到这里,柳剑雄不由冷汗泱背,突然向觉智上人说了声:“掌门人请回吧!”他一面肃容,转身往山下走去。掌门人看出这位小师叔的神色不对,已知事态十分严重,慌忙跪了下去,恭磅柳剑雄。老和尚一跪,群僧紧跟着跪落山道之下,觉智上人默念道:“仰仗师叔法驾……”柳剑雄的伟岸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拐角处之后……老禅师猛的扬脸望着天际的星辰,扯扯袈裟,向少林双僧摆摆手道:“你们俩跟去打个接应吧!”弘仁大师与弘惠大师合会什一拜,恭诺一声后,如飞跟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