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战阵同时点燃战火,但优劣之势却在开战后立即分判出来。玄鹤九子方面,遭遇敌人的人数虽多,但由于要命郎中尚未动手,而九子钢拂长度均不在银笛之下;九子功力原本深厚,加以连环阵旋转如环,壁如钢坚,一时间,四十八名银衣弟子根本无能为力。而黄衣八老这方面,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秃龙尚一绝是以前东北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本身功夫即已惊人,一条龙骨鞭所向辟易;加上十三副鹰的十三把砍山刀,全是拼命硬斗,有进无退。在秃龙狂呼怒喝之下,更见凌厉狠绝。而这还不是八老的致命伤,致命伤却是十三紫燕的宝剑。八高僧说什么也没想到会遭遇上这批华年少女,在不便还手的情形下,一方面要以一双向掌逆拆刀和鞭的攻逼,一方面又要随时规避着与十三紫燕的近身接触,煞是苦不堪言。因此不到袋烟工夫,八老几乎全部负伤。血流在手上、肩上、背上、腿上。但八位大和尚毕竟不愧为一代名门高僧,饶得如此,一个个仍然是愈战愈勇,愈战愈沉着。汗和血,没有影响斗志,也没有影响阵形。现在,数百对目光几乎一齐集中到这半边战场。就在这时,为人们一致忽略了的玄鹤九子方面,突然发出一声惨呼。待众人循声转过头去,玄鹤九子,已只剩下八人。九子中的第九子、“九宫图”云清道人倒下去了。死于要命郎中一把淬毒飞芒。要命郎中哈哈大笑,双手仍插在鹿皮腰袋中,立姿悠闲如故。原来他在觑空,准备一个个将九子解决!余下的玄图小子,同时诵出一声无量寿佛,对倒地的云清道人看也没看一眼,八支云拂猛力一抖,拂尾如蓬,立有十数名银衣应招滚翻。八子横心之下,似有默契,趁其余银衣弟子惊惶后退的一刹那,八条灰色身形突如怪蟒盘旋般,疯狂地向要命郎中卷了过去。要命郎中大出意外,欲待问避,已然不及。双手匆匆打出两把毒芒,八支钢拂同时攻至。九子中的“三才掌”玉清道人与“七星指”玄清道人,身形一歪,踉跄跌倒;而要命郎中也在拂雨下头脸开花,结束了狂放狠毒的一生!余下的三十余银衣弟子,一拥而上,再度将九子中六子重重包围。同一时候,八老这边也有了重大变化。八老中主持达摩院的两位长老“降龙尊者”和“降虎尊者”匆匆一打招呼,双双离开阵地,不避不闪,直扑秃龙尚一绝。四掌排山倒海般,有进无退;尚一绝不甘示弱,龙骨鞭横抡,和身硬接。结果秃龙倒下了,两尊者也倒下了。秃龙死于两尊者的撞击,而两尊者则死于由背后攻上的六把砍刀!同时,另外两名尊者,主持监院的“大慈”和“大悲”,也以两条命换取了五名副鹰。再看南边的玄鹤六子,六支钢拂纵横扫荡下,银衣弟子已去了近十名之多。现在的银衣弟子,总数只落得二十四五名左右。这些年轻人,身手虽然灵便,若论功力,终难与玄鹤九子相比。开始时,全凭一股锐气,加以旁有要命郎中督阵,声势尚还浩壮。此刻因主脑已失,更兼满地尸横,触目惊心之下,胆一寒,便全然改观了。他们前仆后继,纯出于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因而招法凌乱,全无威力可言。这时,六子只须稍稍奋力,转眼便可扫数消灭。九子之首的“一元神拂”太清道人却突然大喝:“蚂蚁尚且贪生,小施主们苦缠为何?”声出如雷,银衣弟子们全为之一愕。太清道人钢拂一竖,将其余五子挡退一步。大声喝道:“一人选取一个方向,哪来的人力追你们?”银衣弟子们一楞之下,恍若酸酶灌顶!呼叫间,一个个返身狂奔,草原上,有如蓦地开出一朵银花。眨眼之间,二十多名银衣弟子,走得一个不剩!风云帮主眼看着,直气得粉容铁青,纤足一顿,正待下令追捕。巧匠忙拢近一步,促声劝阻道:“实力分散不得,追就上当了!”风云帮主突然惊醒,不由得万分感激望了巧匠一眼。巧匠拭着眼角,低声接着又说道:“伤对方元气是谁一目的,九个道人在对方是主要力量之一;而那批少年人在我方则可有可无,我们有什么不上算?”风云帮主看到残余的玄鹤六子果然一个个精疲力竭,这时正走去远远的后方聚坐调息,不禁连连地点头。再看八老这边,十三副鹰由八名减至二名;而剩下的四老,也由四名减至二名。二名副废止污满脸,招式散漫,不上三合,立即相继栽倒。因此,现在的局面,便变成两名强管之末的少林高僧在对十三名灵活如初的紫燕少女了!那两名主持罗汉堂的般若尊者和菩提尊者,眼光微扫之下,突然口诵佛号,同时合掌就地坐下。俯首、垂眉,一动也不动。十三名紫燕少女被两僧这种突然而反常的举动引得一呆,十三支长剑同时在半空中凝结不下。风云帮主眉现煞气,睁眼喝道:“贱婢们昏了吗?”十三紫燕一声轻啊,惶然定神来,于是十三支长剑银光闪闪,一致落向二颗戒疤雁列的光净头颅。三老黯然垂下头,身后的众悟大师却现出一抹智慧的微笑,合掌朗声道:“一念舟成,苦海超度。善哉”说时迟,那时快!十三支长剑在将落未落之际,风云帮主身后的苦力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不好!”发喊的,正是以“蛮牛”面目混在苦力中的武维之。武维之这一声喊,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惟一的目的,便是要止住十三紫燕的长剑下砍。也许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任务等待完成,但是热血沸腾之下,他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十三紫燕吃了一惊,果然住手回头。风云帮主霍地转身,厉喝道:“什么不好?”武维之暗道一声:“瞧吧!”牙一咬,正待抢朴而出。巧匠突然尖叫道:“果然不好!”喊着,手一指,又叫道:“看!火,火!”众人抬头,远处仇池峰顶,浓烟蔽天,显然烧了甚久,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罢了。这一适时发现,为武维之解去一围。既可缓冲一时,当然乐得。于是,他故作忿忿地吼道:“我喊错了吗?”风云帮主切齿注目峰顶,哪还有时间理他?这时,峰脚下一条身形如飞而来。来人面蒙黑纱,近前第一眼注意的便是四只栅笼。在看清金判、一品箫、雪娘、脏叟等人还都好好活着后,方深深嘘出一口气,便旁若无人又往三老方面打量过去。风云帮主脸色一变,厉声喊道:“是天盲老儿吗?”黑纱蒙面人听如不闻,眼光继续在各处扫视着。最后看到十三支长剑下的少林两僧,不由得目神一直,喃喃说道:“真是一批禽兽!”风云帮主一怔,脱口道:“不是瞎鬼口音呀!”黑纱蒙面人忽然手一招,笑道:“过来告诉你我是谁,敢吗?”风云帮主冷冷一笑,便待逼去。巧匠忽然低声道:“使不得!”风云帮主止步偏脸道:“为什么?”巧匠以手掩唇道:“帮主为一军之主,岂可轻易为一不明身份之人物所激?老汉以为二个垂死的和尚杀之不武,不如今十三位紫衣姑娘去拿他下来。”风云帮主觉得大为有理,忙转身向十三紫燕喝道:“这里别管了,去抓那厮!”十三紫燕齐齐一诺,旋即收剑返身向黑纱蒙面人飞朴而去。黑纱蒙面人一声冷笑,本拟迎战,目光一闪,忽然伸手取下面纱,高声笑着,喊得一声:“老身担心与你们这般禽兽为伍,不陪了!”看清对方面目,风云帮主以及风云帮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均是一呆,你道此人是谁?嘿!竟是那位传说年轻时一人能够照顾百席以上,现时行走已显得举步维艰的鸠面老妇!风云帮主失声道:“又一名奸细!”跟着,挥旗怒喝道:“快拿下!”鸠面老妇大笑道:“没毒死你们这一群,已算慈悲的了。拿,拿谁?嘿嘿!不信就至那边空阔处试试看吧!”说着,返身如飞而去。风云帮主一跺足道:“快追呀!”十三紫燕扬剑追出。巧匠忽然皱眉自语道:“这老妇人声音不老,这副面目可能又和前囚笼中那个你们喊他脏叟古笑尘的家伙一样出于伪装。”风云帮主喃喃说道:“会是谁呢?”巧匠苦笑说道:“帮主问我,我去问谁?”风云帮主甫噢的一声,老魔女于注目之余,突然一偏脸,向小魔女挥手大喊道:“派人追下去。是梅娘!”风云帮主一啊,忙指着小灵狐和凤剑司马湘云道:“一点不错你们两个快去!”被老魔女认做“梅娘”的鸠面老妇,于跃出五六丈后,即未再跑,容得十三紫燕逼近,身形一拔,升空三丈有余,空中一折,反向紫燕们身后落下。这一式,只要在武林中稍有见识的,谁都可以认得出正是人老诸葛符早年扬名江湖的“灵台三抄”中的“春莺荡柳”!人老诸葛符,除了一女一婿,武功一生未传外人,鸠面老妇除了为梅娘的化身,自然再无第二人了!梅娘身形落地,既不战,亦不走,仅以“灵台三抄”的超绝轻功逗引着十三名紫燕四处追逐。这时见风云帮主中又派出凤剑和小灵狐二人,方始足尖一点,斜斜引出,直往草原尽处如飞而去。直到追与被追双方在草原上只剩得十数点微小的浮影,巧匠方跌足失声,埋怨道:“唉唉!还是上了一当!”风云帮主目光一转,满脸顿现悔意。但她并没有进一步表示什么,主意出自老魔女,无法怨人。此刻,场中般若、菩提两尊者已退去后面与武当玄鹤六子坐在一起。风云帮主见对方虽剔开了九子和八老,而自己这方面,四十八名银衣弟子、十三紫燕、十三副鹰、要命郎中崔魂、秃龙尚一绝、小灵狐曹瑶姬、凤剑司马湘云等人一去,已所剩无几。直到这时候,风云帮主才发觉,吃大亏的竟是自己这方面!目光微直之下,一时间竟然没有了主意。过了一阵,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激露,慢慢地转脸望去三座囚笼。巧匠轻轻一咳,低声道:“是时候了!”紧接着,又以目示意道:“帮主不妨依前定之计,全部出动。后方的事,交老汉及司马兄弟办。只要帮主发出预定讯号,老汉便吩咐下手。一风云帮主点点头,眼色一使,老魔女玉门之狐、黑衣鬼愁谷主同时移步出列。老魔女首向人老诸葛符淡淡说道:“诸葛符,我们较较内力吧!”人老诸葛符大笑起身,连连说道:“好,好!玉门一役,已是一陈年往事;今天若分胜负,谁也没有‘南北两极丹’可救,可以一劳永逸!”玉门之狐老脸微赤,冷笑道:“笑吧!等等怕没有机会了!”冷笑着,双掌一推,沉声喝道:“接着了!”人老双掌一亮,迎面遥托。两股内劲互吸互黏,两人身躯也因运气关系而逐渐下沉,终至对面就地坐下。黑衣鬼愁谷主向天老司徒奇傲然哼道:“三老中以你最强是吗?咱们来!”这老魔更干脆,不待天老答话,也不容天老起身。人向地下坐去,双掌已同时提出;天老只好冷笑接住。最后,小魔女向地老黄玄笑道:“阴少华功力较差,只好陪你老人家了!”这种轻视的侮辱语句,以地老那副火爆脾气,哪还忍受得了?精目一翻,苍须无风自动,暴喝道:“小妖妇你找死!”盘坐不动,双掌猛推;小魔女被震出半步,方发掌接住。天、地、人三老中,功力确以地老黄玄较弱半筹;相反的,风云帮老少三魔中,小魔女却不是最差的一个。小魔女虽不比另外二个老魔强,却绝不比二老魔逊色。如论心机,二老魔谁也不如。她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深知地老脾气,故意激动其火;同时故意退出半步,培养对方骄心。一举一动,实在都是阴谋。另一边,勾魂使者、铁面阎罗以及七八名各堂香主,也都在预先授意下,向天山白眉叟、众悟大师、一心道人以及各派高手挑战。其中有一特色,便是挑战项目一律都是较内力。这时,巫山神女眼望黄衫客,等待挑战;黄衫客向前走出两步,忽又犹疑地停了下来。他望望风云帮主的背影,又望去对面那位须眉俱张的铁面祖父,心头不禁涌生一股寒流,寒流化成一身冷汗,一阵战栗,突然拔腿飞奔。看见黄衫客逃走的,除了巫山神女、天山蓝凤姑侄,便是司马兄弟和巧匠章大器。巧匠耸耸肩,没说什么;而司马兄弟就像没看到一样,也是一无表示。草原上,有着近二十对正邪人物在作殊死战,但由于是一律以内力相拼相耗,因之声息全无。巫山神女目送黄衫客背影消失,冷冷一笑,调过脸来,不期而然望向“昆仑三剑”中的司马兄弟。“虎剑”脸上没有表情:“龙剑”面部一阵抽搐,悄然垂下头去。巧匠章大器眨着烂桃眼,神气活现地在十二名剑手身旁走过来,又走过去,还不时假充内行地伸手纠正着剑手们执剑的姿势。那些剑手们,大概由于一再目睹他们帮主对这人言听计从,居然服服帖帖受教。一个个腰杆挺直,双目平视,执剑不动如山,看上去,果比先前凛然而俨然得多。司马兄弟一动不动,好像失魂似地站着。巧匠不住向小魔女背影望去,似甚焦躁地在等待着一个发动杀手锏的讯号……忽然间,讯号来了,小魔女蓦地沉喝道:“对面的朋友们,看囚笼!”对面的二老、白眉叟、众悟大师、一心道人等,一个个直如没听到,谁也没有将眼皮撩动一下。小魔女冷冷一笑,怒喝道:“章总监,可以动手了!”这一喝,好不慑人心魄可是,对面三老等人仍然无动于衷。老少三魔迎战天、地、人三老,尚还旗鼓相当;而双鬼王与七八名香主迎战天山白眉叟诸人,那可就吃力了。不过,众帮徒们都知道,一到紧要关头,只要帮主讯号一出,十三剑手自会以宝剑残害“人质”令敌人心神溃裂。那时候,要取胜,举手之劳而已。阴谋预定,只要“人质”发出痛苦呻吟,对方诸人必定投鼠忌器,目的便不难达到。初意并不一定置“人质”死命。而现在,眼看三老等人的内力过人,今小魔女不得不下血腥号令了。可是,血腥号令下达后,三老等人仍不为所动;而最令小魔女不安的,便是身后也是一无响动。小魔女在回头不得的情况,三次怒叫道:“司马正,司马奇”这一声喊出,有反应了,司马兄弟有如从大梦中醒来,抬头转身,茫然向囚笼望去。目光至处,两兄弟身躯一抖,蓦地跪倒,齐齐喊得一声:“师父,弟子们等待的便是今天啊!”语音前毕,双双举掌,自拍天灵而亡。三老这边,也有一人随司马兄弟同时倒地。她,就是巫山神女余绛仙!原来司马兄弟死前看到的那位洛阳巧匠章大器,已一变而成一位脸寒如铁的冷面老人。冷面老人眼眶清净,而一双眼珠却变为白多黑少!天盲叟静静地站着,眼看着二名爱徒惊叫、下跪、自裁,始终没说一句话。而十二名锦衣剑手,执剑挺立平视如故。是他们耳聋眼瞎了吗?不,他们早就被点要穴成了半死人,不能动弹了!老少三魔情知有异,正待发动总抢攻,讵知一念甫生,三老方面已然走前一步!只听天老一声大喝,所有的人应声如雷。十几双手掌借一喝之威,往前猛送!双鬼王以下诸人,谁也没逃过公道,惨嚎此起彼落,先后仰天喷血翻倒。老少三魔功力较深,同时在心理上已有准备,仅各个喷出一口鲜血,竟同时向后倒翻而退。三老不敢怠慢,如风追上。玉门之狐与鬼愁谷主两老魔急怒攻心,一声不响,回身便战;惟有小魔女却径直窜去金判、一品箫二人囚禁的那座栅笼。与囚笼近在咫尺之间的天盲叟,这时不但没有拦阻。反而向旁让开一步。就好似他背上长了眼睛一样,正好闪开背后同时抢上的一条矫捷身形。与小魔女迎面而立的,正是武维之。四掌相交,武维之倒退一步;而小魔女虽仍守住原地未动,但却仰脸喷出一道血柱,双手护胸,脸白如纸,摇摇欲坠。她睁大失神的眼睛,向武维之颤喊道:“你……你……蛮牛……你究竟是谁?”武维之大罗神功已成,人虽震退,却未受伤。这时昂然冷笑道:“武维之,金判之徒,一品箫之子!”小魔女啊了一声,砰然倒地。囚笼中,金判、一品箫早已双双抬头,这时。金判微笑不语,一品箫却骇异地问道:“公……公正,你怎一直没提?”。金判韦公正笑意一敛,微喟道:“假如活不了,说有何用?”武维之眼泪如泉涌,向前踏出一步,忽又调身,飞步奔去雪娘囚笼前,劈破栅笼,埋首师姑膝前,失声痛哭起来。另一边,天盲叟一边为脏叟解穴,一边笑说道:“为了取信,为了分散注意……”脏叟暴跳如雷地穷吼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你老儿武功高,辈分大,化子穷,该死!”天盲叟侧目笑道:“有件事知道否?”脏叟眼瞪如铃,吼道:“不想知道,怎么样?”天盲叟仰天大笑道:“去了一件大心事!老少魔女为鬼愁谷老鬼储藏的美酒那么多,那么好,已够意外,现在可由老夫独占,就更值得意外了!”脏叟一怔,喉骨滑动,忙问道:“你说什么?”被三老解开穴道的金判、一品箫,以及聚拢来的各派高手,见状均不由失声大笑起来。脏叟转过脸来喝道:“什么好笑?”跟着一拉天盲叟道:“这批家伙没理头,咱们走咱们的!”雪娘经人老代为解开穴道后,轻轻拍了拍武维之,没说什么,起来往对面巫山神女的尸身走去。武维之经过一阵发泄,心情逐渐平静。这时拭泪起身,走去父亲一品箫身边,将脸孔贴去父亲怀中,抽噎着,说不出一个字。一品箫轻抚爱子,两串英雄清泪,却止不住潸然下流。良久,良久,方俯脸低低说道:“孩子,去看看你娘……”武维之身躯一震,拔足便奔。金判望着一旁饮泣的蓝凤道:“余姑娘,你也去,好有个照应。”蓝凤低头不响,默默走去天山白眉身边。黯然神伤的白眉叟茫然望着金判,金判含有深意地点点头。白眉叟于是推了推爱孙女道:“你就去吧!孩子。”蓝凤矜持了片刻,终于低着头向武维之背影追出。三天后,扶风与武功之间的大道上。金色朝阳下,一位面目慈和的中年缁衣比丘尼,一面缓步前行,一面向身旁两名青衣少女蔼然微笑说道:“年纪轻轻的,何事需要忏悔?据昨日传言,老少魔女和鬼愁谷主均已于仇池峰下丧生,你们也没有什么要回避的了。天、地、人三老,只要你们愿意,无论哪一位,贫尼都可介绍你们去深造。当年的‘凌波双仙’,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两少女眼望远处,沉思不语。二女约二八上下,一名眼圆如杏,一名秀发披肩,姿色均极清丽,正是前风云帮中的“风婢”和“云婢”。缁衣尼就是“梅娘”,自然不消说得的了。由于数天来六神不安,斗志全无,于是冷笑了一下,再度飞跑。玉女追着追着,忽见前面有一对年轻男女,女的身后背有一支宝剑,情急之下,不禁提声喊道:“喂!前面的大哥大姊,拦住那黄衣贼徒!”少年男女闻声回身,玉女一见,玉容大变,也顾不得追人,返身便去。那男的怔了怔,忽然促声道:“是雪妹!美姊,我们先追住她,再一起去找我娘。”太阳渐渐西沉。陇西某处,一位缁衣尼一面缓缓而行,一面正安详的为两名彷徨的少女解因释果;而另一端,三名少年男女却在绝尘反向追逐……(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