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女人昨晚表面上佯装离去,实际仍然留在门外,根本未曾走开一步!火姬似乎很欣赏他这种着恼的神情,笑眯眯注目问道:“如何?”俞人杰阴阴又问道:“芳驾有没有想到另外一件事?”“什么事?”“在下劈了芳驾,马上一走了之又如何?”“这种想法很有趣。”“还有没有话交代?”“没有了,敬祝少侠一路平安!”俞人杰眼珠转了转,终于深深叹了口气道:“算你赢就是了,说出你的主意吧!”原来他直到女人语含讽刺地说出这最后一句祝辞,方才突然悟及,对于先前所说的一点不错,他和她的境遇没有两样,全给软禁在这座地腹中了!事实至为浅显:这女人虽然受了药物禁制,但目前一身武功并未丧失,像刻下这种好机会,如果能够跑,她为何不跑?一句话:跑不了!火姬也叹了口气道:“你少侠总算是个明白人,虽然醒悟得迟了些,但最后终于能够辨识利害,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整了整脸色又道:“姓温的至迟明天中午便会赶回来,你我若是不想埋骨这座地道,要逃离就得趁早。”俞人杰道:“对于如何脱身,芳驾是否已有版案?”火姬点点头道:“是的,妾身已经想好了,要想顺利离开此地,只有在外面那个姓施的身上打主意!”俞人杰道:“劫持?”火姬点头道:“不错,除此别无良策。”俞人杰道:“要假如姓施的处境,也跟我们一样呢?”火姬微怔道:“会吗?”俞人杰道:“难说得很?”火姬犹豫了一下道:“姓温的这厮,没有一件事做不出来,少侠所顾虑的,亦非全无可能,不过,事到如今,不管怎样,就是冒险,也得试上一试……”俞人杰手一摇道:“且慢!有一句话,我们得先说清楚。”火姬愕然止步道:“等会儿再说,不行么?”“不行。”“说吧!”“请芳驾记住:我们今日此举,只是从权而为,一旦离开君山,便须分手。以后不问哪里遇上,陈账新算,芳驾仍请小心!”火姬微微一笑道:“要是不分手呢?”俞人杰沉脸道:“芳驾如果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在下愿意仍然留在这里,一个人赌赌运气!”火姬着恼似地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生命提在手上,还要讲求这些,以后如再遇上,该小心的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呢?”俞人杰过去打开石门,让火姬先行离去,然后隔了一会儿,方始向前厅走来。前厅中,袖手神医正在跟一名没有见过的武师下棋,火姬解衣蕾则在那名武师身后观战。袖手神医抬头朝他笑了笑道:“连这位何师傅都比你老弟强,过来看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学两手过几天咱们再下。”火姬回过头来,迅速递出一道眼色。意思似说:尽管动手无妨,这边的这个家伙已被我控制住了!俞人杰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这女人正将一条小腿,隔椅架在那武师身上揉擦,那武师脸孔红通通的,像是喝醉了酒,浑然不觉死期已近!俞人杰见了,又恶心又好笑,当下从容走过去口中笑着回答道:“这是第几局?”“第四局。”“胜负如何?”“前三局都是老夫侥幸,这一局黑子态势不坏,现在就看老夫能不能想出一着妙招来了!”俞人杰伸出手去指着棋盘道:“下一着白子走在这里如何?”袖手神医一拦道:“不能讲出来!”俞人杰反手一抄道:“对!讲出来你这位大神医就不肯乖乖就范了!”火姬不敢怠慢,纤掌一扬,猛力劈下,那武师脑袋一歪,应声昏死过去!袖手神医骇然大叫道:“你们反了么?”俞人杰五指一紧道:“在下这一手叫做‘五丁把关’,是天山三义中,老二奇正手袁中和,成名绝学八十一式大擒拿中的三绝招之一;以阁下之精通脉理,当知会宗一穴,对人身之重要,阁下如果不想残废,最好安静一点!”袖手神医尚以为他是被火姬美色所迷,这时改口又叫道:“老弟千万别上这小娘儿的当,这小娘是有名的人尽可夫,连施某人她都动过脑筋……”火姬听了,一点不生气,笑吟吟地道:“大神医可否先将解药拿出来?”袖手神医道:“你得先叫这位老弟松手才行啊!”火姬摇头道:“不必!就妾身所知,有好几种重要的药刃,你大神医一直带在身边。”袖手神医眨了眨眼皮道:“老夫拿出了解药,你们肯不肯就此放手?”火姬头一摇,笑道:“一步一步,慢慢地来,现在还没有到你大神医提条件的时候。”袖手神医无可奈何,只得以左手伸去怀中,摸出一只黑色皮包,放在桌面上道:“自己拿吧,那个黄瓶子里装的便是,一次的分量是三颗,热酒冲服,三天之内不能动情,尤忌……”俞人杰五指一紧,打断他的话头道:“两怪的那名徒弟,要服这里面哪一种药,才能恢复原来的一身功力?”袖手神医摇头道:“那种药不在这里。”俞人杰追问道:“在哪里?”袖手神医答道:“在老夫房里。”俞人杰又问道:“假如你留在这儿,另派人去取,如何才能到手?”袖手神医道:“去跟房里的大丫头说,要九号药瓶,她就会拿给你。”俞人杰转向火姬道:“辛苦一趟如何?”火姬点点头说道:“妾身正好要去里面倒热酒,这老怪物的话不一定可靠,还是马上服下去,试一试药性,比较妥当。”火姬离去后,袖手神医突然低声道:“你老弟最好重新考虑考虑,这女人实在淫毒可怕,你跟了她去,准没有好结果,须知温教主一向待你不薄……”俞人杰顺手点了他阳网、意台、肩井、承筋,等五处穴道,然后放开手,笑了笑说道:“温教主待我,好又好在哪里?”袖手神医以为有了转机,连忙接着道:“譬如说,你一进来,他便委了你个总镖头,如今又事事相商于你,直视你为他的左右手,这种情形,要换了别人,试问办得到吗?再说:你老弟当初投进来,以及不惜冒生命之险混入魔坛,为的就是要替金笔大侠报仇,如今若是跟这女人沆瀣一气,金笔大侠泉下有知,又如何能够瞑目?”俞人杰悠然道:“这女人说,没有温教主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座地腹秘宫,包括在下在内阁下以为有没有这回事?”袖手神医道:“笑话!”俞人杰道:“这两字作何解释?”“绝对没有这回事!”“那我就上当了。”“所以老夫奉劝你老弟,亡羊补牢,尚不为晚,等那女人进来,立即将她拿下,老夫担保会为你老弟找个借口,在温教主面前,将此事掩饰过去。”“在下要不试一下,又怎知道这女人所言非真?”“那就全在你老弟信与不信了,总之,你老弟应该知道,老夫这全是一番好意,老夫为人,有口皆碑,你老弟将尽可向别人打听。”“我会记住这一点……”正在说着,火姬走进来了。她见俞人杰已将袖手神医一条手臂松开,不由得大吃一惊,及至看清袖手神医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泥菩萨一样,脸孔蜡黄,额汗如豆,这才放下一颗心来。俞人杰问道:“药拿到没有?你服下去的解药有没有效验?”火姬点点头,同时递出一只青色药瓶。俞人杰打开瓶塞闻了闻,只觉得药味很香,一时亦无法断定真假,火姬从旁笑着道:“里面药量甚足,何不请我们这位大神医先服几颗?”俞人杰想想这也是办法,于是从瓶里倒出三粒药丸,送去袖手神医嘴旁,笑道:“有兴趣否?”袖手神医一声不响地张口服下了,俞人杰点头道:“很好,至少这不是一瓶毒药。”足尖一抬,踢开袖手神医的承筋穴,含笑接着道:“请大神医听清了,能够离开君山,一切都好商量,否则你阁下纵然医术神通,也绝难挽救你阁下自己一条老命,起来走吧!”于是,由火姬在前,袖手神医居中,俞人杰殿后,一行通过地道,由破庙中,走出狭谷。在快到湖边时,俞人杰问道:“等会儿如何招呼船只?”袖手神医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老夫腿肚上,绑着一支小旗,取下来摇一摇,便有小船靠过来了。”俞人杰拿出那面小旗,侧脸道:“你说温教主待我不薄,视我如同左右手,怎么这种小旗,我以前一直没有见到过?”袖手神医又叹了一口气,俯首无言。上船之后,火姬传音问道:“如何处置老贼?”俞人杰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等会儿你走你的,这老贼交我带着就是了!”火姬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欲言又止。两个时辰,小船拢岸,天色已黑,火姬站在堤岸上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发出一声低叹,掉身径自先走了。袖手神医见两人竟然分手各自西东,似乎很感意外。俞人杰押着他走了一段路,看见迎面驶来一辆空马车,便将那辆马车喊住,上车之后吩咐道:“云溪!”袖手神医忍不住问道:“你要将老夫带去哪里?”俞人杰侧目反问道:“你想去哪里?”袖手神医苦着脸道:“老夫哪里也不想去,如你老弟愿意高抬贵手,什么条件老夫都答应!”俞人杰微笑道:“你且说说看,你能答应一些什么条件?”袖手神医道:“如你老弟想习岐黄之术,老夫愿就所知,倾囊相援!”俞人杰笑道:“阁下的医术,诚然使人羡慕,只是在下并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师父!”袖手神医又道:“若你老弟想知道温思广那穷酸的种种秘密,老夫亦愿从头一一奉告。”俞人杰摇头道:“这不算条件。”袖手神医道:“为何这不能算作条件?”俞人杰笑道:“因为这一部分,只要不放了你,早晚不愁你不说出来。”袖手神医沉默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突然低声说道:“老夫还有一样宝贝。”俞人杰微微一笑,接口道:“有一部金笔纵横七十二式,变名纵横谱的武学秘笈,是不是?”袖手神医一呆道:“你俞人杰道:“我便是这部秘笈的旧主人!”袖手神医失声道:“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