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怎样?”“你刚才说买?”“是的,买卖的买,这儿便是买取的代价,黄金三百两整!”伸手揭去案头一幅黄绫,赫然露出两块烙印金砖!俞人杰目光一直,几乎无法置信地喃喃道:“买?向……谁……买?”苏金凤摇摇头道:“还好这里没有人,不然连你这位恶君平都不知道,武林中有地方可以买取秘闻,那才真是笑话哩!”二俞人杰顾不得计较这些,定一定神,连忙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是说了吧!”“有没有听说过‘武林双绝’这个特别封号?”“没有。哪双绝?”“第一绝:‘袖手神医’施德修!”“第二绝:‘杜门秀才’温思广!”俞人杰道:“有关袖手神医之行事为人,在下略知一二,至于这位什么杜门秀才,则还是初次听说,此人武功如何?”苏金凤道:“也许很高,也许根本不会到目前为止,在武林中,这尚是一个无人清楚的秘密。因为此君虽与袖手神医并称双绝,却比袖手神医秘密得多,也许是他从事的行当,不得不然吧?不过,这些都是闲话,我们并无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必要,倒是另外有几件事,你却必须牢记住!”俞人杰道:“哪几件事?”苏金凤道:“第一,消息到手,马上回头,用不着怀疑它的真实性。”俞人杰道:“万无一失?”苏金凤道:“是的。他肯收下你的黄金,便是一种保证。在武林中,人人知道,杜门秀才说出一句话,经常会比多年的老铺子,都要来得有信用!”俞人杰道:“第二件呢?”苏金凤道:“第二是性急不得。他的消息,有时是‘现货’,有时则须‘临时赶工’,他如约你十天或半月之后听回音,你就必须等待,黄金不妨先行奉上,万一交易不能成功——这种情形,极为罕见他不但会将所收之黄金全数退回,还会赔偿你在候讯期中之食宿费用!”俞人杰摇摇头道:“真是旷古奇闻!”苏金凤接下去道:“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在抵达之后,千万不可要求会见他本人。否则,任你黄金再多,他也不会跟你交易!”俞人杰诧异道:“为什么?”苏金凤道:“因为他可能会怀疑你想对他本人有所不利!”俞人杰道:“不见正主儿,如何确定黄金已经交到他手上,以及换来之消息确为他杜门秀才本人的透露?”苏金凤道:“传话之人,会先出示一面信符。”俞人杰道:“一面什么样的信符?”苏金凤道:“一支汉玉玲珑如意。”俞人杰道:“这样说来,本教跟他打交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金凤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忍住。俞人杰眼中微微一亮,注目问道:“是否天龙府事件,亦与这厮有关?”苏金凤微喟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俞人杰暗暗咬牙,停了一会,又问道:“这厮的消息,都是怎样搜集来的?”苏金凤苦笑道:“你想他会不会告诉别人?”俞人杰朝案头那两块金砖望了一眼,接着道:“带三百两黄金去,怎知道刚好够数?”苏金凤道:“他的消息,共分甲、乙、丙三等,甲等三百两,乙等二百两,丙等一百两。分等之标准,端视消息之重要性而定!”俞人杰道:“这厮以此为业,有多久了?”苏金凤道:“很久很久了。据说他们姓温的一家,从这位杜门秀才的曾祖上起,便以出卖他人之隐秘知名武林,只不过不及这位杜门秀才如今这样肆无忌惮而已!”俞人杰道:“这厮赚取这种黑心钱,不怕与人结仇!”苏金凤道:“与谁结仇?”俞人杰道:“被他出卖的人不会恨他?”苏金凤道:“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恨他?他吃这碗饭,跟开兵刀铸造店一样,张三向他订购一把钢刀,准备用来杀李四,李四还不是照样可以如法炮制?过去就曾发生过这样一则故事:有位冀北飞熊,着一百两黄金之代价,在这位杜门秀才处,悄悄买得仇家武功方面之弱点所在,事为对方所悉,立即找上门来,拿出二百两黄金,马上就将冀北飞熊日前造访之原因弄得清清楚楚,结果由于那仇家警惕心提高,冀北飞熊仇没报成,反而送掉一条老命!你说在这种情形下,当事之双方,谁该恨他?”俞人杰想了一下,又问道:“总坛方面这次打听家师及天山三义之行踪,分坛主是否知道原因何在?”苏金凤传音回答道:“据适才那名专差透露,令师和三义于最近两个月中,已先后挑去各地之分坛十多处,所以,正如金凤刚说的这个故事一样,你这次前去,消息到手之后,如果时间许可,不妨设法暗地里先通知令师或三义他们一声!”俞人杰传音接着道:“谢谢分坛主,我会这样做,要是总坛方面派人催查,还望分坛主多多担待才好。”苏金凤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俞人杰起身道:“那么”苏金凤掩口道:“要走了么?你可知道那位杜门秀才住在什么地方?”俞人杰不禁失笑道:“你看我多糊涂!”苏金凤取出一张纸片道:“这上面有那位杜门秀才的详细住址:豫南,上蔡四方堡,以及这一路前去的路道草,图。”俞人杰接下后,苏金凤又从袖中取出一面小蓝旗道:“这是各地分坛,副分坛主的令旗,出门时带在身上,多少方便些,如无必要,你那支混元太极令,最好别轻易示人!”俞人杰微怔道:“连本教中都得尽量避免?”苏金凤点头道:“是的。”俞人杰惑然道:“什么道理?”苏金凤苦笑道:“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时间跟你讲,这便是其中之-你还记得总坛三堂主的名称呼?”俞人杰眨着眼皮道:“‘金笔堂’、‘血掌堂’、“蛾眉刀堂’,我有没有记错?”苏金凤点头道:“没有记错。”俞人杰接着道:“三堂之名称,跟这有什么关系?”苏金凤道:“关系是这种太极令在教中说来虽然极具权威,但在三堂方面,却有一部分人,已因权力倾轧之结果,对它失去应有之敬意,你要是正好碰上这一部分人,届时岂非弄巧成拙?”俞人杰道:“蛾眉刀堂的人敢跟这种太极令公然为敌?”苏金凤道:“公然为敌不至于,但使点小小心眼儿,总是免不了的。那你又何必太平日子不过,自己找麻烦?”俞人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记住万一遇着教中人,在对方身份未明之前,绝不将这支太极令随便显露就是了!”苏金凤皱了皱眉头,又说道:“这种事其实并不忙在一时,像这么冷的天气,这样大的风雪,天色又这么晚了,就等到明天动身不行么?”俞人杰望望阁外灰黯的天空,点头道:“也好,明天再走了。”第二天,俞人杰冒着大风雪,单骑离开襄阳,带着三百黄金,取道前往豫南,准备去上蔡四方堡,向那位“杜门秀才”温思广买取恩师“逍遥书生”及“天山三义”目下之行踪。近午时分,渡过汉水,走上官道,行没多久,来到一座树林附近。俞人杰伸手抹去脸孔的雪花,心中正在喊冷之际,忽从道旁林中悄没声息地一下跳出两名短衣大汉。坐骑受惊,双蹄并举,希聿聿一声长嘶,俞人杰差点没给摔下马背。那两名汉子,脸色枯黄如蜡,衣着单薄破旧,年纪均在四十上下,一人执着一桑木扁担,神情虽然寒伦狼狈,却故意瞪大一双眼睛,摆出一副恶狠狠的狰狞之相。俞人杰目光一扫,顿时了然于胸,当下勒住坐骑,微微一笑道:“两位意欲何为?”其中一名汉子,不住打着哆嗦,几乎连手中那支扁担都有点把握不牢。另外那名汉子则将手中扁担比了比,色厉内荏地哑声喝道:“朋友最好识相一点……”俞人杰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同时自衣底缓缓掏出那支神仙笛。他暂不答话,先将神仙笛奋力一挥,向就近一株树干砍去,只听轰然一声脆响,那株碗口粗细的树干,应笛折为两段!两名汉子脸色骇然一变,转身便想奔跑。俞人杰沉声喝道:“别走!”随着喝声,左手一扬,抛出那把碎银。两名汉子转过身来,怔怔然呆立着,谁也不敢上前捡取。俞人杰朝银子一指,缓下脸色,正容说道:“这几两银子,当够你们熬过这个冬天,不过务请记取,年富力壮,万事可为,铤而走险,终非久计,假使你们还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即请从速改过,切勿蹈今日之行径!”语毕,马腹一夹,继续向前赶去。正午时分,抵达双沟镇,风雪愈来愈猛,俞人杰见坐骑逡巡不前,不住昂首悲嘶,其状至为可怜,只得在镇上歇下脚来。这座小镇,总共不过四五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哪一间是商家,哪一间是住户,他只好先向镇头上那间土屋牵马走过去。敲了老半天的门,始终不见回应。俞人杰皱皱眉头,只得再换一家。第二家,情形一样。不过这一家虽然无人应门,门却似乎没有闩牢,他稍为用力一推,门就打开了。俞人杰顾不得许多,匆匆拴好坐骑,埋头冲进屋内,返身将大门关上,然后方朝屋中扫视过去。靠近屋角,放着一只旧火盆,盆中薪火,已经媳灭,一对老年夫妇,伏在盆沿上,好像在打盹。俞人杰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带着歉意说道:“两位老人家,实在对不起得很……”忽然之间,他说不下去了!原来他发现两个老人的脑袋并非枕在手臂上,而是歪斜地垂悬在火盆中!俞人杰上前伸手一探,果如所料,两个老人显然早已气绝多时!他转身环顾室中那种四壁徒然的萧瑟景象,心中马上明白过来,这一对老年夫妇,无疑是死于饥寒!就这样,摸过一家又一家,几乎快到镇尾,方始找着一间酒店。在找着酒店之前的十多家中,俞人杰一共发现八具冻尸,其余的人家,纵有活着者,已都一息奄奄,蜷缩呻吟,只比死人多口气。贫穷的小镇,可怜的小镇!那个酒店的老板,也是一付寒酸的样子,他显然没有想到,在这种天气里,还有顾客上门,这时呵呵手背,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走上来招呼道:“客官如果只要一点酒……”俞人杰拦住对方话头问道:“这镇上共有几间铺子?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柴、油、盐、衣、被、酒、肉,是否样样都有?”那店家迟疑了一下,方答道:“有是样样有,恐怕不多……”俞人杰将银袋取出,悉数倾在桌面上,估计约莫三十两左右,他指着那堆银子,挥挥手说道:“快去,有卖的都送来,价钱高低不计,银子不够,还有金子,事情办成后,少不了你老乡的好处,快,快,愈快愈好!”不到顿饭工夫,死气沉沉的小镇,突然现出一股蓬勃的新生朝气!那店家说得不错,搜购之结果:柴、米、油、盐、被、酒。肉,有是样样有,只是数量并不太多。结算之下,仅仅银子二十两左右。俞人杰将剩下的十几两银子,悉数交给其中一名赵姓长者,请他代为安葬那几名因饥寒而死的镇民。然后,他即请三名壮年汉子,担着那些食品和衣物,挨户酌情分发,暂济一时之急。最后,他细细一想,觉得这样还不是一个办法。于是,他咬咬牙,借来一把钢斧,取出一方金砖,背地里运劲劈成无数小碎块,提出了约莫十多两光景,再将那些商家邀至一处,请他们马上派人前去樊城办货,回来按人口转发全镇贫户,另外拿出二两左右,作为出力者之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