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凤一呆,道:“害人害己?……”“是的!”黄逸公道:“因为,我们现在是涉嫌宜昌杀官的重犯,方才又有劫持官兵的事,已经是和官府站在敌对立场。如果把知府‘请’来这里,等于是知府与我们勾结一起了,也等于证明了我们真的目无官家,没有罪也会变成大罪!在知府本人而言,不止于失职丢官而已,与反叛之民相通,依律会株连九族,等于是把他害得不够,连同他的亲属戚友也受无辜牵累!”金紫风哑口无言。辛维正忙为她解窘,道:“师父,徒儿认为凤妹之意,是可变通而行。”本是很尴尬的金紫风,闻言一喜,兴奋地道:“是么,你……快讲。”黄逸公注目道:“维正,你要多想想再开口,现在不是不着边际说废话的时候。”辛维正道:“师父,您常说‘正则守经,乱则从权’,徒儿的意思,为了一方面实践徒儿对府尊的信诺;一方面,又要顾全大局,不如由我们选出二人,改容换装,混到他身边去,先让他定心,也好顺便打听他上面如何说?监视那般倭人是否会去找他麻烦?……”黄逸公点头道:“这点可行!”辛维正续道:“有这一着棋,我们再派得力人手在府衙附近守望;万一有非常之变,对府尊有所不利时,在他身边的人可以发出讯号,我们可以大举驰援,先把府尊与妇孺保住;万一已到非让他离开不可之时,大可先把他接来堡里,行动多用些障眼法,不让外人知道他已经被我们带来这里……”黄逸公点头道:“这样可行。”一侧面向佟、谢二人道:“你们两个,谁去?”金紫风忙道:“师叔,三师哥去比较好吧?”黄逸公笑道:“这里更需要维正帮忙吧!”金紫风住了口。辛维正忙道:“师妹,你有点不明白,师父要大师兄或二师兄去,是为大、二师兄对官场的一切比我熟悉。”佟、谢二人也明白师父如此安排,一方面是因为堡中需要三师弟做臂助,准备应付“长青岛”的突袭。一方面,则是借此考验一下他二人的火候,看他二人能否独当一面。因为,同是“降魔子”的门下,依情依理,该是他二人有特殊的表现,才不愧为“降魔子”门下的首徒、次徒。而事实上,他二人除了“出头”得比三师弟早一二年,先闯上江湖,换来一个“刀尉”,一个“剑尉”的“空头衔”外,不论由那方面讲,他二人都应当全力“表现”。尤其是这个紧要关头上,大敌当前,十分惊险,危殆震撼之际,也是他二人为师分劳,担任艰巨,为“表率群伦”之时。因此,佟宗义慨然道:“如果师父认为宗义勉强可以去的话……”黄逸公笑了:“你快去吧!当仁不让,不必在此时谦抑。”佟宗义应了一声:“是”立即大步而去。黄逸公侧顾“奇正手”钱易之道:“配合接应的人手,就由易之兄劳神好了。”钱易之忙道:“我已经派出二批人,负责盯住府衙动静与四面八方。风吹草动,我们很快可以知道,我再拨出一批人手接应佟老弟就是”黄逸公点点头哦了一声:“蔡、徐二位老弟怎样?”钱易之道:“他们二位,佟老弟已经去招呼过,大约已经来了,方才大家忙着去接应辛老弟,他二人……”话未了,猛听较大老远地叫着:“他二人走了,他二人走了!”说着,人已晃着罗圈腿,进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一封柬帖。金紫凤娇叱道:“谁走了?乱嚷个什么?”赖大停了步,双手一递柬帖,道:“方才‘百果园’换班的人把这个送来,说徐、蔡二位叫他们送来,他二人…-”金紫凤忙道:“他二人怎样?”“走了!”赖大道:“是骑马走的。”“岂有此理!”金紫凤哼道:“咱们待他二人不坏呀,怎么就这样走了?”辛维正道:“等师父看过帖子再说。”钱易之已经由赖大手中接过柬帖,转递给黄逸公。黄逸公迅速拆阅。只见他双眉紧蹙。辛维正虽未看清帖子写些什么?但已经看出那封帖子上写了不少字。再由师父的神色间揣测到,-定是有使师父不快或为难的事。金紫凤又忍不住问:“他二人真的走了?说些什么话?”黄逸公平静地先向赖大挥挥手,道:“你且退下。”赖大哈腰退出。黄逸公淡淡地道:“没有什么”金紫风道:“是不是他二人另有高就?”黄逸公点头道:“就算是吧,人各有志,岂能勉强?”金紫凤道:“真是气人,就这样一走了事?”辛维正侧目悠然道:“凤抹,你要他二人怎样才对?”金紫凤道:“至少也得来向师叔告辞,才合礼数!”又哼道:“别是因为‘长青岛’的人来了,他二人以为我们不是‘长青岛’的敌手?先溜之大吉!”辛维正方要开口--黄逸公点头道:“也可这么说吧!”金紫凤叫道:“真的这样,这二人太……”“凤儿!”黄逸公截口道:“他二人是怕连累了我们,你可懂了么?”金紫凤嗅了一声:“连累我们?他二人怎么会……”黄逸公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天下事,真是难说……他二人虽说是来去明白,这么一走,显得太生分了。也不想想,我们岂是怕连累的,何况是非未明了。他二人这么-走,倒是叫人担心的。”辛维正已有所悟,忙道:“师父,他二人可是因为‘长青岛’已经知道他二人在我们这里,而急于离去?”黄逸公点点头。金紫凤叫道:“难道他二人认为离开这里,反而更安全吗!”黄逸公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他二人也是出于诚意,为免给长青岛多一个借口,便是高乐仁师徒,也是如此”金紫凤道:“我越听越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黄逸公接口道:“是这样的,帖中是说”原来,蔡伯坚和徐一鹄是“南海门”上代掌门三十六个弟子中最末的二个,年纪也是最少的二个。当他们还刚拜师只有十多岁时,就是“南海门”声势最强的时候。他们师门与中原一批高手,订立盟约,趁“长青岛”东条俊率领手下大批高手“借三王”邀请到中土游历之机,密谋夺取“长青岛”。他二人并未参与那一回事。但他二人知道有这回事。因为,“南海门”是空船而去。回来时却是满载而归。由于当时他们师门是早有蓄谋,再加上一些中原武林好手的怂恿,以十分迅速的行动,趁着黑夜,轻舟顺风,突袭“长青岛”。他们是有心而去。长青岛那时却是岛主已人中原,全岛高手,已被东条俊带去十分之七八。留下守岛的高手,不过十之二三。以有心去突击无心。当然是如秋风扫落叶,很快地侵入“长青岛”。他们虽然已经达到了相当目标。可是,“长青岛”的人就是天性不怕死!千时,只有他们以“海盗”式的手法去害人劫财,做的也多是靠着抢海船所得的财富。在东条俊振驻留守的一级武士及心腹死党负隅顽抗之下,“南海门”及一同参与的中原武林高手也伤亡了不少。虽然,“长青岛”是背水一战,不惜拼命,但在双方实力悬殊之下,经过一夜又半天的血战,东条俊留下的心腹高手与一级武士十九丧命。幸存的极少几个,也是重伤倒地,还是“南海门”等当作他们也已完蛋了,不予理会,才在他们满载而去之后,苟延残哨地留下几人。就因为留下这几个人,无异是留下祸根。那因为,这几个高手是目睹“南海门”及中原武林高手的真正面目,并且经过性命相搏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多少留下了蛛丝马迹。东条俊一赶回长青岛,南海门早巳载胜而归,相差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经过东条俊详细询问采证之下,由那几个九死一生的高手说明,加上由死者的伤口,以及部位等反覆采证,东条俊因曾经到过中土,和各大门振动过手,“切磋过”,加上他的博闻强记,便已经把“南梅门”勾结的中原武林人物是哪一门,哪一派,哪一源流的招数而推断得十不离九。长青岛安然世外已数百年,骤然受此重创惨劫,不止激怒了东条俊及他由中土带回的高手们,全岛上下,一致认为是奇耻大辱,矢志复仇。东条俊等又是天性狭窄,记仇心重的,可是,却有过人的韧力。他们一声不响地,好像是打掉牙齿和血吞,一副“认了”的样子。如此者五年。在此五年中,“长青岛”又恢复了对外隔绝的情况。没有他们的人进入中土,也没有他们的人进入“南海”。当日子冲淡了血腥味,“南海门”以为“长青岛”自认吃了哑巴亏了,戒备也随年头松弛下来。就在第六年之初春,“南海门”当时的掌门花甲大寿之日,当然大大的热闹,中原武林各门派,也依礼数派出代表携礼前往祝嘏。在风和日丽,一片春光中,南诲门派往迎宾接客的艟艟大船在海面上遭遇了由礁石岛后突然云涌而出的快船包围。当然是“长青岛”的杰作。在寡不敌众,实力悬殊之下,“南诲门”的人被擒、被杀,或喂了鱼鳌!船当然落在他们之手。在死亡恐怖与酷刑的威逼下,没有死的南海门弟子,仍是操舵驶向中土。而且,在各门各派迎礼祝寿的贵客毫不起疑之下,上了船,又驶回南海。船一到了海面上,东条俊就开门见山地揭开了当年血腥的一页。凡是昔年参与过入侵“长青岛”的中原武林人物,这次又来南海门祝寿的人,无一幸免,全被围攻惨杀,抛尸海中。对于没有参与当年一役的其他各门各派,经查证属实后,一律很客气地招待。本来,以当时各门各振来南海祝寿的高手,虽然被分置在四艘艨艟巨船之上,受到倍数的长青岛一级武士的监视,但以他们共有超过百人之力,大可放手与长青岛所属一战的。只是,一因变起猝然,东条俊先占了-个“理”字,且先声明凡是未参与当年入侵该岛的人,一律受到上宾之礼的尊重,先分散了中土武林人物的团结力量。二因是在大诲之上,长青岛占厂人多、势大、地利之宜,如果硬拚,虽然能够拚得倒不少长青岛的人,但绝难在大海上进回中土。形格势禁之下,所以,只好任由东条俊摆布了。就这样,他在将靠近“南海门”的岸边时,把已利用过的南海门操舟及所有的舵手一概惨杀,把他们的人头高挂帆桅,一拥靠岸。等到南海门惊变,起而应战时,已成了主客易势,和上次他们突袭长青岛一样,被打个措手不及,几乎伤亡殆尽。被长青岛血洗过后,也抢掠一空。只有极少数的南海派弟子,有的因往中土请客及置办做寿之物未及回来,才得幸免,也就是徐、蔡等人。在密柬中,徐、蔡二人把这些往事叙述过后,才委婉地说明了他们的意见。他们为了避免再为师门上一代的仇恨牵涉到中原武林,更不愿为了他二人使金汤堡与长青岛结仇,所以,在力不能敌之下,自行离开金汤堡。请黄逸公以下,对他二人多多体谅,甚表歉疚。黄逸公把蔡、徐二人的留帖意思,扼要地告诉了大家之后,有半晌的死寂,连金紫凤也哑口无言。事实上,如论是非恩怨,确实是“南海门”肇事于前,就不能怪长青岛结怨于后。显然的,当年参与“南海门”突袭长青岛-役的中原武林人物,除了昔年去南晦拜寿的人恰好“上了贼船”,遭了劫数以外,幸存的,恐怕也只有“神偷”高乐仁等少数的人了。无疑的,“无情卿”萧一士也是当年一分子。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局势已经可说是展在眼前,很清楚了。别说“降魔子”黄逸公、“奇正手”钱易之等老一辈的人心中有数,便是金紫凤、辛维正等也已明白了来龙去脉。确实使人为难。也实在使人头痛。现在,金汤堡卷入了这场浑水里,不止于是和长青岛结下了梁子,同时,还得应付官府有司的诬陷!怎样才能应付过这“两面夹攻”的难关呢?这使“降魔子”黄逸公也感到辣手了,他不禁蹙眉沉吟起来。金紫凤哼了一声:“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长青岛如果走上门找麻烦,就同他们拚比高下就是;至于官家,不讲理,我们也给他们教训一下,这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黄逸公状如未闻。辛维正暗暗心烦道:“偏是你聪明!如果是这么简单,还用你说?如照你的话去做而不想想后果,将来一个什么局面?至少,会把你爹手创的金汤堡毁了,弄得你无家可归。”他心中明白,师父所以为难的,就是“和战两难”。和吧!必须有与官府谈和的条件,先例应付官家的事,是假天子王法以制庶民,以眼前的形势而言,又是官家”理直气壮”的模样,捉拿反叛嘛!如想向长青岛谈和,那必须先受对方挟制,要先把“神偷”师徒和徐、蔡二人交出如这么做,无异是向长青岛屈膝屈降。不但“金汤堡”从此除名武林,再也无人看得起他师徒,实际上,即使是满足了长青岛这种无理要求,也并不能保证就此无事!战吧!那得先背起反叛的罪名,先和官兵正面交手,哪怕是杀害了一兵一卒,也坐定了拒捕的大罪,真正成了“反叛”了。而且,就非放弃金汤堡,投身扛湖不可。和长青岛硬干,胜负之数,虽未可先料,但在对方虚实尚未清楚之先,也无必胜的把握。如实力相等,是两败俱伤之局。如果长青岛尚有更高明的好手未出面,局势更难掌握。那就多少会有伤亡的!眼前的金汤堡,等于是在死亡与血腥的笼罩之下。如何才能打开这个困境呢?这是智与力的考验了!也无异是辛维正师徒能力的试金石。金紫风因为黄逸公没有开口,辛维正也没有表示,其他的人,当然也不便接她的话,她的姑娘性子又来厂,大声道:“师叔,你们都怕了什么官家!怕了长青岛嘛?如果是我爹在世的话,绝不会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黄逸公乎静地道:“也许是的。风儿,叔叔不及你爹的地方.就是缺少了‘乾坤一抛’的性子和手腕!如果是你爹在世,叔叔知道,他会大笑之下,要杀个痛快,而后,他什么也不要,一甩手,回到江湖上去,或者,又到别处去,再建一个金汤堡……”金紫风哦了一声,接口道:“叔叔,原来……是这样严重?叔叔,放心好了,这片家业.是我爹手创的,我这个做女儿的,自恨没有兄弟可以大振家声,但是,凤儿一定会尽力让金汤堡不垮掉;如果万一必须放弃它的话,风儿也能够拿得起.放得下……”她霍地站立,叫道:“叔叔,您不必有什么顾虑,凤儿是金家的女儿,绝不辱没金寡,绝不让爹死不瞑目。如果金汤堡在风儿手中失去了,风儿可以在有生之年,再回到金汤堡!”全场注目!也动容了!大家一向把她当作一位任性的姑娘,凡事都让她三分,那因为.她是已故的堡主惟一爱女。金鹏举一代大侠,一代英雄,没有儿子,却遭遇了家门不幸,等于死在一个淫妇之手!而这个使人痛恨、唾弃的淫妇,又是金故堡主名分上的内眷,且是金紫风的生母!在人情上、道义上,大家都对她特别同情,特别关怀,特别爱护。她突然有这么一番话,慷慨、激昂,兼而有之,出于一位姑娘家之口,更有“语惊四座”之力。因此,也使大家震动。黄逸公激动地缓声道:“凤儿,你已经真的长大了!你坐下来,听叔叔说。”她向黄逸公福了一福,沉声道:“叔叔,风儿的话,出于肺腑……”“我知道。”黄逸公点头道:“风儿,你有志气,不在男儿之下.大丈夫四海为家,不失武林本色。你虽有毁家赴难的决心,站在我这做叔叔的立场,则是非到万一之时,绝不轻言毁了金汤堡……”金紫风叫道:“叔叔,风儿明白您的心意……”黄逸公震声道:“凤儿,为了大义,为了清白,多少入蒙受千古奇冤,不惜自家性命。古之岳武穆屈死风波亭,罪名也是‘莫须有’三个字,我们身为江湖一份,能守锝住正道,也全靠一腔热血、一腔正气,但是,可以为正义拚命,抛头洒血,无惧于任何权势暴力,却最忌和官家作对……”金紫凤接口问:“为什么?”黄逸公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官家是以王法治民,不论是谁,不能和王法抗!如果碰到了假公济私、贪赃枉法的官府,他们能假王法之名,行害人之实,而使受害者有苦难言,有冤难伸!所以,古宋受乱世奸佞陷害的忠良好人,不计其数!贤者处此,只有退隐以避……”金紫凤怒叫道:“我们习武,是做什么的?”黄逸公点头道:“当然是小则为了自卫,大则为了降魔卫道。我们现在不能任性逞勇,所以,叔叔说,非到万不得已要多忍耐……”金紫凤道:“凤儿知道了,可是,当不可忍受时,又怎样?”黄逸公仰面大笑!“问得好,凤儿,当人不可忍受时,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是非自有公沦。即使杀尽了这些贫官污吏,也不值一笑,到了那个时候,叔叔绝不会阻止你,当应该抛下一切之时,这座金汤堡又算得什么?”金紫风点头道:“凤儿理会得,听叔叔的话就是!”黄逸公沉声道:“所以,你要学会多忍耐,免乱大计,对官兵不可轻于伤害;因为,他们只是吃了皇粮,拿了官家一份俸,奉命行事。伤害了他们,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到了不可忍受时,你宁可不辞反叛之名,把指使官兵的官儿杀掉!”金紫凤道:“风儿知道了!”黄逸公目注钱易之,问道:“易之兄,盯梢‘他们’的人怎样了?”钱易之沉声道:“盯长青岛的人,已有回报,包括了早上在公堂要向维正老弟暗算的两个倭人,以及其他的倭人,都先后回船去了!至于……”他凑近几步,低声道:“至于盯住井二等几个矮子的弟兄,还未回来!”黄逸公突然一递眼色,大声道:“我想起了一件事,非派赖大去不可,你回去请他来!”话声甫落,只听老远有人应着:“来了!来了!……”可不正是赖大来了?刚说曹操,曹操就到。怪!赖大好像先是蹑足而来,随着“来了”的话,加快加重了脚步,好像是奔了进来。黄逸公欣然道:“赖大,你来得正好,外面没有什么事吧?我叫人替换你一下……”赖大有点讪讪地道:“是……蓝老来了!……”辛维正叫道:“是‘糊涂伯’来了?”赖大点头接道:“他还带了一只黄狗哩,他叫小的暂时不用通报进来,先请辛三爷你出去见他!”黄逸公咦了一声:“怪!蓝老儿怎么在这个时候赶到?又这样故作玄虚的?”金紫风道:“大约是老人家又是酒瘾发作,手痒不过,要找维正师哥去杀几盘了吧?”黄逸公听了莞尔,点头道:“此老来得……突兀,维正”辛维正忙道:“我去接他。”黄逸公道:“维正,你记住!此老名虽糊涂,实际上……”辛维正应声道:“徒儿明白,此老是精明第一,难得糊涂。说不定带来了什么锦囊妙计,在这多人面前,他要装糊涂,只好叫徒儿出去领教了!”黄逸公笑了!“你快去吧!”大家也好笑起来。不错!在大门外,辛维正看到了“糊涂伯”蓝成思。他刚叫了一声:“蓝老,今天一阵什么风把您老大驾吹来了岳阳?”人已迎上去。糊涂伯正晃着一根吃剩的肉骨头,逗着那条黄狗。闻言,头也不抬地:“算是羊痢疯吧!小子你”辛维正猛转身,向内走,一面道:“请蓝老稍待一下,我去去就来!”“什么!”蓝成思喝了一声:“给老夫站住!”辛维正头也不回地:“小辈走得太急,忘记了把黑白双丸与棋枰带出来!……”“好小子!”蓝成思喝道:“你给老夫走过来,少掉花枪。”辛维正笑嘻喀地一面再走过去,一面道:“蓝老真是大雅人,几时放下了对弈雅事,换上了犬马之乐?”糊涂伯抬手道:“小于,你过来!”辛维正心中一动,有点诧异,只好走进去。糊涂伯突然一甩手,向他脚下抛来那个肉骨头。那条黄狗一蹿而上,倒把辛维正吓了一跳,以为它要咬人哩!这条黄狗,并不去咬骨头,却绕着辛维正周遭打转,凄着鼻子,在他腿边闻嗅着。辛维正想起了上次公、侯、伯、于、男、将、相、卿、尉等大会君山,自己和“智男”孙弃武设计,利用“大黑”打探“秘密”的往事,又起到了当时的情景……蔡大娘的叫声!神偷高乐仁的笑话!之后,是“煞相”雷定远因秘密已泄,纵身逃走。随着,是师伯“霹雳子”金鹏举自戕!……他先觉得好笑,继之……往事历历在目,好像就在目前,而人事全非。现在,他却是在这种情形下,被一双黄狗闻嗅着。所不同者,一只是大黑狗。现在脚边是一只黄狗。黄狗好像闻了一个饱,摇着尾巴,又跑回了糊涂伯身边。始终瞪着辛维正,又看着黄狗的糊涂伯,紧缩的脸色一弛,哼遭:“小子,你到了老夫的‘五雅庄’,为何不等候老夫?”辛维正一呆,几乎以为自己出了毛病,晤了一声:“蓝老,维正正想去拜候起居,可惜抽不开身子!”糊涂伯双眉一蹙,咦了一声:“我说嘛,天下哪有这种事,小子,你真是无灾自晦,霉运临头了……”辛维正强笑着:“蓝老也知道了小辈被人冤苦了?来得正好,维正正在束手无策,好比棋路被大龙围住的时候。您老一来,必有指教,又省了小辈跑一趟了,该是霉运要去了!”糊涂伯一把手,道:“小子,陪老夫找个地方聊聊去!”辛维正一呆,道:“家师和大家都在恭候您老哩……”“废话!”糊涂伯哼道:“管什么俗事俗礼?谁不知老夫最爱无拘无束地吃喝,一个人睡,连拉屎也必须到投入的野外去才拉得痛快的”一牵黄狗,道:“走吧!”辛维正心中连动,忖道:“此老来得突兀,又怪话连篇,莫非真的有什么锦囊妙计,要专对我一个人说?”他忙着道:“小辈自当敬陪。”二人一殉,出了橱门,到了堡外箭道上。糊涂伯四面扫了一眼,不见人影,咳了一声:“小子,你不知道老夫此次专程南来之意?”辛维正笑道:“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就将有利于……”“呸!”糊涂伯截口道:“小子,亏得你还有这份闲心,这是什么时候?……”辛维正笑道:“乃黑白二子打结的时候也。”“小子!”糊涂伯沉声道:“正经点,你闯了大祸,还不知道?”辛维正道:“天倒了,有您老顶住,小子无忧矣!”糊涂伯直摇头道:“小子不知死活!你可知有人顶了你的身份,到老夫那儿闯了祸?”辛维正一惊,敛了笑容道:“谁?有这种事?”“老夫如知道是谁,还用老远牵了狗来?说句老实话,为了‘验明正身’,明知是有人假冒了你小子,老夫也不得不叫阿黄闻闻你身上气味了!……”辛维正骇然道:“您老……出了什么事?”糊涂伯叹了一口气,把有人车把式打扮,以辛维正的身份去“五雅庄”,发生的前后事告诉了辛维正。辛维正又惊、又怒,气得直是滚眼珠。糊涂伯道:“好了,现在总算证明不干你的事,也绝不会有这种事。只是,老夫来找你小子,是想由你负责打听出假冒你的人!…-”辛维正忙道:“这个,一定是和宜昌一案一样做的好事!实在可恨,可恶!”“你小于可心中有数了?”“还不一定,但总脱不了姓雷的孽子和那个……”“好了,老夫是昨夜到的,在客栈里已经听到了有关你们的风风雨雨。小子,方才在大街上的那一套,你可闯得更大的祸了,虽说是事急从权,挟持官兵,已是众目共睹的事了!……”“原来您老也看到,听到了?”“老夫为此想了好久,还不想出适当的应付方法,只好再来问个清楚,你师父他们可有了计较?”“还没有”“你把前后经过详细说来。”辛维正忙扼要地告诉了一遍。糊涂伯捋着胡子,不住地嗯呀着,听完了,差点扯掉了自己胡子,哦哦道:“有了,老夫有了办法,小子,你得听老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