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上下,筵开百桌。七杀翁于进门时大嚷道:“今天我老人家与众同乐,要坐楼下;风雅的,上楼,请便,由现在起;已经上楼的,一个不许下来,以免乱了秩序,等会儿我老人家自会上去敬酒!”七杀翁要坐楼下,太阳神翁与玉帐仙子自然要在楼下相陪了,入座时,七杀翁偷偷向二人传音笑道:“依老汉之估计,魔崽子大概早上了楼,这一来,瓮中捉鳖,等会儿只待老汉上去慢慢摆布他们了。”太阳神翁传音问道:“有几个?”七杀翁传音答道:“不清楚,不过,人数也不会太多,大概顶多有三二个吧。”玉帐仙子诧异道:“聂老对这批人怎么,有时好像知道得很多,有时却又有些拿捏不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七杀翁向四下周旋了一阵,见无人注意,方始传音笑答道:“老汉明说丁吧,老汉,不过一名傀儡而已,消息是别人供给的,今日这番行动,也纯出另外一人所安排。”玉帐仙子和太阳神翁均为之一呆,心想:这老儿目无余子,当今之世,还有谁能支配这老儿?不一会,酒菜端上,七杀翁擎起酒杯,举向四座道:“酒里有毒,来,大家干一杯!”众人本待举杯相和,闻言全都呆住了,七杀翁笑道:“诸不信么?”眼光一扫,忽然伸手一指右席一人道:“你过来!”众人循向望去,七杀翁指的是个面皮白净的中年汉子,有人认出,这中年汉子正是冀北黑道上,有名的采花独行巨盗“千螫毒峰”龚志永。千螫毒蜂见众人均向他望来,脸色不禁一变,却又不敢不站起来,拱手赔笑道:“聂老知道的,在下还是刚刚到……”七杀翁沉脸道:“刚到不刚到,都是一样,老汉几时说过这事与你有关?听到没有?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千螫毒蜂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七杀翁手一伸,闪电般抄起千螫毒蜂一条手臂,笑吟吟地道:“昨夜施家那个寡妇味道怎么样?”千螫毒蜂脸色惨变,额汗如豆,欲振已然无力,一条右臂显已受制,七杀翁笑意更浓了,又道:“大概不太满意,是吗?不然,你事后也不会赏她一刀子。嘻嘻+老汉佩服你,今天居然还敢跑到这里来,害得丐帮两花子苦苦等侯了你一天一夜,嘻嘻,酒色相连,有色不可无酒,老弟,干了这杯如何?”千螫毒蜂挣扎地道:“聂老千万……不……冤枉人……同……同时……晚辈也不相信酒中真的有毒。”七杀翁笑嘻嘻地道:“于了这一杯,马上放你走。”千螫毒蜂顿时露出希望,霍地仰脸道:“前辈这话可算数?”七杀翁笑道:“不算数是你孙子!”说着酒杯一倾,将酒尽数倒人千螫毒蜂口中,接着手一松,果然将千螫毒蜂放开,干螫毒蜂一跃夺门而出,众人见千螫毒蜂身手如常,正自怀疑七杀翁可能走眼之际,门外,螫毒蜂没有走出十步,通的一声,扑地栽倒。满厅大哗,有人向楼上高喊道:“酒有毒,喝不得啊!”有人则在暴跳着要找店东,要去抓厨司务,七杀翁笑着摆摆手,待众人安定下来后,嘻嘻地道:“对不起诸位,老汉刚才实在是危言耸听,酒有毒,一点不假,但只限于老汉们这一席,因为毒是下在壶中的。”。众人愕然,似在怀疑:你怎知道只你们那一壶下了毒呢?”七杀翁向门外一招手道:“押上来!”两名丐帮弟子,应声押入一个腰围白布围腰的青年人,众人细加辨认,看来正是刚才为七杀翁那一桌上酒送菜的那个伙计。七杀翁拍拍那青年的肩胛,笑道:“来世为人,如果还有这种机会,手别抖,也别拿眼睛偷看人,一切要装得自然些,知道吗?”接着,伸手又是一拍道:“走,带我们上楼去认认你们这次带队的头目!”众人族涌着上得楼来,靠窗口坐着的一名蓝衣人,脸色微微一变,便拟跃身向窗外翻出,却听身后突起一个淡淡的声音道:”蓝衣分宫主,你认了罢!”蓝衣人一愣,背后关元大穴已遭点中。出手的,是个身材修长,面色甚为枯黄的中年人,玉帐仙子一指那人,急向七杀翁问道:“这人是谁?”七杀翁未及答话,那人已快步走了过来,伸手白脸上取下一副人皮面具,同时躬下身躯恭声道:“见过仙子暨申老前辈!”玉帐仙子和太阳神翁同时失声道:“是你?”七杀翁从旁笑道:“这小于才是你们两位的救星,不过,这小子也不是好惹的,他说他有条件,我老人家也已作主先答应了他子。”玉帐仙子一哦,偏脸道:“什么条件?”七杀翁干笑道:“小子,还是你自己说罢。”单剑飞又向玉帐仙子微微一躬,正容诚恳地道:“闻说令高足师师姑娘,曾因与晚辈并乘之故,深为前辈所不谅,不知前辈可否容晚辈将当时的情形解释一下?”玉帐仙子脸色陡变,冷冷接住道:“不必了!她已经解释得很详细。而且,这是本宫的家务事,希望少侠最好到此为止。如果少侠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可提,本仙子对于少侠前此之一去不返,不再追究也就是了!”单剑飞感到失望,也感到愤怒,他没有想到玉帐仙子,竟是如此般的偏激,毫无师徒之情;接纳不接纳,那是另一回事,为什么连解释也一并拒绝呢?他忍了忍,深深一躬道:“谢谢前辈海涵!”语毕,身躯一转,大步下楼而去。七杀翁喃喃道:“这娃儿这副性格,简直就跟他师父当年一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在强势力之前低头,不因受到委屈而自怨自艾,在当今一代的青年之中能像这个样子的……”玉帐仙子正在望着窗外湖水出神,这时回头信口问道:”他帅父是谁?”七杀翁轻轻-叹道:“除了一个七星剑桑云汉,还会有谁?”玉帐仙子猛然一呆,半晌没有说得出话来,嘴唇在薄纱后面颤翕着.数度欲言又止。七杀翁毫不为意地说完,已转身过去跟太阳神翁闲聊起来。玉帐仙子呆立片刻,这才回头向身后诸婢指着那名穴道受制的神威宫蓝衣分宫,沉声吩咐道:“押返圣宫!”诸婢应诺着,正待上前,七杀翁忽然回过身来问道:“押回去做什么?”玉帐仙子道:“那位什么神威宫主究竟是谁,以及神威宫到底在什么地方,回去拿他拷问一下,还愁他不乖乖招供么?”七杀翁摇摇头道:“不尽然。”玉帐仙子惑然道:“为什么?”七杀翁道:“你知道的,这人是该宫的一个蓝衣分宫主,刚才连那些武士都有自绝避供的勇气,一名分宫主难道反而会因熬刑不住而吐实不成么?”顿了顿,又叹道:“别说他不可能招供,就是想招,恐怕也没有什么可招的。”玉帐仙子不解道:“这又为什么呢?”七杀翁叹道:“叫他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那位宫主究竟是谁,又叫他拿什么来告诉与你?”玉帐仙子讶然道:“有这等事?聂老怎么知道的?”七杀翁道:“刚才那娃儿说的,老夫认为应该可靠。”玉帐仙子惑然道:“他?”七杀翁接下去道:“他,那娃儿,可说是目前对神威宫知道得最多的一个,除了一位神威宫主,神威宫中的人,包括东西两宫娘娘在内,他差不多全都见过,只可惜这娃儿刚才走得太快,要不然的话……”玉帐仙子默默不语,七杀翁眼角一溜,咳了咳,仰脸接下去道:“让老夫想想看,唔,噢,对了,我们曾约定今晚在一个地方见面,这娃儿信用好得很,想他不会不去的。”言下之意,似说:怎么样,要不要老夫将他找回来?玉帐仙子乃何许人,.焉有听不出这种弦外余音之理?然而,玉帐仙子视线缓移,再度望去窗外,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七杀翁耸耸肩,扮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太阳神翁这时忽然说道:“聂老儿,我们之间怎么说?”七杀翁转过身去道:“马上就可以交人,不过,在交出之前,我聂平之可也有个条件,答应不答应,你老儿先说!”太阳神翁脸孔一沉道:“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能答应!”七杀翁正色道:“你申老儿的脾气,谁都知道,但是,在这里,聂某人非提出这个不情之请不可,如果你老儿还珍视我们效十年之相交,希望你能留下那个混蛋小于一条活命。”七杀翁之用意,是用不着解释的。申氏一门,只此一条根,如不代予求情,申象玉说什么也将难逃一死。太阳神翁冷冷一笑道:“那你就别交人了。”七杀翁张大一双水抱眼,眨了眨又道:“老申,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太阳神翁寒着脸孔道:“血嗣断绝是天意,我申星魁不能擅改申氏祖宗留下来的家法,以及为一门之私而漠视武林之道义和公德。诸恶可恕,惟淫不可恕。刚才,你老儿处置那名什么千螯毒蜂’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申家子孙的生命固然可贵,那名‘驼奴’的生命也并不低贱;而最重要的,对无数妇女之清白又将如何交代?所以,你聂老儿如不惜与我申星魁翻脸,那没有话说,否则,你交出后,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死!”七杀翁动容点头道:“是的,我没有话反驳你,你这番话,也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这-点,咳咳,这样吧……”太阳神翁冷然道:“怎么样?”七杀翁两边偷望了一眼,不安地搓手低声道:“我们打个商来个通融办法如何?你老儿先废掉他一身武功,让他暂时活不来,等到……有了……之后……不骨是男是女,总之,到那时倏,你老儿瞧着办,饶他一命也好,不饶也好,旁人绝不再置喙就是。”太阳神翁嘿嘿一笑道:“护他再害一个女人,要这世上再添一名寡妇是不是?”七杀翁期期地道:“我,咳……”太阳神翁斩钉截铁地道:“人跟禽兽一样,一旦本性起了变化,蓄衍出的后代,也难免是劣种,交人不交人,全在你聂老儿,别的话用不着再谈了!”七杀翁虽自知这种请求很勉强,但因话已出口,碰钉之下,当着许多武林人物面前,挤眼、捻胡子,窘迫万状,手脚投个安排处。玉帐仙子淡淡解围道:“这也不是忙在一时的事,佳节与佳会,一去难再,如不嫌弃敝宫肴粗酒淡,请两位这就过湖小饮一番如何?”太阳神翁未及有所表示,七杀翁早已巴不得有此一岔,立即抢着嚷道:“要得,要得,走,走!”玉帐仙子指挥诸婢道:“将这名蓝衣朋友着人先押回宫中大牢,待本座有空时再慢慢盘问他。”七杀翁嚷着,第一个领先下楼,人至楼梯口,朝旁边两名丐帮弟子低低传音道:“去告诉姓单的那小于,叫他等在老地方不要急,老夫自然会为他慢慢想法子达成他的心愿……”口口口湖堤上,千百双视线目送着那只华丽的快船在湖面上逐渐远去,然后怅然转身,四下散去。船抵君山上岸,忽见一名花女飞奔而来,向玉帐仙子匆匆报道:“宫中来了一位老人,已由相府值H大姊接待在玫瑰厅中此老气派不凡,请教他称呼,他却含笑不答……”玉帐仙于道:“牛做怎么-副模样?”那名花女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七杀翁大笑道:“四缺一”哈哈,原来天池杨老儿也来了,要是南海秦老儿也适于此时赶来,我们云姑娘不真的误会才怪!”一行笑说着,快步走向圣宫。人宫来到玫瑰厅前面庭院中,厅前台阶上,已然出现一名白髯飘拂、面目慈祥的灰衣老人。七杀翁抢出一步高叫道:“嗨,姓杨的,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有一件事情要好好请教你老儿一下。”天池隐翁含笑道:“什么事?”七杀翁眨着一双水泡眼道:“你老儿知不知道中州白衣七儒中的四儒,曾一度伤在何种武功之下?”天池隐翁微微一笑道:“那位单老弟以及七儒兄弟本人已经告诉过老夫了,伤在老夫的天罗印下,是吗?”七杀翁叫道:“对于这一点,你老儿将作何解释?”天池隐翁笑道:“等一等再解释行不行?要知道,老夫今天是道喜来的,总不能丢开正题马上就谈这个呀!”玉帐仙子怔得一怔道:“道喜?杨老是要向谁道喜?”天池隐翁既来到玉帐圣宫,又云道喜,十九自然是要向圣官方面那一位道喜了。可是,玉帐仙于思念电转,却又实在想不出圣官方面最近有什么喜事值得道贺,因此不免疑窦丛生。天池隐翁一指七杀翁道:“向他道喜!”七杀翁脸色一变,忙道:“怎么?可是我那婆子来了?在什么地方?她有没有提到说是在找我?”身后众蜱,人人掩口。连玉帐仙子和大阳神翁也止不住为之莞尔。天池隐翁淡淡一笑道:“老儿少紧张,老朽在辰州确曾遇到大嫂,探问她也确在找你老儿,不过她又说,因为离家太久之了,想先回巫山看看然后再说。”七杀翁深深嘘出一口大气道:“功德无量!”忽然咦了一声,眨着眼皮又道:“你老儿语气不善,刚才我以为你老儿在说反话,既然不是我那婆子找我,我姓聂的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老儿如此天池隐翁笑意微敛,注视着七杀翁道:“老朽月前去过一趟嵩山,据一位和尚相告,说寺中一名叫百非的弟子,曾于淮阳地方,几乎丧命于七杀抓魂手下!”七杀翁水泡眼暴睁,失声道:“你说什么?”天池隐翁哼了一声道:“少林百字辈的弟子,地位虽然不能算高,但由于你老儿曾数度在该寺讲解拳掌诀要,寺中上下,应不至于连你老儿的几手玩艺儿也认不出来吧?”七杀翁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太阳神翁和玉帐仙子也都感到疑讶不置。天池隐隐翁又哼了一声道:“你聂老儿不传之学,也跟老朽一样,已有人代为宏扬光大了,难道说这还不值得专程前来向你恭贺一番么?”七杀翁刚才还以这一口实向对方提出责询,想不到,转眼间,自己竟也为同一题目弄得开口不得了。天池隐翁又将他刚才问过的话,一字不易,冷笑着追问了一遍道:“关于这一点,你老儿将作何解释?”七杀翁皱眉,摇头,一会儿沉思,-会儿负手踱步,走过来,又走过去,足有顿饭光景,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玉帐仙子忽然含笑说道:“酒席早已备好,三位且请入席,一边饮用,一边再研究吧?”一旁沉默着的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闻言同时都点了点头,并向来回走个不停的七杀翁招呼道:“喝下去,聂老儿,慢慢再想不迟。”宾主四人,相将进入殿后一间玫瑰静室。不一会,酒菜端上,主宾四人,默默举杯。三翁由于心情沉重,没有一人愿意开口,而做主人的玉帐仙子,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现在受了三翁之影响,一时也想不出拿什么话来打破沉寂。饮了几巡哑酒,主人玉帐仙子实在过意不去了,乃以玉箸指点着笑道:“三位吃菜呀!”天池隐翁突然抬起头来,向玉帐仙子道:“俗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三人,看样子就是再想上个十年八年,大概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云姑娘一向心思玲珑,对这件事,是否有甚特别见解?”玉帐仙子玉颊微绯,皱眉道:“解语所感触的,只是奇怪。三位都未收有传人,数十年来,亦甚少与人动手,武学外流,可说毫无理由。现在,要追究,只有从两方面着手。首先要请教三位的,就是三位有没有将本身武功笔录成册,假如有,那份秘册还在不在?有没有离开过身边?除了三位自己,最容易接触到这种秘册的都是哪些人?”三翁一致摇头,玉帐仙子道:“根本没有录成秘册?”三翁同时点头,玉帐仙子皱眉想了想,又缓缓道:“那么,其次要请教三位的,便是三位在过去,彼此之间有没有经常举行过类似研究切磋性质的聚会……”玉帐仙子此语未竟,三翁忽然同时轻轻啊了一声,玉帐仙子神色一紧道:“怎么样?”三翁相互对望着,半晌无语,太阳神翁喃喃道:“如果是这样,南海秦老儿的武功也该出现才对呀。”七杀翁猛自座中站起,大嚷道:“不管怎么样,马上赶去看看。”玉帐仙子朝三翁干流望着,显得甚是迷惑,最后,天池隐翁发觉了,带着歉意赔笑道:“请姑娘原谅,我们四个老头子,曾经指天为誓,共守一件秘密,所以,现在虽然寻出了一点眉目,一时却仍不便详细说与云姑娘听,不过,事实所示,这件秘密也不会再保守多久了,同时,我们这次得感谢云姑娘,因为,假如不是云姑娘一语提醒,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玉帐仙子在这一方面倒是通达异常,当下连忙欠身笑道:“杨老好说,三位只管请便就是,能早一天查出神威宫系何入主持,云解语可说比任何人都更加企盼。”三翁相继起身,由玉帐仙子亲自送出宫外,出宫走役几步,七杀翁忽然停下脚步,向天池隐翁和太阳神翁说道:“你们两个先走一步,老汉随后赶来,还有几句话,老汉得单独跟云姑娘谈谈。”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点点头,径自离去。七杀翁身子一转,又向尚未入官的玉帐仙子走了回来。玉帐仙子含笑相迎道:“聂老尚有什么吩咐?”七杀翁嘻嘻而笑,搓手、眨眼、陷肩、干咳,一直折腾了好半晌,方始怪难为情似的低低说道:“师师那娃儿,老汉有意……”玉帐仙子注视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七杀翁期期地接下去道:“有意认她作个干女儿,假如云姑娘不在意,老汉一套不成章法的七杀抓魂手,愿意拿出来作为见面礼……”天下有几个“四大魔翁”?至于“七杀抓魂手”,当今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普通高手能接得三招两式也就尽够轰传一时的了。而今,从未收有门人的七杀翁竟然亲口说出,要将这威震天下的七杀绝学传给玫瑰圣女云师师,玉帐仙子遽闻此言,那得不为之又惊又疑?玉帐仙子疑讶了一会,缓缓摇头道:“解语代丫头拜谢聂老好意,不过,时至今日,一切都已太迟了。”七杀翁大吃一惊道:“怎么呢?”玉帐仙子悠悠撒开视线道:“也许那丫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非常不幸的,她投的是玉帐仙子云解语门下。前此,我将她拘禁起来,用意还只在略予薄惩,而现在,知道了那小子是七星门下,坦白告诉聂老,这丫头这辈子已完定了!”七杀翁水泡眼眨了眨,忽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汉自然不便勉强。”玉帐仙子歉然地道:“聂老,实在对不起……”七杀翁没有回答,仰天一声长叹,自语道:“两对可怜的师徒,唉!”叹毕,身躯一转,便待举步离去。玉帐仙子走上一步道:“聂老此语何谓?”七杀翁扭头耸肩道:“何谓?上一代愚得可怜,下一代痴得可怜!”玉帐仙子平静地道:“聂老能否说得明白点?”七杀翁转过身来道:“老汉不是托大,在年岁上,老汉足够称得上是和令师同一辈的人物,所以,老汉更可以放肆的说一句:你,云姑娘,还有令师姊楚姑娘,老汉我,可说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假如容许老汉不客气地问一句,你云姑娘爱上七星剑,大家共知,这且不提,而事实上,七星剑桑云汉爱不爱你云姑娘呢?你云姑娘也许清楚,也许不清楚,不过,不论你云姑娘清楚不清楚,老汉仍想明白的说一声,爱-他之爱你,可能更较你之爱他为甚!”玉帐仙子凝眸他处,不言不动,七杀翁微呈激动地接着道:“也许有人要问: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样呢?这一点,大概也只有老汉最明白,也只有老汉有资格和有胆量说出来。你,云姑娘,当年实在太骄了,骄尚无妨,当年那种做法,更是大错而特错,在你云姑娘当时,觉得那样做并无不对,你可以在心底振振有辞地告诉自己:以我云解语今天的身份和条件,我,总不能说倒过头来先向你姓桑的去作露骨的表示呀!”是的,这理由很充分,然而,云姑娘有否想像到那时的七星剑又会有着何等想法呢?夫妇偕老,是百年大事,要他低头一时,他也许不会在乎,可是谁能向他保证,结合后情形将一定会有所改善呢?昂藏七尺男儿,又值少年得志之时,云姑娘不妨设身处地为他想想看,当年的他,纵然有心,他又能怎么做?”玉帐仙子微微低下脸去,七杀翁继续道:“但是,这样说,也并不是说明桑云汉那位老弟全然无错。他,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鼓起勇气试一试,设法与姑娘论嫁娶之前相处一段期间,如果实在格格不入,再慧剑断丝,尚不为迟,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你们,在犯错方面,恰也是天生的一对,而这,正是老汉指你们愚得可怜的地方!”玉帐仙子明眸徽润,有悔意,也有恨意,不过她这时脸面垂得更低,七杀翁并没有注意到。七杀翁顿了顿,接下去又道:“再看现在小的这一对,两人相见于偶然,情感发乎自然,双方均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们当年如果有他们两个今天这种勇气,你们,早是幸福的一对了。可是,你们自己误了自己,又将错误移植第二代……唉唉,老汉真是欲语无言了!玉帐仙子缓缓抬起头,恨恨地道:“是的,聂老,我云解语到今天,除了一个‘恨’字,已无其它存在,基于恨,我东山复出,基于恨,我收留了这些丫头,基于恨,我要报复,强烈的报复,疯狂的报复,站在我云解语的立场,敢说无人可以批评我不应该这样做,因为我云解语做得公道,做得明白,前面,我说过了,师师那丫头也许没有错,但,她不幸是我云解语的徒弟,她错就错在明知道她师父对男人的看法和态度而不能自持自重。”七杀翁点头鼓励她再说下去,玉帐仙子语气中,恨意渐转成怒气,又道:“再看看他姓桑的吧,真亏他不惭愧,五剑派掌门人因求援无门而自裁以谢师门,这件事,表面看来,是出于我云解语以威相逼,然而,聂老是知道的,禁剑令传达是第一年的八月十五,要五派掌门人至少林相见则迟在次年元月五日,这期间有着近五个月之隔,他姓桑的如果是个人物,为什么他不为五剑派挺身而出?”玉帐仙子似乎愈说愈气,接着说道:“还有这次他徒儿的事,他能教出这么个徒儿,为什么一放出江湖就什么也不管了呢?他叫徒儿混入我玉帐圣宫又是什么意思?徒儿爱上谁,有没有先禀他做师长的?他做师长的也没有问问对方是谁,就这样任徒儿涎脸狂追?”七杀翁侧目道:“云姑娘,您说完了没有?”玉帐仙子道:“聂老有话但问无妨。”七杀翁突然提出一个出人意外的问题,注目道:“云姑娘知不知道前此贵官厨房中的那位大司务胡驼子,他的真正身份究竟是谁?”玉帐仙子一呆道:“谁?”七杀翁一字字地道:“白遵义!”玉帐仙子大讶道:“白遵义?‘白将’白遵义?”七杀翁点头道:“一点不错?”玉帐仙子既惊且怒,勃然变色道:“姓白的这样做,目的何在?”七杀翁缓缓反问道:“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入宫几近五年,亦无不轨之图谋,以云姑娘这样的聪明人,难道还真的要老朽再加解释不成?”玉帐仙子迟疑不决,期期地道:“难道说”七杀翁点头沉声道:“是的,双将一直怀疑他们主人的失踪与云姑娘有关,五年前,云姑娘于此地秘建圣宫,即由双将中的白将设法混了进来,白遵义凭一手烹调绝艺,期蒙了姑娘五年,也伺候了姑娘五年,他因怀疑而入宫,复因失望而离去,因为他最后证实他们主人并不在这座玉帐圣宫中。”玉帐仙子一下呆住了,娇躯颤抖,玉容无色,她似乎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恨了这么多年,原来竟是白恨,心上人早就遭到了意外。爱一个人不遂愿固然痛苦,而恨一个人,一旦发觉恨错了,其痛苦则尤甚。玉帐仙子挣扎好半晌,始哑声低低地道:“那么,他怎会有剑飞那孩子……”七杀翁深深一叹,接着就将单剑飞获授七星武学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玉帐仙子木立着,许久无言。最后,她缓缓转过脸来,朝七杀翁点点头,一语不发地,返身人宫而去。约莫过去盏茶光景,一名婢女自宫内走出,恭恭敬敬的向七杀翁递上一幅素笺,同时叠掌万福道:“主母说,她有点不舒服不能远送聂老了!”七杀翁接过素笺一看,但见笺上写道:“聂老一片苦心,解语永生难忘,兹今解语方寸已乱,欲收师师为义女事,不妨留待他日再议,另请聂老寄语单剑飞少侠,两情久长,不在朝夕相处,应以报答师恩为重,而后方可涉及儿女私情……”七杀翁看得不住点头,最后深深叹,将素笺折起放入怀中,转身大步向湖边走去。口口口三天后,云梦道上,沿大洪山山脉,一老一少,并肩驰行如飞。单剑飞举目四顾,边走边问道:“泰山申老前辈和天山杨老前辈,他们两位是不是也走的这条路严七杀翁摇摇头道:“不一定。由荆山那方面过去也一样,两条路差不多远近,分手时匆匆忙忙,没有说清楚,不过,我们也没有一定要与两个老儿取齐的必要,如果事情出了蹊跷,他们一样要等老朽会商的。”又走了一段之后,单剑飞又问道:“此去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何以在到达之后,便能判定出那位神威宫主是谁?这种种,为什么前辈始终不肯明说?”七杀翁沉重地道:“不是肯不肯的问题,而是因为老朽有誓言约束在身,不到时候,明说不得。老朽要是瞒你,也不会将你带来了,横竖快到了,暂忍一时,又有何妨。’’晓夜不停,又是三天过去,三天后,到达襄阳。襄阳过而不留,继续向西,第二天傍晚,到达排山峰之下,单剑飞四下一阵打量,不禁讶然道:“这儿,不就是?”七禾翁点头沉声道:“这儿是房州境内武当山的支脉,是你所说的神威宫所在,也是我们三个老儿这次要来的目的地。单剑飞失声道:“怎么?三位前辈原来想直捣神威宫?”七杀翁轻轻哼道:“在目前,尚未弄清那位神威宫主究竟是谁之前,我们三个老儿大概还没有你这份兴致。”单剑飞不胜迷惑地道:“那么”七杀翁手一挥道:“我们现在开始入山,我走在前头,你跟着我,两下须保持七八丈左右的距离,看到老汉发出手势,便应隐起身形,不得招呼,万勿妄动,三更过了,老汉自会赶来与你会合,切记了!”低喝一声“起”!领先纵身登峰。单剑飞不敢怠慢,算好七杀翁已走出七丈之外,跟着真气一提,蹑纵而上。单剑飞一面飞纵起落,一面闪目四下打量,先还对行经之处。甚觉陌生,等到月亮自东方升起后,入山渐深,不由得愈行愈感心惊,他没有想到,刻下奔去之方向,竟是神威宫秘道出口之后山。单剑飞甚为怀疑。七杀翁已说过,这次他们三翁并不是前来踩探神威宫,而是另外有目的,七杀翁所说不会有假,那么,这难道仅属一个巧合不成?走着,走着,单剑飞渐渐着急起来。前面,最多尚有三五里光景,便要到达神威宫后山了,他要不要赶上前去向七乐翁招呼一声呢?假如不招呼,万一给后山巡行之武士发现了怎办?他倒不是担心七杀翁应付不了,他相信,以三翁之成就是那位什么神威宫主亲自出面,也不一定就能拿三翁怎样。现在的问题是,三翁另有要务,而又不知道神威宫近在咫尺之间,若知情不报,因而影响到三翁任务之进行,这份罪过,他将如何担受得起?这时的单剑飞,虽然有着这份焦虑,而事实上,他就是想有所行动,这时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七乐翁在前,去势如箭,他拼提一身功力,电仅只勉强迫了个7;即不离,如想要赶到七杀翁前面,根本无此可能。除此而外,只有扬声呼叫一声,可是,值此荒山月夜,一声喊出,可传数里,若将魔宫武士引来,岂非弄巧成拙。单剑飞正感心乱无计之际,忽然前面七杀翁右臂一扬一挥似乎示意单剑飞停止前行。单剑飞心神一紧,去势猛收,身形斜掠,迅速扑向一排石笋之后。等到单剑飞由石笋缝隙探出视线,前面七杀翁身形早已消失不见。单剑飞定神打量,他发觉,刻下藏身之地,是在神威宫后山的左前方。正对面,约三十丈开外,是一片峭壁,七杀翁的身形,即系在走近石壁之后消失的。扭过头去,一峰插天,神威宫,便在峰腹秘谷中。峰脚下,有几间茅草屋,那里,正是神威宫的密道出口处。那排茅屋中,这时隐隐透出一片灯光,但四下里却不见有人走动。夜,一片静,只有山风偶尔吹落所发出枯叶的沙沙声响,单剑飞伏身石笋之后,愈来愈为寂寞难忍。他想不透七杀翁既肯将他带来这里,而又强令他不得擅自行动的理由何在。七杀翁似应该知道,这儿已近神威宫,关于神威宫主,只有他最清楚。那么,七杀翁为何不来利用他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最佳向导呢?单剑飞正在皱眉苦思时,茅屋中灯光一暗,忽于门口出现两条人影。单剑飞方感到有点紧张,以为定是值夜后山之金锦武士,要出来执行例行巡视,凝眸看清之下,不由得大感意外。万万没想到,两条人影竟是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两翁并肩步至室前空地中央,抬头望望月色,接着旋身四顾,似乎在表示:聂老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这下,单剑飞无法再忍了,真气一提,越石射出。天池隐翁抬头方喊得一声:“来啦!”目光所至,不禁一咦住口,单剑飞身形落地,急行数步,上前躬身道:“两位前辈好!”太阳神翁眨眼惑然问道:“你怎么来了?”单剑飞敬答道:“聂老前辈的吩咐。”天池隐翁忙问道:“他人呢?”单剑飞指向那排石壁道:“他老人家原是走向那一边,不知怎的,忽然失去人影。”两翁同时哦了一声,太阳神翁道:“过去看看。”单剑飞心中一动,忙向前赶出一步低声道:“两位老前辈知不知……”天池隐翁点头接下去:“知道,神威宫就在这前面摩云峰中,不过,那条密道已经填死,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这里后山,该宫显已废弃了。”单剑飞这才恍然大悟。两翁说着,已朝石壁方面走去,近前一看,方才发觉石壁中间原来空出一条狭道,进人狭道,约十来步,右拐,眼前忽然一排现出四座毗连着的石洞。四座石洞,由左向右,只有第三座石洞中射出亮光,其余三座,都是黑黝黝的,深浅莫测。两翁走近有灯光的那座石洞,低低发问道:“老聂来了么?”洞中,一人盘坐着,闻声悠然抬头,正是七杀翁!单剑飞见了这等情景,不禁又惊奇,又糊涂,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翁已经入洞,但听洞中七杀翁低沉地道:“小单,你也进来吧。”单剑飞进入洞中,发觉洞中宽敞异常,只是光滑的四壁已不知给什么利器刮划得一塌糊涂,似乎那上面原来镌了图文,后来,经人除去。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随意站在那里,而七杀翁,却仍然盘坐着,脸面微俯,似正陷在一片沉思之中。过厂片刻,七杀翁缓缓抬头,脸色异常凝重地分别望了另外两翁一眼道:“现在怎么办?”天池隐翁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太阳神翁仰脸思索了一下道:“年底武当会面如何?”天池隐翁点点头,表示同意,七杀翁道:“好,那么你们先走,老汉还想再呆一会儿,当年之誓言已经失效,让这娃儿知道也无所谓了。”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不置可否,相互头一点,双双退出洞外。这一来,单剑飞益发如堕五里雾中。三翁行动怪,对答怪,所有举止,全令人莫明其妙。七杀翁倾耳听了-下,抬起脸来,拍拍地面,朝单剑飞有气无力地道:“他们已经去远,你不妨坐下来,如想满足一次好奇心,这-次是无论如何不会使你失望的了。”是的,这一切太奇了,如不能弄清究竟,准能憋死人!单剑飞心绪激动,点点头正待蹲身坐下去,眼角偶扫,不禁骇然一咦,几乎跳了起来。七杀翁背后,赫然蜷曲着两具尸体,刚才由于七杀翁身躯挡着,单剑飞没有注意到,而现在他看清了,两具死尸,身材瘦小,通体玄黑,正是神威宫中那两位被形容成天神化人的黑衣太上护法。单剑飞指着两具死尸既惊且佩地瞠目道:“他们是丧于聂老前辈之手,还是为申杨两位老前辈所制?”七杀翁淡淡回掠地一眼道:“我们三个老头儿加起来,恐怕电没有这份资格,假如他们不想死,当今之世,大概谁也奈何他们不了!”单剑飞又糊涂了,七杀翁道:“你坐下来。”单剑飞依言落座,七杀翁道:“刚才在外面,你已经看到,石洞有四座,你能想像这四座石洞所代表的意义吗?”单剑飞想了想,不禁连连点头。七杀翁接着道:“是的,由这:四’个数字上,你应该知道它与‘四翁’有关,当年这儿曾经是我们四大魔翁的一度闭关之处。”七杀翁说着,深深一叹,缓缓接下去道:“四大魔翁,武林中,人人都以为我们天各一方.割地为雄,是因为彼此各有所惧,不敢擅起衅端,直至今天,依然无人能够想像我们原来是同门师兄弟……”单剑飞一呆道:“真的?”七杀翁轻叹道:“武人无不好名,尤其是彼此间名气相埒者,更无比立并容之可能,我等如非同出一门,又那能真的相安到今天,纵然我们自己无争胜斗强之心,武林中那批天生好事者,也会唆拨得你欲罢不能。”单剑飞忍不住插口道:“但晚辈不明白的是,你们既然同出一门,怎么各人之武学却毫不相同?”七杀翁道:“这一点,正是我们四人各立门户的原因。起因是这样的,家师当年,因鉴于一身武功已至天下无敌之境界,深恐一旦所传非人,势必为祸武林,因此,最后想出了这个制衡之法,分别对太阳神功、大罗印、七杀抓魂手、一元剑法等四种武学分传四人,并嘱令四人分处四地,无事不许私相往来。之后,老人家去世,武林大乱,我们四个置身事外,乃协议共主武林。这期间,扛湖上忽然出现一名奇女子,每次出现,都是手托紫玉玫瑰,发插金风步摇,她,便是后来的玉帐仙子和无才夫人之师金风罗刹。金风罗刹出现江湖。我们四大魔翁相继吃瘪,有生之年当对步摇传人,花符信物,敬揖退避,,这-项承诺,便是那时候输下来的。”七杀翁顿了顿,接下去道:“江湖人物,讲究盲出如律,一旦有所承诺,应该至死不改。当年事后,我们四个自知技不如人,固然无话可说,但细想之下,深觉得实在输得很冤枉,我们,绝学四分,无异以四分之一的武功去抵敌人家全部武功,这种败仗,自难口服心服。于是,我们相约来此,各辟一洞,分对各人一身武功为文镌壁,并附详图,然后,再将石壁封闭,彼此并约定,如今后金凤罗刹不凭武技肆虐江湖,石洞秘密,永远不提,否则,将共觅一可造之才,兼传四艺,出与敌对,重光旧日师门。”单剑飞道:“那么,石洞是谁发现而给开启的呢?”七杀翁径直说下去道:“后来,金凤罗刹突然退隐,音讯杳然,我们四人,还以为金凤罗刹因意外事件而物故,故所以也就渐渐将这石洞淡忘。”单剑飞点头道:“这一段晚辈知道,玉帐仙子出现时,您说过您当时很惊讶。”七杀翁继续说道:“玉帐仙子主盟没有多久,即因与令师感情纠纷,出而复隐,我们当然仍用不着实行石洞秘约,直到前几天,君山酒席上,玉帐仙子一语提醒梦中人,我们三人才警觉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前此,我们始终没有想到一个人,实在是我们太信任师兄弟的情感了……”单剑飞啊的一声,张目惊讶道:“什么?那位什么神威宫主原来竟是,竟是‘南梅至尊翁’秦老前辈?”七杀翁冷冷一哼道:“什幺秦老前辈,秦重斌喊一声秦老贼亦无不可!”单剑飞期期地道:“秦……秦……他这样做,又是何苦来呢?”七杀翁冷笑道:“一个人一旦丧心病狂,可能什么理由也没有,要有,可能是活得太腻人,想博得个神人共怒,借以刺激刺激也不一定。”单剑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聂前辈怎能断定一定是他的呢?同时,你们另外三位刚才都在,既已知道这事,又为何不联袂问罪于他?”七杀翁神色一暗,低谓道:“你问的这两个问题,事实上只等于一个,不过,这问题一经提出,也就够我跟申杨两老儿难过和惭愧的了。”单剑飞愕然道:“为什么?”七杀翁转身一指那两具尸体道:“就为了见到这个!”单剑飞道:“噢,对了,刚才晚辈忘了问这两名黑衣老人究竟是谁?前此在宫中,晚辈曾听宫内女婢说,这两人武功似乎高不可测,在宫中甚受那位神威官主的敬重,其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现在,忽然陈尸此处,前辈适才又说什么他们不想死,谁也奈何他们不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七乐翁注视着道:“你以前,听说过‘玄阴谷,鬼神哭。三圣隐,四海清’这几句武林谚语没有?”单剑飞点点头道:“仿佛听了将在少林时提过,不过,那玄阴三圣都是一甲子以前的人物,跟这两名黑衣老人又有州么关系?”七杀翁淡淡说道:“这两人,正是‘玄阴三圣’中的‘力圣和‘勇圣’,还有个‘智圣’巫拜斗,不知道为什么不在这里。”单剑飞错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呐呐道:“这是谁人下的手?”‘三圣’武功据L兑在六十年前只怕一个:黄山无名老人’,除此而外,天下无敌……”七杀翁淡淡接口道:“黄山无名老人正是老朽等四人之恩师。”单剑飞又是一呆,茫然道:“三圣之武功既已进入神化境界,又怎会有此下场?还有,前辈何以能说因为认出他们是谁,便断定到那位神威宫主一定是谁呢?”七杀翁轻轻一叹道:“一个武人,无论他武功有多高,阅历有多深,却总难免会有着某种与生俱来,而不自知的怪癖或弱点,三圣的软处,便在于他们谁也听不得世上还有在智、力、勇三方面超过他们的人,或者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练成了一种他们一无所知的独门武功。了解了三圣这一特性,对于力、勇二圣今日之下场,便会感觉无甚可异的了。”单剑飞又瞥了两具死尸一眼道:“那么,依前辈之料想,至尊翁又是以什么借口,才能将二圣引诱来此的呢?”七杀翁沉吟了一下道:“关于这一点,投有人亲眼看见,也没有人亲耳听到,所以,老夫只能臆测,实际上是否如此,老夫则刁;敢确定n依老夫之推测,情形可能是这样的,前面说过,秦重斌得自先师之武功,是一套一元剑法。这套‘一元剑法’,严格说来,实在比申老儿的‘太阳神功’、杨老儿的‘大罗印’,以及老夫的‘七杀抓魂手’都要精妙玄奥得多。不过,世上事情往往如此,有一利,必有一弊。利弊之生,有若影之随形。‘一元剑法’练至十成火候,它固然要比我们三人的玩艺儿高明,然而,难就难在这套剑法如非根骨奇佳,或者生俱大智大意之人,根本就无法进入登峰造极之最高境界。家师当年,亦自承在这套剑法仅得八成火候,秦重斌能在这套剑法上有着多大成就,想像可知。所以,这老贼当年曾一再抱怨,说师父他老人家偏待他了,讲起来,他获了一项最优越的武学,而事实上,他却吃了暗亏?。在我们四人尚未分门立户之前,他常向我们三个人诉苦,说他在练剑的,不是在紧要关头真力不达,便是一招使出,常在微妙变化时产生偏差现象。我们三个,除了安慰和勉励他,实在爱莫能助,因为他说得既不够详尽明白,即令说清楚了,我们由于对这套剑法懂的还不及他多,一样无法可想……”单剑飞不禁插口道:“前辈说了这么多,晚辈仍不明白,这些,与二圣又有什么关系?”七杀翁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娃儿,说起来聪明得很,现在听你问这个,才发觉你小子其实迟钝得可以。老夫问你,刚才老夫那番话你听清了没有?三圣既不服天下会有成就高出他们的人,也不相信天下会有一种他们不能领悟的武功,只要姓秦的实话实说,简单的告诉他们,有一套剑法,他只习得六七成精髓,他以为,这已是一个人在这套剑法上的极限,相信天下再无一人能在这套剑法上更进一步了试问,三圣听了肯服这个气不?单剑飞轻噢着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晚辈明白了。”杀翁接着说道:“事情不是很明显吗?姓秦的,先利用力、勇二圣为他解决了武功上的难关,然后,狡兔死,走狗烹……”单剑飞又道:“前辈敢断定二圣已经为至尊翁将那些剑法方面的难题一一解决了么?”七杀翁沉重地点点头道:“应该没有错,老夫这样想,申杨两老儿也有这种想法,丽这,正是我们三人约定年度于武当聚议,暂时不想见那老贼的主要原因;因为三圣除了好胜心强之外,其他方面,与老贼并无利害上之冲突;假如二圣还没有替他将疑难解决,秦老贼实无下此毒手之必要!”单剑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注视着七杀翁问道:“神威宫会建来此地,并由前山挖有一条秘道直通后山,老贼有心毁誓,破洞偷习另外三种玄功之用意固甚明显,不过,奇怪的是,他将二圣谋害了为什么不肯毁洞灭尸,而将二圣尸体依然留在这里呢?三圣死去二圣,尚留有一位智圣活在人间,可以想见的,智圣不但武功高,其在心计方面,也必是超人一等,保存下这种铁证,岂不是有点跟自己过不去?”七杀翁怔住了。这是个大疑问,在这以前,不但七杀翁没有想到,似连太阳神翁和天池隐翁也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七杀翁显然无法回答,怔了会儿,摇摇头,双眉深锁,又复低下头去,咬牙陷入苦思。单剑飞提出问题之后,一方面自己也在寻求答案。不过,这一点的确费解之至,他虽然发现到此一问题,但于一时之间,自己亦感茫然无绪。南海至尊翁不是个笨人,纵笨,也应该不至于笨到如此程度。处置两具死尸能费多大工夫?他为什么依然要将这两具死尸存放在这座洞中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实在想不透!老少两人,相对盘坐着,分别皱眉思索。洞口光线愈来愈暗,显然是月影西斜的关系,三更过去得大概差不多了。突然,七杀翁抬起头,轻轻哼厂一道声:“原来如此”单剑飞看到七杀翁有着恍然领悟的神气,心想,姜是老的辣,果然一点不错;正待启口动问之际,七杀翁忽然手一伸,将他一把按倒,自己也同时倒下身去,促声低低传音道:“屏息!”一语甫竟,洞口已然沙的-声轻响,凌空飞落一条身形。接着,沙沙之声不绝,又是五六个身形飞下,只听先前落地的那人,以低沉雄浑的声调向后来者吩咐道:从今夜现在起,你们六个人。分成三班,轮流守候在这附近。据报泰山、天山、巫山,那二个老家伙,匆匆于君山聚会,又自君山匆匆走了出来,看情形似是受了云解语那丫头什么提示,三个老家伙早晚要来此处,当屑意料中事,不过,你们千万要记着,一旦发现三个老家伙行迹,切切不可跟他们正面冲突,连身形也不许落入他们眼中,这几天,老夫日夜都跟那位智圣在一起,一有响动,立即潜返前山报告,神气须尽量装得很慌张,就说:“是来了三个老人,身手奇高,看样子,洞中坐关的两位老前辈……”,说到这里,便可以作犹豫着不再说下去。老夫这意思,你们明白了没有?”好辣的手段!好毒的诡计!谋害二圣不算,竟还准备以二圣遗体再来一次“嫁祸东吴”。没有听到六人出声回答,似乎六人全以点头表示会意。只听那个显然就是南海至翁尊的声音,顿了顿,颇感满意地接着说道:“好了,就这么说!你们六个如何分班,由你们自己决定,任务完成老夫定然破格擢升。”六人好似一致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谢主公恩典!”再接着,洞口一黯,南海至尊翁好像探头朝洞内随意张望了一下,然后,洞口一亮,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渐去渐远。剩下的六名部属在洞外窃议了片刻,没有多久,也都相继离去。七杀翁以耳帖地,凝神谛听了一会儿,接着直起身来,朝单剑飞比了个手势,低低说道:“都听清了吧?”单剑飞点点头,恨声道:“这老贼如此卑劣,晚辈真忍不住想挺身出去斗他一斗。”七杀翁点点头道:“有这份志气就够了,将来,早晚总有机会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真英雄;绝不妄逞匹夫之勇,如果这老贼好斗,我聂平之早不会等到现在了。”单剑飞皱眉道:“那么,现在怎么办?四座石门的出入已经全在他们监视之中,如果避免纠纷,岂不要在这里面呆上一辈子?”七杀翁摇摇头道:“我们顾忌的是秦重斌老贼,几个毛爪子,算得了什么。”单剑飞道:“刚才秦老贼吩咐,要他们藏身暗处,假如我们就这样走去,一样要给发现,而我们却无法找出他们加以灭口,岂不仍然要将秦老贼惊动?”七杀翁想了一下,忽然高兴的点头笑道:“是的,惊动秦老贼已成不可避免之举,不过,老夫却想出一个妙策,想借此‘反问’一番,纵然不能达到‘反问’之目的,让他们疑神疑鬼,心神不安一阵子,亦属一乐也。”单剑飞甚感有趣,忙问道:“妙策安在?”七杀翁低声笑道:“等会儿,我先出洞,故意装得鬼鬼祟祟的,东张一下,西望一下,悄悄地一路摸出去,他们是二人一班,当发现老夫之后,一个必须马上去前面报讯,另一个怕老夫溜了,一定会跟在老夫身后,那时,你可将二圣尸体搬起来,出洞一直向西走,遇上悬崖深谷,即予抛下,然后伏于暗处等老夫前往相会。”单剑飞皱皱眉头,岔口道:“我们掉换一下如何?”七杀翁不悦瞪眼道:“你真以为凭你小子目前这点成就,在某些地方已能代替老夫不成?”单剑飞想想这倒是真的,搬尸虽然不是一份美差,但是却无危险可言;刚才六人,能受至尊翁看重,当必属宫中护法以上之人物,别的不说,单遇上位精擅各种剑法的公孙虹,就够麻烦的了。于是,他笑了笑,搭汕着道:“就算这样,妙又妙在哪里?”七杀翁翻了翻那双水泡眼道:“为何不算妙?秦老贼获讯,一定会怂恿着那位智圣一起来,好让智圣看到这力勇二圣的尸体;顺便激起智圣对我们三个老儿的仇恨。如果你将力勇二圣尸体运走,二老贼就不免又惊又疑了。那时候,以智圣对另外二圣之了解,将绝不会相信二圣会丧在我们三个老儿手中。这样一来,智圣急于要做的事便是寻访二圣之下落,势必无心再留在宫中。第一步,已可翦除秦老贼一大帮手。将来,寻访无结果,一定还会回过头来向秦老贼要人。那是第二步有利的收获。反过来,再看秦老贼,他心里当然明白这是我们三个老儿的杰作,由于秘密已泄,又未得到预期利用智圣的效果,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加之智圣隐忧无穷,一举为老贼带来这么多烦恼,还要多妙才算妙?”单剑飞由衷点头道:“果然妙”七杀翁受用了,哼了一声道:“能够虚心接受批评,承认错误,还算是你小子的多少可取之处!”单剑飞忍住笑,催促道:“是的,时辰不早了,快点依计行事吧。”七杀翁眨眨水泡眼,抹了一把山羊胡子,准备动作做完,一弓,悄悄露出。七杀翁走出去没有多远,洞外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似是一颗石子给踢飞起碰上石壁的声音。单剑飞知道这一定是七杀翁为了引起暗处魔徒注意,才故这样做的,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常说:“聪明过度便是傻”。真是一点不错,那一名魔徒要是稍微灵巧些,这番做作很可能就会弄巧成拙。不是吗?以四大神翁之身手,走起夜路来,难道还会给脚下的石子绊着’那不是在说笑话么?显然,这是故意的二名魔徒只要接着再想一想,对方故意意这样做的用心,将不难马上想到,这一定是调虎离山之计。单剑飞匆匆挟起二圣尸体,戒备着贴去洞口内侧,他不能不防着点,如果二名魔徒识破七杀翁之用心,必有一人会来洞中查看的。约莫半盏热茶光景过去,洞外依然不闻有何异样;单剑飞知道.一定是二名魔徒惊见敌踪之下,贪功心切,大概无暇多想,全照着七杀翁之预计在行事了。单剑飞不敢再耽搁下去,真气一提,轻轻跃出洞外,向西飞去,正是他上次离开这儿所走的方向,这一次,循老路再走一遍,驾轻就熟,自然不感困难。他一路潜行,到达对面一道峰壁上,还隐身回头查看了一番,下面谷中,四下里静悄悄的,不但没有看到二名守望者的踪影,连七杀翁这时也已走得不知去向,他知道用不着为七杀翁担心了,换一口气,继续向西奔行。就这样,一直向西,下去大约五六里光景,单剑飞在一道崎岩上停了下来。人在这里;只要路来时没有给发现,可算是已经处身安全地区了。这里再过去,有两条岔道,一条稍稍偏南,一条稍稍偏北,他如不在这里等,七乐翁等会儿赶来,一定面对两条岔道无从取舍的。峭岩下面,是一条沟状谷地,看上去虽然只有七八丈深浅,然因谷中石笋交错,杂草蔓延之关系,两具死尸丢下去,就是在大白天里,大概也很少有被发现之可能,于是,单剑飞决定就从这儿将二圣尸体抛落。他将陶具死尸叠在一起.为了能够抛得远一点,他将叠起的死尸在臂弯巾蔼了荡,这才奋力一下抛出。两具死尸落地后,发出“砰”的一声回响,同-时候.脚前也发出“沙”的一声轻响,似乎是‘片枯叶给山风吹落,单剑飞抬起头,不禁暗咦道:奇怪,这附近没有树木,这片树叶那儿来的?低下头去再一看,单剑飞迷惑了。什么“树”叶?原来竟是一方纸折儿。单剑飞知道,这方纸折儿,一定是他将二圣尸身荡动,自二圣身上掉下来的,于是,他俯身捡起,并就对着月色小心拆开。“智、力、勇”三圣之为人如何,他不十分清楚,所以,他对三圣亦无喜憎可言。不过力、勇二圣之死,虽然有点咎由自取,仍然是值得怜悯和同情的,如果这张纸上二圣有何未了心愿,只要他办得到,只要不违背武林公益,他倒有心代为完成。月色不太好,纸上的字写得又细又密,在普通人,当然无法阅读,然以单剑飞之超人目力,却仍然看得很清晰,这似乎是一封未曾发出的书函,但见上面这样写道:“三弟,愚兄等虽然道你对秦重斌这人没有好感,不过现在要跟三弟商量的这件事却与秦重斌无甚关系,希望三弟耐心看完,并望三弟有个回复。三弟知道的,我们这次来房山,是为了探究一元剑法。秦重斌这人,并不如外传的那般倨傲,至少,他对我们弟兄俩,是够尊敬的。你大哥跟二哥的脾气,你三弟是清楚的,服软不服硬,更有着你说东来我偏西的毛病,所以,当秦重斌提到‘一元剑法’,你大哥便说:“不必再加释了,可将全部心廖与剑式交给我们,找个安静处所,包在三个月之内为你找出症结所在也就是了。’我,你二哥当然也有着同样自信,于是,我们人关,往来月山这座石洞。等到我们将整套剑诀剑式细看了-一遍之后,我们才发觉这海口,可能夸得太大了。到昨天为止,三个月已只剩下十天,们为了表示口说三个月,结果却没用得着三个月起见,昨天我们将秦重斌找来,将问题所在的最后一招:一元弥六合’为他详细地解说了一遍,并告诉他,照我们新发现之诠注重练半个月,包他会由七成火候一下达到九成半火候,秦重斌大喜过望,感激涕零,我们说,我们仍须住满三个月才出去,要他取些纸笔,作诗消遣,其实,我们是为了写这封信给你三弟。因为,我们深知道,这套一元剑法,本来应该可以达到十成火候的,原因都在我跟你大哥也为其中点所困惑我们当然不能让姓秦的知道这个。现在,我们将我们所不能了解的那几个变化原式绘于背面,凭三弟之智力,自能迎刃而解,希望三弟能于十天内亲将解答送来,下角是这一带的山形地势,但愿三弟明天可到的定期信鸽不要误时才好。知名不具。x年x月x日。”纸的背面,果然绘有三道有弹簧性的剑式。对于剑术一道而言,在目前,单剑飞已可算得是个大行家了;但是,他对这三道剑式看了看,也是一片茫然。由第一道剑式,转化第二道剑式,尚有蛛丝马迹可循;但是由第二道剑式再转最后第三道剑式,就令人不解了,不但两者之间毫无相关之迹象可寻,剑头之指向,一下子成了一百八十度之改变,这支剑如果拿在同一个人手里,无异于在攻敌的-刹那,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掉转剑尖反向自己心窝刺来。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而这,却是这套一元剑法中最精绝的一式,悟彻了这一式之功用,方能到达十成火候。单剑飞执函沉吟,他想不透这道剑式的奥妙,却想像到力勇二圣可能就死在写好这封信的当天夜里,因为,二圣没有等得到第二天智圣定期放来的信鸽。同样的,这也许就是智圣亲自赶来神威宫的原因,信鸽飞出又飞回,封简如故,智圣自然要来看看二位兄长不接信鸽的原因了。单剑飞知道,三圣以信鸽联络,一定是三圣之间的秘密,至尊翁如果知道,绝不会不采防范措施的,这次,智圣来,因不便明问信鸽之事,至尊翁若告以二圣闭关正在紧要处,智圣也就释然了。这封信虽然很重要,但是,它不但不能成为至尊翁谋害二圣的证据,相反的,谁带着它,万一不慎给人发现,还将是一个莫大的麻烦。它既没有发出,自然是仍旧带在二圣身上,那么,信在这里,人呢?那时,持信之人岂不成百口莫辩之凶手?于是,单剑飞又将原函从头至尾再看一遍,信中内容,差不多已能十记八九,接着,他又将背面那三道剑式默记无数次,直到完全可以照样绘出来,方才运劲将纸张搓碎,迎风吹散。单剑飞做完这一切,定下神来,忽又发觉一件奇怪事:这么久了,七杀翁怎的还不见前来?他纵去较高处,极目东望,空山寂寂,夜色迷蒙,除了阵阵山风,什么也见不到!听不到。七杀翁难道真的遇到了意外?单剑飞不能安心,牙一咬,不顾切,又循原路奔了回来。回来时因为心中着急,也不去招心会不会给人发现,所以比刚才离去时几乎快了一倍。不消片刻,四座石洞已经在望。他站在峰腰暗处,只见上面谷中人影闪动,好似正在满谷搜索什么一般,单剑飞惑甚,心想道:照这样看来,聂老儿又好似已经安然脱身,那么,他去了哪里呢?他又想:莫非老儿是绕道过去,尚未到达不成?他怕七杀翁在他回头的这段时间赶去,见不到他人,又反过头来为他担忧,于是,他迟疑了一会儿,只好回头再朝那片峭崖奔过去。回到老地方,仍是老样子。单剑飞就地坐下,心想:慢慢等吧!东方发白了,不一会,天亮了,七杀翁仍然不见前来。单剑飞不禁在心底骂道:这老鬼有时讨厌起来,真叫人恨得牙痒痒的,管他去,最好给野狼分了尸,反倒干净。单剑飞赌着气,起身继续向西北方向奔去。在荒山中走了大半天,单剑飞渐渐感到有点肚饿。但是这条山路他曾经走过一次,据他所知在到达散花峰之前,这一路上是少有住户的。可是,说也奇怪,当他抬起头来时,竟意外的在左前方不远处发现一缕淡淡的炊烟。单剑飞精神一振,忙运足真力朝冒烟处疾纵而去。赶到地头一看,原来并不是什么住户人家,只不过在一片野竹林中安置着一副粗陋的炊具而已。林地上挖了个洞,周围铺了一圈碎石,碎石上搁了一只石锅,石锅里面不知煮的些什么,浓香四溢,气味极为诱人。单剑飞肚子本来就够饿的,现在闻着这阵香气,更觉饿肠辘辘,片刻难忍。旋身四顾,林内不见半个人影,他走上一步,已将锅盖掀起,心神一懔,倏又放落,心想:物各有主,不告而取怎么可以?单剑飞刚刚缩回手臂,抬头之下,忽见外面远处似有两条青色身形正朝这边如飞而来,奔行之速,甚是罕见。单剑飞暗吃一惊,本能地一伏身,窜去一排灌木之后,他这厢刚将身躯藏好。两名青衣人业已投身入林。由于这排灌木离石灶太近,单剑飞不敢贸然探头,这时只有凝神屏息,以耳代目。只听一名妇人的声音道:“唉唉,没想到在荒山中住久下来,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竟是食盐,没有盐,再美的野味也是无法人口。”单剑飞不禁一呆,讶忖道:这口音好熟……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娘,不好,有人来过了,你看这锅盖,我们离去时,女儿曾经在上面做了记号,现在你看,记号移动了。”妇人道:“别疑神疑鬼了,孩子,我们在这儿已不止一天二天,要是附近有人的话,早就该发现啦。”少女迟疑道:“难道……”妇人道:“或许是路过的饿兽,随便抓厂一下,最后因耐不了高热又跑掉了也不一定。”单剑飞知道再不会听错了,身子一长,赧然步出道:“不,伯母,是我……”眼前,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正是无才夫人楚素心和瑶台玉女楚卿卿母女俩。瑶台玉女楚卿卿一呆道:“你?”无才夫人也是甚为诧异道:“你是刚刚逃出来的?”单剑飞摇摇头道:“不,晚辈离开魔宫已经有一段时期了,这次虽然电是自魔宫那边来,却是为了另外的事。”接着,单剑飞将脱身经过以及这次随七杀翁来此的,种种详细地说了-遍。无才夫人深深一叹,以无比感慨和无限安慰声调低喟道:“孩子,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单剑飞不用多问,只瞧这对母女一身风霜之色,便已明白到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低头感激地道:“小侄何德何能,竟蒙伯母这样……”楚卿卿姑娘止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单剑飞忙接下去道:“还有卿妹……”.尤才夫人不禁展颜一笑道:“好个不甘寂寞的丫头!”楚卿卿姑娘仰脸道:“讨来的感谢虽然不及自动自发的来得香,但总比没有好些呀!这些日子里来,不分昼夜,不避风雨,难道连惠而不费的一声谢也当受不起么?”尤才夫人嗔叱道:“死丫头,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人家拿命换你,又该向谁去表功?”楚卿卿姑娘仰脸如故道:“人家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处处表现英雄本色了,哼,明看到我的条子,我说我安全得很,要你们谁也别受威胁,却偏偏有入……就好像……好像他的命-文不值似的……可惜没有死,哼哼,要是因此送命,谁会流一点眼泪才怪……”语音一哽,突然掩面奔去林外。单剑飞怔怔地转过身躯,无才夫人低叹道:“别理她,孩子,这丫头脾气就跟她师姑一样,嘴强心软,这些日子,她一直说是她害厂你,不能救出你来,誓不离开此山唉!”单剑飞不听,依然从后面追去,楚卿卿跑出十几步,靠在一株大树上,香肩搐动,不住拭着眼角。单剑飞走过去,轻轻说道:“卿妹,是我不好,我知道,以后,我……”楚卿卿姑娘霍地转过脸来,眼角依稀有着隐约泪痕,却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气,瞪眼冷冷地道:”以后你怎样?”单剑飞搓搓手道:“以后,我,全听你的!”楚卿卿姑娘抿了抿唇角道:“说得好听!”单剑飞着急道:“我敢发誓,我,我不听你的还会去听谁的?你倒说说看。”楚卿卿姑娘侧目道:“师师姐的听不听?”单剑飞一呆,讷讷道:“这个……”楚卿卿姑娘扑哧一声,掩口道:“这个这个誓还好没有发出口,是不是?”单剑飞双颊热,结结巴巴地道:“卿妹……”楚卿卿姑娘将他衣袖一拉,红脸低低笑说道:“娘在瞧我们呢,过去吧,卿妹为你修正一下,以后,卿妹只要你听一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