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暮春三月,玉门关,一家酒楼窗口,有爷儿俩正并肩望着西坠夕阳下一片黄沙出神。老人身着灰狐长袍,愁眉善目,长髯垂胸;少年一身青布儒装,眉目清秀,神采潇洒。金黄色的夕阳,照在如浪的沙堆上,有着膝陇的美,也有着单调的寂寞。这爷儿俩站在这里,已经好一会了。这时,灰袍老人思索着转过脸,向青衣少年皱眉低低地问道:“云绢,你就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青衣少年眼皮微合,追忆着说道:“那一次,我是奉师命去长安,回终南经过云溪谷时,已是三更左右;那时,我一心登峰,全无防范,等我听到身后有人施袭,而化解已然不及。”玉脸微红,又恨又羞地低低又接道:“但觉二三侠骨间微微一麻,立失知觉,待我醒了过来,已身在一品宫中了。”灰袍老人蹙额道:“这些日子来,我看出绢妹一身武功虽比我那师妹尚逊半筹,但已足可与我大师兄常平和二师兄霍玄媲美。绢妹说直到来人近身后方始警觉,那人武功,岂不相当骇人么?”青衣少年眼角一飘,幽幽一声:“施的既是天龙绝学,那还用说吗?”灰袍老人轻唤道:“绢妹”神情一黯,一叹住口。青衣少年连忙挨近了一些,悄悄握住老人一只手,低声道:“扬哥,你可以骂我,别再叹气了好不好?”灰袍老人苦笑笑,没有开口,眼光闲掠窗外,停了片刻,又转过脸来道:“那人难道在出手前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么?”青衣少年想了想道:“好像嘿了一声。”灰袍老人忙接口道:“是呀,气仗声壮,此为武人出手时常有的现象,那么,那人是男是女,你也该有点感觉才对呀。”青衣少年沉吟着道:“似乎是女的。”灰袍老人紧接着道:“大约何种年纪?”青衣少年闭目苦思着道:“应该不超过二十岁,换句话说,那是位少女或少妇。”稍停,又摇摇头道:“不过,这可不一定,我那时的感觉,实在太模糊了。”灰袍老人神色一变,深深一叹,忍住没有开口。青衣少年凝眸蹙额道:“你又疑心你师妹了么?”灰袍老人苦笑笑,含混地摇着头,避开少年视线。青衣少年微怨道:“你说,龙门棋士已经推断出,此事决非你们天龙堡中人所为,你怎么不能相信呢?”灰袍老人霍地转过脸来道:“他同时说:“天龙绝学,系出武圣,当今陈武功山一派外,普天之下别无支派。’”脸一仰,缓缓接道:“这一部分,可信不可信呢?”青衣少年茫然自语道:“是的,这真太矛盾了。”金色阳光,渐渐敛去西山背后,金色沙堆,已变成起伏的灰影。柔情似水的巫云绢以及神情消沉的葛品扬,这对忧患小儿女所扮的爷儿俩,仍然默默并立着。边塞的春晚,有如冬天的延伸,风沙扑面,依然有着侵肤寒意。巫云绢这时低低说道:“明天我们去什么地方?”葛品扬悠悠重复着道:“明天我们去什么地方?”巫云绢低声道:“两三个月来,我们已经到过了不少名山大川,关外风沙太大,我们就此回头如何?”葛品扬喃喃道:“这儿,已到了路的尽头么?”巫云绢眼眶一红,欲言又止,停了停,忽然拉起葛品扬的手,低声爽笑道:“喝酒去,今天开禁了,准你尽量!”葛品扬眼中一亮道:“这话当真?”旋又摇头一叹接道:“算了,我一醉又累你不得安宁,不喝也罢。”巫云绢不依道:“非喝不可,累我不怕,不用你管。”葛品扬注目迟疑了一下,忽然点头笑道:“喝,喝,今日有酒今日醉,此生此夜不长好!”巫云绢掩口道:“杂凑胡扯!”接着忽又脸红道:“但你若再乱喝,禁令立即恢复,看你还敢不敢这样未饮先醉,得意忘形?”葛品扬忙打拱道:“不敢,不敢,咳咳,慑于威,非服于德也!”巫无绳“呀”了一声道:“你说什么?”葛品扬吐舌一笑,别过脸大声喊道:“伙计,将酒来!”羊肉烧酒,驼铃马嘶,边塞的风光是凄清的,但边塞的夜晚,尤其是有肉有酒的夜晚,却在凄清中另有一种豪壮的情调。“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隔壁,有人醉酒高歌,唱着阳关三叠,一叠昂扬,再叠委婉,三叠时,声浪打颤,一片苍凉。葛品扬酒杯一顿,骂道:“哽哽咽咽的,扫兴!”巫云绢玉颜微酡,笑道:“你醉啦,人家唱得这么好,你却嫌他,你看你多没来由?”葛品扬哼道:“这有什么好?我唱一段给你听听!”巫云绢拍手笑道:“鼓掌欢迎!”葛品扬立即把杯高唱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巫云绢笑道:“还不是一样?”葛品扬讶道:“怎么一样?”巫云绢笑道:“‘但使’就是‘假如’,龙城飞将,毕竟不在了呀?人家是‘发愁’,而你则是空‘发狠’,这有多大区别呢?”葛品扬怔了怔,忽然垂首喃喃道:“是的,壮志空怀,残淬徒悲。是的,不在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将不再回来了。”说着,仰天一声长叹,愤然举壶,倾壶长饮。巫云绢跳起一把夺下酒壶,跺足道:“你怎么啦?”葛品扬大笑起立道:“不怎么样,我想在这玉门关留下一点纪念文字!”巫云绢走过去想扶住他,葛品扬衣袖一拂,大声道:“我是男子汉,我的路,我自己会走!”巫云绢一呆,惶急地道:“你说话……”葛品扬根本没有听见,带着七分酒意歪歪斜斜地走出炕房。巫云绢擦了擦眼角,匆匆地随后追出。葛品扬来至厅中,胡乱挥手道:“掌灯,拿笔砚来!”四座酒客,纷纷聚拢,一名伙计连忙走过来道:“老爷,这儿已点了四支牛油灯,还嫌不够亮么?”葛品扬醉眼略顾,点头“唔”了一声道:“那么快拿笔砚来。”伙计迟疑了片刻,转身入内取来一枝又秃又干的大毛笔,不安地递上道:“就这么一支,爷看还使得不?”葛品扬看也没看,一把抓过,叫道:“会写字的,什么笔都使得!”四下酒客为他这自许豪语,轰然叫了一声好。有人自动帮店伙找来墨砚、磨墨、儒笔,忙成一团。反是巫云绢没有了主意,惶然站着,不知所措。葛品扬叫道:“伙计,将壁板刷刷干净!”壁板,早已刷净,众人听了,不禁全都为之莞尔。葛品扬根本不理会这些,举笔回头,向众人道:“为你们做副长联知道吗?”说着,引笔就壁,运腕大书:“荒山渺渺,流水悠悠。走不尽楚峡秦关,填不满欲池怨海,力兮项羽,智兮曹瞒,乌江赤壁总麻烦!忙什么?愿君暂停片刻事,把寸心,思前想后,得偷闲处且偷闲,留点奔波到明日。”“岁月迟迟,年华苒苒。带勿去碧玉黄金,留勿住鹤发童颜,富若石崇,贵若子仪,绿珠红绢皆梦幻!愁何事!劝您放下几文钱,沾一壶,猜三度两,有快乐时须快乐,剩些辛劳与他人!”数十对目光跟着笔尖移动,一气书完,满室寂然。葛品扬掷笔回身,叫道:“好不好?”没有人应答,一对对目光,先后黯然低垂。葛品扬忿怒地叫道:“喊好呀,你们!”酒客们,开始纷纷退去,自始至终,未有一人开口。葛品扬呆立着,茫然自语道:“难道不好吗?这种文章都没有人喝彩,岂非怪事么?”摸索着走到巫云绢面前,又道:“你呢?你说好不好?”巫云绢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头一低,双肩搐动,已然泣不成声。葛品扬疑眸空中,额首道:“那么对了,他们都不懂。”说着,转身抱住巫云绢,激动地叫道:“‘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知音稀,也不要紧,这世上本就没人了解我,现在你懂,有你一个,也就够了啊。”喊着,忽然讶声道:“你做什么哭?”轻轻一噢,又接道:“我知道了,你是为我哭,为我的委屈而哭。绢,绢,是这样的吗?”巫云绢抬起泪眼,本不忍挣脱,但瞥及四座眼光这时均带着一丝疑讶望向这边,不由得连忙强颜笑道:“是的,爷,您安息去吧!”她将“爷”字喊得特别重,同时硬将葛品扬向后面拉去。葛品扬踉跄走着,挥手大喊着:“对,安息,留点奔波到明日,剩些辛劳与他人!”朝阳透过窗户,静静而温和地照在葛品扬经过易容后那张苍老熟睡的脸上。一夜未眠的巫云绢倚在炕头,有着阵阵倦意,也有着丝丝甜蜜之感,她微合着眼皮,幽幽地想道:“有你一个,也就够了啊”人说酒后吐真言,平时他就这样想的吗?炕上,葛品扬深深嘘出一口气,舒畅地伸展了一下手脚,眼睁处,不禁猛然坐起问道:“你没有睡?”巫云绢摇头笑道:“不,我刚起来。”葛品扬四下一望,不信道:“这房里只有一张炕,你睡在哪里的?”巫云绢道:“做客在外,哪里不好睡?”偶瞥炕下有堆干草,便用手一指道:“又软又暖,比你睡得还舒适呢。”葛品扬不安地道:“你总将好的让给我。”巫云绢薄嗔道:“不让给你还让给谁?”玉容微绯,正待加以掩饰,房外忽有人轻咳了一声道:“爷们起来了吗?”葛品扬听出是伙计的声音,忙问道:“有什么事?”伙计在外边又咳了一声道:“有,有”葛品扬不耐烦地道:“有事请进来说个明白好了。”伙计推门而入,递出了一张纸片,巫云绢接过一看,不禁皱眉说道:“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见到的呢。”葛品扬道:“给我看看。”巫云绢丢过去,葛品扬见纸片这样写道:“致昨晚写对联的那位夫子:愿就西席之位,请去北邙山下,白云屯,静雅山庄。凭条自有人接待,束-虽万金不计。”葛品扬也觉奇怪,心想:北邙离此,不下千里之遥,这条子上连名姓都没有写上,请西席有这样请的吗?”于是,他向伙计问道:“留条的人呢?”伙计答道:“半夜来,清早就走了。他说要到关外有点事,半月左右回去,老爷如愿前去屈就,到时他再赔礼。”巫云绢接着问道:“什么样的人?”伙计道:“一位少年书生。”眼望巫云绢,又接道:“一位非常俊秀的书生,跟您差不多,只是还要年轻些。”葛品扬蹙额道:“去关外?他一个人?”伙计道:“是的,骑着马,还背着一支宝剑。”二人听了,不由得迅速地对望了一眼,葛品扬挥手道:“谢谢你,去吧,我们知道啦。”伙计退去后,巫云绢道:“不知这人是什么路数?”葛品扬沉吟着道:“当今各门各派,以及稍稍有点名气的武林人物,我可以说没有见过也听说过,北邙有个静雅山庄,可就不太清楚了。”巫云绢道:“不会有恶意吗?”葛品扬摇摇头道:“这倒不会。”跟着抬眼笑道:“这事依你如何处理?”接着又一笑,道:“请记取‘万金不计’呵。”巫云绢佯嗔道:“听你这口气,心早动了,还问我作甚?”葛品扬又笑了笑,旋即正容说道:“玩笑归玩笑。绢妹,我看这位留书少年,其身份虽不可知,然从他这种萍水相逢不求先谋一面,即断然留书的豪放举动看来,其胸襟必然相当朗阔,远非一般武林恶少、世家纨-可比。绢妹既已倦于奔波,我们就此暂借一枝之栖,诗书修心,琴棋养性,不亦良佳?”巫云绢笑道:“逗逗你而已,你的主张,我几时反对过的?”于是,“爷儿俩”即日起程,自玉门关折回中原。数日后,行抵甘、陕交界的天水,葛品扬稍作考虑,决定道:“这次不走关洛官道,我们坐船顺汉水而下吧。”船行数日,葛品扬忽然指着左岸远处一座城郭笑道:“这儿登岸进城小游如何?”巫云绢无可无不可,柔顺地点点头道:“随便你。”二人登岸入城,巫云绢见城内建筑古老,破落不堪,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样宽坦的街道,怎会这么冷落?”葛品扬讶道:“这就是昔日的汉中府,你不知道?”巫云绢哦了一声道:“汉中府?”葛品扬点头道:“现名南郑春秋战国时,分属秦、楚,项羽封汉高祖为汉王,即都此城;王莽篡位,改称新成都。后汉张鲁据此时,又改名汉宁;蜀先主破魏将夏侯渊,于此自立为汉中王;三国鼎立,蜀将魏廷、蒋琬、姜维,均曾于此屯过重兵呢!”巫云绢掩口笑道:“别弄错,我可不是你那‘万金不计’的弟子呵。”葛品扬听若未闻,呆呆地望着一座剥落的高楼,轻叹着道:“那边那座楼,古名‘凝云榭’,昔人有诗云:“朝云南山吐,暮云北山翕,来往高榭中,留者颇堆积。’如今呢?”巫云绢一怔,不悦道:“你看你,又来了!”说着,赌气径向一空饭铺中走去。葛品扬又出了片刻神,这才也背手缓缓向饭铺中踱了进去。饭后,二人相偕走出东城。步行五六里,忽于路边见到一座土丘,巫云绢见丘上一碑,形式甚古,一时好奇,便走过去俯身欣赏起来。看着,看着,她忽然转身向葛品扬招手笑喊道:“夫子过来,这几句诗你如能找出典故,我就真佩服你了。”葛品扬精神一振,走过去一看,见碑上依稀写的是“汉用亡臣策,登坛援钺时,须知数仞士,曾立太平基!”看毕,不禁大笑道:“我道是什么奇经古文,这有何难解之处?诗郁张少愚,这就是当年韩信登坛拜将的将军台呀!”巫云绢玉脸一红,皱鼻哼道:“什么将军台,一堆黄泥罢了!”葛品扬向左前方一抹山脉指了指,笑道:“那边山中,有一条著名的山谷,叫子午谷,当年杨贵妃吃的荔枝,便系自该谷快马传递长安。诗圣杜甫吟:“百马死山谷,至今耆旧悲’。杜甫吟诗时,健马已成白骨,今天我们念杜甫,杜甫也已成白骨,须知百十年后的我们……”巫云绢神色一黯,跺足叫道:“你再说!你再说!”葛品扬大笑道:“女儿家,总看不开……”摇摇头,自己也不知如何下评,大笑化苦笑,苦笑又化为一声长叹。日暮时,二人回城。第二天,巫云绢主张仍走水路,葛品扬却坚持乘马走山路,于是,二人便在城中买了两匹马,沿大巴山麓,走川北,向鄂西进发,准备由鄂西渡江经武当山再趋洛中。一日行经川北百牢关附近,正值黄昏时分,二人控马立于一块几与两边山峰平齐的高原上,巫云绢打趣道:“看你又有点踌躇不前了,难道这儿也留有前人可资一谈的轶事不成?”葛品扬顺口答道:“当然有。”巫云绢追逼道:“你且说说看!”葛品扬回过神来,不禁“啊”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巫云绢笑得前仰后合道:“刚才你还告诉我这是百牢关,说什么‘白帝镇三峡,天险百牢关’,现在却问我是什么地方,该多滑稽?”葛品扬“哦”了一声道:“对,对,百牢关。”巫云绢不肯就此放他过去,又通道:“别推马虎了,你说的当然有,有的是什么呢,快替我说出来呀!”葛品扬苦笑笑,皱眉苦思了一阵,忽然展颜道:“有了!”巫云绢不信,注目道:“要说真的,别被我逼急了杜撰个假的,我可不会饶了你呢。”葛品扬点头笑道:“李商隐的诗还能杜撰么?”巫云绢也点头道:“好,你说吧。”葛品扬笑道:“此地原名白马关,唐时因黎阳另有白马关,故改名百牢关……”巫云绢不耐道:“念诗吧,谁要听这些?”葛品扬又笑了笑说道:“昔日,商隐送叔赴梓州,于此赠叔一诗,诗云:“莫叹万重山,君还我未还’……”巫云绢听得双眉微蹙,正待斥止时,葛品扬目光偶掠前方坡下,突然一声“咦”,自动住口。巫云绢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坡下,一骑快马,正如飞登坡而来。马上乘坐者,是一名姿色秀绝,年仅十六七的劲装少女。这位少女似正有着什么忧心急事,眉目间愁云凝结,鞭马如飞,长发迎风飞扬,自二人身边一掠而过,连看都没看二人一眼。巫云绢侧目低低轻哼道:“好可爱的小姑娘,不是吗?”葛品扬正怔怔地望着逐渐向白帝方面消失的人马背影,茫然点点头说道:“是的,可爱,但也够可怜的……”巫云绢嗔道:“你们男人……”葛品扬苦笑着转过脸来道:“绢妹,知道她是谁吗?”巫云绢一怔道:“谁?”葛品扬垂着道:“她就是我师妹呵。”巫云绢失声道:“龙女蓝家凤?”葛品扬点点头道:“是的。”巫云绢顿足道:“那你为什么不叫住她?”马缰一抖,叫道:“快,现在追还来得及呀!”葛品扬摇摇头,苦笑道:“我……”巫云绢这才想起他武功已失,不耐骤驱急驰,不禁两手一松,废然发出一声长叹,叹毕又道:“她这是去哪里?”葛品扬道:“可能是去巫山。”巫云绢道:“去巫山做什么?”葛品扬道:“巫山天风老人系天龙堡黑白双姨的师叔,难道你不知道吗?”巫云绢“噢”了一声道:“是的,我知道。”葛品扬接着说道:“她去天风老人那里,可能就是为了找我。”巫云绢埋怨道:“她这样地关心你,刚才你明明认出是她,为什么还任她走过去呢?”葛品扬苦笑道:“叫住她,我又能说什么?”巫云绢道:“现在事实很明显,云梦二老死在你丧失功力之后,由此可证明你与这次天龙武功为虐江湖的疑案根本无关。你现在再回天龙堡,一身武功不就可以马上恢复过来了么?”葛品扬喃喃的说道:“是的,武功恢复,同时让师父他老人家明白,当初他那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说着,脸一抬,凄然笑问道:“我师父的性格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在今天,很多很多的事都需要他老人家出面查究,一个做徒弟的,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刺激他吗?”巫云绢道:“将事情澄清后,不就好了吗?”葛品扬摇摇头道:“不,在我回去以前,他老人家有的也许只是一腔忿怒,但一见到我,由于他老人家对我特别宠爱,那时候怜惜之余,总不免怀有几分惭愧。英雄不怕受激,而羞愧之情却往往能令英雄气短。武人一身武功乃为伸张正义之工具,师父在找到我之前,为对他一时疏忽所造成的错误有所补偿,可能移怒于真凶,全力追缉下破案自速。只要能达到此一目的,我个人暂时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像这样,我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要紧呢?”巫云绢幽幽的一叹,说道:“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像你这般的、永远都不关心自己存在的人了……”葛品扬微笑道:“据我所知,还有二人。”巫云绢讶然道:“谁跟谁?”葛品扬笑道:“我那师妹,还有一位是终南女弟子,姓巫,芳名云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