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近一甲子来武林共仰,江湖人物尊称的“君山一品宫”,实际就是南宫华与朱元峰曾经惊心动魄的那栋金姥姥住宅前,火光映红了几十张满布杀气的脸。烈火已经舌噬了整座“一品宫”。眼看除了阵阵焦烟,随风飘荡外,只存一堆余烬了。几十个分散在四面的“四海帮”手下,已经收起了拉势待发的强弓、劲弩还有各种暗器。每个人面上却涌起得意忘形的奸笑狞笑,在他们说来,是大功告成的胜利之笑。可不是,当火焚“一品宫”的消息传出君山后,多少人会咋舌惊讶不置,谁吃了豹子胆,狮子心,敢这样犯天下之不韪。哈哈,就是咱们这班人,“四海帮”!这真是震撼天下武林的壮举。何况,还能把最痛恨的两个大仇人,死对头,也即“一品”与“十绝”之惟一衣钵传人葬身火窟。这个消息,将使天下武林震撼,这一来,“四海帮”惟我独尊,号令武林,谁敢不听?一声哈哈狂笑:“一品红呀一品红,老夫连你的老家也烧红啦,什么‘一品宫’?让天下武林来凭吊吧,哈哈,不过是一堆瓦砾,一堆灰烬!……”哈哈大笑之声,此伏彼起,说话的正是“毒龙”萧百庭,他一说罢,目注正面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叫道:“徐副帮主尚副帮主,萧某人此计如何?这就叫做量小非君子,元毒不丈夫!哈哈!”靠左手站立的,是一个五短身材,胖如冬瓜,却是满面死气沉沉,冷酷如冰的老者,正是“三绝太岁”徐华狱,只见他满脸横肉牵动了一下,算是笑了,声音冷厉得怕人。“不错,萧护法此计果然高明,也可说是震惊天下的,旷世之壮举!”萧百庭似乎警觉到什么,忙干笑道:“哪里,这不过是萧某为报盟弟之仇,切齿之恨,顺水洗船,又算什么大不了,全仗二位副帮主的虎威,一切全如预计,没有意外麻烦罢了。”是给人戴高帽子了,马屁好响,以毒龙萧百庭的身份和个性,能对人如此卑屈言甘,也是怪事。也可证明他如何忌畏这两位副帮主了。靠右手的那个,一身宽大不称身的僧袍,却是束发金箍,十分伟岸的老者,“一指禅师”尚公烈,一翻豹眼,嘿嘿干笑道:“听说姓朱的小子如何精灵古怪,南宫华那丫头如何任性胡为,都是鬼话连篇不值一屁……”萧百庭忙赔笑接口道:“尚副帮主说的对极了,这一对小狗男女,虽有一点小聪明,几下鬼点子,不过是适逢其会,时来竖子盗虚名罢了,二位副帮主大驾一出,哈哈,手到功成,存下三个老残废,六个老鬼,再照预计一个一个地干掉,那时,哈哈哈哈哈……”尚公烈却不让他太高兴了,突然一挥手,喝令手下:“搜!”那班凶徒,都是江湖煞星,纷纷飘身,分作四面,揭瓦翻砖,搜索起来。萧百庭一怔,刚叫了一声:“尚副帮主……”徐华狱己截口道:“萧护法,生见人,死见骨,那对小狗鬼得很,为防万一……”萧百庭忙笑道:“对!他们当然已成了两块焦炭啦,在火攻与怒箭之下,四面插翅难飞,哈哈,这大的火,早已是一堆骨灰啦!……”萧百庭干笑道:“尚副帮主,你可知道这一对小狗男女,可能早就私订终身,泡在一堆啦,生不同裳,死也得一起,在烈火夹攻下,一定是拥抱在一块,同化劫灰……”徐华狱点头道:“萧护法设想也是,可笑郝副帮主还自作聪明,硬说要再布奇兵,不让一对小狗漏网,看来真是多此一举了!”话刚落,已听一声叫:“在这里了!”却是一个手下在瓦砾下翻出了烧焦的一个人头死尸,真的像一块焦炭。接着,另一边也有二个手下同时叫道:“这里也有一个!嗳!还有暗青子……”萧百庭神色一变,却不吭声了。因为献火攻之计的虽是他,他却是最后一批赶到的,“刁龙”常思发与“暴龙”郝允胜是第一批到的,前后脚之差,萧百庭一时尚不明情况。以他之想法,以常思发之“刁”,郝先胜之凶暴狡诈,来捡便宜,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却未想到常祁二人会死星照命,贪功急得,反而死得“冤枉”!所以,当萧百庭赶到时,还是火势由正烈而快近尾声之际,只顾高兴,袖手观火,虽未见到两个师弟,并未在意。那班凶徒,十九皆是徐、尚二人的心腹死党,当然不会也不敢乱开口告诉他的,因为徐尚二人根本没有开口呀。但,萧百庭是何等人,由徐尚二人之“冷漠”异常,再久久不见常、祁二人影子,便知不妙,立时由头冷到脚,他冲口想问,却瞥见徐华狱正与尚公烈在指挥手下向后山下湖面上以灯光打暗号。萧百庭刚叫了一声:“二位副帮主可听到已有了……”尚公烈皮笑肉不笑的:“是么,可惜不如萧护法所说的是死在一起!本来嘛,人当生死关头,都是只顾自己逃命的,那管别人死活?这两个小狗子只顾逃命,当然结义兄弟更算得个啥?”萧百庭越听越不对,刚挫牙叫了一声:“这对小狗好可恨,害了萧某好几位师弟,老夫要把这对小狗挫骨扬灰……”徐华狱忽然冷酷地哼了一声:“不好!那两个小狗子可能己真走地道溜了,怎么郝副帮主会失手?尚兄,你看!”萧百庭大吃一惊,顿感全身冰冷,声音也变了:“徐副帮主怎么说?那未,这两个是……”尚公烈怪叫一声:“奇怪!那不是郝老花子的小船么,为何像是没人似的?在湖上乱飘?”徐华狱狞笑如发,一挥手:“快下船,那两个小子一脱身,如果那班老鬼又已赶来接应,席副帮主决难应付,火速照预计撤退!”说罢,人已当先飞身,尚公烈也跟着起步,“四海帮”的凶徒,呼啸一声,纷纷掠身跟下。只把“毒龙”萧百庭和他少数心腹“抛”之不顾,萧百庭神色冷得怕人,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的心情……徐华狱与尚公烈等刚下了船,一个女人作渔家妇装束的,匆匆沿湖跑来,老远急叫:“奴家已办好差事来了,等等奴!……”正是那个刚才在山洞出口“做得好事”的女人,“含羞”逃来这里?徐华狱还没好气,哼了一声:“尽是脓包,误尽大事!你这浪蹄子,真好快活!赏她一下!”一个手下凶徒阴笑一声,一扬手,不知应声打出什么暗器,那个女人尖叫未出,就栽倒滚人湖里。突然,一只小渔船掠驶而来,船上一个粗壮的渔夫老远高叫一声:“哪位大王是徐副帮主?有二位公子差小的送封急信来!”徐华狱一呶嘴,一个手下飘身数丈,掠到小渔船上,一手接过,脚下一扫,扑通,那渔夫被踢落水里,凶徒怪笑一声:“这是奖赏,你收到人家几两银子啦?”转身掠回大船。徐华狱把那张字条接过,只有一行潦草大字:“火烧一品宫,不过你们四海帮回光返照罢了,请等着答复!”徐华狱怒哼一声:“果然是这对小狗溜了,就来风凉,哼哼”七天之后,两人回到华山光明寺。朱元峰远远看到三残正在寺外阳光下团团而坐,仿佛“驼”“跛”两残在那里对局,聋叟许福祥在壁上观,不禁笑对南宫华说道:“我看庙中今天一定空虚得很。”南宫华诧异道:“你怎知道?”朱元峰低头笑道:“不然三个小丫头为什么要扮成三残摆在门口唬人?”南宫华点点头,忽然说道:“来,我们过去拿三个小妮子开开心。”于是,两人走上前去,双双躬身道:“晚辈朱元峰、南宫华,叩请三位前辈安好!”长短叟一哦道:“回来了么?”两人又欠了一下身躯道:“是的,今晨刚到!”移山叟侧脸端详道:“所谓‘十绝平魔’和‘一品流芳’,就是这两个娃儿么?”南宫华和朱元峰眼色一使,朱元峰点点头,表示会意。南宫华摹发一声喊:“呵嗝肢窝,快!”喊声中,领先向扮“移山叟”的“紫-”紫梅伸手呵去!朱元峰以手就口,吹一口气,欺步作势,亦向扮“驭雷叟”的“蓝-”上官玲摆出进扑姿态。移山叟滚身跳起,大喝道:“这丫头疯了么?”朱元峰笑着追上去道:“你丫头愈扮得像,愈要叫你原形毕露!”朱元峰忽然大叫道:“华妹快住手!”南宫华退出一步,侧目道:“又生怜香惜玉之心了么?”朱元峰俊脸微红,刚说得一声:“不”无相叟洪瞎子忽自庙中走出道:“谁在这里吵吵闹闹的?”驭雷叟许福祥两眼圆瞪,脸上微现怒意,移山叟任远则在那里大跳其脚,气咻咻地吼道:“这些娃儿,怎么恁地没教养?”洪瞎子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一转,顿时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移山叟任远怒声道:“什么事如此有趣?你瞎子再不住口。当心我驼子第一个要你瞎子好看!”洪瞎子听如不闻,先向两小笑着道:“你们弄错了,这三位”笑了一笑,方始转向移山叟道:“你驼子要发火,该去里面找那三个丫头;我瞎子前天说的话,这下信了吧?哈哈哈哈哈!”三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啼笑皆非。洪瞎子大笑着招手道:“进来,进来!”寺内,六逸只缺一个“文抄公”,其余“双剑丑”、“一刀寒”、“毒心圣”、“血痕萧”、“臭棋王”,以及“追魂叟”、平姗姗,花谷五女等,全都到齐。坐定之后,追魂叟问道:“这趟君山之行如何?”于是由朱元峰将这一次的经过说出。众人听说“刁”“暴”两龙,以及“-衣欲魔”均已伏诛,无不额手称庆。最后,追魂叟含笑说道:“你们两个想不想见见那位四海帮主?”朱元峰和南宫华,双双一呆,几难置信。追魂叟伸手一指移山叟和驭雷叟,继续说道:“是这两位的杰作……”南宫华迫不及待地起身问道:“在哪里?”追魂叟摆手道:“且别作慌!”接着转向平姗姗一使眼色道:“姗姗,你去看看我们那位帮主起来没有?”平姗姗去后不久,返报道:“已经起来了!”追魂叟站起身来道:“那么,我们大家过去吧!”在走向后殿时,南宫华向朱元峰传音说道:“小妹甚为怀疑,以驼聋两人之力,竟能使那位四海帮主就范?”朱元峰传音答道:“我也这样想……”说话之间,已经来到后院一间厢房前。追魂叟用手一指道:“就在这里面!”南宫华迟疑了一下,方始上前将门推开。房门打开,南宫华目光所及,不禁当场一下呆住。房中,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名面目慈祥的高年老妇,这时,那老妇人手臂一抬,缓缓说道:“是阿华吗?”南宫华悲喊一声:“师父!”双臂一张,便朝老妇人扑将过去。追魂叟欲加阻止,已然不及!接着,一幅奇异的景象出现:也许是南宫华冲力过猛之故,只见老妇人身躯一歪,一颗脑袋,突然沿肩滚落,劈啪一声跌得粉碎!南官华惊得跳了起来道,“一座蜡像?”追魂叟缓步踱了进来道:“是的,这的确是座巧夺天工的蜡制品,我们当初,几乎没有一人没给骗过!”南宫华手抚胸口,怔怔然说:“可是刚才……”追魂叟微微一笑道:“曾听到一声呼唤是不是?”南宫华张大双目道:“是啊!”追魂叟向椅后喊道:“老婆子,可以出来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自椅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南宫华一眼认出,正是服伺她师父将近一个甲子的老仆吴妈!甫官华骇异地道:“吴妈,你……”吴妈揉揉眼角,叹气道:“我老婆子这么一把年纪,无拳无勇,你叫我吴妈能怎样?”南宫华连忙说道:“家里究竟遇了什么事,你定定神,想清楚了,跟我讲得明白些!”吴妈又叹了口气道:“姑娘走了之后,老主母旧疾复发,有一天夜里,突然闯进一伙贼人,老主母痰火上涌,当时便绝了气……之后……唉……那伙贼人关上前后门,便在家中住了下来……之后……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名贼人跑来问我老婆子,能不能模仿老主母的语气说话?否则便要一刀杀了我!唉,这成了什么年头啊……现在,你姑娘来了……我老婆子该再没有这些罗嗦了吧?”南宫华挥挥手,请平姗姗将吴妈扶了出去。追魂叟走去椅后说道:“假使还有疑问,可来椅后看个清楚,这张椅子,也是一大杰作。眉目、口舌、四肢,均有暗线牵引,可使之活动自如。”南宫华站着未动,皱眉道:“那么,‘飞花碎镜’、‘飞发代针’、‘一品罡气裂金鼎’,这三项武功之施为,又该如何解释?”追魂叟道:“这点,经老夫与三残,六逸等人推测之结果,认为定是‘三绝太岁’和‘一指禅师’两人耍的花样。前两项,姓徐的大概已能做到,后面一项,则必出之姓尚的手法。一样假,样样假,只要诚心掩人耳目,何事不可为?”南宫华道:“那些骨牌骷髅,任、许两位前辈有否找出答案?”追魂叟道:“没有。不过,这件事,经我们再三推敲,最后获得结论是没有答案也许就是答案!”南宫华微怔道:“此话怎讲?”追魂叟缓缓道:“这就是说:那批贼徒,很可能就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中。我们现在知道,‘三绝太岁’徐华狱,‘一指禅师’尚公烈两人,名义上虽然只是两名副帮主,其实乃是四海帮幕后之两大主脑,因为他们假藉令师之名义,用的是一种欺瞒手段,这事难保不被揭穿,那些贼徒也许是无意撞破此一秘密而死!”追魂叟顿了一下,接着道:“细数当今正邪两派人物,已无遗算,除了徐、尚两寇,换了别人,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南官华点点头,没有开口。小妮子心中,又是黯然,又是欣慰,师父固已永远舍她而去,但老人家一身清白,总算得到交代。一行回到前殿之后,追魂叟说道:“老夫拟即聘任黄始凤、白蕊华、紫梅、列屏贞、上官玲等五姊妹,为本座之一、二、三、四、五号银星武士,归平姗姗率领,替本座分劳,大家有无意见?”众人一致鼓掌叫好,洪瞎子叹了口气道:“这两三天来,你这位总盟主,就以这几句话算是最中听的了!”五女听了,眼角互飞,粉颊飞红,无不窃喜在心。朱元峰忽然问道:“家师呢?”长短叟笑道:“你那个赌鬼师父么?连昨夜算起来,已经是第三个通宵了,丐帮弟子,人人皆大欢喜,有位二结司事,一注只下三个钱,听说都赢了四吊多!”众人为之哈哈大笑。朱元峰皱眉道:“要熬坏身子……”长短叟笑着接口道:“不用担心,那老儿愈赌精神愈旺,三天不摸牌,或者会生病,也不一定!”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南宫华满座扫了一眼道:“六逸怎么缺了一位?”臭棋王张伍仁摇摇头道:“别指望那位老弟了,他见到别人家一篇好文章,就发傻气,抄而缮之,朗而诵之,比老胡对牌九、骰子,还要入迷,这种人能长命才怪!”血痕萧紫元龙笑了笑道:“阁下之棋瘾,也很可观!”臭棋王一跃而起,攘臂大叫道:“笑话!我们杀三盘试试看。说三盘,就三盘,到时候谁要赖着不放,就是龟孙子!”转眼之间,三天过去。朱元峰见师父赌王仍未来到光明寺,心中甚感不安,这一天午后,他正想下山,去城中丐帮分舵看个究竟时,寺外一阵人语声传来,师父赌王,赫然出现,同行的还有一名长衣中年男子。朱元峰见师父果然无甚异样,这才稍稍安心,当下连忙迎上去道:“师父怎到今天才过来?”赌王笑了笑,说道:“手气一直好不了,有甚法子?”接着一指那名长衣中年人道:“快来见过这位曹前辈!”朱元峰微微一怔。心想:曹前辈?“文抄公”曹谨德?口中则随着喊了一声:“曹前辈好!”长衣中年人含笑道:“这位就是朱老弟么?”朱元峰躬身道:“不敢当!朱元峰正是晚生。”这是,前殿上只有一个南宫华在那里默录一品武学精要,余人均在后院,有的对弃,有的品茗闲谈。中年汉子抬头向殿上望了一眼道:“三残他们呢?”朱元峰恭敬地回答道:“都在后面。”中年汉子左手拇指一竖道:“你老弟近来表现得很不错啊!”朱元峰忙说道:“前辈谬奖。”中年汉子加以鼓励道:“好好干,老弟”说着,亲热地拉起朱元峰一条手臂,另一手同时向朱元峰肩头含笑拍来。身后南宫华突然喝道:“峰哥快躲开!”朱元峰不假思索,本能地肩胛一卸,同时于下面一腿,如飞扫出。中年汉子不虞这位十绝传人身手如此敏捷,一个闪避不及,当场一跤栽倒。武林赌王大惊失色,连忙喝道:“峰儿不可胡来!”讵料,语音未竟,赌王本人也给呆住了。一支蓝色钢针,正从中年汉子指缝间滑落,瞧那色地,显然淬过刺毒。朱元峰眼明手快,早已赶上一步,点中那汉子三处大穴。武林赌王膛目愕然道:“这厮不是文抄公曹谨德?”南宫华飞身下殿,接口道:“假如侄女猜得不错,这厮也许只戴着文抄公曹谨德一张人皮面具。”武林赌王大惊道:“有这等事?”朱元峰急忙俯下身去,伸手一拉,果然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揭去人皮面具之后,朱元峰叫道:“里面是张大麻脸!”武林赌王又是一愕道:“大麻脸?难道是恶龙江文敏不成?”南宫华略一凝眸,点头道:“正是恶龙江文敏!”朱元峰转身问道:“华妹远在大殿上,怎会看出这厮有诈?”南宫华抬头答道:“这得分两点来说:第一,这厮先问这儿人去了哪里,然后才对你加以褒奖,表示亲热,显见这种褒奖和亲热,并非出自这厮之的内心,就小妹所知,文抄公曹谨德,一向并不是一个性尚虚伪的人!”“第二呢?”“第二,这厮说话时,脸孔经常偏向一边,面部肌肉,亦甚呆扳,这情形除了风湿麻木,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在脸上戴有人皮面具!”朱元峰走过去足尖一挑,将恶龙勾翻过来问道:“当年杀害恩师,是否就用的这种手法?”恶龙闭目冷冷道:“是的!”朱元峰牙一咬,正待举掌下劈时,南宫华忽然叫道:“不对,这厮是在求速死!”恶龙睁眼恨声道:“可恶的小贱人!”朱元峰寒脸喝道:“你如非弑师元凶,何以承认得如此干脆?”恶龙嘿嘿一声冷笑道:“承认不承认,有何分别?”朱元峰请师父将这厮提去后面,交追魂前辈他们发落吧!”赌王将恶龙挟走后,南宫华见朱元峰出神不语,轻声问道:“峰哥想什么?”朱元峰叹了口气道:“问来问去……”南宫华含笑接着道:“这不就得了么?九龙之中,已有八龙洗脱嫌疑,还犹豫什么呢?”朱元峰蹙额道:“可是,恩师死前曾有留言,说毒龙本性不差,决非下手之人,难道他老人家看错人不成?”南宫华摇摇头道:“自古以来,师父对徒弟,一如父母之对子女,多少难免偏爱,他老人家不能证明谁是凶手,就不能担保谁人有无嫌疑。”朱元峰点点头,默默不语。朱元峰曾为这件事费了不少脑筋思索,恩师“十绝颠僧”之死,了元牵挂地“自掘坟墓”,在他被申氏双刀推下绝谷的那段日子,一切经过,是他一生最深刻的印象。每一静下来,他就想到十绝颠僧之死,都是为了造就他朱元峰,只要想想一代高人为自己曾费尽心血的门人暗算,断去双腿,在绝谷中渡过漫长凄惨的十五年日子,是何等的非人可以忍受?而恩师能活下来,这份坚忍,只是为了一件心事,免得十绝武学失传。朱元峰之下坠绝谷,就是十绝颠僧认为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了那心事了,就不愿再活下去了。这一代高人的苦心孤诣,是使人刻骨铭心、感动难忘的,如他有贪生之念,尽可等朱元峰先练成轻功后,把他背负出谷,而他却毫不答应地自掘坟墓,离开这个浊世,放弃了好死不如恶活,何况是大可安享的残年。为什么?只是为了不愿给朱元峰添一累赘。世上有所谓“超人”者,即指能忍人至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朱元峰每一回想到恩师仰躺在自己掘好的坟墓里,他为恩师遗体添土的情景,就不禁热泪盈眶。恩师的遗言,他念念不忘,如果他朱元峰不能找到弑师的真凶的话,即是让恩师九泉遗恨,他有生之年,心中永远不会真正平静,感到愧对恩师。但是,他仰体师意,必须做到毋枉毋纵的地步,否则,不论错杀了哪一个,都是更愧对恩师的。这也是他的原则,也即是他宽纵“酒混秃”三龙的原因。现在,仅仅只存一个硕果的“毒龙”萧百庭了。他曾反复思索过,包括“混龙”等八龙,或生或死的,逐一推敲有无疏忽之处?结果,他们都无弑师的可能性。那未,当然只有抓到最后也是“九龙”之首的萧百庭才可水落石出。而恩师偏偏又有偏袒萧百庭之意,说这条毒龙“本性不坏”,又是“心仪金佛,极尽孝驯,未获金佛前,下手之可能不大”再根据南宫华的解说,他只有沉默了。思索,再思索,脑中灵光连闪,他整理一下,能捕捉到的该有下列几点假设:第一,“毒龙”既是“心仪金佛”也即证明这条毒龙对金佛之心仪已久,且为恩师所了解,可见必有比其他八龙更注意金佛之处,才使恩师特提出一下。第二,如顺理成章,“毒龙”的“极尽孝驯”,假定是有“目的”,也可说是一种手段,而非出于敬顺至诚的话,只可说是卑鄙的化装而已,那好有一比,一个阴险的儿子为了争取巨大的遗产,想先取得其父的特别宠爱,或使其父对他特别注意,以便得到比其他兄弟得天独厚的遗产一样。第三,“未获得金佛前,下手之可能不大……”这两句,显然是由上面推理而来。这很难说,如果“毒龙”和那种别有用心的“儿子”一样的话,在久等不耐,夜长梦多,或发觉恩师对其他同门另有心意的话,为免功败垂成,白费心力,就如“久病无孝子”的情况,在某种罪恶的贪婪自私意念作祟,突然冲动起来,就难免造成拭父的惨剧,弑师又何尝不可?但是,如照这种假设,则弑师元凶为萧百庭了。那也等于推翻了恩师的遗言原意。舍此外,又如何求证对“毒龙”洗脱罪嫌的有利方面?是么?以“毒龙”萧百庭身为十绝颠僧首徒来说,以“立长不立幼”的‘传统”来说,他是继承“十绝”门户,得传衣钵的正主。而恩师就是由这位首徒奉养在毒龙谷的。以事言事、以情论情,萧百庭的确没有弑师之理?因为,出事在他的家里,是涉嫌最重的事,万一同门指责他保护不周,他就无以自解。以“毒龙谷”防备之严密,外人决难深入重地得手,且以十绝颠僧之威名,当今之世,又有谁敢,犯此大不韪,嫌活腻么?那未,假定能够出入方便,深入毒龙庄而毫不受人疑心,以致可以趁空突下杀手的,只有其他八龙才够资格。可是,其他八龙又实在没有这种可能。因此,朱元峰又自己推翻了这种假设。思索,再思索,他的潜意识中,集中在这一点上,聚精会神地推敲着。在平时,他因心中有事,难得可以毫不在乎地细想这件事,现在,在高手云集,安若泰山的华山光明寺中,他可以安然地冥思默索。而且,他必须得到一个头绪不可,也是他最后非想出元凶是谁不可,否则,他实在觉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恩师。恩师之能,当然应比他朱元峰高明,恩师那未说,朱元峰能够推翻恩师的意见么?他把一切经过,一想再想,一直到刚才南宫华的一番解说为止。他知道,一件事不外由它的正面,反面,及侧面去推断一切可能性。恩师说的,应是正面,也即常情常理的必然性。恩师既自言“余遇害于坐关末期,昏厥中亦不悉凶手为谁?”问题就在这一点上了。“十绝颠僧”因何而昏厥?是坐关中走火入魔?不可能,因为恩师坠落千丈绝谷中,度过十五年灰暗的残月,以手代脚,一身武功仍在,不可能是走火入魔。因先中毒而昏厥,为突袭制住穴道而昏厥?是死无对证的事。这二者最可能,那未,能使恩师在毫无警觉状态下陷入昏厥,必然是与恩师相等或更高的一等的功力,这点不可能。再不就是恩师认为绝对不会向他下手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受到意料不到的袭击。如此,除了日夕探望,出入最方便,随时皆可进入师父坐关之处,可以接近恩师的“毒龙”萧百庭外,其他八龙绝无如此“方便”。而且,恩师在遭到突袭后,由于功力深湛,只是很快的昏厥一下,在被人抛落千丈绝谷时,又恢复了知觉。所以,他虽下坠千丈,仍能凭着一身高绝功力,运功提气,终因不及平时的“运用自如”,以致双腿跌断或中了毒,恩师以壮士断腿的心情,自己卸下双腿。否则,如是在昏厥中下坠千丈绝谷,早已成了一堆肉饼,还有命在?恩师因无法断定是谁下手,当然不便下断语,此即“君子可欺以方”,恩师似以特别提出“毒龙”无此可能者,不外是因为这位首徒曾经奉养过他,又恐朱元峰为了被“毒龙”抛下绝谷之仇心存成见,在仇深恨重之下先对“毒龙”下手,念及这位首徒对他奉养之意,而特别加以关照。所以,遗言中,还特加了一句“勿与己身之坠谷而忽略元凶”!元凶!元凶!恩师要找的是“元凶”,朱元峰的责任,也就是要找到确实无讹的“元凶”。再一想到“毒龙”的“毒”字,必然是心毒,手毒,一个以毒出名的人,什么毒计不施?什么毒手不下?朱元峰几乎把牙咬碎,自己脱口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只听一声娇笑:“‘他’是谁呀?”朱元峰一怔,几乎失笑。他因心神集中在默想上,连刚才与他面对面,交谈的南宫华是何时离去的?他都未觉察。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显然是出而复回,才知自己的“失常”。南宫华已含笑而进,关切地走近他,低声道上“你想通了没有?我不便打扰你的推敲,去找姗妹,她正在亲自主厨,指挥人给大家做下酒佳肴,我真是佩服她,这一手,比我高明得不可道里计。”明眸一转,嗤地一笑:“你还呆个什么?如被大家看到你这副失魄的呆样儿,不笑话才怪呢?”朱元峰尚在整理头绪中,有点心不在焉,没太注意听她说什么?直到她一笑,再移近他一步,几乎肌肤相接,才使他“清醒”过来。南宫华一伸柔夷,拍了他铁肩一下,笑吟吟地:“别呆想了,与其一个人钻牛角,不如和大家谈谈,集思广益,大家都一样关心,或许以他们老一辈的经验,会有更精确的结论……”有理,那是她对他的关心,一个女孩子,当真情流露时,她会不自觉地随时表示出来。朱元峰还是真正感到第一次与她如此“接近”,幽香隐隐,吹气如兰,是那么“亲切”,好有一比,此情此景,活像两口子,闺房相对,燕室悄言,何况,确实只有他和她二人,心头一阵迷侗,脱口笑道:“你也可以去学做菜嘛……”一面伸手去握她的玉手。她脸一红,嗔道:“我才不会呢,看到油腻烟火就有点心慌。”朱元峰笑道:“真遗憾,我几时能有这份口福能吃到……”她把玉手轻扭了一下,含羞地:“只要你喜欢……我就去学。”猛觉不对,大羞地一撤手,一扭纤腰,道:“我才不呢,真的……真的你也该出去陪大家,别叫人笑话……”朱元峰只觉心神一阵恍惚,真有飘飘如仙,栩栩羽化的感受,眼看她要开溜,一定神,忙道:“华妹……”她应声止步,微转蟀首道:“你还有什么罗嗦?我要恼了。”朱元峰正色道:“华妹,我正要与你商量。”南宫华缓缓回过娇躯,羞容未褪,声音很轻地:“商量什么?可是对付那班釜底游魂?大家也在计议着呢。”朱元峰道:“他们怎么说?”南宫华道:“你猜一下看。”朱元峰笑道:“你是要考考我这金星武士?”她抿唇笑了:“谁敢?”朱元峰想了一下,道:“我看,大家的意见,不外是两种说法。”她凝神地作倾听状。朱元峰道:“一方面,大家认为徐华狱和尚公烈、萧百庭等已经是几乎全军尽没,再无力量敢于逞凶了,惊魂之下,只顾逃命,必已分头远遁,我们人手再多,也不易追踪,只好就此暂告一段落……”她接口道:“如此你以为今后天下太平,武林无事了?”是有调侃的味道。朱元峰沉声道:“武林是多事之秋,千变万化,谁敢保证太平无事了?但经此一来,可以有一段暴风雨后的宁静,则是可能的,问题在另一方面,以徐华狱为人凶暴残忍,入魔已深,决不会甘心就此认败,可能再整魔鼓,准备喘息过来,再图幸逞!”南宫华点头道:“你虽说得不错,他们也如此说,一致认为不论是前者,或后者,他们一定如惊弓之鸟,在未有把握前,决不敢轻犯这里,必然行踪诡密,避开我们锋锐,我们想要除恶务尽,也不易找到他们去处!”一仰面,缓声道:“你看如何办?”朱元峰道:“以我估计,目下情形是如此,不过,他们如凶心不死,可能正在忙于到处勾结一些残余的元凶巨枭,却不可不防他们拼命孤注一掷!”南宫华道:“我不信他们还敢再图蠢动?”朱元峰道:“不患敌之来:而患我们得胜而疏防……”南宫华截口道:“我们作何打算?”朱元峰叹了一口气道:“只有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也只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都是强颜欢笑……”她一怔道:“你是说”朱元峰站起身来,凝视着她,道:“华妹,我本不想引起你的伤感,我知道你心痛师仇,我亦如此,这种事,是你我二人之事,不肯转手他人,前辈们虽可仗义帮助,那只是激于江湖道义,而当事人是你和我……”南宫华被点中心事,不禁明眸泛红,接口道:“当然,师父她老人家的清白虽已洗刷清楚,她老人家的仇,我当然责无旁贷,我怎好多说呢?”朱元峰点头道:“所以,这件事,是不能和大家商量的,正主是你和我,必须自己解决,如果和大家说,他们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在敌踪难明之下,大家还不是各说各的意见,干事无补,徒乱人意!”南宫华明眸一闪,哦道:“我明白了,可是你已想到了什么妙策?”朱元峰道:“这正是我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的事。”她道:“自经此大变后,我竟觉意烦心乱,不及以前头脑清楚,也不知何故?我听你的。”朱元峰道:“这是每一个人遇到意外非常之变后的必然现象,当局者迷智珠不朗,华妹心切师仇,又一时想不到如何下手,是么?”她点点头,明眸中已现泪花。朱元峰沉声道:“金姥姥前辈的清白,可以不宣而明,华妹勿再担心别人误解,天下武林也会心中明白的,留下的问题,第一是报仇,第二是如何找回她老人家的遗骸?”她凄然地摇摇头,苦笑道:“这虽是惟一希望,我也这么想,心中干是急,我太对不起她老人家!都怪我不该要闯出道,一个人离开了……”话未完,泪双流。朱元峰忙道:“这是人无法预知的事,华妹自悔无用!以事实推断,敢于向她老人家冒犯的人,以及根据种种推断,必然是徐华狱与尚公烈两个老贼的主谋,只要找到这两个老贼,就不难知道真相!”她咬紧玉牙道:“可恨无法追踪这两个老贼。”朱元峰低声:“因此,我想一个人出去一趟,设法查探!”她一怔,拭泪道:“不行,连我也抛下?”声音有点硬咽。不知何故?她现在显得很脆弱,语气也幽怨可怜起来,再没有以前那种意气飞扬,任性而行,什么也不当一口事的“作风”了?朱元峰心情一阵激动,一手抚着她的柔肩,一手取出她襟底的香巾,为她抹去泪珠。她抽噎着,道:“不论如何,要走,也非同行不可,这不是你和我的事吗?你说过的。”朱元峰连连点头道:“当然,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正如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华妹,你不会怪我唐突吧?我一人去,是一样的,却可避免不少耳目!”她点点头,泪眼凝视着他,蜂首一低,俯在他的铁肩下,哽咽着:“元峰,我……我就是……倾心你这一点……有你这句话,我……哪会生气?……”一仰面,坚决地:“我一定要同去,决不碍着你,你易容,我不会么?……”朱元峰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这里必须有你……绊住他们……”她摇头道:“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若不听,你先走好了,我不会……”朱元峰忙道:“华妹,你怎么糊涂了?我是想一个人更方便些,你如果也走了,大家都会乱了,岂不惊师动众,反而使老贼们加强警觉……那就……”她想了一下,道:“你一走,他们也会马上知道,他们一样会四出接应的。”朱元峰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这就是我要你留下的原因了,你只说我帮你去办一件私事,他们不会追究的,只要把他们稳住,我尽速赶回就是。”她笑了一下道:“总是你有理,花样多,叫我怎好意思说什么‘私事’?”朱元峰厚着脸道:“这正是措词之妙,全在不言中,由你如何开口,反正他们也都是个个年老成精的,不须多说:你那么聪明,还用我罗嗦?”她一低蜂首,道:“我听你的,你准备到哪里?大约几天可以赶回?”朱元峰想了一下,道:“大约十天,半月足够了!”她一哦道:“那么久?我哪里能够把他们稳得这么久?预定方向,地点呢?”朱元峰悄声道;“我想再去‘毒龙谷’一行。”她一呆,道:“你糊涂了,等于白跑!”朱元峰笑道:“华妹,我当然想到萧老贼经此大挫后,不会傻到还呆在那里,但虚虚实实,也说不定的,那里是他的老巢,他纵然一走了之,多少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可找到!”她想了一下,道:“依我看,老贼如果逃走,决不惜一火烧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万一他仍在,姓徐和姓尚的老贼也必同在,你一个人……”朱元峰笑道:“华妹,我有那么糊涂么?只要有点苗头,我决不会轻动,正好马上赶回,来个扫穴犁庭,一网打尽他们!这正是一个人来去方便的好处,万一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打草惊蛇,才叫人进又冒险,退又白跑,等到我回来搬兵时,人家早已”南宫华啐了他一口:“总是你行,你去吧!最多十二天为限,一过时,我就同他们赶去,扑了空,可由你负责应付老家伙的指责!”朱元峰见她泪痕犹在,轻嗔撒娇之态,真是迷人极了,也美极了,真是以前未见过的,也未体会到的,心中一阵激动,把她一把搂住亲了一下香颊,道:“遵命!”她骤然一惊地娇躯本能地抽动了一下,只悄骂了一声:“好大胆,越来越……”朱元峰也曾与白绢肌肤相触过,也在山洞中被当时的小魔女蔡姗姗拥抱过,那时他绝无一点半丝绮念,只有愤怒与不齿。可是,这时却不同了,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味儿,他“第一次”体会得无限奇妙感受,因为,她是自己最心爱,最敬重的人。他双臂不由自主地加紧抱住她,伸出舌头,轻轻舔掉她的泪渍。她也是生平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一阵心慌,一阵羞涩,却又不忍也不愿推开他。在他铁臂紧抱之下,只觉得芳心狂跳,全身发热,再被他舌头一舔,一阵澈心的丝丝奇痒,由面到心,再迅透全身。猛觉朱唇被压住,她刚嗯了一声:“不……不……要……”已不能出声了。朱元峰已是“忘形”了,长久的心头渴望与深情,有了发泄的机会,他就几乎忘记了生辰八字,忘记了本身的存在。深长而有力的长吻,使她差点窒息,娇喘不过来。大约男女对这种事,都可无师自通;本能会起反应的?朱元峰鼻中的呼吸也加急了,阵阵热气,几乎有使她昏眩的感觉。他为她身上的少女体香所迷醉,何况还有亲腻的香唇与紧贴胸前的玉体?她呢?也是第一次闻到男人特有的气息,使她忘记了抗拒,也舍不得抗拒。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玉臂也紧抱上他的脖子。甚至连香舌也情不自禁地伸了出来。朱元峰真是浑忘了一切,恨不得把她搂成一块,和自己溶化在一起。她的娇躯颤抖起来了,软下去。他和她,倏地迅速分开。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惶然低声:“我该死……”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发丝,面红如醉,羞恼交加,娇喘细细地只说了一声:“你好……欺负我……”霍地转身,又低嗯了一声:“不怪你!”一面迅步向外走,口中扬声道:“不同你说了,我找姗妹去!”原来,他俩听到远处有步履声,正向这边走来。而且是二人。朱元峰刚调匀呼吸,已听到平姗姗嚷着:“华姐,上菜了,你尝尝看,他呢?……”显然,是边说边跑了来。朱元峰,感到十分抱愧,也十分歉疚是对平姗姗,他感到自己太失态了。只听南宫华笑道:“我刚和他……吵了一会儿嘴,由他一个人去生闷气,别理他……”朱元峰差点笑出声来。平姗姗哦了一声:“有这种事?看你面都气红了,我们找他算账去!”南宫华道:“你去好了,我先去尝尝你做的菜。”只听一声干咳,是“赌王”慢声慢气的:“这小子怎么啦,大半天没见到他,连吃饭也要人家来请么?岂有此理……”又咳了一声:“什么,那小子还敢欺负华丫头?看我……”南宫华忙接口道:“没有欺负,他敢么?只是话不投机,你老可是赌输了?一脸的不高兴。”赌王哈哈道:“你这丫头,平日蛮精灵的,谁说我‘赌王’会输了钱不高兴,哈哈……我同你这丫头赌一下,那小子没欺负你,为何面都气红得这样?”朱元峰知道再不能“生闷气”了,忍住笑忙扬声道:“师父,别听她的,峰儿只是在想着一件事,怪她来打扰!……”“赌王”哼了一声:“什么话,别听她,难道听你的?什么天大的事?和大家一说,还怕不能解决?”朱元峰闷着头,赔笑道:“师父教训得是,峰儿认错。”赌王板着脸训道:“小子,先向华姑娘认错才是,在人家姑娘面前,哪有你的理?何况没理?以后小心些,对姑娘只有多多称是”一瞪眼:“不然,小心讨不到老婆,不必赌,若不听我这师父的话,你包输!”南宫华正好借此下台,羞得低头快走了。平姗姗刚叫了一声:“你老人家……”赌王一本正经地:“平姑娘,我这徒弟,别的还……差强人意,就是对姑娘家太不懂事!”平姗姗也羞得一低头,迅速瞟了朱元峰一眼,说了一声:“大家在等着吃饭……”也掉头跑了。赌王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向朱元峰道:“你真的在想什么心事?连为师也瞒着了?小心你的头!”朱元峰忙道:“不敢!”赌王哼了一声:“要好就是见机而作,看定了下注,包赢!大家都在说……两个丫头的事……”朱元峰忙道:“师父,吃饭去吧,免前辈们拿峰儿出气!”赌王哼了一声:“知道就好,挨骂也活该!”定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刚才大家说起华丫头一向好强,她师父出了意外,她还得沉住气,却担心她会任性,一个人溜出去寻仇,特叫我提醒你一下。”朱元峰道:“峰儿理会得,她决不会乱来。”赌玉哼了一声:“她不会乱来!是她向你保证的?大约是你这小子要乱来了?”朱元峰一惊,暗道:“到底是师父高明,什么也瞒不过你老人家!”赌王已低声道:“那班老家伙的意思,为了免得华丫头有个意外,该先稳住她的心,使她一时不急于乱跑……你懂了么?”朱元峰心中一跳,暗道:“来了,真是皇帝不急急煞太监。”对师父这一点言外之意,他当然省得,却怎好表示已“心照不宣”,忙作一怔道:“师父的意思如何?”赌王沉声道:“索性就告诉你,咳,大家的意思,先来个釜底抽薪,由他们向师父我开口,把华丫头与平丫头说给你……”朱元峰忙道:“这……怎么行,恐怕……”赌王瞪眼道:“废话,你在师父我面前,该老实点,平丫头有平跛子做主,自无话说,华丫头对你如何?大家也认为没问题,你小子坐享齐人之福,若非师父我的福气好,哪世修来?你心中也是求之不得吧?”朱元峰知道在师父面前,什么也瞒不过他,只好恭声道:“由师父决定好了。”赌王道:“当然由我做主,大家准备在席上就提出,先下聘。”朱元峰一呆道:“太匆促了些吧?”赌王道:“难道要等到明年不成?刚才明明告诉你,是为了先让华丫头有点定心,分散她心念师仇的‘结子’!”朱元峰只好点头道:“师父说得是,只是,峰儿也尚有一件大事未了……”赌王接口道:“我当然知道是为了那暗算‘十绝’老儿的元凶未有结果,急事缓办现在急也无用,婚事才是人生一件大事。”朱元峰道:“师父可曾考虑到别人闲话?假使别人以为我先顾儿女之私……”赌王点头道:“当然大家已经想到,也是另有附带作用。”朱元峰一怔道:“附带作用?”赌王道:“这是‘臭棋王’和平老儿的主意,由于‘六逸’中的‘文抄公’尚不知下落!他们当然担心万一,如果‘文抄公’有个不吉利的话,则证明那几个老贼仍在准备随时蠢动,不如将计就计,把他们引出来,好一网打尽!”朱元峰道:“将计就计?……与这件事何关?”赌王道:“先把你们三人的喜讯传出去,顺便借此发出柬帖,邀请各方道上人物前来道贺,可以收到镇定人心,不受那几个老贼制造谣言,再拉人下水之效,说不定那几个老贼会利用你完婚娶亲的机会来个混水摸鱼,正好是中了我们以逸待劳张网待雀之计。”朱元峰想了一下,道:“以他们之奸诈,会上钩么?”赌王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据大家算计,那些老贼,一定有所行动,即使他们藏头不出,也只管做你的新郎吧!”一摆手:“等下再说,大家在等着呢。”朱元峰暗道:“这也不失为一着暗布杀手的闲棋,但,‘毒龙谷’非先跑一趟不可,自己已决定的事,就做了再说。”也就不再多说,移步,说了一声:“由师父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