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平道:“如果本公子刚才表示要在太原定居下来呢?”张四烂眼道:“就烧掉。”令狐平道:“同时也不让本公子知道她曾留下这样一个布包?”张四烂眼道:“是的。”令狐平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张四烂眼道:“小的没有打开看过,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这位大娘的脾气,公子也许还不清楚……”令狐平从桌上拿起那个小布包,细看缝合之处,果然不像拆开过的样子。他小心挑开线头,慢慢将布包打开,不意拆去一层又是一层,竟包了有五六层之多。最后,一股幽香人鼻,露出一双小巧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共放了两样东西,一只绿玉指环,一个素笺方胜儿。令狐平皱了皱眉头,先不理那双指环,取出纸折,打开一看,不由得连连苦笑摇头。原来素笺上写的是:“六朝金粉胜地,邀君一游,雨花台下,指环无视,榴花开后,满月相期。花玉婷检征百拜。”张四烂眼道:“小的要去前方招呼场子了,公子您坐坐吧,今天来了几位豪客,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爷,假如公子再看到这位花大娘,请代张四谢谢她的赏赐,并请她明年提前光临……”边说边自椅中站起,拱拱手出房而去。这位赌场老板,不愧为是个混家,他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好奇之心,纸条上写了些什么,他连问也不问一句。张四烂眼走了,留下令狐平一个人在房中对着那双绿玉指环怔怔出神。他当然不会前去金陵赴约。但假如今天这位花大娘不是龙虎帮主的小星,以及他双肩上没有这副净扫魔氛的重担,事情就很难说了。虽然她的年龄超过了他,但面对着这样一位绝世美人,谁还会想到年龄问题呢?令狐平轻轻叹了一口气,撕碎纸条,揉扁锦盒,将指环贴身藏起,尽管这不是一份正常的情感,但在一个人的一生之中,能够遇上这么一次,它还是值得怀念的。令狐平站起身子,正待跟着走出房门时,房顶上突然有人轻轻一笑道:“小子不是赶着要去金陵吧?”令狐平吃了一惊,身形微微一闪,移步贴向墙角,一边蓄势以待,一边抬头向发声之处搜视过去。房门口人影一花,紧接着自屋面上悄没声息地飞落一条身形。令狐平看清来人面貌,不禁当场一呆!来的正是刚刚离去的那位赌场老板:张四烂眼!令狐平止不住冷笑道:“好啊!真个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我这个浪荡公子,也有看人看走眼的一天,原来你张大老板……”来人举步入房,口中笑着道:“可见小伙子火候还是不够!”口中说着,伸手脸上一抹,又变成一名中年儒士的面孔。令狐平呆了呆,道:“是……是上官叔叔?”丙寅奇士微微一笑道:“怎么样?这种地方是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人来不得?”令狐平不由转惊为喜道:“好极了,阿平正想前去丐帮分舵,想不到上官叔叔却先找来了。”丙寅奇士笑道:“我知道你顾忌着那魔头,不便径直找过去,所以想到先来找你,上官叔叔的这个主意不坏吧?”令狐平惑然道:“上官叔叔怎知道阿平来了这里?”丙寅奇士笑道:“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上官某人为什么一定要等在丐帮分舵中坐候那厮光临?”令狐平恍然省悟过来道:“我知道了,上官叔叔一定是从昨夜起,就守候在龙虎分舵附近,看那厮会不会去那边征调人手,最后没有看到那厮,却看到阿平来了这里?”丙寅奇士点头道:“我看到你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气色也不怎么对劲,便从后面一路跟了过来。”跟着,目光一凝,又道:“是不是毒性发作了?”令狐平皱了皱眉头道:“大概是毒性发作了,早上起来,有点头眩,真气运行,亦欠流畅,不知碍事不碍事。”丙寅奇士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三颗黑色药丸,托在掌心上递了过去道:“这三颗药丸,你先和酒服下,隔上半个时辰,我再替你把脉。”令狐平将三颗药丸接过去服下之后问道:“乐老前辈刻下何在?”丙寅奇士笑了一下,跟着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老酒鬼的行径,有时候固然糊涂得可笑,有时候却令人非常感动。”令狐平道:“怎么呢?”丙寅奇士道:“他说,这些年来,以为有了那奇士堡,从此可以天下太平,便一心一意纵情诗酒,把一身功夫,全搁了下来,如今知道情形不对,今天一早,便将葫芦摔烂,飘然出门而去,说要找个清静地方,好好的调理一下身子。”令狐平点点头道:“他老儿能有这种想法,对他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跟着便将龙虎帮主已去过这儿的龙虎分舵,并且已命回春郎中星夜赶回遮马谷调兵,以及谈笑追魂药到人未到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丙寅奇士听得回春郎中调兵一节,只是微微而笑,并不如何在意。及至听得谈笑追魂送来解药,本人没有前来太原时,一双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令狐平道:“关于阿平身中之毒,上官叔叔勿须发愁,只要上官叔叔能以药物使毒性不致马上发作,等这次事件过去之后,阿平马上跑一趟天山就是了。”丙寅奇士连连摇头道:“事情要如你想象中的这样简单,那还有什么话说?”令狐平睁大眼睛道:“上官叔叔这意思可是说,连暂时压住毒性,不使毒性马上发作,上官叔叔也办不到?”丙寅奇士苦笑了一下道:“如果你说的只是不使毒性马上发作,当然没有什么困难。”令狐平诧异道:“那么……”丙寅奇士苦笑着接下去道:“对方当初在你身上用毒,目的并非要取你性命,而是意在限制你的作为,所以,不要说是我上官某人,就是一名普通大夫,只要摸对了症候,都能使你带病延年,永无生命之虞。”令狐平道:“上官叔叔的这番话,阿平仍然不太明白,上官叔叔可否说得再明白些?”丙寅奇士道:“要说得明白一点,一句话也就够了。在目前这段期间内,你如想保住这一身功力,就不能参与任何战斗!”他抬起头来,又苦笑了一下道:“你说你能办到这一点?”令狐平怔了怔道:“那怎么行?”丙寅奇士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这正是你使我这个做叔叔的为难之处。你这孩子的脾气,叔叔比谁都清楚,要你马上就去天山,你一定不会答应;要你留下来,只作壁上观,当然更办不到。请问你教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有什么两全之策?”令狐平想了片刻,忽然爽朗的抬头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暂且不去谈它。上官叔叔猜不猜得到,回春郎中这次可能会请来一些什么人物?”丙寅奇士道:“你看呢?”令狐平道:“依阿平之猜测,很可能是无量三翁。”丙寅奇士道:“何以见得?”令狐平道:“因为魔帮总舵之中,就以这三个老魔头,最关心四位的身世来历和武功。”丙寅奇士道:“如果来的真是这三魔头,你觉得上官叔叔会不会是这三魔头的敌手?”令狐平沉吟道:“这个……”丙寅奇士微微一笑道:“我代你说了吧!你的看法一定是,如果一对一单打独斗,上官叔叔可稳占上风,若是以一对三,上官叔叔将绝不是三魔之敌手,是吗?”令狐平坦然点头道:“是的,阿平的看法,确是如此,不过阿平这种看法,并不一定就正确,因为阿平并没有见到过三个魔的武功究竟如何。”丙寅奇士又笑了一下道:“所以你坚持要留下来,因为你觉得就是加上了你和乐老儿最多也只能跟三个魔头平手,是吗?”令狐平道:“这只能说是一种约略的估计,五加五和三加七虽然都等于十,但在生死搏斗之际,两强一弱和两弱一强,却无法混合起来,再平均除三计算;上官叔叔虽然强过三魔中的任何一魔,但阿平和老乐,却非另外两魔之敌。所以,正如上官叔叔所说,阿平起初确有这种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想法,唯如今则已想到,这种想法实在太幼稚了。说得正确一点,吃亏的应该还是我们这一边!”丙寅奇士道:“你有没有再进一步的想到对方还有一个龙虎帮主?或是来的尚不止是这三个魔头?”令狐平道:“使阿平真正感到忧虑的,正是这两件事。”丙寅奇士笑道:“前前后后,你顾虑得不能算不周到;但有一件事,我敢打赌你绝没有想到!”令狐平微愕道:“上官叔叔言下之意……难道……是说……我们这一边,另外尚有人手?”丙寅奇士摇头道:“没有,这次到太原来的,就是上官某人一个人,堡中其他的人,甚至不知道我已来了太原!”令狐平有点迷惑道:“那么……”丙寅奇士注目微笑道:“你有没有想到,对方调来的人手,如果实力超出我们,我们还有一个取胜的法子!”令狐平眨了眨眼皮道:“什么法子?”丙寅奇士笑道:“这个法子你也用过,可能用过还不止一次!”令狐平迟疑地道:“设法使对方人手分散,然后分别加以歼灭?”丙寅奇士笑道:“不可以吗?”令狐平道:“三个魔头主要的是想对付上官叔叔一个人,在他们心目中,对象只有一个,上官叔叔有何妙计使他们分散开来?”丙寅奇士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令狐平诧异道:“连阿平也不能告诉吗?”丙寅奇士点头笑道:“是的,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你、乐老酒鬼、丐帮弟子,谁也不能例外!”令狐平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上官叔叔的锦囊妙计,你叫大家如何协助于你?”丙寅奇士道:“上官叔叔的这套妙计之中,不需要任何外来的助力。”令狐平道:“包括乐老前辈在内?”丙寅奇士道:“是的。”令狐平道:“这意思就是说,若对方人手一到,上官叔叔准备一个人与之周旋?”丙寅奇士莞尔一笑:“好了,好了,可以打住了。这种抽丝剥茧的套问,你小子留着,下次在别人身上施用吧!”令狐平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什么人他都应付得了,就是堡中这四位奇士,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丙寅奇士伸出手臂道:“把你的左手腕伸出来,让我察看一下你的脉息。”令狐平依言伸出左腕,丙寅奇士三指轻搭,闭目察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睁开眼皮道:“不要紧,就是这么回事。”令狐平道:“上官叔叔要不要再给阿平几颗丸药,以备毒性发作时服用?”丙寅奇士道:“用不着了,刚才你服下的这三颗药丸,可保半个月内平安无事;不过,另外有一件事,你可不能忽略……”令狐平道:“什么事?”丙寅奇士道:“你中的这一身毒,发作均有一定之时期,届期如不发作,反会引起对方之疑窦,所以你回去之后,最好能装出不舒服的样子,以免对方猜想到你可能已与我暗中取得联络。”令狐平道:“尤胜后那厮目前既不在太原,还有谁会注意这些细微末节?”丙寅奇士道:“当然是行将来到的一批魔头。”令狐平思索了片刻,忽然眉尖微蹙,抬头道:“假如来的这批魔头,有心试试阿平,下令要阿平来对付上官叔叔时又怎么办?”丙寅奇士点头道:“这一点大有可能。”令狐平道:“如果那些魔头真想这样试试阿平,上官叔叔觉得阿平如何应付才称恰当?”丙寅奇士笑了笑道:“欣然领命!”令狐平一呆道:“怎么说?欣然领命?”丙寅奇士点头道:“是的!欣然领命。如果你想表现得积极一点,则不妨在对方抵达之后,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先行提出……”令狐平道:“上官叔叔别说笑话了!”丙寅奇士一咦道:“谁说这是笑话?”令狐平道:“阿平若是主动提出,对方绝无不允之理,那时阿平难道真的要跟上官叔叔过手不成?”丙寅奇士笑道:“这一点上官叔叔自有安排,你小子尽管放心就是!”令狐平道:“上官叔叔打算如何安排?”丙寅奇士笑道:“一句老话:‘天机不可泄漏。’”三天后,傍晚时分,太原龙虎分舵内,突然莅临一批贵宾!一行共计六人,除了早在令狐平意料之中的无量三魔之外,随之而来的,尚有三名蓝衣护法。三名蓝衣护法没有回春郎中。分舵帮徒毒性已解,这位回春郎中当然没有再跟来的必要。回春郎中不见跟来,尚不足为奇,最奇怪的是,那位神秘的龙虎帮主竟未见露面。这位龙虎帮主还在不在太原呢?无量三魔见了令狐平,左一声“老弟”,右一声“老弟”,显得亲热得不得了。那三名蓝衣护法,亦对令狐平敬礼有加,和他们对三魔头的态度,几乎毫无分别。三魔来到,一顿接风酒,当然是少不了的。席间,令狐平依计行事,时时抚额蹙眉,装出不舒服的样子。三魔只当没有看到。第二壶酒添上,令狐平便在酒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丙寅奇士果然料得一点不差,三魔为他带来了解药!令狐平喝下这一壶酒,立即露出轻松愉快的神情,好像不舒服的感觉,业已无形消失。三魔接着便将他们这次来太原的原因说了出来。令狐平听完之后,奋然道:“本座蒙帮主垂青以来。迄未有所建树,这位丙寅奇士交给本座来对付就是了!”三魔闻言,莫不喜形于色。天杀翁哈冥年故意任了一下,装出吃惊的神情,抬头向另外两魔,迟疑地眨着眼皮道:“两位意下如何?你们看这样妥当吗?”兽心翁冷北斗沉吟道:“这个……”绝情翁辛占相没有表示意见。这魔头一向甚少开口,轮到他必须表示意见时,他多半以摇头或点头代替,而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点一下或摇一下。不过,他的神色却瞒不了别人。很多口风谨慎的人,都犯有这种毛病;他们自以为话说得少,别人就无法猜知他的心意;其实他们的一双眼睛和眉毛,平时比任何口没遮拦的人,所泄的密还要多。令狐平只好瞪大眼睛,跟着装糊涂道:“三位认为有何不妥?”天杀翁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咳咳……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老夫所担心的,只不过是你老弟,会不会是这位丙寅奇士的对手而已。”令狐平胸口一拍道:“这个三位请放心!”兽心翁一哦道:“老弟有信心能胜得了这位丙寅奇士?”令狐平傲然一笑道:“三位不知道有没有听说小弟当日在襄阳擂台上,跟那个丑怪老人交锋的那一段。”兽心翁忙说道:“是的,听说过了。怎么样?老弟意思可是说,当日那名丑怪老人,就是这位丙寅奇士的化身?”令狐平道:“那丑怪老人如果就是这位丙寅奇士的化身,就不值得一提了!”兽心翁一愣道:“那么,那丑怪的老人是谁?”令狐平道:“甲子奇士!”兽心翁惑然道:“甲子奇士与丙寅奇士有什么分别?”令狐平道:“分别大了?”天杀前插口道:“老弟是指哪一方面而言?”令狐平道:“武功。”天杀翁接口道:“两人武功孰优孰劣?”令狐平道:“甲子奇士除精相人之术外,一身武功,已臻化境,而丙寅奇士只不过对天文星象之学较有研究,一身武功中平而已。你们想想。连甲子奇士本座都能战成平手,这位丙寅奇士,本座难道还收拾不下来?”他一面信心雌黄,一面暗暗好笑。这番话要是被丙寅奇士听去,那时的活罪,就有得他受的了!但这番鬼话,三魔却全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这次被派来太原,完全是魔方对他的一种考验。尽管他来到太原什么事也没有做,单是他迄今未生逃脱之心,就已经够魔方满意的了。再加上他身中之毒,到了该发作的时候,又显出发作的迹象,更使三魔相信他已有真心归顺之诚意。这种情形之下,他说出来的话,三魔自然不会怀疑有假。三魔原对四奇士怀有戒惧之心,这是三魔到了太原,不肯马上去找丐帮分舵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今三魔听了令狐平的这番剖析,无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不是吗?四奇士甚至不比这小子强,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呢?令狐平为了表演逼真起见,又朝席上那三名蓝衣护法一指,豪气凌云的指着加以保证道:“明天,本座只要带上他们三个就够了。你们三位,勿须露面,等在这里听好消息可也!因为三位露了面,很可能会将这位丙寅奇士吓跑,那时再想方法找人,就不是件容易事了!”此一建议,自为三魔所乐意接受。天杀翁哈冥年捋髯颔首道:“这话倒是真的。”于是,事情便这样决定了下来。三名蓝衣护法,都是四十上下的精壮汉子,一个叫“白骨叉”方云飞,一个叫“追命镖”钱大来,另外那个长相很怪,名字也怪,外号更怪,一张大扁脸上,生着一双小眼睛,鼻子更小得离奇,看上去就像一颗蛀了两个洞的花生米。这人姓“支”名“三解”,外号“惹不得”。令狐平尚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姓名和外号,以及看到这种特异的相貌!不过,他看得出,这三人能从所有的蓝衣护法中,被挑选出来,并不是偶然的;这三个家伙,可能都有一身歹毒的武功。尤其是三人中的这个什么“惹不得”支三解,更是名副其实,极像是个难惹的人物。他以锦衣护法之尊,本可以查问三人之底细,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怕引起三魔的疑心,同时更怕获得的不是实情,这将比一无所知还要糟。他用在三魔身上的,正是这种手段,自然不希望自己也上这种当!一宵易过。第二天,天刚朦朦亮,令狐平便带着三名蓝衣护法,直奔北门城外的丐帮分舵。一路上,令狐平思潮起伏。因为他始终猜不透丙寅奇士葫芦叟究竟卖的什么药。对方声称有方法对付无量三魔,这一点他可以相信。因为堡中的这四位奇士,除了各具一身绝学之外,人人足智多谋,花样层出不穷,或许真的已有成算在胸,也未尝没有可能。但对方吩咐他自告奋勇,要他主动代替三魔出头这一点,他就无法明白了。他中药毒,既然不能消耗真气与人搏斗,待会儿两下里见了面,那种场面又如何交代?,假意迎拆一番?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对方应该想得到,他要来将绝不止一个人来,如果不使出真功夫,会逃得过随行者的耳目吗?令狐平愈想愈糊涂。不消片刻工夫,一行已经走出北城,那座丐帮分舵,就在眼前不远。令狐平只好收起杂念,装模作样的顿住身形,回头向三名蓝衣护法一比手势,嘱令三人分成三路散开。然后,真气一提,腾身而起,领先向前面那座门楼飞扑过去。他身形刚刚落定,三名蓝衣护法也有两人分别蹿上东西两厢,另一名则留在下面门外,担任守望之职。令狐平居高临下,四下游目一扫,登时怔住了!这座分舵,原是一所道观。观内除了前后正殿及两厢云房之外,后面尚有一片宽广的庭院,为昔日观中道士们修习法事之道场。丐帮弟子,向有早起之习惯。每天天一亮,不分身份之尊卑,均须离开卧房,从事拳脚演练。这片道场,便是这儿分舵中丐帮弟子锻炼身手之处。可是,如何场中一片冷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东西两厢上的“白骨叉”方云飞和一“追命镖”钱大来,显然也发觉到情形似乎有点不对劲。这时,两人不待吩咐,便相继从屋面上飞身而下,一分别抢人前后大殿。令狐平知道两人正在从事搜索,故亦未加阻止。隔不多久,两人空手而出。令狐平故意板着面孔问道:“下面有没有人?”“白骨叉”方云飞摇头道:“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这些臭化子好像已经得到风声,知道这几天内,我们要来似的……”追命镖钱大来接口道:“这些臭化子实在太可恶,我看不如放一把火,将这座烂道观烧掉算了!”令狐平耳中忽然传人一阵细语:“小子赶快表示赞成!”赫然正是丙寅奇士上官亮的声音。令狐平闻言不禁一呆。这座道观如今已是丐帮分舵之财产,阻止尚恐不及,如何反要赞成?这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但是,丙寅奇士如此吩咐,显然另有深意,他又不得不听。当下只好点点头道:“是的,本座亦有此意,你们动手吧!”两名蓝衣护法见他们这位锦衣上司,居然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无不兴奋万分,马上取出火种,分头而去。杀人放火,原是这批魔徒的拿手杰作,一旦行动起来,真是敏捷之至。不消片刻工夫,火头已从四下冒起。接着,火势愈来愈烈,整座道观,转眼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两名蓝衣魔徒,全张开了嘴巴,拍手哈哈大笑!只有那个生就一副怪相,外号“惹不得”,名叫“支三解”,一直在外边担任把风的蓝衣护法,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仿佛这种放火的小玩艺儿,他见得太多了,多得令人起腻,根本不值得一笑似的。远处渐渐传来一阵锣声和呼叫声。已经有人发现这边起火了。令狐平暗暗叹口气,这尚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参与这种跟杀人同罪的恐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