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早起,四人匆匆吃了早点,各人施展轻功,发力向“青柳庵”急奔。两个时辰不到,“青柳庵”已然在望。各人发急,几个起落已到庵前。只见院门大开,进门不远的草坪上,围着几百人众。凌无灵展眼一看,右边多是年青女尼,也有俗家打扮的,显是“映波门”的人,男弟子都在庵前庵后的周围警戒。左边是身着灰色和黑色衣服的高大汉子,一看便知是巨灵贼,人数似乎比右边的少得多。场中一男一女正在高呼酣斗。女的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高挑身材,使一把剑。男的赤面虬髯,右手执剑。无灵凝神细看,女的所用乃是“映波门”式。这“映波门”式,乃“映波门”的正宗剑法,当年师祖仅传给寒月神尼一人,故因“映波门”弟子不多,寒月神尼也只传了三个人,向无忧和倪如水出师多年,凌无灵最小,幼年操习,她又勤学苦练,寒月神尼对她视若已出,传得也最深。十二岁以前,凌无灵均是习的“映波门”式,之后方得授“两仪九幽神剑”式。她喜欢“两仪九幽神剑”的精妙凌厉的剑式,出招又威猛,也是各人性格所致,她用起来得心应手,是以,常常把这套“映波门”式搁置起来。其实“映波门”乃“映波门”师门绝学,精妙刚猛兼而有之,攻防相济。仅以防御招式而言,几乎胜过“两仪九幽神剑”,偏偏无灵与人过招,不喜防守,一味猛攻。“两仪九幽神剑”恰恰合她的脾性。如今见这中年女尼使出来,颇觉精妙绝伦。真个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无灵自忖弗如,只是内力火候不到,剑气不足。是以,常常被对手圈住,好在她招式精妙,对手一时也奈何不了她。两人斗了百十来招,兀自不分胜负。时间一久,中年女尼体力不支,渐渐趋于下风,露出破绽。“慢!”听得-声轻呼,声音不大,却尖刺刺。原来是顾全见中年女尼显露败相,久战必不利,是以中途喝止。“两位暂且住手!”听他这么说,两人收式各退后一步。顾全续道:“天已近午,在下的意思,双方小憩片刻,午饭后再斗如何?”“你是什么人?”赤面虬髯大汉双眼-瞪,喝道:“假惺惺地来这里搅场!”“在下‘百臂金刚’顾全,”顾全双手一拱,说道:“奉盟主谢大侠谢羽晔之命来此督阵。”赤面虬髯大汉听说他是奉了谢羽晔的命令,心中一寒,狂妄气焰消降了大半。“好吧,”虬髯汉子点了点头,道:“在下‘千佛手’邬思敬,乃‘巨灵教’金雀堂堂主。”凌无灵听说他是邬思敬,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你就是邬思敬,今天非除掉你!”她下了这个决心,不露声色地随着众人走进庵中。“巨灵教”的人在外面休息。“映波门”众人分两处开饭,吃的是素筵。无灵他们在上面一席。席上,白莲花向掌门作了介绍,刚才那个场中与邬思敬过招的中年女尼,就是掌门向无忧。听白莲花介绍无灵时,对她注目打量了一番。“在下冒昧,敢莫是珑师妹吗?”“小妹见过两位师姐!”凌无灵忙起身,对着两位师姐躬身长揖而礼。倪如水连忙牵着她的手,无限受怜地笑起来。“好英俊的小伙子!去年我回去见了师父-面,你不在庵中。师父她老人家说你不久就会出山,恐怕不认识,特意关照我一声。原来小妹易钗而行,如何识得!”向无忧也笑道:“师父说你改名叫‘无灵”了!”顾全听得一愣,心道:“小侠原是女扮男装!谢大侠居然懵懂不知。下次见面时,倒要告诉他一声。”白莲花听无灵她们师姊说话,更是俊面泛红,想起与她初见面时,自己羞羞答答的神情,好生没趣,心道:“这珑妹子,忒也促狭了,你我单独见面,怎么就不告诉人家一声!”无灵见她双颊微红,心中也自好笑。邬思敬他们坐在外面,饮食随带的干粮,边吃边注意厅中动静。“丹心寨”之战,这几人都不在场,显然是无名小卒。别看那姓顾的装得道貌岸然,未必有真本事,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是掌门师妹,武功决不会高出掌门人,方才交手,已知这向掌门武功不过如此,明明已落败,招呼我等休息,显然是害怕了,待会再战,只要杀掉后来的两个男子,余下的听命“巨灵教”就可以了,用不着斩尽杀绝。吃饭是不是缓兵之计?听他们谈话口音,似乎并没有援兵,那就万事大吉,不足多虑了。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美,显得精神抖擞,殊不知,凌无灵已暗暗判了他的死刑。下午,“巨灵教”那边,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往场上一站,方待开口,这边元庆也正大步跨进。“在下石不开,‘巨灵教’雁鸣堂弟子。”那人双手一拱,大声道。“在下元庆,‘峨嵋派’弟子,”元庆还礼道:“咱们是空手玩玩,还是亮兵刃一搏!”“尊驾随便,怎么样都行?”石不开“嘿嘿”一声怪笑,大刺刺地说道。这话说得圆滑而唐突,弄得元应一时进退维谷。对方既不提什么方式,似乎是随意奉陪,这头一遭就落了下风,好一会儿开不得口。略一思忖,说道:“你高兴就上吧!”他这话说得更损,并不言明徒手过招,只说他高兴就上。对方若上,自然喜欢空手过招,若用兵刃,自然不高兴徒手过招,明摆着嘴实上吃了亏。石不开似乎急于取胜,未及细想,双手一分,和身扑上。元庆不慌不忙,身随人转,躲过来势,随手一招“雷击五岳”,双拳齐出。石不开识得利害,身子后退三尺,复一招,“风卷残云”来势凶猛,两个人攻势俱快,出拳如风。二人你来我往紧斗了三十余个回合。元庆越战越勇,一套“罗汉拳”使得风雨不透,迫得石不开只有招架之功,投有还手之力。凌无灵看石不开败相已露,知道最多有十招,就可以结束这场搏斗。耳听得“嘿”“咚咚”声响,“嘿”是元庆发出的一声响,右手击中石不开左肩,石不开“咚咚”后退两步。石不开左肩巨伤,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显是内腑已伤,旁边同伙连忙近身扶住他,只见他左肩骨骼已碎。旁边坐着的一人见状,跳了起来,大声怒吼。“好贼子,伤我雁鸣堂弟子,今天叫你有死无生!”“慢来!”只见顾全走到元庆身边,喊了一声道:“尊驾何以气恼,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来陪堂主拆几招!”听他的口气,顾全知道他是雁鸣堂主,是以先用话套住他。那人双眼-瞪,大声怒道:“你‘峨嵋派’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老子也不怕!”说罢,就要动手。“稍安勿躁,尊驾报个万儿,顾某从不杀无名之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乃雁鸣堂堂主庞野!”顾全见他心急火燎,索性再烧-把火,撩拨他肝火旺盛。“我道是什么乌龟王八蛋,原来还是什么堂主。恐怕‘巨灵教,绝了人种,这样的草包,也配做堂主!”庞野气得哇哇怪叫,冲上前来就要当胸一举。顾全要的就是他这一手,当下不慌不忙地向向左转,右手向他出拳的腕脉“列缺穴”抓去。庞堂主此时虽然肝火旺盛,临敌经验却不差,知道若被抓中,这条胳膊非卖给他不可,急将右手-翻,向顾全手心“劳宫穴”点去。这本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是庞野情急之中陡生的解救办法。顾全当然不会吃这个亏。只见他右手缩回,左手一招“二龙抢珠”,食、中二指向他双目挖去、庞野一招“雄狮摆头”,堪堪避过来势,顺手一着“凤凰夺窝”,向他肩胛抓去。顾全晃肩觉胸避开来势。两人越斗越紧,庞野手上功夫不弱,拳出如风,掌削如刀,加之五指劲力有如钢钩,见招拆招。饶是顾全的“大力鹰爪功”神出鬼没,招式老到,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他。三十招一过,顾全手上加劲,身形灵动,霎时幻化出无数掌形,力透十指,指风不离左右。庞野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处处透着凌厉指风,迫得他透不过气来。弄得一时间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兀自使出浑身解数,终是脱不出掌风指的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忽听得一声惨嚎,庞野跌出丈外,上胸琵琶骨已然被抓碎,衣衫破损,鲜血淋漓地倒地不起。顾全双手一拱,道了声:“承让!”这样,“巨灵教”连输两场,早已沉不住气了。向无忧坐在椅上暗自庆幸,两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恐怕“映波门”弟子难得有人胜任得了。尤其这后一场,斗得凶险异常。她自忖亲自出场,未必赢得如此干净利索。只是,心中最记挂的还是眼前下一场争斗。这邬思敬的武功恐怕比庞野的高得多。上午若非是顾全见机调和,自己必败无疑。现在应该是邬思敬出场了,顾全经过这场恶斗,耗力甚巨,恐怕难以继续下去。就是他能继续拚斗,武功能够胜得过邬思敬吗?按理,接下去应该是她掌门人出场。她对邬思敬实在心存怯意。正当向无忧内心忐忑不安时,她害怕的情形终于出现了。邬思敬已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向场中走出。她这“映波门”掌门头皮发炸。说不得就是刀山火海,当着本门弟子面前,决不能有失身份,硬着头皮也得闯这一阵。只听场中邬思敬冷冷一笑。“‘峨嵋派’的‘大力鹰爪功’名不虚传,请阁下不吝赐招!”向无忧正自横下心来,准备拚死一搏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场中人影一闪,身形轻灵,动作潇洒,众人拭目一瞧,原来是凌无灵已闪至场中,众人一愕,向无忧更是心惊,暗道:“小师妹何要不知天高地厚,这可不是小儿戏耍的时候!”心中正自思忖,凌无灵已开口讲话。“邬堂主身手不凡,谢大侠对阁下甚是想念,特命小女子与堂主过几招,堂主请吧!”凌无灵现在是掌门人的小师妹,人也显出女儿态。邬思敬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自己堂堂“巨灵教”堂主,竟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过招,赢了面子上不光彩,输了这个筋斗可栽不起啊!听地说是谢大侠命令她来的,不禁心下一寒,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禁不住要摸摸那没有耳垂的左耳朵。提起谢羽晔,就让他想起“丹心寨”的可怕场面,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邬堂主亮兵刃吧,你我今日必得见个真章!”凌无灵“章”字出口,右手已横剑当胸,左手捏着剑诀。邬思敬到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右手挥动,长剑已然在手,剑向上掣如胸前,凌无灵着势欲动。“请姑娘报个万儿!”邬思敬沉声道。“在下凌无灵!‘映波门’掌门师妹。”“姑娘,”邬思敬口气和缓地说道:“这可是刀头舔血的拚杀,还请姑娘三思而行!”“堂主昔日杀人如麻,今天倒发起慈悲来了。难道堂堂‘巨灵教’堂主,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么?”无灵气得冷冷地说道。邬思敬勃然变色,怒道:“鼠辈找死!”“死”字出口,连江湖规矩也不顾了,兀自出剑,一招“飞云掣电”,向无灵当胸疾刺。凌无灵毫不迟疑,暗暗发“九幽阴气”真气布满全身,贯注至剑身,还一招“回风拂柳”剑势沉雄,出手毫不留情,把“映波幻剑”尽数施出。无灵没有施展“两仪九幽神剑”。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两位师姐没有传授“两仪九幽神剑”之中。邬思敬身为“巨灵教”的堂主,武功自有其高超之处,剑式有如狂风怒潮,翻江倒海般泻向凌无灵周身上下,只见剑光不见人,剑气如虹,把凌无灵罩在中间,形成-股很大的压力。凌无灵有“九幽阴气”护身,“映波门”式使得泼风也似的,任他邬思敬剑光如云,兀自渊停岳峙,丝毫不为所动。“映波门”式虽不及“两仪九幽神剑”刚猛雄浑,却是攻守兼备。双剑交击,邬思敬浑身一震,气血翻涌,胳膊顿觉酸麻,手中剑柄几乎把持不住,急急运功相抗。他万万料不到这小姑娘的内力,竟然如此精强,几个回合就迫使他,只能避其锋芒,剑走轻灵,觅隙寻暇地着着抢攻。哪知,凌无灵周围犹似布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剑幕,邬思敬的进攻一一被迫了回来。十五招一过,邬思敬剑式变缓,遂采取“以守为攻”的战术,退避三舍。他不知道,他现在的对手是凌无灵,非向无忧可比。饶是无灵谨守戒条,以“映波门”式与他对垒。若是换一个地方,凌无灵施出“两仪九幽神剑”的猛烈攻势,邬思敬怕早巳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就是如此,凌无灵见他以守为攻,蓦地手中剑式一紧,雄心勃勃。她一是长于泼辣的进击,邬思敬若是与她对攻,尚可维持半个时辰不到,他竟弃长取短,则是咎自取。凌无灵剑如闪电般击出,浑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加之她出剑与别人迥异剑出无声,招式阴冷,宛若偷袭-般。邬思敬几曾见过这般怪招谲式,早吓得毛骨悚然,不战自乱。几个回合过去,众人耳听无灵一声娇叱:“嗤!”一声轻响,邬思敬颈上的七寸半已然滴溜溜地滚出老远,身子死自不停,向后撞出四五步,“噗”的-声倒在地上。这场比拚,看得在场众人眼花缭乱,激烈场面使人惊心动魄。片刻沉静之后,“映波门”一阵欢呼雷动。“巨灵教”已是惊得心胆俱寒,斗志尽失。元庆大吼一声,有如晴天霹雳。“斩尽杀绝巨灵贼!”众人发-声响,各持兵刃,冲向“巨灵教”众人聚集处,大杀大砍起来。“巨灵教”不过十几人,加之主将伤亡,如此残兵败将哪里斗得过“映波门”上百人众:加之有凌无灵和顾全,元庆助阵,更是锐不可挡,片刻功夫,“巨灵教”众人已尸横当场。“巨灵教”这次来“青柳庵”围剿“映波门”只来了“金雀堂”和“雁鸣堂”部分弟子,且高手不多,仅仅两位堂主和其他几人,只因“映波门”在江湖武林中,不过一个小小门派。事实上,有这些人对付“映波门”并不难。怎奈天不灭曹,“映波门”福大命大,恰恰到了顾全他们三个克星。在场众人哪里知道,“巨灵教”自来志在必得,一时大意,小觑了“映波门”。事前已未安眼线,来时也无人中途接应。是以,这次“巨灵教”众人全军阵亡,教中懵懵不知,不知他们到哪里去了。若是有人接应,将内情报到“巨灵教”总坛。“巨灵教”可就惨了。“巨灵教”几曾有过这样全军阵亡的惨败,报复之势可想而知。“映波门”不躲避,事必无宁日。好在顾全甚是机警,交代“映波门”封锁消息,并立即派人去“丹心寨”告之公孙逊。向无忧立即本派弟子,迅速把尸体移至后山埋葬。忙了一个时辰,向近黄昏,草坪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映波门”众人大摆庆功宴,上上下下争着向凌小师叔敬酒。她今天不单功居首位,没有她除掉邬思敬,即使有顾全和元庆援手,也是枉然,更不用说“映波门”本身已无力应付。上午的拚斗,大家看得清楚,向掌门已呈败相。而且,她又是本派掌门的小师妹,众弟子的小师叔,关系非同一般。只是这位小师妹的武功,远胜于师姐,众人心中俱是疑惑莫解。就是向无忧和倪如水心中,也在纳闷,若说师父有私心,她明明使的是本门师承“映波门”式。致于雄浑的内力,恐有奇遇为异人所授。两人双双走到无灵身边,向小师妹敬酒。“师妹今天劳苦功高,武功尤为了得!”向无忧笑道:“师妹看在姐姐份上,痛饮此杯!”倪如水也给无灵敬了一杯。凌无灵虽然酒量不济,无可推辞,只得一饮而尽。好在这酒是他们派中弟子酿造的,醇香味美,酒力却不很强,三五杯酒下肚,无灵倒无所谓。待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向无忧站起身来,以掌门人身份作宴饮的开场白。“今天,我‘映波门’多亏几位大侠援手,免遭劫难!我以本派掌门身份感谢诸位大侠的鼎力相助。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我们若然相聚,诸位均是我派的恩人,惟马前是瞻,本门弟子当牢记于心,切切不可怠慢!”一阵掌声,把她下面的说话淹没,她只得暂时停下,待掌声歇止,继续往下讲。“我派小师妹凌珑武功盖世,远胜于我,有意将掌门位置让给师妹担任,使我‘映波门’武功发扬光大。不知各位同门意下如何?”向无忧边说,一双眼睛在众弟子脸上滴溜溜的扫来扫去,今天的战斗结束,众弟子对凌无灵均钦佩得五体投地,尊敬有加,简直是敬若神明,无形中,对向无忧这个掌门人,多少有些怠慢,或者是她的神经过敏。总之,向无忧有些儿心中不安。向无忧本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寒月神尼当年就发觉她气量狭小,容不得人。遇事计较的是个人得失,不识大体。是以,未将“九幽阴气”的内功心法和“两仪九幽神剑”式的剑诀,传授给她。听说她与倪如水自创“映波门”,颇不以为然。曾谆谆告诫倪如水要辅佐她;并关照倪如水每年去一次“寒月庵”,师尼藉以洞悉她们的情况。今天,向无忧冷眼旁观小师妹,发觉她不想在“青柳庵”久居。是以在酒席宴前,一来用话套她,让她早走,免得扫了她的威信,二来试探门下弟子的反应。向无忧话甫出口,凌无灵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头皮发麻!临离师门之时,师父曾经亲切地关照她,谈起两位师姐的性情。一朝和她们相处,要谨慎小心。尤其大师姐向无忧,气量狭小,不脱妇孺之见。是以,今天与邬思敬过招时,决不施出“两仪九幽神剑”式。之后,她对二位师姐尊敬备至。只觉大师姐态度阴冷,偶尔问及她,准备所向何往,她毫不迟疑地答道:“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再不多言。倒是二师姐倪如水,与她谈起师父近况,颇有师姊妹的情意。大师妹的冷漠之态,无灵心中有数。此时,听她提起掌门一事,凌无灵乃冰雪聪明的女子,顿时心中了然,急忙起身。“师姐此言差矣!”无灵大声说道:“珑儿初出师门,见识浅薄。莫说一派掌门重任担当不起,就是在江湖上行走,也得承两位师姐的训导,请师姐休再提此事!”“剿灭‘巨灵教’乃珑儿平生志愿,欲报父母血海深仇。珑儿女扮男装改名‘无灵’,意即如此。”“师姐若是以为,珑儿斩杀巨灵贼寇,意在掌门之位,珑儿这就走出‘青柳庵’!”说话之间,已自座位上走了出来。向无忧和倪如水忙不叠起身,一人抓住她一条胳膊,把她拉向原位。凌无灵的这番半真半假的做戏,可谓高明之至,不但消除了向无忧心中的妒意,使她心悦诚服;更使向无忧一时难以下台,再也不敢在这位小师妹面前随意作伪。对她尊重之外,另加三分畏惧。在“映波门”的这半日里,可以说,已经攫取了众人的心,在“映波门”众人中的威望,已不亚于向无忧这个掌门人。“妹妹千万不要耍孩子脾气!”倪如水连忙笑嘻嘻地对她说道:“大师姐对你是-片诚心。心中想的是如何使‘映波门’武功发扬光大,并无二心……”“两位师姐,各位姐姐!”凌无灵也就坡下驴地笑道:“我是‘映波门’弟子,师父曾经再三交代小妹,辅佐二位师姐。‘映波门’今后若用得着珑儿的时候,珑儿虽不在‘青柳庵’。只要二位姐姐-声召唤,小妹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全这时也站起身,大声说话。“在下恭喜向掌门,多了一位好帮手!今后,‘映波门’不愁在江湖上没有声望!”当晚,众人尽欢而散。第二天,顾全和凌无灵商量近日的行止,决定顾全二人回“丹心寨”,向公孙逊等人细说这里的情形。凌无灵再也耐不住,决定走一趟汉口,去“四海武会”。顾全知道也对谢羽晔关心过甚,不便多说,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好,大家讲定,六月初去,‘丹心寨’聚首,不可失约!”向无忧也决定六月初,派倪如水去“丹心寨”天下英雄聚首。此时,凌无灵已是心急如焚,匆匆改扮一番,刻启程。两位师姐欲送她一程,小姑娘生怕耽误了她的行程,笑吟吟地婉言谢绝。“两位师姐无需多礼,今后见面的时候有的是,何拘一时。”说毕,不再多礼,转身绝尘而去。一路上,凌无灵尽施轻身功夫,如一道青烟,贴地飞掠。不分昼夜地兼程赶路,心里恨不得一口气到羽晔哥哥那里。大白天也毫无顾忌地施展轻功,也不管别人与否?一味窜纵闪展。无论她如何性急,无奈路径不熟,常常得停下询问,生怕人家捉弄她,不论老少人等,未曾开口,先给人一块散碎银子。又道是“有钱使得鬼推磨”,是以,指路人乐意洋洋细细把路戏告诉她,居然没有多走一步弯路。虽然破费了不少银子,却也省了许多时间,真的应了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老话。不出几个日子,汉口城已遥遥在望。那日到得汉口已近黄昏。好不容易四处打听,幸而这汉口乃通都是大邑,夜不断人,她又逢人便问,到底寻到了“四海武会”。这时只见大门紧闭,她立即飞身而上,几个起,黑暗中,不意闯到了后花园里。只见地面树枝无风自动。啊!羽晔哥在练剑,这路剑式,正是那日在“盘石山庄”和她联袂消灭巨灵贼的那套剑式。眼见他正把那招“八方风雨”施出,树影摇曳。猛觉有人影一闪。这人好身手,且身材单瘦,捷如灵猿,附在杈上无声无息。慢说正在施出剑招的谢羽晔未曾觉察。就是无灵,若非树枝的摆动,何尝发现得了。凌无灵霎时警觉起来,凝神注目那一动不动的黑影。到底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也是她思念羽晔哥哥太甚。一朝见面在即,感情如火如荼。听得羽晔道-声“无灵”弟弟,你在哪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刚刚“呀”字吐出口,猛然省悟,连忙用手将嘴唇捂住,可已经迟了。黑影何等机警,听得近旁有人声,知道形藏已露,迅急隐身而退。凌无灵岂肯放过他,急起直追……“你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凌无灵眼腈望着他。双颊微酡的摇了摇头。心道:“那时候,双眼都盯着你,哪会多看人家-眼!”谢羽晔轻吧嘘了一口气,望着司徒棣说道:“司徒老前辈,我走以后,你万事要小心!”“你到哪里去?”司徒棣问道。“回‘丹心寨’”谢羽晔道。“还是休息两天,等珑儿恢复体力再走吧。”尹继维道:“一点都不体贴她!珑妹妹,还是老哥哥最心疼小妹妹啊!”说得在座众人都笑起来,凌无灵小嘴一撅,娇嗔地佯怒道:“把人家丢在‘盘石山庄’就不管了,害得人家好找!”羽晔此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凑趣道:“都是老哥哥不让回‘盘石山庄’,一时要赴公孙寨主的寿宴,又要帮他清理门户。说‘那么大个人,还怕跑丢了么?’看看,叫我有什么法子!”“你别诬赖好人!”无灵瞪了他一眼,道:“老哥哥可不是那种人。”尹继维可乐啦,大笑道:“哈哈,你想让人背黑锅,珑妹可不是容易上当的人。”谢羽晔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颇不好意思地自座位站起身,面对无灵深深长揖。“多谢妹妹为愚兄报了仇,父母大仇不共戴天,愚兄理当大礼拜谢!”他这样一做,弄得无灵好生尴尬,又是高兴,又是着恼,连忙嗔娇道:“哟!酸礼又来了,算啦,算啦!”“哈哈,受他-拜,当之无愧?!”尹继维大笑道。凌无灵小嘴一抿,瞪了他一眼。“老哥哥你要折煞无灵吗!妹妹受得哥哥一拜吗?”司徒蕙怜此时站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话调笑,心里好不是味儿。本来,他以为凌无灵看到她和谢羽晔在一起亲亲热热的神情,定必妒意生醋。岂料凌无灵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真想和他们在一起谈笑几句……她却不可能。出于礼貌,她陪谢羽晔和凌无灵同坐一席,但有父辈在场,这只能是应付场面事。还是谢羽晔他们面子大,拉她入席,她只有回避。本来,江湖儿女不太忌讳男女之嫌,怎奈她是名门闺秀,不同于一般江湖人的武林人物。何况在父辈面前,她得识大体。她只能偷偷站在一边,体味他们谈话的乐趣,暗暗羡慕凌无灵的安闲自在,有如空中翱翔的鸟儿,没有世俗的束缚。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谢羽晔自见到凌无灵之后,几乎把她忘记了。他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说话那样亲切随便。唉,也许是久别重逢,也许是兄妹之谊。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无端的成了局外人。他,谢羽晔谈笑风生,就-点没有觉得有人不在场吗?这些恼人的思绪,搅得她心烦意乱,渐渐地心灰意冷,慢慢地踱入自己的闺房,房门也懒得关好,一个人坐着想心事……其实,谢羽晔何曾忘记了她。席上没有了蕙怜,进进出出的人众中,也不见她的影子,难道她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了?他和无灵一见面,确实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这也是人之常情,久别重逢,谁不欣喜。不管凌无灵是男是女,他们却是情同手足。他是那样地怀念她,那不是异性的情思,而是在思念他的任性顽皮的小弟弟。应该理解,蕙怜妹妹应该理解他的赤诚的眷眷之心。这份赤诚之心,他谢羽晔自问是出自肺腑,没有任何偏袒。越思越想,觉得不是味,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塞于心,一吐为快。正当大家喝得兴高烈的高嘲时分,谢羽晔借故离开了席面,径直朝蕙怜的闺房行去。他不知道男子不能轻易步入闺阁,何况大家闺秀。见房门来关,里面有灯光泻出,急急走了几步,故意把脚步在楼板上踏得“咚咚”直响。蕙怜自然不会怀疑羽晔此时会到她闺房里来,而且是这般粗手粗脚,以为是家人或者后面做粗话的使女,连头也未抬的说了一声:“什么事?这般的毛手毛脚。”“怜妹!”羽晔微微笑道。这一声直把司徒蕙怜叫得心头一热。猛抬头,双目炯炯地望着他。饱蕴深情的灼热眼神,看得羽晔有点不好意思。蕙怜急忙站起身来,轻轻的喊了一声“羽晔哥哥!”霎时喜得泪眼晶莹。依她此际的心情,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去!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颇有分寸。“不去陪珑妹他们喝酒,独自一人,坐在房里干什么?”羽晔微笑道。“家父陪席,小妹焉能僭越!”蕙怜望着他嫣然一笑,轻声说道。羽晔是浅浅一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先前心中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启齿。好多话似乎是不能明言,只能意表。他能把他此刻心中所想披露给她吗?他能说他和珑妹,先前只是兄弟之情,而非一日,今天只不过是手足情谊的持续吗?他不好说,也不能说。要说也只能是旁敲侧击,隐晦的暗示。这些押弯抹角的辞令他又不会。沉默,尴尬难捱的沉默,还是蕙怜心思灵珑,约略思忖即对谢羽晔说了一个意思。“珑妹来了,你要她告诉我练剑。”谢羽晔听她说,心中一动,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连忙附和她的话。“好,我要她把‘九幽阴气’的内功心法和‘映波幻剑’的剑诀要义都告诉你。”“我不是她的同门,她会传授么?”谢羽晔一怔。江湖上颇讲究师门来历,一般未入门墙或得家师允许,不敢轻易将本门武功外传。何况,‘九幽阴气’和‘映波门’式,乃寒月神尼的独门绝艺。羽晔方才一时没有想到这些,经蕙怜一语提醒,倒是颇觉为难。思忖片刻之后,才道:“我要她偷偷传授给你,日后到她师父那里,请求她师父,让你做-名记名弟子。”“她师父若不肯呢?”蕙怜盈盈一笑道:“倒给她添了麻烦!”“不会的,”羽晔朗声道:“珑妹是她师父的得意门徒,对她极为爱怜,如何会难为她!”“你保证她愿意吗?”‘当然愿意,做哥哥的开了口,她会不听吗?”羽晔正色道:“哟,偏不听,看你又怎样?”凌无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音中渗和着甜美的笑意。谢羽晔听得好说话,故意怒声说话。“家法从事!”凌无灵嘿嘿一笑,银铃般清朗的笑声,把屋子的气氛都拌得甜腻了。“蕙怜姐姐,你听那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哪有哥哥打妹妹的!”“我偏要破一回例!”“不害羞么!”凌无灵边笑边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说道。谢羽晔作势欲揍她。凌无灵连忙躲到蕙怜的身后,双手抓着她的双肩,将她往羽晔面前推,边推边说。“看你舍不舍得打!”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把个蕙怜臊得满面通红。谢羽晔也被她独出心裁的调皮捣蛋闹得啼笑皆非,落了个脸上挂猪肝儿傻笑。凌无灵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子,拍着手哈哈大笑。司徒蕙转身举起两只白玉般的小手,要抓住她,无灵又闪身躲到了谢羽晔的身后,这下子蕙怜进又不是,退又不好。“你这小妮子,怎么捉弄我来了!做哥哥的真的应该教训她一下。”凌无灵只是嘿嘿地一个劲地嘻笑。谢羽晔知道,她这一开口,可就热闹的没完没了,连忙笑着,跟她扯起正经事来。“好了,好了。珑妹,咱们说正经的,你到底愿不愿意授给蕙怜姐姐武功?”凌无灵只是笑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倒是可以,不过得有条件。”“什么条件?”羽晔急道。“你要传授我,老哥哥教你的‘无影幻风’轻功。”“你要老哥哥教给你呗!”羽晔道。“不嘛!我要你教。他说你比他强,‘青出于蓝胜于蓝!’无灵娇嗔地摇着头说道。”“你听他瞎扯!”“你到底教不教?”无灵佯怒地沉声道。“好,好,咱们一言为定。”“蕙怜姐姐,你看他有多小气,生怕人家学了他的武功!‘昊阳神功’硬是不往外传。这说什么‘女子一时难成’,那是在拿话套你,姐姐别听他瞎扯!”谢羽晔知道她又在调侃蕙怜,蕙怜自然不信她的胡扯了,于是就胡天胡地地瞎扯一通。“哼,你几时真心要人家授你武功来着?生怕人家学你的绝招,反而讲什么条件!”羽晔这话把无灵说得笑起来了。“好呀,你想拉拢蕙怜姐姐,给我报复么!我叫老哥哥来揍你。”三人顿时大笑起来过去的几天时间,三个人就在后花园里,互相传授武功。“无影幻风”轻功乃一代宗师的独门绝技,奇奥难学。加之凌无灵内功套路不同,又要授给蕙怜“九幽阴气”和“映波门”,一时难成,弄得也焦躁起来,羽晔连忙劝慰她。“珑妹,你急什么,慢慢来。这套轻功习练愈慢愈好。我当初在老哥哥指导下,专心专意学了一个多月时间。你是天人,一学即成么?”说实话,羽晔学“无影幻风”轻功,虽然没有一个多月,也花了十多天时间。凌无灵暗忖:“反正我再也不会和羽晔哥哥分开了,瞎急什么。倒要好好的教习蕙怜姐姐。”如此一想,反倒不急于求成。只是-心勤记心法,专心教授司徒蕙怜,点点滴滴-式不漏地耐心传授。凌无灵性格活泼直爽,心里有什么憋不住就要说出来。她只知道蕙怜姐姐跟她的羽晔哥哥好,羽晔哥哥对蕙怜姐姐情深意切,她应该对蕙怜姐姐好。至于他们三人的关系将会有什么龃龉,她从没想过,是以,对司徒蕙怜热情备至,精心教习她武功,致使蕙怜武功进境神速。只是“九幽阴气”心法奇奥,绝非三朝五日能成气候的。熟记心法已经不易,把内功心法调息至真气在体内运转,使气血流畅,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习练。凌无灵何等聪明好学,尚且用了七八年时间。至于“映波门”式,也非一日之功,只有学好本门功内功心法和“映波门”式,也非一日之功,只有学好本门内功心法和“映波门”式,以其为基础,才能习练“九幽阴气”和“两仪九幽神剑”。凌无灵只好先教给蕙怜本门“映波门”的内功心法和“两仪九幽神剑”的剑诀。好在司徒蕙怜从小在父亲调教下,无论内功和技击,都有良好的基础。饶是如此,她也只能说是初初入门。转眼离六月初一,只有几天时间了,他们不能再耽误,必须按时去“丹心寨”,与众门派前来“丹心寨”聚集的人晤面,共同商议剿灭“巨灵教”的大事。这时候,倒把两个人为了难。一个是成天哈哈不离门的“百叶神丐”。他知道,他们这一行少不了凌无灵和司徒蕙怜。二人对谢羽晔都是情意缠绵,羽晔对他们,看样子也都不错,几乎不分轩轾。要是两个他都喜欢也罢,若是谢羽晔对他们一个是兄妹之情,一个是夫妻之情,他做老哥哥的倒不好处置。若前者是凌无灵,他心实不忍,对不起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若是司徒蕙怜,他又如何向司徒棣作交代。他和司徒棣相交虽短,却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二人无论是气质、性情可以说情投意合。若不是这几个小家伙的瓜葛,他们早巳义结金兰,也正因为这几个年轻人的微妙关系,使他们感情更浓。他尹继维决不能让司徒老英雄的掌上明珠吃亏。这三人形影不离,他几乎没有机会和羽晔单独在一起。再说,单独一起,他说什么好呢?难,难!“百叶神丐”此时真的犯了难。另一个人就是司徒棣,自从在“黑石岭”与谢羽晔和凌无灵初会,他就怀疑无灵是女儿身。“玉田镇”时,他企图试探无灵,岂料这小姑娘聪明过人,先发制人,首先提出来和他同居一室,他当然不能让救命恩人受委屈,势必让他们二人各人独居一室。自这以后,他再也不敢去试探她。凌无灵来“四海武会”他并不意外。就是她和谢羽晔的关系,使老馆主忧心忡忡。无论外貌、武功,女儿都不及凌无灵。可是他冷眼旁观,谢羽晔对她们二人,并未分彼此。那小姑娘凌无灵,更是热情泼心无城府,对女儿一片真诚。从她竭心尽力地教习女儿的武功情况来看,她实在对女儿毫无成见。女儿开始倒对她有些儿戒备。后来,她天真无邪的诚挚行动感动了女儿,她们相处得情同姐妹。可叹的是蕙怜这小冤家,一心扑在谢羽晔身上,倾心相许。谢大侠倘若对女儿有心,他又怎么对得起凌无灵,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谢大侠若是无心,女儿岂不误了终身。知子莫若父。去“丹心寨”,女儿定然要随同前往,关系则越来越深,如何终了,他左思右想,终于善策。难,难!“神刀”面对无形的情势一筹莫展。谢羽晔几人启程去“丹心寨”,司徒蕙怜借口武功初成便欣然前往,谁能阻止!谢羽晔和凌无灵二人喜自不胜。蕙怜和无灵仍然女扮男装,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四海武会”。尹继维心中忐忑,面上少不得淡笑风生地打哈哈。司徒棣对着两位小侠和新交的朋友尹帮主,自然优礼有加,恭送十里长亭,心中却是惆怅不安。四人结伴而行,一路上游山玩水,笑逐颜开,好不开心。反正还有几天光景,他们并不急着赶路。即使尹继维有心疾步也是枉然,小无灵缠着羽晔哥哥习“无影幻风”轻功,蕙怜更是想一饱眼福,看看“无影幻风”的绝世轻功,老哥哥那敢插言。“丹心寨”位于秦岭之北的太白山下,四人不知不觉就到了“丹心寨”。第二天就是六月初一,各门派来的人俱已聚齐,连随从有六七十人。听说统领谢羽晔大侠来到,俱各大喜,大开寨门迎接。谈起各地情况,大家纷纷兴奋不已。武林各门派听说“丹心寨”大败“巨灵教”,俱振奋起来,仿佛沉默的大地苏醒了。尤其那些较小的门派,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巨灵教”来“照顾”他们,听说“巨灵教”遇到了克星,自然欢欣鼓舞,都派出得力人手前往“丹心寨”。公孙逊头一天就大摆宴席,为谢大侠接风。次日,就是六月初一,早茶已毕,众人齐聚大厅,共商大计。谢羽晔对下一步的计划,首先提出要解决“丐帮”,“邛莱派”,“长山派”的事情,尽快让这几个门派解脱“巨灵教”的控制,由他亲自前去行动,至于去些什么人,是自愿报名参加,还是自各派中推选,由大家公议。继而谈到这次“映波门”剿灭小股巨灵贼的情况。不过,请在座众人暂时不要外传,避免“巨灵教”的报复。至于“巨灵教”这次对“映波门”的火并,为什么大异于从前的斩尽杀绝,而且是用拆招比武的形式,甚至事情前后的安排俱显示毫无详细的策划,让人费解。“据我们联络所得到的情况看,”马鸿凡道:“除‘映波门’发生了事,其他地方‘巨灵教’均无行动。我想‘丹心寨’谢大侠一举挫败‘巨灵教’,使他们闻风丧胆,行为有所收敛。”“尊驾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巨灵教’的收敛只是暂时的。”高其倬说道:“定必有新的行动,依在下推测,下一步,他将选择一个地方,比如“丹心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围攻我们。其势将是凶猛无比,以期报复或是示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公孙逊问道。“巨灵教,非一般武林门派可比,”高其倬继续说道:“他们是险恶凶狠的邪派!自从他们出现在江湖上,就是打劫行凶,毫无顾忌,决不会甘心,‘丹心寨’之败,也为帮众报复鼓气。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众人点头赞同。决定下一步兵分两路:一路由谢羽晔带领,去“丐帮”等地,解救那些在“巨灵教”控制下的门派,斩断魔爪,使其无立足之地,然后聚而歼之;另一路留守“丹心寨”,还是公孙寨主坐镇“丹心寨”高其倬为副,谢羽晔要他暂时不要回“武当山”,常留“丹心寨”。并且要求在座众人,能够留下来的,尽量留在“丹心寨”,便于集中统一的指挥,有情况可以随时接应。至于谢羽晔一路的人选,因为要一个地方-个地方地解决问题,既不便大张旗鼓,却也是针锋相对的叫阵,显得半明半暗,人数也要不多不少,短小精悍……有人道:“谢大侠这次出去,应该易容,然后在‘丹心寨’找一位与谢大侠形貌相似的人,假扮谢大侠,坐镇‘丹心寨’,造成‘巨灵教’的错觉,放松对‘丐帮’等地的控制。”高其倬笑了笑,众人均望着对这位外号“小诸葛’的精明之人,不知他此刻为何发笑。高其伸轻咳一声之后,方开口说话:“谢大侠不必易容,”高其倬道:“他已是众望所归。所到之处人心大振,敌人闻则丧胆。此时易容,反而有损他的威望。”“再则,在下要提醒诸位。现在,不是我们怕‘巨灵教’的来犯,而是‘巨灵教’怕我们打他。形势逆转。最使人担忧的,还是谢大侠此去,恐遭巨灵贼子的突袭,大侠千万小心!”这时,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人,接口道:“好,好!”他是“昆仑派”掌门无回神剑的师弟,这次代表“昆仑派”来“丹心寨”议事。他名叫苟奴,外号“地虎”。苟奴连说两个“好”字之后,挥了挥手,望了望谢羽晔和在座众人,方缓缓说道:“在下愚鲁,有一言说出来,恳请诸位斟酌。对‘巨灵教’人,我们一味防守,难道不可以主动出击行动一次吗?比如说,派人探探‘巨灵教’的虚实,使我们心中有数,做到‘知已知彼’。”“苟老弟所言极!”“腾龙怪”年松青接口道:“至于苟兄之言,甚合我意。直到眼下,‘巨灵教’的情况,我们知道得太少了,弄得敌暗我明,处处被动,只是这侦察虚实的人选,倒要慎重,即要武功高强,又要胆大心细,轻功高超。”苟奴微微一笑道:“诸位若看着在下顺眼的话,实愿请命前去一探!”“你去最合适不过!”公孙逊哈哈笑道:“阁下武功高强,在座诸位,强过阁下武功的人极少。‘地虎’从来名不虚传。至于办事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在座众人都同意公孙寨主的话。当下,谢羽晔交代了他几句话,无非是从“冷云帮”和”四海武会”被擒的人口中所知情形,转告给他。“苟兄,依在下之见,可否以智取为上,不是万不得已。不必硬闯。‘巨灵教’窝穴,虽非龙谭虎穴,也不可等闲视之,须得小心从事。不知苟兄意下如何?”苟奴听谢羽晔说话谦恭有礼,当下连忙说道:“小可一定牢记大侠的金石之言,尽力智取,避免冲突。我想乔装改扮混入其中,见机而作。”“苟兄此言,正合小弟心意!”羽晔高兴地说道。苟奴当即回房收抬停当,随即启程,前往贺兰山“巨灵教”总坛。留下的人继续讨论随谢羽晔行动的人选。尹继维道:“丐帮”帮主,自然要去。凌无灵知道羽晔哥哥决不会要她去。当下,眼睛一眨计上心来。“羽晔哥哥,‘邛莱派’有一重大秘密,非小弟前去,万难解开个中症结。哥哥可不要忘记了让小弟立此大功!”说话间,暗暗瞪了他一眼。羽晔何等机灵,焉能不知她的弦外之音。哪有什么“重大秘密”,不过是要报父母大仇而已。他心里暗道:“珑妹向来对‘巨灵教’仇恨刻骨,志在必得。何况这次能够报仇雪恨。只是心情过分激动,势必心气浮躁。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引起许多意外枝节。不过,想要她不去,那是万难留得住的,嗯,只是见机而作!”如此一想,遂定下心思,对无灵告诫一番。“你若前去,凡事不可任性胡为,得听从为兄的调遣,不可有违!”羽晔正色道。“听哥哥的话就是了!”无灵喜形于色地说。尹继维看凌无灵心满意足地样子,再看司徒蕙怜大瞪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羽晔,知道她是大家闺秀,娴雅沉稳,声色内向,这般紧张的神情,内心已经沸腾不已。随道:“两个小冤家!小的去了,大的不去!你羽晔下得了台吗?”遂悄悄避开众人耳目,提一口真气,用“蚁音传声”对羽晔道:“顾此失彼,你难得招架,让你蕙怜妹妹同去吧!”羽晔听得心中一凛,转眼去看蕙怜,果然在心思焦躁下不安地望着他,心知不假。“守传贤弟颇有心机,也随为兄一道前往。”司徒蕙怜暂改名守传,乃蕙怜的谐音。听他说要自己去,心中喜自不胜,连道:“遵命!”其后,又点了“神踪翁”马鸿凡和“百臂金刚”顾全二人,一共六人。如若三处地方一朝得手,谢羽晔当即派人来“丹心寨”联络。群豪觉得他们六人势力单薄,欲再增加数人,谢羽晔连忙作解释:“人少更加灵活,若遇对手太强,定当飞鸽传书,再增加人手不迟。此时人多招风,容易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掘。”羽晔道。“诸位不必性急!”尹继维笑道:“头一站是‘丐帮’。老叫花会好好款待这几个客人的。一待得手,‘丐帮’帮众数万,耳目极灵。高手也还有几人。嘿嘿,到时再扩充兵员,不会碍事。”群豪听得心中一热,心知尹帮主此话不假。“丐帮”乃天下第-大帮,只因为帮主失踪多年而四分五裂。一旦整顿完备,不但高手如云,消息也极为灵通。许多问题迎刃而解。当下欢声雷动,只听尹继维继续说下去。“前次,我与羽晔离开此地时,曾遇到几个本帮弟子,嘱他们联络一些本帮五袋以上弟子,混进任奇在开封的总舵,相机探查虚实,等待我们前去,并交代了联络地点和方法,所以,老叫化此次整顿帮务,又有羽晔贤弟相助,嘿嘿,诸位仁兄,就请放心,老叫花还有得几分把握啦,哈哈!”听得群豪拍手言欢。公孙逊猛可里想起一事,双手对众人挥了挥,逐字逐词地朗声道:“诸位!听我说-句话。尹帮主,小弟祝作马到成功,一旦事成,万望你派人去银川分舵,祝他们竭尽全力,协助苟奴侦察‘巨灵教’总坛的真情实况!”群豪又是一阵蠕动,俱各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公孙寨主心思细密,他们都不知道,苟奴临行时,尹继维已告诉他联络暗号。一旦这里事了,自有人与他联系。事关机密;尹继维在众人面前没有明言,这也是他老于世故的地方。“公孙兄此话掷地有声,真的是一举两得,我们当谨记于心。”谢羽晔大声道。当晚,公逊寨主又设盛宴款待群豪,尽兴方散。第二天,谢羽晔一行,早饭后匆匆上路。临行,执着公孙逊和高其倬的手笑道:“诸事有劳二位和诸位操心,小弟告辞了!”众人送出寨门外,依依惜别。大白天,路上行人不少,他们不便施展轻功,免得骇世惊俗,只能急急向东步行。时值盛夏,虽然天气炎热,却正是百草蔓延,万物生辉的时季,只见草木葱茏,绿草如茵,到处瓜熟果累。他们老少六人,一路谈笑风生,真的是口眼无暇,妙趣横生。唯有无灵,颇觉美中不足。好不容易有机会习练“无影幻风”轻功,偏偏这些人谨小慎微,就怕别人聒臊,自己又不便强行施为,因此,尽把那心中无名怨气泻在羽晔身上。不是抱怨他走快了,就是说他走得太慢,左右不是。谢羽晔只是笑着,一味顺从她,任其消遣。无灵指着一株果实累累的大桃树对羽晔说:“羽晔哥哥,你把那顶上的大桃子去摘几个,我们大家解解渴。”“下面的垂手可得,偏要上面的干嘛!”“偏要上面的,”无灵摇晃着身子,娇嗔道:“顶上面的桃子大,又甜又解渴呀!”羽晔就依她的意思,施展轻功,捷如燕掠地一阵飘闪,在上面摘了许多桃子。“无影幻风”轻功经他施出,在桃树上盘旋飞舞,轻灵翔动,有如凤凰展翅,蝴蝶穿花,端的是身形洒脱,妙不堪言。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尹继维他们三个年纪大的,正在后面指手划脚的高谈阔沦,见羽晔飞身上树,均停下脚步,起初是看他好心情,再一看,不禁为他的美妙身法吸引住了。司徒蕙怜脉脉含情地望着他的飒爽英姿,心中柔情似水,美目中深蕴真情。无灵高兴地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羽晔哥哥,再多摘几个!”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要他多摘,实在是要羽晔把“无影幻风”轻功尽数施出。她正(此处疑有缺段)记一笔帐,小爷可没有零钱。蕙怜也凑趣地说道:“买路钱!什么买路钱?大道中间各走一边,你这人好没道理。”“放屁!”那人怒道:“路是我开,树是我裁,不丢下买路钱,尔等休想过去!”谢羽晔近前一看,原来是几个守山的小喽罗,每人握一柄大刀,正慢慢围了上来,谢羽晔不急着上前,他要看这两个小妹妹如何发落。“你们要动手吗?”无灵笑道。“不丢买路钱,就拿命来!”喽罗们大声喊道,他们口气虽硬却不上前。只是一味大喊大叫,似乎看着她们两人身背宝剑,态度从容,必不是好相处的。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越众而出,举刀向无灵头上劈去。无灵身子向旁边一闪,不见她怎样作势,那人已倒了下去,刀丢在一起。众喽罗吓得连连后退。忽听后面有人一声大喊。“哪路的朋友,出手不凡,请留下话来。”“先前要留下买路钱,现在连嘴也要留下啦,偏不留下,看你怎么办?”凌无灵没好气地大声道。谢羽晔见这人五短身材,央上一绺青须,年纪约四五十上下,双额暴突,显是内力不弱。来人听无灵说话生硬,当下一愣,面上一寒。“阁下敢莫倚仗武功,意欲闯山吗?”“我们只是从此经过,”司徒蕙怜柔声道:“并无意闯山,请尊驾明鉴!”“既不闯山,为何点倒我们的人!”来人大声道。“你没有长眼睛!”无灵把头一歪,尖声说道:“是他先动的手呀!”“你这小子出言不逊。老夫今天非教训你不可!”来人大怒道。话毕,抖手间一条软鞭已然在手,挥手间,鞭头向无灵面上点去,迅急无比。只见软鞭这么一点,软鞭已经抡直。武学曰:“枪怕圆,鞭怕直”鞭直当枪使,内家真力贯注鞭上,近则是枪远则是鞭,端的厉害无比。无灵见他来势凶狠,不敢大意,将身跃后数尺。避开来势,迅急执剑在手,挥剑向鞭头削去,意在削断鞭头。鞭头犹似长了眼睛,向后一转,跟着朝她腰眼戮来。无灵见他心鞭当他,围着自己周身上下比划。显得非常被动。惟有近身,迫使他软鞭招数施展不开来。是以,右脚点地,身子偏转、依顺来势,剑自鞭端削去。待得鞭头后转、剑势紧贴鞭身快捷无伦地削他五指、对手未料到他的剑势如此快捷。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已迫近他握鞭的手,忙不叠缩手将鞭抡圆、圈住来剑,却那里圈得住,那剑如影随形地贴着他握鞭的手指。任他怎样地圈。转、扫、弹,手法施尽、纵、窜、跳、跃,身法轻灵,兀自离不开那剑锋的粘,仿佛他的鞭柄是一块磁石在吸引对方的长剑锋锐,杀得他手忙脚乱,眼见得三五招即有断指之虞。忽听得空中有人高宣佛号。“无量佛,姑娘剑下留情!”声音不太大,尖利刺耳、显是声贯内力,在场众人俱都听得清清楚楚。话音未落、人影一闪,一人站立当场。头顶道冠,身作灰色长袍,乃是一年逾花甲的老道,双手合什。无灵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道把她的剑推向一边,顿时失去了准头,心知此人内力真力已臻化境,急急后退。谢羽晔生怕她有失,纵身跃起,人在空中,右手一拂,真气凝聚手掌。老道猛觉一股强劲的罡气把他推得后退一步,饶是他双掌真力极力抵抗,这股力道仍然如海潮巨浪般向前推移,不容他抗拒。也仅仅是推着他向后移了一步,劲力即逝。老道心中一惊,此人身在空中,所发力道何以如此雄浑,内力端的了得。这时,谢羽晔已站在无灵身前,对着老道双手抱拳施礼。“道长有礼,晚生这厢有礼!”老道见一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惊诧不小。娃娃年不过双十,武功之高竟是深不可测,当下又宣一声佛号。“无量佛,小侠何方高人,诚望见告。”“小可谢羽晔,”谢羽晔朗声道:“适才情急,多有得罪,望道长海涵!”道长见这位年轻人,武功既高,礼数周详,自心底里一阵高兴,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哈晤,小侠敢莫是‘丹心寨’大败‘巨灵教’冬护法的谢羽晔吗?倒是老朽不自量力,还望小侠见谅!”“不知道长老法讳如何称呼?”羽晔问道。老道又是哈哈一笑,道:“哈,老朽乃华山派,人称顺竹道人的正是老朽。”谢羽晔听他报出道号,急忙双膝屈地,连道:“小子罪该万死,请师祖恕罪!”说着泪如雨下。顺竹道人一时手忙脚乱,连忙将他扶起。“小侠何以如此?”顺竹道人诧异地问道。“先父名沛云东。”羽晔道。适才他是想起父母亲惨死,一时伤感而落泪。“尔父和公孙翼秋他们现在何处?我一直在四处找他们。”顺竹道人间。“他们已死了十一年了!”谢羽晔泣不成声地说道。顺竹道人仰面长叹一声,连忙拂袖为羽晔抵去眼泪。羽晔慢慢定下心来,遂将自己满门被巨灵贼子杀害,师伯携他躲入深山,既而被害的许多细节,一一禀告师祖。顺竹道人好生难过,转而又安慰羽晔几句。“咳,都是一家人,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上山歇息再说。”顺竹道人转身对大家说。众人随他上山,谢羽晔边走边向师祖介绍随行五人情况,“这位小姑娘,差点把老夫都给哄啦!要不是她移形换位和轻功身法的特异,还真难辨呢!”顺竹道人笑道。“这小妮子都哄了好几个月呢!”羽晔笑道,众人俱各大笑不止,无灵偷偷在羽晔身上拧了一把。“娃娃好功夫,你师叔险些吃了她的亏。”顺竹道人继续说道。“他……师叔!”羽晔急道。他师叔已飞步上山报信去,原来,顺竹道人有三个徒弟.公孙翼秋老大,谢云东第二。这位小徒弟叫刘纹龙,外号“软剑客”。以一条软鞭成名天下,岂料今天险些栽在小无灵手下。他出师后行走江湖多年,在此小崃山落草。刚才听喽兵报道,山下来了几个江湖侠士,连忙下山想探个究竟,开首就碰到了任性调皮的小姑娘凌无灵。顺竹道人喜欢四处飘泊,因悟一套内功心法,在华山闭关数月。开关后,思念几个徒弟,下山寻访。谁知在江湖道上行走有年,始终找不到大徒弟和二徒弟。只找到这草头王“软剑客”刘纹龙。今日阴差阳错,见到了名振江湖的大侠谢羽晔,而且还是自己的徒孙。真是又喜又悲。见那无灵姑娘,对孙儿情深意切,心中喜不自胜。翻过一座小山,走上青石铺成的阶级路面上到山顶。一排耸立着几幢石砌青瓦面的屋宇,中间一座甚是高大奇伟,俨然是山寨的正厅。门前站着两人迎接众人,显然山上已把他们奉为上宾。左边的人是刘纹龙,右边乃是一位青衣老叟,年纪与顺竹道人相差无几,只是面貌清癯,个子高高的,满身衣服补钉连钉。尹继维一见之下,哈哈大笑。“嘿嘿,今天是尽会故人相知。想不到在这里会了你老兄,哈哈!”清癯老人面上一愕,立好对着尹继维躬身长揖道:“江汉九见过帮主,帮主一向可好?”尹继维又是-声大笑,双手扶住那清癯老人江汉九。“免礼,免礼!我这位帮主问心有愧,江长老可好,何以来到此地?”江长老”唉”的一声长叹,复道:“帮主,一言难尽,就请厅中叙话。”谢羽晔也眼拜见师叔刘纹龙,“软剑客”好不高兴,连忙握着侄儿的手向厅中走去。厅中早巳摆好酒宴。顺竹道人和谢羽晔,凌无灵,司徒蕙怜,刘纹龙等人一席,江长第和尹继维,马鸿凡,顾全等人又一席,余下位置拉了几个山寨小头目陪伴。大家欢喜异常,个个无不畅饮。尹继维和江长老谈起“玉珠洞”被困,得谢羽晔相助脱险的情节。江长老也叙述起他的经过。自从帮主失踪,“丐帮”已闹得分崩析。任奇与他一帮亲信,欲自立帮主,众人未见三宝,自然不服。但任奇有“巨灵教”的人为他撑腰,帮内人众奈何他不得,只好四处流散。江长老乃“丐帮”掌棒龙头,见掌钵龙头刘长老不明不白死去,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老帮主失踪,任奇未现三宝。若让姓任的继行二十八代“丐帮”帮主,乱了帮规,恐怕将来在江湖上也难得安窑立命。但公开反对,于已不利。刘长老就是公开反对任奇任帮主而死的,由不料是被任奇的那帮人暗算的。江长老思来想去,此时帮中七袋以上长老,十有八九离开了“丐帮”,都是为了保存实力,左思右想他也就毅然离开“丐帮”。那一日,打这山下经过,与刘纹龙不打不相识地交上了朋友,就在山上落草,做了二头目。倒也安然自在,只是忧心“丐帮”存亡。“今日一见帮主,还是‘百叶神丐’的老样子,实乃万幸。托列宗列祖的洪福,天不灭我。“丐帮”,哈哈!”江长老说得哈哈大笑。“你可知道开封方面的消息吗?”“自然知道,”江长老点了点头,道:“我在开封设有眼线,不断有消息传来,跟随任奇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巨灵教’在‘丹心寨’受挫以后。”原来,江湖武林道上,一直谣传“巨灵教”是无人敢招惹的大教,各门派畏之如虎。现在看来,还是有人敢于老虎头上拔毛,因此,各门派精神振奋!又听说帮主也在“丹心寨”,任奇那帮人原有五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二百人了。“巨灵教”也无心插手,只好任其自生自灭。那边一席,谢羽晔也在禀告师祖剿灭“巨灵教”的计划。“我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几年。”顺竹道人说道:“听说‘巨灵教’教主名叫姜铁庵,外号‘吸血僵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人武功如何,一般人都不甚了解。只听说他的‘巨灵魔刀’举世无双,加之‘万血煞功’怪异莫测。”谢羽晔遂把他已派人去贺兰山“巨灵教”总坛,直探内情的事情告诉了师祖。“令人不安的是,‘巨灵教’总坛究竟何等凶险,派去的人,可否能和身而归?”羽晔道。“晔儿忧心重重,去的人既是自己请命而去,自量有一定胜算,他竟不知凶险?不是撑船手怎敢去江湖。我想明天亲自去一趟贺兰山。”顺竹道人笑道。“师祖万万不可!”羽晔连连摇手,急道。“何以不可?”顺竹道人望着他笑道。“师祖若有闪失,”羽晔是快要哭起来,无灵可从来没有看见过羽晔可哥这般猴急。“怎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伯和父亲啊!”“师祖,何不等苟大侠回来以后再去。”司徒蕙怜轻轻说道:“那时候,您老人家心中有数,是有备无患么!”顺竹道人凝目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娃娃说话极有分寸,话中还有点份量,看不出他小小年纪,颇有心计。”当下笑了笑。“姑娘,既然有备无患,我又何须去探险。再说,我担一分险,苟奴就可说法少受一份惊,多得一分情况,缩短了探察的时间,更可以免却打草惊蛇之虞。这一举两得的事情,老道又何乐而不为?晔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呀!”“师祖高见,怜儿思虑欠周!”蕙怜莞尔一笑,说道。“第二天,谢羽晔诸人继续上路,又增加了一个江长老,路上气氛更加热闹。顺竹道人独自去贺兰山,临行前,尹继维告诉了他与苟奴的联络暗号。刘纹龙还是留在小崃山作后应。一等候沿着黄河岸边,顺流而下,走洛阳过郑州直抵开封。近了中牟县,沿途已暗暗有“丐帮”的人接应。略一打听,知道任奇他们不在城里。任奇把总舵没在开封郊区一个地主庄园里,近期似乎有所动作。具体情况,任奇以下的人,俱不太清楚。似乎这任奇心机不弱,时刻戒备,生恐有变。经常派人去“巨灵教”求助,那边只是要他不要轻举妄动……谢羽晔他们偷偷住进了一间小旅店,尹继维和江长老趁夜去开封分舵。分舵舵主姓杨,与尹、江二人颇有交情。江长老的眼线,就是在他那里具体联系的。晚饭已毕,谢羽晔邀马鸿凡去任奇的庄园走一遭。二人换上夜行短靠.嘱咐众人在旅店休息,他俩由一“丐帮”弟子带路,急急向开封郊外奔去。这家庄园占地面积不小,周围有七八尺高的围墙,里面古木参天。庄园内外遍布暗桩。二人轻登巧纵,身如轻烟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了庄园大厅的檐角下。他俩倒拄金钩,把头伸进大厅。只见厅中十多个人正盘膝坐在草垫上议事,上首-人虬髯短髭,年纪三十多岁。谢羽晔心知他乃任奇无疑。“去各地分舵联络的人都回来了没有?”任奇问道。“均已回来,”下面一人道:“只是情况不太好,有的分舵没有人,有的分舵不愿意,只有两个分舵已派人前来。”“开封分舵的杨舵主没有来吗?”任奇问道:“哼,狗东西还在等尹继维回来,干脆连他的分舵一窝端。”“他似乎对我们戒心极重!”旁边一人道:“时刻怕我们端他的窝子。”“他应该识时务,哼!”任奇冷哼一声道:“我们要在这开封呆下去,还能容得他吗?大家听着,从明天起,凡在开封的‘丐帮’弟子,除了我们的人,一个不留,或杀或囚首先从开封分舵开刀。王长老你准备去接管开封分舵。”坐在他右侧的玄衣中年汉子,连连点头道:“是!”“‘巨灵教’的人什么时候到?”有人在他后面轻声问道。“他们已经来了!”任奇朗声道:“只是未现身,明日会相机援手的。”谢羽晔听得心中一愣怔,连忙凝神静察周围动静。除了马鸿凡的微微的吐气声,并无异动,心中猛然省悟,这是任奇在虚张声势,为帮中弟子鼓气。这人果然心机不弱,连他谢羽晔都险些入彀。再听一会儿,都是议论帮中事务。谢羽晔用“蚁音传声”对马鸿凡道:“我们走吧。”二人回到旅店,尹继维和顾全正在屋子里,边喝酒边等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五旬以上的老人,想是开封分舵的杨舵主。尹继维看他们进屋,急忙起身,笑呵呵的给他二位引见。果然来人是杨舵主,谢羽晔和马鸿凡双双拱手一笑。“开封分舵敢于和他们周旋这么多年,不容易啊!”二人齐声说道。确实,开封分舵是”丐帮”中实力最强的分舵,加之杨舵主武功高强,又兼足智多谋,任奇不敢得罪他,只是千方百计笼络他,意欲收为心腹。杨舵主却不为所用,软硬不吃,任奇甚至蓄意制造内哄,欲置杨舵主于死地,均被杨舵主一一识破,暗暗地避其锋芒,与任奇形成了貌合神离的状态……“他们确实放心不下开封分舵!”谢羽晔笑了笑,说道。遂坐下来,把刚刚探到的情况,详细的对三人说了一遍,三人忍不住大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舵主笑道:”他原来还有四五百人众,加之归服他的几个分舵,凑合起来,人数怕也有一二千人。至于是不是真个愿意为他卖命,就很难说。如今更是人心涣散。自从‘丹心寨’之役后,听说尹帮主已在‘丹心寨’露面,任奇总舵的人,已散去了一大半。”“我料他长此下去,会成光杆司令,不得不狗急跳墙,动武力火并开封分舵,以此稳住人心!”“你们开封分舵有多少人?”马鸿凡道。“聚在分舵的明里有三四百人。”杨舵主道:“多数分散潜伏在开封府的周围地面,总数有二千人。”“任奇可否知道你的真正势力?”谢羽晔问道。“他不知道。”杨舵主道。“他想他应该是不知道的,”谢羽晔深沉地点了点头道:“他要是知道你的真正势力,就不会明天来围歼开封分舵。”“明天是否将开封分舵的人马集中?”顾全望了羽晔一眼道:“包围任奇的总舵,一举聚歼!”“他们只怕有‘巨灵教’的人来接应!”马鸿凡皱眉道。“没有!”谢羽晔似有成竹在胸,笑道:“你听他瞎扯,那是他为自己部下鼓气,至多暗中伏有几个高手罢了……”众人并未注意他的犹豫神情,正自聚精会神地边喝酒边计议明天的具体做法。末了,谢羽晔把他在庄子周围巡察的事说了一下。“我和马大侠今晚在任奇的庄园周围巡视了一遍,发现那地方僻静。庄后有一片小山,山上林木葱郁,恐怕有暗道与庄园相连。”“谢大侠真是心智过人!”杨舵主忙不叠连连点头赞许道:“庄中确有一条暗道直通后在的树林子里,鲜为人知。出口周围有四株大树。周围茅草丛生,难以被人发现。”“好!”谢羽晔肃然道:“就请杨舵主立即把开封分舵所有的人,集中起来,以一百人包围后山树林。由马双侠和顾大侠带领,守株待免,余众-半人包围庄园,一半人潜伏四周,谨防他的援兵。由杨舵主和江长老带领,-旦发现援兵,立即报告我们。”“这次围歼,重点在任奇和帮‘巨灵教’余孽,尽量戒杀。连任奇他们也是最好生擒活捉。‘丐帮’弟子,最是讲究仁义,一旦大开杀戒,有损‘丐帮’声誉。一旦得手,立即召开大会,宣布恢复‘丐帮’旧制,由尹帮主主持整顿帮务。”话毕,眼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遍,见各人脸上俱呈一派钦佩赞许的神色,心中甚喜。第二天天近晌午时,开封分舵的人已齐集城门外,接谢羽晔昨晚的调遣各行其事。谢羽晔一路直奔任奇在郊外的庄园。中途有内线报告,任奇的人也已聚齐,正在等待外边两路人马。谢羽晔他们急急赶路,力争跑在那两路人的前面。离庄园不过七八里地,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正欲包围庄园,此时,庄门大开,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谢羽晔这边的人一声呐喊,声震天响,呈扇面形朝庄子包围上去。从庄门里出来的人,见势不妙,急急龟缩入庄,迅急将大门关上。只听-声娇叱,众人不及细瞧,一条人影已自院墙上闪入庄里。谢羽晔看得清楚,是无灵当先纵身入内,心道:“无灵妹妹就是急性子脾气!”心思之间,庄门复又大开,无灵朝众人一挥手,人如流水般涌进庄门。后面的等不及,纷纷跃上院墙。谢羽晔几人被“丐帮”众弟子簇拥着,步入庄门,只见双方已势成对立。厅门前面站着任奇,只见他不慌不忙双手一拱。“来的敢莫是开封分舵的众弟子么?”尹继维跨前一步,未承开口,先打了一个哈哈,道:“任长老别来无恙!”任奇原是帮中八袋长老。见到尹继维心中一惊,旋急也堆起满面笑脸。“尹帮主-向可好!自从帮主失踪,想得弟子们好苦啊!”尹继维又是哈哈-笑。“任长老恐怕想得连觉也睡不安稳吧!”尹继维话音一落,这边帮中弟子又笑又闹的鼓噪起来:“想做帮主!帮主梦做多了!想打狗棒法!”任奇好不尴尬,他倒还沉得住气,遂正色道:“你们有没有规矩,竟敢在帮主面前胡闹,掌棒龙头!”“属下在!”旁边一人趋前一步,连声答道。任奇面色一寒,立即下命令:“把那些大喊大叫的人,赶出去!”“是!”“慢!”尹继维一声冷笑,道:“谁封你的帮主,可有三宝现面?”“帮中弟子推选暂代帮主之职!”任奇并不示弱,朗声道:“在未交接之前,我当履行帮主之职!”这家伙心机灵敏且善辞令,几句话居然把动乱的局面稳住。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答。谢羽晔瞧他气质不凡,可惜入了邪道,要不,还真有些儿帮主风度,当下挺身而出。“既是众人推选,如何不服众望!”谢羽晔朗声道:“弄得‘丐帮’四分五裂,帮务一蹶不振!”羽晔说话的意思很明显,你既是大家推选出来的,为什么众人都会出走?明明是篡夺帮主之位。这句话说得他瞠目结舌,换了他人,决计无言以答。但,任奇岂是等闲之辈可比。“你是什么人?”任奇望着谢羽晔,正色道:“岂敢肆无忌惮地出言干涉我‘丐帮’事务!”“在下谢羽晔!”谢羽晔鄙夷地冷笑一声道:“受‘丐帮’帮主,‘百叶神丐’尹继维之请,协助清理门户,消除‘巨灵教’在‘丐帮’的余孽,替天行道,并无干涉‘丐帮’内务的说法!”此言一出,众皆晔然!连开封分舵的‘丐帮’弟子都好生振奋。天下闻名的谢大侠到了,“丐帮”光复绝非空话。人的名树的影,任奇听他说是谢羽晔,心中一阵悚然,说话言词居然吞吞吐吐,含混不清,口中喃喃呐呐。“尊驾是谢……谢羽晔,在下……有礼了!”“谢大侠是天下各门派剿灭‘巨灵教’的盟主。这次承我的情,顺道来‘丐帮’助我整顿帮务,清理门户。你还有什么话说?”到了此时,任奇已知大势已去。“既是尹帮主整顿帮务,”任奇硬着头皮说道:“任某礼当让贤!”“让贤?哈哈!”尹继维哈哈大笑,道:“阁下居然不怕闪了舌头!刘长老不明不白地暴病身亡,江长老被迫离开‘丐帮’。连开封分舵的杨舵主,也时时受你的要挟。谁推举你代理帮主之职?为了得到打狗棒法,你不惜卖身投靠‘巨灵教’,借‘巨灵教’的魔爪,将我劫持到‘玉珠洞’,胁迫我交出三宝达五年之久,今日居然还说要让贤!哈哈!”这番话,是公布任奇的罪状,听得任奇面红耳赤,他毕竟是顽固不化之徒。略约思忖,心一横,恼羞成怒竟自强词夺理起来。“刘长老之死,你被‘巨灵教’挟持,与我何干何系!今日你当众血口喷人,平白无故地诬赖我,是何道理!”“想赖帐吗?”尹继维正色道。“你有何证明!”任奇冷哼一声道:“说我害死刘长老,绑架你去‘玉珠洞’?就请出示于众,大家理论!”“刘长老极力反对你作帮主,第二天就死了,这不是证明?!你既自认帮主,当然需要三宝,难道不是铁证如山?”“就任帮主信口雌黄地瞎说-通,”任奇冷笑-声道:“我也可以说是你害死长老,今日受‘巨灵教’委派欲夺帮主之位,那又怎么说呢?”“你……你说得好!哈哈!”尹继维哈哈大笑道:“咱们就见个真章,你来会会我的打狗棒法。”“你的铁狗棒呢?”任奇笑道。“在你手里!”尹继维道:“咱们不妨各人持真假打狗棒,尽施打狗棒法,谁赢了谁做帮主,如何?”“好!”任奇出人意料地欣然允诺道:“咱们就在打狗棒法上讨个公道!”说话之间,任奇已将打狗棒握在手中。那打狗棒果然通体碧绿,光华闪耀。众人看他握棒在手好生忿忿不平。尹继维并不答话,随手也拿了一根打狗棒,与任奇手中所握一般无二,只是光华程度稍嫌不足而已。二人双双握棒在手,横棒胸前,起首式也大致相同。那任奇乃“丐帮”八袋长老”,心智不弱,帮主的打狗棒法他看过不止-次,自然细细琢磨过其中的奥妙,岂止是起首式,就是棒法皮毛也知之甚多,当下两人战在一起。打狗棒法乃“丐帮”历代帮主不断精研删补,提取各式武功精髓,日积月累参详凝练而成,几乎花去了历代帮主大半生心血。它招式精奥无比,看起来只有九招,一招九式,动作似慢实快。它要求一招之内,同时施出九式,使人防不胜防。任奇也算能人之列,居然勉强应付了两招,但已是心劳力拙。打狗棒法就在它的变化莫测:时而静立当场作乞怜之状,显示乞丐本色;时而横扫直戮,凌厉迅急,乃杖法之真髓;时左时右,忽快忽慢,上下无状之变化,端的使人无法适从。两招之后,任奇突然身形一扑,蓦地拳脚齐施,有如母狗练泥,又如飞龙绞水,向着尹继维下三路尽力施为。谢羽晔看得真切,这乃是“滚龙神拳”招数。他曾闻尹继维提及这任奇的“滚龙神拳”妙绝寰内,乃是他的成名绝活,他想,敢是任奇把“滚龙神拳”的精妙招式,夹在打狗棒法中使出,意欲防而不备地置尹继维于死地。羽晔此时心念电转,欲用“蚁音传声”向尹继维发出警告,又恐扰乱他的心神,虽然老哥哥未必落败,但他不知这打狗棒法究竟深到什么程度。先前在“玉珠洞”后来在“四海武会”他几次想与老哥哥的打狗棒拆招,后来一想,打狗棒法毕竟是“丐帮”镇帮之宝,断乎不能轻示于人,又何必强人所难,也就作罢。在“丹心寨”,虽看过老哥哥与苟奴交过手,但当老哥哥将他所授的点穴手法夹杂施出,显然庞杂不纯。谢羽晔要见识的是纯正的打狗棒法。他平生酷好研究各派正宗武功,此时倒是见识绝招的好机会,如此一想,谢羽晔打定主意先不开口,万一老哥哥不济时再说。这时,场中形势大变,只是尹继维,有如老魔叼小鸡般的,离地二三欠盘旋腾跃,手中打狗棒已不似先前的削、劈、圈、转的扫式,而是直进退的刺、戮,点、推。原来,九招打狗棒法中,既有进击又有防御,把刀、枪,剑、鞭等各门兵刃攻卫的身法步法,尽数纳进,包罗万象。九招之中不分前后,何等兵刃就施什么招式,有如医生用药,因人而宜,随机应变。尹继维见任奇把“滚龙神拳”招式渗杂在打狗棒法中施出,立即见招拆招,身形盘义旋窜纵。尹继维施用盘旋身法,颇耗内力。好在他们习练“紫府神功”之后,内力大进,此时施展开来,毫不费力,潇洒自如。任奇的“滚龙神拳”招式揉合在打狗棒法中施出,虽然奇绝,奈何对手在他头顶盘旋进击,弄得他无计可施,着着被动,处处挨打。忽然,尹继维猛发一招“梅花落地”,招出九式,快如闪电,尽数在任奇身上招呼下来,自顶门“神诞穴”至脚下“涌泉穴”,全身上下九大穴位,瞬息一一受制。任奇顿时目瞪口呆,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尹继维以迅急不及掩耳之势,放凌云摄物手法,把真假打狗棒易位。待他静立当场,只见他双手抱着那碧绿闪光的打狗棒,喝道:“任奇,你服也不服?”任奇满头虚汗,讷讷不语。尹继维正要宣布恢复“丐帮”旧制,忽听得门里发了一声娇滴滴的脆声:“‘百叶神丐’的‘打狗棒法’,果然造诣不凡,待姑奶奶领教几招,还望老化子不吝赐教!”“教”字音未落,人已站立当场。众人眼前红光一闪,只见一红衣少妇婷立当场,身上珠光宝气,粉面带煞,眼如秋水,面若桃花,端的是妖艳无比。身形稍稳,旋即右手食指微微伸缩之间,眼见阳光照耀中几点银光闪动,自那红衣少女指端疾射而出。谢羽晔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巳暗暗发动真力,护体罡气布遍周身。眼见红衣少妇右手食指微动,心知有异,说时迟那时快,急步闪身护在老哥哥身前。他有护体罡气,几点银光碰着他身边的罡气,纷纷落地,“叮当”微弱声中,谢羽晔展眼一看,心中一寒,原来是几尾细如牛毛的银芒。它比邬思敬的梅花针显得更加细小,屡是淬毒暗器。红衣少妇不禁心中一愕,她的“地幽无回芒”竟然伤他不着!要知这“地幽无回芒”可称得是暗器之最,体小力劲,出手无声,伤人于无形之中。方才谢羽晔若不是全神戒备,恐怕也难以发现。这是她从无失手的成名暗器,她心中好不懊恼,连连恨声道:“阁下莫不就是人人赞不绝口的谢羽晔!”谢羽晔正恼她暗器歹毒,手法卑鄙,老哥哥险些着了她的道,于是冷冷望着她,面若寒霜。“是又怎样!有本事明枪明刀见真章,何必偷施暗算?”红衣少女并不着恼,盈盈一笑道:“尊驾快人快语,果然有大侠之风。在下红绫乃‘巨灵教’护法夏狐的门下弟子。”谢羽晔心道:“果然任奇已为‘巨灵教’控制!难道这个女人已经制服了他?”“‘巨灵教’四处插手,意欲何为?”“我不管那些”红绫女冷冷地说道:“只是为报伤夫之恨!”谢羽晔听得心中一怔,道:“呵……他是你丈夫!那好吧,咱们就对这笔帐作一了断!”当即左手托在右手肘端,静观以待。红绫女再不发话,右手已握着一条红绫带,将红绫轻轻舞动,向谢羽晔身上招呼过来。只听这红绫呼呼生风,顿时把谢羽晔笼照在一片红云之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谢羽晔识得其个厉害。这看似软绵绵、轻飘飘的一段红绫,上面却真气贯注。遇着兵刃,如柳絮飘风无处着力,若扫在人身上,有如钢鞭击体,轻则皮破肉烂,重则碎骨断筋,震碎心脉而亡。只见他双掌一错,发出一股软绵绵的内家真力,和红绫缠在一处,意在将红绫绞碎。红绫女当即把红绫带用力一摆,那红绫似长了骨头,竟然笔直如枪,避开谢羽晔的绵掌,疾如飘风似的斜刺过来。羽晔微微-笑,闪身躲开来势,随势一转,身子已到了那女人的背后。红绫女也不转身,就势把绫带一甩,枪又成了带,向羽晔身上圈。谢羽晔倒没有想到,她变招这般迅捷无伦,当即双手食指连点,“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真力透指把红绫戮了无数洞眼,刹眼红绫变成了红花带,再也不能使用,气得红绫女随手将红绫贯劲掷出,手中已多了一把峨眉钢刺。谢羽晔刚跃到一边,钢刺已经递到胸前,他急忙吞胸缩腹避开来势。就在钢刺招式用老,急待变招的刹那间,谢羽晔身子偏转,反手一招“回风拂柳”,向谢羽晔腰肋拂去。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谢羽晔若不闪避,必被钢刺拂中。腰肋骨骼碎裂,红绫女“肩井穴”也要受制。红绫女显得取胜无望,想拼个鱼死网破。谢羽晔当然犯不着赔这个老本,只见他缩手后撤三尺,避开刺锋。左手作势点向她手腕“阳溪穴”。其快无伦,尤可闪避。岂料她左手推出一掌,击向羽晔右手,心想你点我的右手,我就击你的右手。按招式而论,她击出一掌时劝力,击在羽晔手背上,又是出其不意,羽晔定要吃亏。只是二人相差太远,红绫女这作势的一掌,非但没有击伤对手,相反,在双手相触的一刹那,红绫女只觉一股刚阳的力道自谢羽晔手背奔涌而出。羽晔左手去势丝毫没有受阻。正正点着厂她的“阳溪穴”、反弹与点穴,前后不过弹指间的事。红绫女被他刚猛的力道弹出丈外,心中气血翻涌;手腕“阳溪穴”受制,一阵酸麻,钢刺把握不住,“铮”的一声,钢刺落地。红绫女也顾不得理会,立即运功调息。谢羽晔并不跟跟踪进击,仍是静立当场,冷冷地说道:”如何,咱们就此了断,或约期再斗?”红发绫女气得两眼冒火。“小子不必猖狂!”红绫女恨声道:”姑奶奶今天败在你手,日后必报此仇,走!”“走”字出口,大厅门廊已有四五人纵身而起,纷纷向院-窜去。红绫女更不怠慢,拧腰缩膝,斜斜向院墙上纵去。谢羽晔毫在不意,倒恼了旁边的凌无灵,只见她纵身而起,欲向后面追击。羽晔急忙喊道:“珑妹回来!”无灵听羽晔呼喊,右脚在院墙一点,急急驰回,老大不高兴,站在一边,撅起了樱桃小嘴,心道:“对待巨灵贼用不着心慈手软,你偏顾虑重重,心存仁义。此时不擒获他们,等于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忽然,谢羽晔撮唇长啸一声,啸声尖利,破空振荡,送到后山树林里,守株待兔的马鸿凡、顾全等人听到,知道庄中有逃遁之人待歼,立即留下部分人原地不动,其余紧跟马,顾二人向庄后扑去。正好,红绫女几个仓惶逃向这边,马鸿凡和顾全分为两边围了上去。红绫女并不打话,身在空中,一把“地幽无回芒”出手无踪,无奈她身在空中,心中性急,挥手之间,马、顾二人已然警觉,他俩都是江湖老手,焉能作她的道儿,只见他们双双一招“一鹤冲天”,离地二三丈,“地幽无回芒”,自脚底闪过。他们躲过了,“丐帮”众人却未能幸免,听得身后“啊呀”几声呻吟,倒下了七八丐帮弟子,二人顾不得救治伤者,各持兵刃围红绫女,红绫女手无寸铁,哪是二人对手,吓得她心惊肉跳,拚死徒手接了两招,忽然耍-个花招,右手用手一挥,二人以为她施暗器,急急回身躲避。其实她的“地幽无回芒”方才已尽数出手,此时不过是虚招,想趁二避之际,身形打横,斜刺坚抱头鼠窜。等到马、顾二人醒已追之不及。任奇趁谢羽晔与红绫女恶斗之际,冲开了穴道。也尹继维念他是“丐帮”长老,一时心念慈悲,点穴时力道有分寸。他冲关之后,眼见红绫女落败,情知大势已去,自己害死刘长老,罪孽站立中央,朗声宣布恢复“丐帮”旧制,对跟随任奇的人,一般从轻发落,有恶行者一律废除武功,赶出门墙;余众分编到开封分舵,又从开封分舵中抽出一部分编入总舵。正在忙碌之时,杨舵主派人带来口信,有两个分舵的人正向这边走来,意图不明,速请帮主发落。尹继维走到羽晔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转身带着部分开封分舵的精干弟子,朝庄外奔去。那两路人已到近前。“来人是哪个分舵的,请舵主出来讲活!”尹继维朗声道。来人见是“百叶神丐”尹继维,俱是一愣,立刻有两人越从而出,对老帮主躬身施礼。“尹帮主别来无恙,属下中牟分舵舵主王求实,封丘分舵舵主齐正连,叩见帮主!”尹继维一见他们二位,心中暗忖:“此二人过去是忠于我的,为何今日助纣为虐,居然越众赴援任奇,其中颇有蹊跷,须要小心应付!”心中如此一想,用眼睛暗示杨舵主和江长老小心戒备,当下双手抱拳还礼。“二位远道来此,不知意欲何为?”“自尹帮主离开‘丐帮’后,”王求实道:“任奇主持帮务。昨日属下奉任奇之命,要属下带领作舵弟子来总舵议事,并无他意。”“任奇乃‘巨灵教’奸细,现已被我除去。‘丐帮’恢恢复昔年面貌,杨舵主升任长老,替代刘长老执掌钵龙头议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任奇是‘巨灵教’奸细,不知尊驾有何凭证?”后面有人大声问道。人骄横地冷然说道。“你们说,是吗?”王求知齐正连听一问,神情颇为尴尬,轻声说道:“是,我们的事不用别人插手。”尹继维好生奇怪。“难道你们不是‘丐帮,弟子吗?你们要欺师灭祖吗!”尹继维严厉喝问。“这个……是……”王、齐二人神情垂头丧气,说话也吞吞吐吐。杨舵主实在看不过去,趋身向前,面对二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尹帮主向来待你们不薄!想当年你我情逾手足,难道今日要反目成仇!二位千万要三思而行。不要一时受人挟持而昧了良心,后悔莫及咧!”一席话说得王求实、齐正连两人全身颤抖不已。那满面浊色的高大汉子,本是站在帮众弟子中间,此时,瞧他二人这副形象,见事不祥,连连说道:“二位舵主,用不着和他们罗嗦,我们回去吧!”声音不大,只他二人听得清楚。王求实忽然双膝跪地,对着尹继维哀声道:“帮主救救我!”猛听得一阵“嗤”“嗤”“叮”“当”之声,“嗤”声是锐器破空的声音。满面浊色的大汉,眼见王求实跪在尹帮主面前哀声求救,事不宜迟抖手甩出一枚蝴蝶镖。就在蝴蝶镖迅急射向王求实,命在旦夕之际,另一枚石子“嗤”一声响,击向蝴蝶镖,“叮当”一声碰着正着,石子和镖双双掉落当场,发石之人正是羽晔。原来江汉九见事有蹊跷,立即偷偷打发一个帮中弟子,回去报信,谢羽晔当即亲自赶到。正好在神秘人蝴蝶镖出手,他已在尹继维身后,来不及说话,顺手打出一粒小石,击落了蝴蝶镖。“阁下手段好生歹毒,想杀人灭口吗?”谢羽晔朗声道。“你……你是什么人?”那人道。“在下谢羽晔!阁下莫不是‘巨灵教’‘金雀堂’属下,丹堂主‘千佛手’邬思敬可好?”那人听得心中毛骨悚然。谢羽晔自从“丹心寨”一举成名天下知,威名显赫的谢大侠已使“巨灵教”群魔闻名丧胆,何况谢羽晔一现身,即道破了他的真实身份。谢羽晔何以知道此人来历呢?原来,十二年前,追杀公孙翼秋和谢羽晔伯侄的五人中,就有这个人。幼年的谢羽晔受伤疼痛之际,对这几人印象极深,如今他虽长大成人,十多年前的印象仍然记忆犹新。天网恢恢,今日狭路相逢,真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羽晔面照寒霜,一对黑黑的眸子精芒电射,利剑般刺在那人脸上,那人不寒而粟,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人毕竟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冥顽不化,片刻惊慌之后,立即收敛心神,毫不隐讳地大声说话。“在下正是‘金雀堂’弟子韩不雨,谢大侠敢莫要染指‘丐帮’事务!”尹继维怫然不悦的大声说道:“放肆!谢大侠乃天下各门各派剿灭‘巨灵教’的盟主,你还不束手就擒,要与人动手吗?”“没有那么容易!”韩不雨冷冷地说:“巨灵教’的人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骨头。要想成擒,还得拿出点真功夫。”说话之间,手中已多出一柄四尺长剑。谢羽晔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哼!杀鸡何必用牛刀,”尹继维冷哼一声道:“今天既然在我‘丐帮’,就让老叫花打发他上路吧!”话音未落,打狗棒已递出。尹继维今天心情特别激动,多年来,压在“百叶神丐”心中的仇恨,自胸腔中喷泄出来,集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贯注在他的打狗棒上。只见他招式如排山倒般尽数施出,剑棒相交,韩不雨只觉一股强劲力道,自棒身传入,震得他心血翻涌,手中剑柄几乎拿捏不住。连忙急急稳住身形,运气相抗,腾身避开来势。凭他高头大马劲力惊人的体魄,又仗着剑法精妙,心中想:三五招之内,老叫化还奈何不了他。即使招架不住,他还有一手上上绝招,就是开溜。“走!”想是这么想,怎知今日事不遂人愿。老化子的棒法惊世骇俗,-招化着九式,展出漫天棒影,力道更是惊人,韩不雨居然躲避无方,闪身无门,狼狈不堪。到了尹继维的第三招“香炉生紫烟”,棒影弥天盖地的把韩不雨罩在俸影中,他只觉得无数根打狗棒在眼前晃动,密于烟幕,自己已是心劳力掘,他只想极尽浑身数把剑式发动以求一逞,冲开棒影编织的烟幕,掩护自己施出心中设计的上上绝招。呜呼!韩不雨此时心有余力不足,剑式刚一发动,一片“叮当”声响中,“-!”-声,韩不雨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四肢碎裂,心脉震断。尹继维集心中之恨,又恼他暴戾,是以,用了十成功力,下手毫不容情。这场拼斗,前后不过一盏热的光景。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尹帮主的武功大异从前,连谢羽晔也觉异乎寻常,暗道:“老哥哥的‘打狗棒法,真可谓前无古人。前几次都未见过他使得这样精妙威猛。看那韩不雨内力剑式死自不弱,竟然在他的打狗棒下走不过三招。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可惜珑妹没有来!要不,非得凭添老哥哥不少麻烦。”当下,谢羽晔对尹继维躬身长揖。“感谢老哥哥,为小弟报了大仇。此人正是当年随邬思敬追杀公孙师伯和我的五贼之一。”尹继维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老哥哥今日是立了大功了,哈哈!”转面朗声道:“中牟分舵和封丘分舵的众弟子听着,混在你们分舵中的巨灵贼子业已除其首,还有余孽贼党,立即生擒!”两分舵中的人一阵骚动,立即有五六人被缚,有两人企图施用韩不雨的上上绝招,立即被帮众杀死。尹继维道:“很好!以后大家都要同舟共济,服从王、齐二位舵主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