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吴太长震惊于来人功力过强,可是他再一看,夺下他长剑的人,也是个三清弟子,年纪约五十多六十不到,相貌很端正,神色尤其稳重,但是他再任细一看,不禁有点迷惑起来了,因为,他认出这位就是海内五贤的老四,黄衫客古侃。凭他,不致于有如此高深的内功啊?韦涓也早已认出是古侃,但仓促之间,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的直觉,使他陡然间变得如痴如呆,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反是古侃比较冷静,面上微微的现出丝丝惨笑,招呼了一声:“五弟。”就侧脸对玄机子道:“吴道友,若心有未甘,尽管指定地点再行一决,如七子一时间不易集合,那也无妨,两年之内,自有人上武当拜领雅教。”玄机子吴太长惊魂方定,疑心又生,黄衫剑客古侃的太极门武功,他自忖不会比他低,方才那一云帚,或许自己出招太匆忙,劲力用得不得当之故,有此一想,他接着怒道:“古侃,你趁着道爷一时疏忽,侥幸得手,武当之约,谅你也未必敢去,道爷三日后再来领教,你敢留下见面的地点吗?”古侃闻言,反应极其平淡,冷冷道:“三日后你就沿着,黄河往上找,我给你留下暗记就是。”话完,左脚一提,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随着清叱声“接着”!云帚微甩,卷住的那把长剑,已如银龙般飞出。玄机子吴太长让剑尖,伸手想抄剑把,蓦觉脑后风声骤动,他慌忙一蹲身,但闻“锵锵”两声,长剑应声坠地。玄机子惊愧中抄起长剑,忽见剑身上贯着两块铜牌,略为注目,不禁脱口叫道:“三元铜令!”五丈外土阜上人影倏现,一个清朗温文的语声接着。今道:“阴阳相合唯缺水,万千柔情几曾在,柔经现遇有缘人,且为祖师振门规!玄机子,你是降魔祖师门下,见‘乾坤两令’,敢不顶礼膜拜!”玄机子吴太长被来人这种神采震得惶然失措,他当然知道:早年本派掌门的继承人,降魔道人怀令失踪这件事,为此,他认为现身之人就是降魔道人,正待以本门重礼跪见,目光自然地一掠,惊见来人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见他长袍葛巾,背负长剑,显露出无比的尊严。为此,竟促使玄机子吴太长不敢有意外的举动。少年人缓步走近,两眼神光隐现,目注玄机子道:“吴太长,你还认得三年前的班奕琮吗?”玄机子闻言惊顾,依稀尚能记得,少年人确是自己七子三年前在星宿海附近劫持的孩子。仅仅三年,这孩子长大了,而且有了奇遇,看他的眼神与举动,内功造诣定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在这种情况下,玄机子居然不敢随便出声,他尽看着,少年人冷笑道:“怎不说话?”玄机子愧忿不已,提着勇气怒道:“原来你还活着,好三日后道爷必定向你老少两人领教。”他说完之后,不等少年人答话,赶紧一走了之。玄机子吴太长走后,少年人立刻抢上来,往韦涓足下一跪,含悲叩首道:“舅公,甥孙班奕琮给你老叩头问安。”韦涓全身抖索着,不知道是悲还是喜?环眼中泪珠滚滚而下,紫黑的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双手颤抖着来搀扶三年多不见的琮儿,嗓声暗哑地道:“琮儿,琮儿,你……你……你长大了,哈哈……班家后人再现!哈哈……”古侃手扶韦涓肩头,感叹地道:“五弟,今晚相见,真有隔世之感!五弟,三年来,你常在何处?”韦涓感叹了一阵,便把九玄雷婆的惨死,以及自己的经过告诉老少两位,说到在甘州遇红颜知己,改姓名与华玉娟的联姻,连昨日河畔看到他们,爱妻吐露有孕等,不自禁黑脸上热辣辣的难受。随后把昨晚发觉铜牌的事也说了出来,然而,古侃与琮儿却高兴地给他道喜一番,琮儿不觉地祝贺道:“甥孙祝舅公添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啊!那我可不管叫长辈了!”他总是才成年的大孩子,因此说出了孩子气的话,却由此把两位老人家逗得大乐起来,随后,古侃也把当日的经过,岩洞救援琮儿,不幸坠下地穴,如何循着前进,由铜令之谜得能进入洞天,巧得三丰真人遗著等等,便告诉韦涓,昨晚许元昌到牧场的事,便警告他姓许的乃南宋兵部中要人,既与交往,就得注意防备。韦涓听得入迷,也庆幸古侃与琮儿得此旷世绝学。双方各道经过之后,古侃便道:“五弟,你既然成家,就该带我们去见见,何况兰州城内,再没有北金爪牙了。”韦涓颔首答应,但他的马匹尚在城内,三人也就入城取马,准备连夜离开,还算他们走得早,才出城不久,铁背蟒葛云廷尸首就被发现,跟着龙四也被寻着,于是,兰州城内外立刻闹翻了天。古侃等三人离开还没有多远,听到兰州方面传来的蹄声,回头一看,便见到处是火把,就知道方才的事已然惊动了地方上的驻兵,韦涓忽然想到,那龙四尚活着,会不会指出自己来?于是,他把这个问题告诉古侃,古侃想了想道:“这没有什么关系,龙四只知你是黑狮王大伟,你又曾替他治过伤,这帮爪牙现在全赶到河北去了,可能因为圣手菩提丁兆铭在那面捣乱的关系。”途中走了一夜,三个人淡谈说说,倒也不觉得困乏,离黑狮牧场不远,韦涓忽然为难道:“四哥,三年来,我一直改名叫王大伟,如今你与琮儿来了,应该怎样称呼才不致露出破绽来呢?”古侃沉吟一会,笑道:“你就说我叫‘一粟道人’或是‘跛足道人’,琮儿叫‘乾坤二郎文琮玉’吧!”三人把假话编好之后,便回到牧场中,少不得要替各位马师介绍引见,然后把华玉娟唤出来给古侃与琮儿见面。当黑狮夫人华玉娟一见琮儿,便非常高兴的又把天仇与佳蕙叫了出来,少年人与少年人相处比大人要来得容易,于是乎,两兄妹就领着琮儿到小院子里拜见他们母亲。琮儿的长相跟气宇,很容易使人喜欢他,芬嫂岂能例外,因为琮儿的关系,她破例设宴,把古侃招待进小院内。席间,双方互问身世,古侃一口承认,自己早年在岳家军中担任过军职,岳少保死后,因此灰心而出家,琮儿乃故交的孩子,自己留他在身边习艺。当然,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只要说得顺口,八成儿没错就是。提到武功方面,芬嫂难题多似天上的星星,从自有武功以来,直至方今天下各门各派。古侃博闻博知,对答得详尽透彻,前半段答过,后半段故意教琮儿应对,这一来芬嫂问得更多,琮儿答得详简。佳蕙姑娘不甘沉默,随着她娘之后发问道:“文家哥哥,人家说:‘枪是长兵之祖,剑乃短兵之师。’现在我惯用一条十三节链子枪,而你与咱天仇哥都是用剑的,这样说,你与天仇哥不是都变成我的门下了?”旁人听了佳蕙的妙问,俱都忍俊不住,琮儿却正经地答道:“谈到兵刃,最早的首推木棍,古人先用木棍,后才用石斧、石枪,可是方今用棍的有好多种。我所说的棍,却是如今的‘大杆子’枪。便是从大杆子上变化出来,若长兵刃真有祖的话,是大杆子而不是枪,链子枪更不必说,因为,它还算不得长兵刃呢!”佳蕙姑娘小嘴儿一翘,不悦地道:“被你这么一说,不是反成了咱的师父了?那可不行!”琮儿但笑不语,姑娘眼珠略转,娇笑道:“如果你认为没说错,咱就和你比上百招,看看链子枪强还是剑强?”佳蕙这姑娘即席提出与琮儿比武,芬嫂不但未拦,反笑视琮儿,似在等他答复,华玉娟也非常希望她与他过过手,趁此助酒兴,外加看看少年人手底下的真功夫,这姑嫂俩并非完全爱热闹,实际上却深有用心。韦涓也很高兴地在旁怂恿,唯有古侃含笑不语,琮儿被逼无奈,从桌上拿起一只竹筷道:“那么我们就用这只筷子比几招吧!”佳蕙姑娘星目一瞪,娇嗔道:“你是欺负咱不会用剑,对吗?好!冲着你这个,咱今晚就得在剑招上胜了你。”说完,气冲冲离座而去,不一会捧剑而出,同时,身上也换上了紧身窄袖的短袄裤,挺神气的往小厅外院子里一站,剑交左手倒提着,拱手娇声道:“文家哥哥,小妹在此候教啦!”琮儿有点为难,迟疑着不肯下场,华玉娟姑嫂俩催,韦涓也催,最后,连古侃也含笑颔首道:“你就下场试试,也未曾不可多增经验。”迫于无奈,琮儿才慢吞吞踏出小厅,他手上仍然拿着那只竹筷,至佳蕙身前五尺站停,苦笑着作个揖说道:“小兄不敢动剑,就用这只竹筷领教吧!”姑娘天生有几分傲劲,闻言气得脸上铁青,两条秀眉骤竖,一对星目圆睁,语声哭唏唏带着点委屈之意,娇怒道:“小妹学艺不精,剑招尤其不行,可是你太瞧不起人,用一只竹筷跟我长剑过招?”班奕琮本来不愿下场,所以以筷代剑,谁料弄巧反拙,闻言呆若木鸡,总算他为人心巧才捷,立即含笑道:“姑娘会错意了,武家有谓‘一寸长一寸强,短一寸险一寸’。竹筷虽轻细,短仅数寸,但小兄精于打穴,这是利器啊!”华佳蕙眨眨眼睛,望着琮儿出怔,心忖:“他的话是真的吗?”小厅上传来她娘的笑叱之声:“丫头,你胆怯啦?”这话真有效,使华佳蕙这小姑娘激起了好胜之心,也不再怀疑人家轻视她,按规矩,拿桩亮门户,右掌搭左腕拱手叫声:“指教。”踢右足身形就开始撤开,她绕着五丈多宽,二三丈长的小院子疾走,尽量使身形活动开。班奕琮照样也回了个礼,一手执筷,一手提着长袍,看着文绉绉,一摆三晃腰,但出腿平跨两丈,围着小院子绕个圈,少年人仅需跨五六步就够。足底下这份功夫落在华佳蕙眼里,倒真是急在心里,轻功如此,手底下还能弱得了,她娘与华玉娟也相顾愕然,而脸一上却有喜色。眨眼三四圈,班奕琮没有动手的征兆,佳蕙姑娘等不得,人到小厅前,班奕琮也近院子门,她陡叱声:“看剑!”跺足,人飞出去,凌空剑换右手,截少年人去路,反腕一招跟剑横削,论身手,称得上一声快捷灵活。班奕琮刚跨步飞出,剑到,全身陡缩,半空中施展“缩骨法”,人变作一个肉团,让过剑,从佳蕙腋下飞出。第一个照面,姑娘剑走空,小厅上立刻引起了哄笑,她自己也被人家这种身法逗得“噗嗤”而笑,身略停,班奕琮半圈子已转回来,人到小厅前,佳蕙姑娘剑诀陡指,一个“五女投梭”式,身随剑走,直刺少年人前心。班奕琮第二剑没避、寒光近身,悠闲地翻腕,用竹筷轻捷地一搭剑脊,借力飘身,住院子中滑出数尺。华佳蕙见第二剑又空,未让少年人起身,侧身圈长剑,一招“独钓寒江”锐利的剑尖,疾挑少年人抬着的左腿、这一剑变招快,出手疾,而且虚实随心,班奕琮知道她的用意,腰上略为使劲一扭,身形原式不变,却在当地旋了半个方向,剑尖在他左腿旁挑空,他不吓,可吓着了佳蕙姑娘,因此,这一招后面原有的变化,可就由此完全的忘了。班奕琮趁着她一怔神的工夫,抬着的左腿伸出去,人便到了两丈以外,华佳蕙这才省悟,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自己吓它作甚?为此,再照面的时候,她长剑连展,一剑跟着一剑,一口气七八剑,带起“嗖嗖”风声,满空寒光,飞绕,但是她只觉得对方没怎么动,却老在自己剑尖前乱晃,要不就是竹筷轻拨,或借力飘身,或贯力荡剑,姑娘家心里急,剑招象疾雷骤雨般打出。一阵急攻,没有多久的时间,华佳蕙把一套“越女剑法”施展剩最后一招,当她把最后的一招“步步生莲”打出去,长剑力振,“嗖嗖嗖”寒芒乱吐,宛如三朵白莲,分成左右中三个方向,直往班奕琮身前逼去。这十招放在任何人眼里,都认为是不可多见的绝学。班奕琮似乎也吃惊地挫身欲退,华佳蕙自知成不成就看这一招了,眼见对方要退,剑招疾吐,班奕琮退不及,只见用竹筷往三朵莲花般的剑光中一绕,“嚓嚓”连声,班奕琮飘身落在小厅前,手上竹筷,只剩下三寸不到的一小段了。佳蕙姑娘收剑含笑卓立于院中,对班奕琮得意地看看,又往地上望望,足前分成三处,有着被削断的三截寸多长竹筷。班奕琮扬着竹筷含笑说道:“华姑娘好厉害的剑招,若不是我避得快,五个手指就像竹筷子一般啦!”华佳蕙最后一招取胜,心里当然高兴,笑盈盈的步入小厅,掠着鬓边垂下的柔发,对芬嫂道:“娘,你看咱这套‘越女剑法’,是不是能上江湖闯万了?”芬嫂点点头,但却对她爱女神秘地笑着,姑娘很聪明,看到她娘这种笑容,由心眼里犯了疑,一手摸着背上,两眼由胸前直看到脚尖,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禁带着疑问之色,看看她娘,又望望她姑姑。这位黑狮夫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芬嫂连忙对她使眼色,小姑娘已不悦娇嗔道:“姑姑,你笑我赢得不对吗?”华玉娟既得了芬嫂的关照,佯笑指着小姑娘手上长剑道:“赢了就得,干啥还提着兵刃赴宴哪?这又不唱‘甘露寺’,还用得着‘赵子龙’提剑保驾!傻丫头,快把兵刃送回去,衣服也换过来。”小姑娘听了很高兴,还嗔转喜,兴冲冲像小鸟般飞入厅后去了,她走后,黑狮夫人华玉娟再也忍不住笑将起来,芬嫂也佯怒实喜地笑叱道:“看你这个作姑母的德性!”华玉娟止笑道:“你这个作娘的也差劲,哪有女儿早就输了,还替她瞒着的道理,再说,姑娘的东西留在小伙子手上嘛,这等于是……”她没敢往下说,为的是两个理由,一是初见交浅,二是这边愿意了,谁知人家看不看得上呢?没的弄个满身骚气,那就上不了楼,也下不了台。因此,她拖着话声对古侃与琮儿笑视着,暗中用手从桌子下伸过去捏她丈夫的大腿。古侃是一副出家人的入定神情,双目下垂,不动也不言。琮儿很聪明,早就知道自己手法虽快,却仍然没避过人家的眼睛,这会儿他承认也不行,不承认又不行,正在为难的时候,他舅公就开了口,他指着妻子笑道:“天下最量小的人,就得推你们姑嫂俩了,那能值几个钱?就算作奖赏啦!”他话刚说完,立刻皱眉“唔”的叫了起来,芬嫂因此窃笑,一旁的华天仇瞪眼不知所以,琮儿只是俊脸上红红的,垂头不敢作声。这里面,各人有各人的打算,韦涓也希望甥孙与他看齐,早早娶个妻子给班家留种生根,可是这里头有个难处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娶的是姑母,能把内侄女嫁给甥孙吗?将来揭开身世之后,这个辈分可就不易排。他自己虽然不在乎,但古侃出身书香之家,以往书空咄咄,一肚子的伦常大礼,至少,也得暗中问问他再说。但是他把话题一岔,当场被黑狮夫人扭了一把大腿,因此痛得皱眉叫出声来,这还不算,他那足趾还被爱妻重重地踩着不放呢!虽然如此,她也明白这是件终身大事,又因芬嫂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故而不再坚持她丈夫开口。然而,华佳蕙这小姑娘走后很久,一直就不再出来,她娘心里明白,女儿一回去,便可能发觉头上丢了一支玉钗了。她随口对爱子道:“天仇,你到后面看看你妹子是怎么啦?”华天仇依言入内,芬嫂却对韦涓道:“大伟,姓许的客人今日已放下五千两银子庄票的定金,这批买卖算是接下了,可是牲口赶长途,人手就显得不够分派,所以,你得事先请人帮帮忙才行。”她说话时,目光不时对古侃与琮儿看着,这情形任何人都看得出,韦涓倒也有这个心意,留下古侃不但可以帮忙护送牲口,也可以打听仇踪,探访失去联络的七步追魂翁媳与笑弥勒申屠无明他们。于是,他笑对古侃道:“老道:你听到了没有,这件事对牧场来说,成不成就看这一番了,你能抽空助助威吗?“古侃很难回答,他明白韦涓的心意,但寻仇杀凶,对他已少兴趣,然而能再见故人一面,也未曾不是他念念不忘的事。困难的却是,琮儿武功尚未到达炉火纯青之境,壁上的内功剑术,老少俩苦参了三年,也尚缺四个剑式没有领悟出来,若能按照预定的五年时间,不但全功圆满,琮儿的内功造诣,也将修练得比现在高出几倍。为此,他没有立刻接声。少年人多数好动,琮儿在洞中三年,除了古侃外,再没有一个伴儿,如今遇到两个年龄相仿的人,便有点依依不舍起来,他望着古侃婉转地道:“师父,我们先在江湖上走一趟,然后再回去练两年,你不是说过吗?‘学武功的人,第一要有天赋,第二要有恒心,第三要靠经验’。这次下山,何不趁便教徒弟多增一些经验呢?再练就容易领悟些,师父,你老说对吗?”古侃暗暗叹息了一声,颔首道:“你一人先留下,过几天为师回去一次,把洞府封闭起来,再与你云游天下名山。”芬嫂听得出,跛足道人只答应留他徒弟助拳,可是她已然见过少年人这身精纯的武功,当然也另有其他的用意,韦涓见古侃能答应把琮儿留下,已然感到满足,高兴地举起酒杯来,向古侃道谢。一会儿,华天仇从后面出来。他脸上带着不乐的神色对芬嫂道:“娘,我妹子太不讲理了。去请她还跟我要脾气,问她什么事又不说,结果还把我给撵了出来,这才叫岂有此理呢!”芬嫂与华玉娟相对作了个会心的微笑,韦涓却大笑道:“你应该跟她说几句好话,她就不发你的脾气了。”华天仇瞪眼不愿道:“我可没得罪她,干嘛要陪小心?”班奕琮听了很难过,想当面去道歉,可是当着大人面前,不敢说出来,因为,姑娘家闺房,岂是他随便能去的。这顿饭,大人们吃得很高兴,少年人一点也不称心。饭后,韦涓送古侃与琮儿上柜房后屋,天仇也因离不开琮儿而随着同去,韦涓同古侃当然有事相商,便对华天仇道:“天仇,你不陪客人到处走走,让人家参观咱们的牧场。”这句话来得正好,华天仇非常高兴的对琮儿道:“琮玉哥,你愿不愿看看牲口去?”班奕琮点点头,两个少年人相偕走出柜房,还没到圈牲口的地方,班奕琮忽然站停身问道:“天仇哥,你知道佳蕙妹子为什么生气吗?”华天仇听了就不高兴,哼着道:“谁知道她,她的气多着呢!这都是我娘宠的,没来由就发脾气。”班奕琮摇头道:“不,是我得罪了她。”华天仇讶然望着琮儿,不解道:“你几时得罪她了?”班奕琮伸手从怀中一摸,拿出一支玉钗来,晃着道:“我不该在比剑的时候,悄不声拔下她头上这支玉钗,她当时以为赢了,所以很高兴,回房后可能发现头上丢了一支玉钗,才明白你娘与姑母尽笑她就为了这个。天仇哥,你说她怎能不生气?这不是我得罪了她!”华天仇闻言恍然大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琮玉哥,那不要紧,我带着你找她去,跟她说句好话准了事。”于是,班奕琮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随着华天仇悄悄溜进小院,芬嫂与华玉娟正在西厢房大声地谈着话,两个少年人轻捷地绕到东厢房,华天仇带着琮儿在窗下站停,伸手轻轻地敲窗,招呼道:“妹子,妹子,文家哥哥来给你道歉了,你快把窗户打开,咱们才能进来啊!”套间内的佳蕙听了,心里的气早消掉了一大半,但是她仍旧装作生气的答道:“那怎么敢当啊!这本来是咱功夫不到,学艺不精,人家悄不声的拔下咱头上玉钗,咱这个傻丫头,还认为满行呢!算了,明儿再见吧!”少年们相对苦笑着,正在无奈之时,忽闻窗户“呀”的一声推开,跟着小姑娘“嗤”的笑着道:“你们是真楞,半夜里,一个大男人家上姑娘窗外鬼叫鬼叫,娘听到了真糟糕!走,咱们上后面山上玩去。”说完,对琮儿嫣然一笑,面上早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随着双手在窗槛上一撑,人如巧燕飞掠而出,直往围墙上一落,返身含笑对两个少年人招招手,晃肩便跃出小院疾走如飞。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横穿牧场,逾栅围翻上左边山坡,远离牧场的五里多地,才找了一座小山峰坐下来。一路飞跃,虽并非故意,却也暗中较上了轻身功夫,停身后,喘得最厉害的便是佳蕙姑娘,但是也算她最高兴,因为她一路领先,连班奕琮尚还差她半肩,你说她能够不高兴得跳起来?落后三丈多的华天仇最后赶到,他虽喘不急,但班奕琮认为,他实际上要比姑娘强些,可是姑娘却嘲笑道:“哥哥,你太差劲啦!落后那么远。”华天仇只对乃妹笑笑,却对班奕琮大赞道:“琮玉哥真是了不起,急跃五里,居然气不喘血不涌,小弟自愧弗如!”班奕琮谦虚道:“弟勉力急追,尚差佳蕙妹子半肩,倒不如天仇哥甘落人后显得悠闲大方。”华佳蕙娇笑道:“嘻嘻,你们别尽自你捧我,我捧你啦,坐下来聊聊吧!喂,琮玉哥,你跟老道师父练几年了?”班奕琮随口答道:“前后也不过三年多一点吧!”华家兄妹闻言错愕不止,华天仇感叹道:“琮玉哥才练了三年多,内外轻功已胜强我兄妹甚多,若再练三年,势将天下无敌,那时候,不但能争取天下第一名家的地位,同时,也可把纷乱江湖镇压下来,琮玉哥,可不是我捧你,就凭你方才同佳蕙过招时的身法,江湖就未必有人识得!”华佳蕙听了又不乐意了,她樱唇一撇,冷哼道:“哥哥,你未入江湖一步,怎知琮玉哥的身法,江湖上无人能识呢?如以身法诡异,首推崆峒派的‘五鬼迷魂掌’。以精奥巧快来说,昔年的七步追魂班适齐独门‘影形百变’为最好,再往下有‘迷踪步’、‘游身掌’等各门各派。”姑娘无意中提到七步追魂,班奕琮不禁被勾起了思亲之心,祖父与母姊等下落不明,祖母与父亲已于三年前死于星宿海那次混战,琮儿一想到这些,俊目中不由得珠泪滚滚而下。他仰望苍天,俯瞰大地,难遣胸中块垒。华天仇对班奕琮有着无比的钦佩之心,为此也比较注意着,如今见班奕琮无故掉泪,不禁讶然问道:“琮玉哥,你怎么了?”佳蕙姑娘因乃兄的语声,也看到了班奕琮伤心的神色,女孩子心情更柔,关心而多情的问道:“琮玉哥,你为什么啊!好瑞端伤心落泪,是不是想家?”姑娘的话,替琮儿有了掩饰的启示,他默然颔首道:“小弟随师三年余,未得家中只字片信,看到天仇哥、佳蕙妹常伴于伯母身旁,这时远望天涯,引起了思乡之情,弟一时心酸,招致贤兄妹至诚的关怀,使我这异乡孤儿,有着亲如家人的感应。天仇哥,佳蕙妹,如不嫌弃,我们不妨结为异姓手足,使孤单如小弟者,有个知音的伴儿,未知贤兄妹的意下如何?”华天仇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他张着嘴巴怔了怔,猛地抱住班奕琮道:“琮玉哥,你当真愿意这样做?”班奕琮以抽拭泪,含笑颔首,俊目凝视佳蕙姑娘,却见她双眉微蹙,似在沉思什么。半晌,才缓缓的道:“男孩子动不动就拜把子啦……反正也一样,琮玉哥,你同咱哥哥结成兄弟,咱不就连带算上了。”男女有不同的想法,两个大男孩子当然无法理解女孩子的私心,可是姑娘的话也有些道理,华天仇当场搬土作香,与班奕琮对天磕了三个头,一序年龄,华天仇与班奕琮虽同是十八岁,但班奕琮却大了五个月而当了大哥。于是,华天仇按照规矩,对班奕琮叩个头改称“大哥”,班奕琮高兴得只会连嚷“那那那……”华佳蕙自动改口,叫自己亲兄为“二哥”,呼班奕琮为“大哥”,他们也就叫她“三妹”。少年人有了这层关系,交情立刻加深了许多,他们有谈不完的话,那包括了过去与未来,更有各人的志向,姑娘像黄莺儿一般地叫着问着,这会又悠悠地道:“大哥,你现在有没有打算过将来?”这话问得很奇怪,不但使班奕琮惘然,也使华天仇愣煞,哥们反应不同,却一般地作声不得。佳蕙姑娘看到两位的反应,立即意识到自己有了语病,然而女孩子贯常的特性,便是掩饰,她娇嗔道:“你们是怎么啦?全傻了?大哥,妹子在问你,将来打算干什么?保镖、办牧场、闯江湖行道?”两位少年相对作一苦笑,班奕琮也就答道:“虽没确定,但八成儿是闯江湖行道:趁便打听家里人的下落。”当然,他也得编个家人失踪的理由,这些,在跟韦涓来牧场前都已准备好,如今倒没有什么困难。华天仇很高兴,他冲着乃妹道:“三妹,若有大哥作伴,娘就许放咱们出去闯闯了。”佳蕙老唱反调,又娇哼道:“别太拿得准,大哥留下来,八成儿就为了护送牲口,他都离不开,何况是你!”华天仇很不服气的道:“这也不一定,牧场中有……”班奕琮蓦地一拉华天仇,“嘘”声阻止道:“把身形藏起来,山下有夜行人往山上来。”天仇、佳蕙兄妹俩闻言大感惊异,迅速地闪入背后林中,身方藏妥,意外地看到班奕琮全身缩成一团,嵌在两块山石的中间,远远看去,两块山石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峰,两兄妹暗中实在是赞佩有加。山下人影连晃,先后现身的共是两人,第一个现身的是位一脸傲气,两眼凶光的中年人,第二个年纪稍轻,身材粗壮,显得甚是威猛,班奕琮认得第一个,这便是仙霞双杰之一,傲天金刚杜律。班奕琮看到杜律,仇恨之意倏即涌上心头,他藏身之处,离两人仅只三丈左右,方待现身之际,傲天金刚杜律已收势停身,目光四面一瞥,扭头对另一个人道:“易老师,这地方不错,我们坐下来谈。”另一人依言坐下,首先开口道:“杜老弟,请你把那方面的事,简单的报告一遍,贵掌门最近有没有消息传下?”傲天金刚杜律冷笑道:“易老师倒真像个钦差大人!”这个相貌咸猛姓易的人,便是南宋总校尉,圣手菩提丁兆铭手下的左臂金刀易卜生,三年前也曾到过星宿海,班奕琮只是没见过他。如今听了傲天金刚杜律这种不近情理的话,不悦地沉声道:“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傲天金刚杜律狂妄地哼了声道:“易老师,家师带来口信,转请易老师问问丁大人,三年多了,那口剑什么时候才可交回仙霞派?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可有点等不及了!”左臂金刀易卜生气得发怔,半晌才冷笑道:“老弟的傲劲倒是名不虚传,可是你也得看对什么人!”傲天金刚杜律陡然狂笑道:“姓杜的对什么人全是一样,话到此为止,回去告诉姓丁的,一个月为期,不交剑可别怨仙霞派反戈!”他说完猛地站起来,丢下左臂金刀易卜生,头也不回地飞奔下山,气得这位易老左瞪眼目送杜律走了个没影,才恨咒骂道:“姓杜的能算什么东西,仙霞派失剑十多年,自己也要不回来,逼人家倒是凶得很!”他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班奕琮陡然发现,就在易卜生身后三丈外,悄悄地出现了一条人膨,正慢慢掩近易卜生,显然存着暗算的企图,这还不算,另一边相隔两丈多,也有人冒出头来,暗中这两个人挥手打过招呼,班奕琮知道暗中两人就要出手,他还未决定的时候,那两个潜伏的人已然发动,较后现身的人,因离着易老左较近,他一个腾身窜起来,一条锁骨鞭,已兜头往左臂金刀易卜生砸下。易卜生仓卒遇敌,惊虽惊,并不十分慌张,身后风声乍动,他猛翻身,从地上斜飞出近两丈远,落地长身,抬左臂撤下他的厚背薄刃砍山刀,随往胸前一横,先把门户封住,闪眼再看,暗算的人有五十多岁,长得身材瘦长,相貌狰狞。左臂金刀易卜生顿时怒叱道:“出卖祖宗的东西,竟干这些举动!简似龙,今晚上易老左教你尝尝我这左臂刀的厉害。”简似龙也是北金爪牙群中较有名望的人,绰号叫“踏雪无痕”,轻身功夫非常出色,掌中这锁骨鞭软硬兼有,用这种兵刃的人,武功绝对不会太差。他阴阴地望着易卜生,等他说完之后,才懒洋洋的道:“一鞭没砸死,算你易卜生命大,姓易的,你死在眼前,还敢大言不惭,拿命来!”话完,锁骨鞭早就甩出,易老左对于他这种无耻的行为,恨得咬牙切齿,鞭到头上,竟然翻腕,用刀背硬磕鞭头。踏雪无痕简似龙原是虚张声势,看到易卜生立刀迎鞭,陡然间右臂疾沉,硬把甩出去的锁骨鞭带回来,半旋身“大鹏展翅”式,锁骨鞭带着风声绕向易卜生的左臂上来,易卜生身形屹立不动,二次用刀背硬接鞭头,简似龙明白对方仗着刀大力沉,不畏自己锁骨鞭把他砍山刀缠住,不由得一声阴笑,长臂倏伸,锁骨鞭借势疾出,易卜生砍山刀已将磕上对方鞭头,突然看到对方反而向兵刃上缠绕,诧异之下,变招既已不及,反正不怕,也就让他缠上再说。“呛啷”一声,双方兵刃缠在一起,左臂金刀立即贯劲一带,谁料到带了个空,踏雪无痕简似龙随着他一带之势,猛然扑近身边,左掌上用足了全力,一个“金豹露爪”的掌式,直撞到易卜生的左肋上来。左臂金刀易卜生哪防到这一个,带空之下,身形已踉跄斜闯了两步,还未稳住势,简似龙左掌又到,在不能招架的劣势下,只有就势撤身急闪,但双方兵刃又缠在一起,即使闪,也顶多略闪数尺。可是狡猾的简似龙怎肯平白的放过这种机会,一掌不中,跟踪又上,连着三掌挥出去,已把易卜生逼到了山坡旁。暗中窥看着的班奕琮,看到这情形,便想出手解救,但是又有点投鼠忌器,怕给黑狮牧场找来不必要的麻烦,至少,也得由二弟或三妹先出手,奈何华家兄妹却并无动静,想跟他们商量一下,又因自己藏身之处太迫近动手的双方一有行动,没商量成,便被人家发现,岂非画蛇添足!他正,还在犹豫之际,易卜生闪到山坡上,简似龙忽然右臂力抖。这个意外的一抖,使易卜生掌中这柄砍山刀,差点脱出手去,他惊怒交并,欺身挺刀直扎。蓦地背后一声冷叱:“躺下!”易卜生惊觉山坡下另有人潜伏暗算,想返身闪避,可恨自己的砍山刀又撤不出来,跟着劲风袭到,左臂金刀在无奈下,丢掉掌中砍山刀,抖臂拔起两丈。狂笑传来,易卜生虽丢刀让开了一股掌风,但三点银星却追着他上窜的身形打到,他再想闪已不可能,“噗噗”连声,身上被打中两粒银丸,一中“环跳”,一中“脊柱”,身子从半空中跌倒地上,便已昏迷不省人事。阴毒的踏雪无痕简似龙,抓起易卜生的砍山刀,赶过去就待杀害这南宋的校尉,藏在山石间的琮儿一见大惊,这会再也不加考虑,清叱疾起,扬手便是两片耀眼的黄光,简似龙闻声作势,乾坤双令已如电光般打到,这恶贼仅看到黄光连闪,“关元”、“中腑”两穴同时披乾坤令打中,刀鞭坠地,人也应势滚下山去,山下一声喝“打”,十几粒银丸,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往班奕琮藏身处排空打来。琮儿既已出手,再藏也藏不住,眼见银丸将至,震天长啸中,身形从山石间直拔四丈有奇,银丸打得山石“嗒嗒”直响,激得丸飞石迸。琮儿长袍飘飘,一派文静地落在石上,扬声道:“阁下手法不俗,只奈行为欠佳,还不现身相见,难道非得少爷促驾不成?”暗算易卜生的人从山坡下树后闪出,冷电般的目光对班奕琮一瞥,狂傲的道:“乳臭未干,就敢夜郎自大,你姓什么,哪一个的门下弟子?”班奕琮清笑一声,徐徐答道:“少爷文琮玉,一粟道长门下的乾坤二郎像你这样无耻狂傲的入,正是我诛歼的对象,喂,你叫什么?少爷可以代你报丧。”这人慢慢的听来,可真要气炸了肺,因此厉笑道:“崆峒派七剑书生姬逸群就是我,小子在江湖总有听人说过吧!什么一粟道长?姬逸群浪迹江湖二十年,从未听到有这一号。”班奕琮见这人自称是崆峒派七剑书生姬逸群,不觉也暗暗的心惊,江湖上提到崆峒一派,全不敢轻易招惹,为的是这一派人睚眦必报,武功剑法诡怪异,脱手飞剑尤称武林一绝。琮儿因此注意地看着他,这人年龄也还不大,看上去至多三十多岁,脸上傲气十足,相貌倒还端正,穿着跟自己一般,长袍飘飘,一派书生模样。琮儿心忖:“在这里跟他动手,于牧场很多不利,更因崆峒一派,向来倾向南宋,这七剑书生姬逸群是否他人冒充……或是另有其他原因?”琮儿思念之间,七剑书生姬逸群语声己落,于是接着冷笑一声道:“乾坤门少在江湖走动,谅来你也没见识过,今晚叫你开开眼,姬逸群,有胆就跟少爷来。”说完之后,右掌斜往上穿,借穿掌之势,全身笔直的拔起来,左手还随便的向七剑书生招着,入空约三丈外,挥右掌,身形平悬于半空,跟着双臂齐抖,长袖排空作声,人如龙游长空,直飞出近十丈落地,返身又对姬逸群微一招手,然后施展开上乘轻身功夫,顺着山坡往上疾走。这一手轻功身法,把狂傲的七剑书生姬逸群震住,跟踪儿所说的乾坤门一样,他都没有听人说过。姬逸群心怯不前,五十丈外传来班奕琮轻蔑的冷笑声,他几曾受人轻视过,大怒之下,提气轻身疾追。两条人影在昏暗中先后失踪,树林中走出了华家兄妹,佳蕙姑娘走到左臂金刀易卜生身前,皱眉看了半晌,扭头对她哥哥道:“哥哥,这个南宋校尉并没有死,咱们该怎样打发他?”华天仇道:“别管他,咱们快回去告诉姑丈与大哥的师父,这种事咱们最好别过问,你没见大哥把姓姬的引开吗?”洼蕙姑娘小嘴一翘,不悦道:“怕什么?我们……”天仇连忙拦道:“三妹,快走,大哥孤身引敌,未免太多危险,你再不走,别教姑丈知道了生气!”姑娘还待不依,牧场方面一条人影已如流星般赶来,华天仇一看到便说道:“姑丈来了。”他话声方停,韦涓像风一般地卷上山坡,当即不乐地道:“你们还不快走,谁教你们来的?”佳蕙姑娘指着昏倒地上的易卜生道:“他们就在咱牧场附近动手,闹出来那一方面也饶不了咱们,这人现在……”韦涓挥手急道:“我知道:方才已有好朋友给送信,文老侄师父也随着人家赶了去,咱们不用烦这些心,快回去通知你姑姑,教她小心牧场内,别理外面的事,我去去就回来。”华佳蕙这才不敢多说,跟天仇扮个鬼脸,兄妹俩双双往牧场奔去,韦涓也没多留,稍一张望,便朝着方才琮儿去的方向飞扑,他心急,去势快似矢射,一路紧赶,约莫走出七八里,左前方山沟内陡地传来怒叱之声道:“什么人?”韦涓不愿在牧场附近现身,闻声因而吃惊,庞大的身形像灵猿般闪到一座石笱后,怒叱之声又从原地传来,但听到这人气愤地喝骂道:“是什么人藏头露尾暗算姬大爷?是人物就现身出来,七剑书生姬逸群会的是名家高人,像这样见不得人的东西,姬大爷可要少陪了。”韦涓一听,证实暗中送信报警的人所言不虚,果然有崆峒派的人来此,但是他有点奇怪,送信报警的人口音很熟,却不肯现身相见,崆峒派本是南宋拉拢的人。为什么反帮着北金爪牙,在牧场附近暗算南宋的校尉?这些问题把韦涓怔住了,但就在他藏身处前面十余丈,一棵参天古柏的顶上,响起了清悦的长笑。韦涓急忙循声看去,近十丈高的树顶上,迎风卓立着一条人影,黑暗中但见他长袍飘动,大袖招展,头上隐隐发光,额下银髯飞拂,身材的高大,几可直追自己,但是站身之处,仅是细得使韦涓不易看到的一根树枝。韦涓非常地惊异,心里猜想,这一位可能是位武林高僧?山沟内随着也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也可能被树上人这身轻功震庄了,他停身在沟旁悬崖上,仰首喝道:“你是什么人?”树上人淡淡的答道:“朝山的老和尚。”果然被韦涓猜到了,悬崖上站着的,就是七剑书生姬逸群,他追琮儿追到这里,竟把人追丢了,他认为很丢人,不甘心乱找乱找,却反被人家在暗中一阵子树枝土块,打得他狼狈不堪,气极一骂,竟骂出个朝山的老和尚来!七剑书生姬逸群认为戏弄自己的就是他,为此冷笑道:“你是朝山的僧人,哈哈……大爷这对招子不空……”树顶上老和尚接口道:“不信就上来瞧瞧。”这可把七剑书生姬逸群气煞,他听得出,老和尚语气异常地轻视他,然而他也真没有这份轻功,能够飞上近十丈高的树顶,愧愤下不禁阴阴地冷笑道:“崆峒门下,向不受人半点轻视,老和尚,姓姬的可要得罪了。”老和尚悠悠然道:“请上吧,姬施主。”七剑书生姬逸群怒答声:“好。”抬臂“呛啷啷”一声龙吟般的脆啸,银芒划空嘶风,长剑已撤到手中,左手跟着连扬,接二连三打出七把薄薄的,长约六寸,两面开锋二头尖的弧形短剑来,七口剑分从不同的方向打出去,但见满空寒光飞驰,迅如流星赶月,七支飞剑所打的方向虽不同,去向却一,这便是崆峒派威震江湖的“脱手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