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哀嘶了一声,两条前腿跪在了地上,我被重重地摔倒在地,短甲里登时灌满了沙子。“共和军在两天前攻破了帝国的首都雾云城,我们这些号称天下第一的近卫军被打得一败涂地,纷纷溃散。我原本是和近卫队同一伍中的四人一起逃出来的,然而就在雾云城的熊熊大火中,我们正撞上了共和军的先锋队,结果伍长和小刘当场阵亡。侥幸逃得一命,遁入大漠后,我和阿力威、申扬三人遇上了流匪,三人又被冲散。我虽然逃了出来,但身上中了七八处刀伤,连战马也终于支撑不下去。“我吃力地爬起来。这马本是近卫队中名列第六的名驹‘飞羽’,此时它却只是躺在地上,不时抽搐一下,脖子上的伤口里又有鲜血冒出来,沾着沙子,糊作一堆。我拍了拍它,它只是打了个响鼻,却爬不起来。“失去了马,在这片沙漠中我再也没有一线生机了。可是我却似乎根本没去想这些,只是拔出刀,喃喃道:‘飞羽,对不住了。’将刀一扬,猛地向飞羽的腿砍去。”十多年前,我在纸上写下这么一个称为《名刀》的故事,上面就是整个故事的开篇。那时读了不少司各特的《艾凡赫》、《清教徒》之类的小说,对这种王国更替时的杀伐战争很感兴趣,于是构思了这么一个背景,一个庞大的帝国由于政治腐败,终于引起了革命,起义军起来推翻帝制。帝国近卫军中的一个士兵被打散后,穿过沙漠,逃到帝国的一个藩国。在这个背景下,断断续续地写了六七年,完成了二十余万字后再也没心情写了,终于无疾而终。再后来,开始上网。在电脑上涂涂改改,比在纸上写显然更有快感,因为不满意可以立刻推倒重来,删得干干净净,修改也方便,不会弄得斑驳不堪。于是想写一个长篇,便又想起这个写了一半的故事。开始想把那个故事打进去,随时做些修改,可是一找之下,才发现当时写下的三本笔记本居然因为搬家丢掉了当中一本,就算重为冯妇,也已成为无米之炊,而翻翻剩下的这两条漏网之鱼,文字之粗疏,情节之可笑,只剩了不认帐的心。与其拆东墙补西墙地修改,不如就用这个背景另起炉灶吧。当时写的是从帝国的覆灭为开端,那现在就从共和军初起写到帝国覆灭好了。于是,从二零零一年年初开始了《天行健》的长征,开始只想写个十几二十万就收手,没想到陆续写下去,居然坚持了四年多,写出了一百多万字,已经比以前那个纸稿长出了好几倍。文学梦,很多人大概都做过,尽管这些通俗故事实在算不得文学,只是敝帚自珍,既不能藏诸名山,那就公之于世。承蒙读者诸君赏脸,说是尚可一读,也算对得起那已经作废了的二三十万字。因为当时定下的背景就是人类文明毁灭后重新发展起来的封建文明,觉得这种设定很新鲜,也很有趣,在那个废稿里就出现了一个机器人十一号,但写《天行健》时毕竟已是十年后了,书已多读了不少,少年时的浮躁狂妄减却了不少,就尽量把这些投机取巧的设定去除,行文也有些刻意地追求平实,不做多的抒情。也许不入一些有高尚趣味的朋友之法眼,笑话说粗糙简陋,那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了。吾家宗子先生有《柳敬亭说书》一文最妙,谓柳麻子说到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甓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细微至此。”说部与说书,一脉相承,大体如是。《天行健》已经进入最后的三十万字,结局基本会按照法国大革命时期来写。法国大革命时期是一个风云变幻、狂飙突进的年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九三,天下大吉。几乎一切旧有的道德规范都被推翻,反映这时期的文学作品很多,其中翘楚当属法兰西大儒嚣俄氏之作。我自然不敢妄自比附,只是自不量力地想写出一些大时代的凝重,算是和一般的通俗文学稍有些不同,也算纪念一下早已破灭的文学梦,若遇有识者,亦当如宗子先生笔下的舟子一般喃喃道:“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