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羽注目一瞧,只见那霸王魔蟒这两排森齿牙,外带一股恶臭,真是叫人受不了。当下,身子又一没一沉,便整个浸入烂泥之中。立时,魔蟒这一咬一撞,人没咬着,倒是那顶巨锅给撞了撞。李北羽人陷入烂泥,只觉胸上那巨锅鼎松动了一下。心想,好啊,原来这霸王魔蟒力道是不小。于是,又探出头看看那厮在干啥。这一瞧,只见魔蟒一咬不着,似乎一肚子火的在旁咻咻吐信不已。李北羽大笑,叫道:“来啊──,来啊──,臭长个子,有种放马过来……”魔蟒双目怪睁,“刷”的又移撞而至;李北羽一冷笑,右手动。奔出的,只那只白色翎羽!羽散,如诗、如雾、如情人最后的薄纱。梗呢?断成双。一入魔蟒左目,一入右。那魔蟒这一吃痛,双目已瞎。李北羽大笑道:“臭长个子,别以为你全身刀枪不入,眼珠子就成铜啦……”话声一落,眼见那魔蟒已发起狂来,人便立时一吸气,又沉了下去。立时,魔蟒在这地下密道中翻腾奔撞十几番下来,便将那巨锅给缠撞一旁。这好,我们李北羽公子立时全身一臭泥的爬到一旁。正喘一口气,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肉香味儿。李大公子一愕,嗅了嗅,再细眼一瞧,不觉失笑出声。原来,是那霸王魔蟒竟一头自裁入沸腾油锅之中;一痛,头起身入,几下翻滚竟烫煮在里头!李北羽嘘一口气,心下乐道:“老小子,方才想吃哥哥我,这回可真是因果报应,叫李某来食你。别怨哪……”说着,本来往前走的步子却往后退了去。干啥?大发慈悲啦?骗人。为什么要退?因为有人来。而且,是两个!李北羽心下嘀咕,这两个可是高手一流。尤其走在前面的家伙,那武学造诣之好简值令人心惊。想着,李北羽不由得自怀中又摸出一只翎羽来。那端,两道人影飘近。幽暗无光中,李北羽只能完全凭感觉来判定两人移动的位置。此刻,其中只闻得对方低声交谈,模糊中,似乎在讨论怎会有条大蛇炖在油锅里。李北羽一哼,身子往前一闪,已到两人左近。他想,以自己轻功造诣,天下中应该没几个人可以听得出来。谁知,随自己移到他们左方七尺处,对方显然其中那个武功特高的已经发觉了。而且,出刀。刀之快、之猛,连李北羽也惊出一身冷汗。手上翎羽便不犹豫,一弹而迎。两下交击,那羽梗竟然一破为二,无法断得来刀。然而,那刀落之势似乎一顿一滞,也受了白翎羽上极大冲力,几乎把持不住。李北羽长吸一口气,淡笑道:“阁下好快刀,只怕可以名列天下前三名……”半晌,对方才暴出一串话:“他奶奶的臭李北羽,死找打公子,哥哥我的手臂都麻啦─。”是杜鹏!只听他又续道:“咦!怎么这么臭?秃鸟,你多少天没洗澡了……?”李北羽大笑,忽一正声道:“珊儿她……?”“在这里……”玉珊儿声音传来,隐盖不住的温柔和安慰:“你怎啦?”林俪芬斗见三个泥人从墙壁开了个洞中出现,实在是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再看清楚了是我们李公子、杜少爷、玉小姐,这一笑可足足有了一柱香之久。他们三个的动作很快,先冲到后院井子旁;女人在那个时代是要慢点的,玉大小姐例外。所以,等到玉珊儿经了一个半时辰洗净了身子、换妥了衣物,已是鸡啼晨晓。李公子、杜少爷呢?那泥巴都结的乾啦──。杜鹏长长嘘一口气,问道:“玉堂主也回到了洛阳?”此时,他们已然打扮的光鲜亮丽,一切妥当。林俪芬摇头,道:“义父得等个三、五天后才会回到洛阳主持玉风堂总舵重开大会。”她一顿,取出信函来交给李北羽道:“义父要我们赶往东方,阻止倭寇侵扰……”李北羽讶道:“怎的啦?”“江南发生倭警啦……”林俪芬叹道:“那些小东瀛的家伙可真猖狂……”信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要李、杜、玉、林四人往东而去,配合蒋易修、间间木喜美子带领玉风堂的部众和丐帮的王克阳联手,一道尽力为国除恶!李北羽一笑,将信函揣入怀中,点点头。林俪芬瞅了杜鹏一眼,道:“什么时候启程?”“下午!”杜鹏很肯定的道。“为什么等到下午?”“因为要睡觉……”李北羽叹口气,道:“因为昨晚没睡!”李北别想睡,玉珊儿可有疑问:“你说你摔到烂泥巴里是不是?而且那时手上正好拿一支翎羽,用来伤了蟒眼?”“没错啊……”李北羽讶道,“有什么不对?”“只有一点点!”玉珊儿皱眉道:“那翎羽受了泥巴的湿土,如何还能用?你挡住杜鹏那一刀时的翎羽又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羽毛沾泥,如何能散毫如雾?杜鹏帮他解释:“因为我们秃鸟先生养了一对白鹰。那鹰天生异种,就算是浸在泥泽三天三夜还是滑不溜沾……”玉珊儿明白了,点头道:“难怪!那天你由山上飞下来参加此武招亲的那些羽毛,便是叫那两只白鹰去替你抓了鸟拔下毛来做成风筝?”“聪明极了……”杜鹏乾笑道:“不然他怎么会叫秃鸟?”杜鹏的意思是,李北羽专秃所有鸟的羽毛。林俪芬的疑问是:“那两只白鹰有多少羽毛可以给你用?全拔下来也不过两百多支……”“还好……”李北羽笑道:“那两只鹰每年褪一次毛。而且……”他笑道:“加起来足足有四百二十六支之多……”两个男人想睡啦,两个女人可不依。玉珊儿果然道:“那两只鹰呢?怎不叫来我看看?”李北羽能不能拒绝?打死也不敢!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奇形的玉哨,在口里吹着。立时,一声尖锐的“毕”声扬往天际。一声,又一声,连使了六声之多。“干啥吹了这么多?”“暗号!”“暗号?那鹰也听得懂暗号?”“懂!”杜鹏叹气道:“而且,除了李大公子用特别的方法来吹之外,就算哨子落入别人手里,吹了也没用……”“如果旁人拿到哨子次会怎样?”“很难看……”杜鹏叹口气,大声道:“不听老人言,随便玩这哨子的结果就像这样……”他露出左上臂,只见是两爪子痕。玉珊儿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叫来了白鹰,让它们一看不是主人的话,那叫的人就惨了?”众人还谈着,两只硕大无朋的白鹰已然落入院中。傲然峙立,直盯住四人。李北羽一笑,走了过去;那双鹰一见是主人走近,俱做出亲热样,全将嘴钩子拉拉扯扯李北羽的衣袖;一下子又是轻啄几下,一下子用那大翅拍了拍这位李大公子。玉珊儿一笑,走近道:“我可以摸它们吗──?”那只白鹰见生人走近,俱一停嬉戏,凝目注视。李北羽一笑,拍拍白鹰的头,指指他们;然后再拍拍自己和玉珊儿的头,笑道:“她是我的妻子、好朋友──,知道吗?”那两只白鹰以已通灵,双双点头。其中,一只较大的,两鹰目之间有道黑毛的走前一步,用翅拍了拍李北羽和玉珊儿的头,“咻”──“呱”的叫了两声,便倚俱到李北羽身侧。另只鹰也跨一步来,贴到玉珊儿身旁。玉珊儿心下大喜,笑逐眉开,指指大的那只道:“它可有名字嘛?”李北羽一笑,道:“有,三目神君!”这鹰当中那道黑毛,倒是像足了第三眼。玉珊儿一笑,指指身旁的白鹰道:“这只呢?”李北羽瞅了那鹰一眼,大笑道:“瞌睡妹……”“瞌睡妹?”玉珊儿好笑的抱住那白鹰道:“你的名字这么可爱?”那瞌睡妹竟然真的一闭眼,头儿一藏翅下睡了起来。众人见了,更是哄笑。玉珊儿笑痛了肚子,捂着喘气问道:“这两只鹰倒是神灵,不知打那儿来的?”此时,杜鹏和林俪芬也走了近来。李北羽又和白鹰打了个招呼,立时四人双鹰已混熟一堆。李北羽这才回玉珊儿的问话,道:“由大漠而来,昔日苏小魂大侠自塞外回中原后,那大漠鹰王在复基十年时所赠。而后,由他转赠给李某七世祖……”“李风雪前辈?”玉珊儿点头道:“我爹曾说李风雪前辈有口天下名器──圣剑。今天不知落在谁手上?”李北羽一叹,道:“百里千秋……”“百里千秋?”玉珊儿讶道:“百里怜雪的祖父?”李北羽点点头,道:“百里世家的先人曾经对武林有恩,是以我的祖先将那圣剑交给百里世家的先人。那圣剑若辅以『圣剑狂战七十二技』则如风雷汇集,足以傲视江湖!”林俪芬插口讶道:“那……百里怜雪所使的……?”“正是『圣剑狂战七十二技』!”李北羽叹气道:“昔日,以百里千秋前辈的资颖,借助圣剑的威力犹只能达到第十层。而今日,百里怜雪却能凭苦修到第十层……。若圣剑在手,只怕便能修得第十二层的『浑然大忘』心法……”“若是如此又如何?”李北羽苦笑,目中有了忧虑之色,笑容已失!他注视眼前的骆驼和萧饮泉,心下打算良久。骆驼嘿嘿笑道:“百里公子──,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和我们合作,杀了宇文真,借助黑旗武盟的力量横霸江湖。第二,便是做为宇文真的阶下囚,终生被人所制……”他叹一口气,双目更冷,不语。萧饮泉淡淡一笑,道:“我们的目的相同,你想创立『狂战门』、萧某想恢复『刀斩门』,骆老取代宇文真成为黑旗武盟的盟主──。届时,我们各据一地,三分天下武林……。”百里怜雪冷哼道:“你们计划如此之好,为什么还要找我来分一份?嘿、嘿──,目标想来是八大世家……”“百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骆驼大笑道:“到时,老夫负责丐帮和玉风堂──。萧门主负责大鹰爪帮和僵尸门──。至于八大世家和少林、武当就……嘿、嘿──,偏劳百里公子了。”萧饮泉接囗道。“今日百里兄是黑旗武盟阶下囚,明日就算恢复了自由,还是不容于八大世家之中……”百里怜雪双目一冷,道:“你们打算如何着手?”玉风堂重开!总舵重光大典,无疑是江湖上对抗黑旗武盟扩张的大结合。八大世家的代表,少林的空智大师。武当代表的百破道长,“三湘一剑庄”的庄主吕威,以及“洞庭湖王”云奔日全到了场。此外,各路门派、江湖豪杰亦聚集于玉风堂之中。高拯已死。山东玉风堂的负责人顾秋全赶回,任玉风堂总管,负责一切接待的事。他固定将来访宾客的名单,每隔一柱香便送入内院之中。玉满楼判定,黑旗武盟多少会利用机会来侵扰一番。现在,他手上的名单中就有两个人此较特别。一个是自称来自荆山的袁洪,四十岁上下,双臂粗,拳有厚茧。看来是学“一条鞭”这类的外功行家。另一个,则是隐居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招手要命”顾索。顾索,六旬上下,擅长“断魂指”,曾有一夜杀二十七名江湖好手的纪录。玉满楼皱了皱眉,打算先看看这位顾索的神情。尤其是他的眼睛。因为,一个人如果别具机心,他的眼睛便会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卫九凤一笑,也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宇文姑娘和天儿……”说着,人已往横江居而去。玉满楼望着夫人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今天,只要黑旗武盟有所行动,宇文湘月无疑将是一一个关键的人物。他笑了,觉得和宇文真之间的斗智现在才开始!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横江居,已然有了一片碧茵。玉楚天微笑盯望着宇文湘月,竟吟了一句诗来:“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宇文湘月一笑,道,“玉兄好雅兴啊──?”玉楚天脸上一红,轻叹道:“可怜是,那倭强压人,只累了我朝百姓……”宇文湘月心中一动,道:“玉兄的意思是……?”玉楚天凝目宇文湘月,伸不由自主握住佳人柔夷道:“宇文……妹妹,如果玉风堂和黑旗武盟能结合以抗外侮──;你说,这有多好?”宇文湘月见玉楚天握住自己的手,原是脸上一红想挣脱的。待见玉楚天说得诚恳,心里一震,竟便不出力抽出手来。当下,臻首微垂,轻皱眉道:“不知爹的想法如何?况且武盟组织庞大,极是不易控制……”玉楚天双目一亮,道:“宇文妹妹可否告知在下,武盟组织的分布概况?”宇文湘月脸色一变,抽回手;半晌,方幽幽道:“你的目的便是想由我口中得悉本盟的秘密嘛?”玉楚天一愕,急道:“宇文妹妹请别误会,我……”“别说了……”宇文湘月轻轻一叹,道:“你会告诉我玉风堂实力分布的情形和各处分舵所在嘛?”“不会……”玉楚天苦笑,他实在说不出谎。“所以……”宇文湘月道:“我们谁也别问……”玉楚天点头,一笑,道:“方才是我失言了──。姑娘可愿到前厅看看今夜聚集的各路英雄?”宇文湘月稍一沉思,摇头道:“你去就好──。因为……,若叫人见了反而不好──。”玉楚天点点头,指采月居道:“那是珊儿居住之处,现在空着你就用吧……”宇文湘月微笑一点头。抬头,见那日沉月升的天际,发出淡淡一叹。玉楚天凝谛她半晌,使唤来一名丫头,送宇文湘月去采月居。目送宇文湘月离去的背影,半晌,玉楚天才一叹气回身而往前院去。风,如前。人立风中衣衫飘。卫九凤微笑看着玉楚天的离去,再看看采月居方向,一点头,轻轻的随玉楚天之后往前院去。玉满楼第一眼便直透向顾索。这个“招手要命”的老头子绝非易与之辈。然而,就这一眼中所见,已足以令他对这个顾索起了戒心。因为,这刹那顾索的反应很特别。是那一点?玉满楼微微一笑,顾索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切很自然,斟酒、饮酒,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破绽。不可能的。以方才玉满楼那双目中精光所投,顾索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代表两个情况!一个是顾索根本不会武功,或是武功很低根本感觉不出来。第二个,那就是顾索极富心机,早料想到玉满楼会这么做。所以,一点惊讶、本能防卫也不表露出来。玉满楼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顾索绝不是一个武功很低的人。他一笑,对迎面而来的南宫渊招呼寒喧了起来。南宫渊突然淡笑道:“玉兄对家里跑来的野鼠一向如何处理?”玉满楼笑道:“那要看有几只!如果是一窝,就等找到了洞,一把火烧了它出来──。”南宫渊大笑,道:“玉兄看到了几只?”“一只!”玉满楼的眼角发觉我们那个顾索有点不安了。他笑接道:“小弟打算再看另外一只……”南宫渊微笑道:“不打扰了……”袁洪只觉血液激流,恨不得一拳、一拳把那双招子打的稀烂。其实,人家也只不过瞄他一眼而已。便那一眼,已叫他全身极不舒畅了起来。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只有忍下来。这回行前,骆副盟主一再交待,唯有得到玉风堂和八大世家的资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只有忍着等待玉满楼宣布围剿计划。玉满楼站到了主座前,微笑环顾众人。左旁的,是卫九凤和玉楚天;右方的,则是南宫渊。玉满楼的目光,突然投注在顾索和袁洪身上溜转。全场,逐渐静了下来。玉满楼淡笑道:“玉某和南宫堡主围剿黑旗武盟的计划公布前,希望武盟的人物早些离去的好……”开头这一句,已哄得全场骚动起来。当先,那“洞庭湖王”云奔日便叫道:“请玉堂主告诉在座群豪,那个王八乌龟蛋是黑旗武盟的人物……”两湖一带,这个月来叫黑旗武盟破灭不少势力,自是令云奔日愤怒最甚。玉满楼微微一笑,道:“云湖王莫急──,人道擒贼要擒王。这里有两只小老鼠,杀了只是枉费力气……”当下,“三湘一剑庄”的庄主吕威已擎剑在手,跨出道:“就算小鼠,让吕某不才来杀了烹煮……”玉满楼一笑,星目投向袁洪和顾索的刹那,两人已动。一个是出手攻向吕威,一个则是高跃想破顶而出。攻向吕威的是袁洪。高跃的人却立时折身下打,打的是断魂指的指力!双拳一指,刹那间招呼的却是吕威。吕威冷喝,一剑在手如电,迅速出了六剑,剑剑挑的俱是死穴。在场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应该出手帮助吕威。因为,这一招六式的“大劈鬼”剑法,任是谁也得要退。除非是不要命,否则,有谁会那么笨把自己的命送上剑尖?没有!袁洪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本来就该是个没命的人。所以,他打架的时候经常不要命!袁洪的拳路很简单。先捱了吕威入身一剑,运起肌肉夹住,接着双拳一轰吕威的太阳穴。然后,结束了战斗!顾索呢?第二次变身,他的指力激向的是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只见他第二次身子一折,已然到了右知文之前,那透骨寒心的断魂指已届眼前。右知文一吸气,双掌翻飞;无奈,那指力来的快,已有一丝寒意透入。右知文心下方自一惊,一道人影已跃到身侧,随即一道掌风阻止了顾索后面随之而来的二指。双方一接即离。吕威竟然一个照面已亡命在众人眼前,那袁洪拔出剑,点了穴上血;嘴角则一副不屑冷笑。另一方,阻止顾索的,便是少林的空智大师。顾索冷笑道:“大师好深厚的大力金刚掌……”口里冷意浓,心下可吃惊不少。方才那一交手,一股煦热之力已迫至气海穴前。设非眼前的空智大师心存仁厚且救人为重,只怕自己早已丹田气散。空智大师淡淡一笑,稽首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顾索方自冷笑,忽的一道剑气已在身后。顾索心下大惊,好强的剑力。一回身,只见眼前站着的正是武当代表,当代武当掌门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百破道长。顾索双目一亮,沉笑道:“百破道长,十年不见了,可好啊……”百破道长淡说道:“本派掌门人,你们藏禁到何处?”此时,百破道长身后的袁洪大叫道:“问这些废话──,打赢了老子再问……”随喝声,那袁洪已捏紧双拳往百破道长击来;同时,顾索亦凝贯真力于指,无声无息往百破道长而至!便百破道长冷哼,举剑平台之际;一道人影跃入场中,那双臂挥洒连拍。先是“拍”、“拍”两响,喀的震碎了袁洪的拳头;接着是掌力一柔,将顾索的“断魂指”用劲一引,倒推了回去!顾索看清来人是玉满楼,见他身影来速之快已大大不妙。再惊觉其指上劲力被激了回来;当下,毫不犹豫便振臂三回,抵销玉满楼所激之力。同时,左指突生,依旧用的是断魂指点向百破道长。百破道长一叹,轻道:“何必?”随这一声,剑已出,出如掠湖秋雁,雁过水漪洄!剑过呢?顾索痛呼抱拳而退,脸上表情是错愕、是不信!因为,最引以为自恃的断魂指已然离了掌,落到地面犹自淌着血!玉满楼望着地上的吕威,抬眼,双目怒火暴盛。他对视着顾索和袁洪沉声道:“两位若想有活理,唯一之路便是说出笑尘道长被囚之处……”顾索此际,只见他双目在众人脸上流视一回,似在沉思什么。袁洪呢?眼中则有了一丝隐藏不住的恐惧和愤怒。为什么?玉满楼有些错愕。忽然,一名弟子飞身入报。“八大世家在洛阳城里的四家……”他喘息道:“正受黑旗武盟围攻!”这话一出,满堂哄动。忽然,两声狂笑传出。是顾索和袁洪!众人惊怒交集,原来这两人在此的目的,是要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用命来换?玉满楼不信。所争名利,那有以命换的道理?顾索忽的仰天悲叫:“好个骆驼,你这匹夫骗了我!”说完,竟与袁洪双双以头相撞而死!这一个变化,更令众人骇然相顾。不知顾索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洛阳四世家中人,俱已纷纷告退。南宫、皮字、贝字、上官的主人立时飞身往外而去。玉满楼一皱眉,其余诸人亦纷纷往四大世家而去,以便就近支援。玉满楼见众人纷纷离去,突然叫了声:“不好……”随叫声,人已跃起,往后院而走!卫九凤、玉楚天一愕,亦随之而往!宇文湘月望着她爹,轻叹道:“爹──,何必多造杀戮?为什么不联合玉风堂、八大世家以抗倭扰?”宇文真温煦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住在玉风堂一日,爹便不进攻洛阳……”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喜道:“真的?”宇文真哈哈大笑,道:“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宇文湘月脸红一点头,道:“不知哥……”宇文真闻话,脸色一黯,道:“卿儿已近一个月没消息了,不知……”两人正谈着,蓦地,门外传来一声冷哼,音更冷:“宇文盟主──,想不到你对孙吴兵法也大大有研究……”宇文真一愕,已然知道门外之人是玉满楼。他一拉宇文湘月出了采月居,朝玉满楼笑道:“玉兄此话,未免太过于溢赞兄弟……”玉满楼平素脸上笑容已无。只见他冷冷道:“在下敬宇文盟主是一代豪雄,谁知竟连自己儿女也骗。难道这是英雄行径?”宇文真一愕,星目一闪,道:“在下不知玉堂主之意是……?”一旁,宇文湘月亦急道:“玉伯伯──,是怎么一回事?”“黑旗武盟现在进攻浴阳城里的四大世家啦……”玉楚天叹气注视宇文湘月道:“你爹方才的话……”宇文湘月一愕,朝宇文真急道:“爹──,你不是说女儿住玉风堂一日,你便不进政洛阳的吗?”宇文真双目一凝,朝玉满楼道:“这事可真?”玉满楼双眉一抬,冷然道:“何须再问?”宇文真忽的脸色一变,长长叹一口气。那卫九凤接口道:“况且,本堂大厅中还有贵盟的两具尸体……”“谁?”“袁洪和顾索……”宇文真脸色一白,竟仰天喃喃道:“袁洪和顾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宇文湘月急拉住宇文真的手道:“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宇文真脸色惨然一变,方未说话。此时,只见“洞庭湖王”云奔日也到了后院来,一见宇文真当下使出拳大叫道:“宇文真──,洞庭湖三百二十六条命赔来……”声到拳到,昔年京十八所创的洞庭空明拳果然威猛!宇文真长长一叹,拉住宇文湘月,道:“走……”宇文湘月一惊,急道:“爹──,我……”目光投向的,是玉楚天。玉满楼人亦跃起,振臂拍向宇文真道:“宇文盟主何必走的如此匆忙?”宇文真人在半空和玉满楼交了一掌,却乘掌势一按,人已拉着宇文湘月出了墙。不一忽儿,远处传来宇文真清晰的声音道:“玉兄──,事出有误会……。宇文真必然查的水落石出来交待……”这厢,卫九凤急到玉满楼身旁道:“楼哥──,你……”“没事!”玉满楼沉眉道:“宇文真好厚的内力……”云奔日往前,抱拳道:“玉堂土──,我们……”玉满楼拱手回礼淡笑道:“放心──。他走不出这洛阳城的……”说时,双目精光暴射,令那云奔日也为之惊心。“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葬玉轻轻低吟,一次复一次。埋香呢?望着窗外细雨,心也纠成一团。两人之间,有桌;桌上有酒,酒之外,还是酒!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两人无语听雨已久久。夜已深,深到天将明。葬玉才轻轻一叹,道:“我在想……”“如果李北羽没死……”埋香目光依旧停在窗外细雨。“下回见了面是不是还会下手?”葬玉苦苦一笑,道:“你还记得我们被骆驼绑在一起时,李北羽口中经常的话?”“忘不了……”埋香眼中有了醉意:“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他的确是个进士……”“的确是……”两个人又沉默丁下来。良久,埋香才幽幽道:“我想起了两个人……”“两个人的一首诗?”葬玉眼中除了醉意,还泛有泪光。“是不是刻在两把木剑上的话?”“是!”埋香回答的有些酸楚。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李北羽凝谛着玉珊儿,直到那晨曦由东方奔入。玉珊儿眼中尽是情,轻笑道:“听你说,你是进士?”“好像是……”“有什么诗给我的?”“有!”“我在听……”“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她无语,双目有泪;忽的,搂住了他。她低声,喃呢:“别离开我……”他笑,感动;抚着她的发梢在她耳旁道:“不会……”她抬眼,望着他,轻声道:“你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首诗刻在两支木剑上的故事?”“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李北羽低喃,眼采迷蒙了起来。“苏小魂和锺玉双……”玉珊儿笑了,笑的很轻很轻,却是由心里最深处笑出来。她小皱了鼻子,嘻道:“你的诗比他们如何?”“我只知道其中一件事……”“什么事?”“浓爱相同……”他说的很真诚、很坦白:“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杭州,人间天堂!既然是天堂,就该有满地的银两可捡。我们“乞丐王”王克阳,竟然还会愁眉苦脸就太没道理了吧?一大早,他就和着蒋易修、喜美子匆匆赶到凌仙楼。干啥?当然是找李北羽、杜鹏他们。江南倭患正凶,这些日子可真忙死了他,东一个战事,西一个战事,简直是要了老子的命。三个人一路急大大的冲入了凌仙楼,抓住了门房便敲。这厢声音大,那端却吵着了倚窗的两位佳人。小雨已停。只是,这晨里宁静叫呼门声给惹了烦。埋香当先嗔道:“是那个没家教的──?”葬玉顺口道:“坏了一晨心情,给他点教训……”两人说着,也不开门便由窗口跃了出去。眼前,是一片小林子外加百花齐展。凌仙楼有名,它的奇石花木更有名。单是这片庭园可够称得上大。两人几个起落,待找到一处隐身注目。立时,两人双双愕住。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王克阳、杜鹏、喜美子;再一眼,开门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李北羽是谁?李北羽和杜鹏苦笑,大大叹口气道:“王小朋友──,哥哥我昨夜亥时才住进来,你倒勤快,卯时便来扰梦?”“梦?”王克阳还未回答,蒋易修已先叫了起来:“哥哥我已三天三夜没阖眼啦──。”李北羽立却很知理亏的做出投降状,笑道:“好吧──。有何贵干?”“小事一件……”蒋易修笑得很愉快。杜鹏立时大叫:“一定是两个字……”林俪芬讶道:“什么字?”“很惨……”杜鹏有气无力的说:“不然就是四个字……”他补充道:“非常凄惨。”蒋易修大笑,道:“聪明──。想请你们去玩一趟而已。”有这种好事?打死在场每一个人也没人相信。包括言不由衷的蒋员外自己。“那个地方很有、很有诗意……”王克阳补充道:“因为,那条船的名字就叫『唐诗宋词舫』!”“唐诗宋词舫?”李北羽脸上一变,道:“昔年西湖上有六大名舫,至今还留下的听说只剩这一艘?”“有见识……”杜鹏叹气道:“有见识的人去就好──。我们这些没学问的在家里睡觉……”葬玉的心情说多复杂就多复杂。她侧脸,只稍一见埋香的眼神,她立刻明白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境如何。埋香也转过眼神来,两人无言。后退到小林中,倚树干而立。如是,直到那屋中有了”依呀”开门响,才叫两人惊醒!只见,李北羽等一行七个人嘻嘻笑笑打打闹闹动手动脚的往凌仙楼外而去。两人一互视,同时举步跟行。两人刚要出凌仙楼,前方正巧迎面而来一名头戴大斗笠,身着长袍飞扬衣衫的汉子正好也要进入。两下一起停住在门口。那汉子一哼,也不退让的又往前一步。埋香此刻心情本来就乱,叫这人无礼挤来,当下便右手微振,以肘撞向那人腹部。只听得那人沉声一哼,也不闭不躲,叫埋香这一肘结结实实的顶上。刹时,埋香脸色一变,只觉自己手上力道如投入洋海之中,全然没了着力之处。她一吸气,抽肘而回;然而这一退的空隙,已叫那汉子大刺剌的经过。如此,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倒是埋香急让了开。埋香脸色一沉,方自要发作;只闻得那汉子声音入耳:“老夫看你出手不俗不想就此废了你──。好自为之。”葬玉显然也看出了不对,望眼那端李北羽等人已要转过街角。当下,朝埋香一使眼色,拉了便走!一路上,那埋香填道:“姐──,方才你怎么不配合出手?”“没机会……”“没机会?”埋香讶道:“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们……”埋香话说一半,只见葬玉的脸色转白,身子一颤,道:“那个人──,好可怕!方才,好像……好像他的背后有两道眼光冷冷看着我。告诉我,只稍一动我们两个便得横尸当场……”无论埋香信与不信,眼前,她们已经来到了西湖畔。抬目所见,是一幢乳白抹紫彩的大船。来过西湖的人都知道,如今西湖上最有名的,便是这艘“唐诗宋词舫”!唐诗宋词舫,每月在月圆那日才会让人登舫寻雅。据说,那舱里字画,不是出于李白、杜甫等人之手,便是苏东坡、柳永等人之笔。所以,能登上唐诗宋诗舫的,在武林中便算得上一号人物。因为,除了对文学诗词要有研究外,尚有武艺项目。简单的说,舫上宾客俱是文武双全。舫主的姓很平常,就是我们到处可听见的“陈”!陈舫主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英雄”。陈英雄,唐诗宋词舫舫主。陈英雄人长的胖胖的,可爱可爱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直像是昨夜家里老母鸡连生了十打蛋一样。怎么看,你也不会觉得他是这艘名舫的主人。反而,更像你家隔壁杂货店的老板。李北羽做事有一项原则,那就是人家对你笑,你当然也得笑给人家看。所以,打从登舫第一步开始,我们李北羽李大公子和这位陈英雄陈名舫主已然足足对笑了半柱香之久。上舫的,只有李北羽、玉珊儿、杜鹏和林俪芬四个人。王克阳、蒋易修和喜美子呢?有事忙去了。李北羽笑的牙齿都酸了,才朝陈英雄叹口气道:“如果要上这什么鸟舫有一关是陈舫主你比笑的话,我看天下绝对无人上的来……”陈英堆居然很谦虚的道:“错了──。最少还有一个人胜得过在下……”杜鹏好奇啦,大声问道:“谁?”“当然是个脸皮很厚的人……”陈英雄那张笑脸居然会叹气:“我保证天下没有人脸皮比他更厚。”“厚脸皮?『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李北羽吞了口口水道:“他也在里头?”“可不是……”陈英雄很忧虑的道:“要撑住笑脸不变成苦笑,如果没有很厚的脸皮怎能办的到?”李北羽耸耸肩,道:“出题吧……”陈英雄咳了咳,道:“长风连日作大浪,不能废人运酒舫。”“我持长瓢坐巴邱,酌饮四座以散愁。”四人同声答。玉珊儿犹叹口气补一句道:“能不能出有点水准的?”陈英雄笑道:“不用了……”“不用?为什么不用?”杜鹏好奇心可重。“因为……,嘿──嘿……”陈英雄很老实的回答:“因为我前面这两只鸟考中进士时,舫主我正好是第九次名落孙山。”“别丧气……”李北羽已经往里头走了。边安慰道:“我知道你去年是第十一次落榜。”里头的关卡,应该是来武的了。陈英雄的交待是,只要能从这个门口走到那个内舱的门口就算通过。杜鹏叹气,天下有此这更简单的事?所以,他一马当先,义无反顾。走的很雄赳赳气昂昂,然后呢?后悔!人是到一半,忽的足下木板两落,底下便是一个大大的洞来;大的你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便掉了下去。林俪芬一惊,右手方探出要接住杜鹏;蓦地,六把刀自上面落来。四把攻向李北羽和玉珊儿,两把攻向自己。林俪芬一吸气,想退。身后,那位脸上总是笑容的陈大舫主出手。便一拍一击,林俪芬也落了下去。李北羽对付两把刀并不是什么问题,举手投足就解决掉。玉珊儿也不慢,玉扇开合之间,持刀的人飞了,飞撞向壁上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立时,那几名刀客轻按壁上,一翻转,壁开人入,便自消失了踪影。玉珊儿一挑眉,朝陈英雄道:“杜鹏和林俪芬呢?”陈英堆恢复了笑容,道:“送上岸去了……”怪谁?人家说好的文武两关。李北羽一笑,挽着玉珊儿的手道:“我们去开那道门。”玉珊儿一点头,小心翼翼的随着李北羽走。没事,脚下的木板儿竟然不再张口。到了地头,李北羽一笑,拉开门,随却挽住玉珊儿上跃。果然,门开见刀;刀是八把精打的缅刀,如蛇盘向两人原先立处。李北羽一笑,落下,双腿上一用力,俱叫八把刀全拗弯下去。拿刀的人一握不住,全脱手弹起;那李北羽一招手,落入掌中复一递,又送回那八个人手上。“好!”陈英雄鼓掌道:“李大公子、玉大小姐请进去啦!”舱内,已有五个人,四个叫得出名号。“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是一个。“百步一倒”连好醉又是一个。另外,靠窗下棋的,正是隐居五湖四海二十年的百里千秋和童老大。这两个老头子已六旬有余,近七十,却尽能享受人间余时。最后一个,李北羽认不出来,是个硕长身子的汉子,双目凤眼如星亮,两掌薄而大;特别的是双肩,微微较常人高耸。端看这情景,此人出手必是又快又猛。李北羽一笑,走到百里千秋面前唱了个肥偌抱拳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别来无恙乎?”百里千秋双目一翻,笑骂道:“你这小子打从生下来就是这般顽皮……”玉珊儿口快,道:“百里前辈,听说『圣剑』在你手上?”百里千秋双眉一挑,沉沉哼了一声,道:“小娃儿说话可真没礼貌……”玉珊儿一笑,也不怒道:“百里前辈颈子可有些酸了?小女子背捶得可好……”这一句,正是老人家最上心头一语。立时,百里千秋笑开眼道:“女娃子聪明,爷爷我正觉得筋骨有些累了呢……”玉珊儿一笑,当真又捶又揉起百里千秋的肩颈起来。这厢,李北羽一步步踱到黑笑面前,坐了正前方朝黑笑前面那壶茶只是瞪着看而不语。起先,我们黑笑先生还能奈得住性子。就这么耗了一柱香时间,他终究皱眉道:“这壶子是五十两银子在采玉七斋买的……。”“我知道……”李北羽回答的很快:“而且是第四间房门外右边第三架第六格……。”黑笑有点笑不出来,道:“是不是你那时想买没买成?”“不是!”“不是?不是你一直盯着它看干啥?有宝啊──?”“当然不是……”李北羽笑了,将目光移向黑笑道:“想要让别人开口让你说话总要用点法子吗……”黑笑真的苦笑了。他叹了口气道:“好啦──,爷爷我开了口,你打算谈什么?苏杭名妓还是江淮青楼?”“不谈女人……”“不谈女人?你有毛病啊──。男人有什么好谈的?”“有!”李北羽指指那个硕长的汉子大声问道:“这家伙是谁?”黑笑看都不看便道:“黑旗武盟『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胆……”舒胆?李北羽讶道:“你怎会知道?”“因为我是要来杀他的……”黑笑的声音绝对不小。“别问我为什么要杀他……”每个人,都有心中一点秘密。黑笑也是人,尤其他眼中所透出的那股悲哀和愤怒,让人家觉得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理由。李北羽没有问。因为,舒胆可能杀了黑笑的父母、妻儿、爱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黑笑的眼中已然看出一定有个很好的理由要他出手。李北羽一叹,又道:“我们这位连好醉壮年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要杀我……”黑笑耸肩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舒胆要杀的人就是连好醉……”“好极了……”李北羽竟然鼓掌大笑道:“精彩!”连好醉在那端叹气道:“精什么彩?”“难道不?”李北别的理由很简单:“一个要杀一个,所以,谁都不想先动手。”他的第二个理由是:“在这么诗情画意的湖上的这么诗情画意的舟舫里出手,只怕这一战足以留名江湖。”最后四个字很重要──“留名江湖”!这个意思是,他们三个中那一个都不能败。因为,名是属于胜利者的才会香,才叫“留芳百世”。舒胆突然开口了:“你上来又为了什么?”“当然有目的……”李北羽说的很神秘,声音也很神秘。“什么目的?”三个对仇一起问道。“第一,当然是问百里老老老先生那把『圣剑』的下落!”李北羽的目光瞅了百里千秋一眼,又转向眼前三人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在船上……”“好!”连好醉问道:“第二个目的呢?”李北羽一笑,扭了扭腰道:“我可不可以先上一下茅房再告诉你们?”这什么话?黑笑第一个道:“不可以……”李北羽耸耸肩,叹了半天气才道:“听说……听说……,那个黄海白虎盟盟主九田一郎今天也会上船来──。哥哥我只是想要跟他照个面,打个招呼!”舒胆双目一凝,道:“你怎么知……”“野──,野……”李北羽阻止道:“我没问你为什么要杀连好醉先生是不是?”舒胆闭上了口,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窗外,正是一波万顷水连天。此时,门儿一动,进来了一双俏佳人。李北羽心里惨叫一声,眼前这双俪影不是葬玉和埋香是谁?那端,玉珊儿冷冷一哼,丢来一个警告的眼光;手上,犹自捏揉着百里千秋的肩头。杜鹏长长嘘一口气,道:“就这样啦……”王克阳双目一亮,道:“这好,只要能在一顿饭时间内除掉『唐诗宋词舫』,西湖上白虎盟的力量立减。其余那些小喽罗乞丐我来应付便是了……”喜美子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故意入舟不成,便是要把探知那艘船上的实力分布带出来……”杜鹏笑道:“小妹妹倒不笨。”蒋易修笑的更愉快:“不知道那秃鸟怎样啦?”正嘻笑着,已然有丐帮弟子送消息进来。“葬玉、埋香也入了舱。龙虎合盟的两名杀手也在片刻前进入。九田一郎正由凌仙楼往西湖畔而去。”林俪芬讶道:“为什么叫龙虎合盟?莫非青龙盟真的已被九田一郎控制了?”一旁,间间木喜美子握刀而起,便要走。蒋易修慌忙拉住道:“别急──。上了船才真的跑不掉……”杜鹏一笑,饮尽杯中茶,握那大鹏刀而起,大声道:“走吧──,是时候了……”李北羽计算舱内情景。为了探知九田一郎今天登上这“唐诗宋词舫”,丐帮弟子不知费掉多少人命。然而眼前情景,却让他犹豫起来。葬玉、埋香的出现已是大出意料之外,眼前这两名暧昧人物的出现更是奇怪。李北羽只好再问黑笑:“这两个家伙又是谁?”“龙虎合盟的杀手……”黑笑还是答的很快,问的更快:“你连人家的保镖都不知道还想杀九田一郎?”那两个杀手的眼睛显然是盯到了李北羽的头上。李北羽摸摸脖子,苦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九田一郎那个老小子是什么样子?”“可以……”黑笑很够朋友,真是知而必答。指指后面道:“你一回头就可以看的到。”这时,轻呼的是葬玉和埋香。原来,门口进来的,正是那位头顶长斗笠,在凌仙楼碰上的汉子。李北羽没有真的回头,他只是故做一下姿势,也故意稍稍露出一点空门。立时,所有的人像是爆炸似的动了起来。而且,一出手就是生死杀机!向李北羽出手的,是那两名龙虎合盟的杀手。向玉珊儿出手的,则是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胆。黑笑呢?一转身就迎向连好醉的“一倒拳”!黑笑的武器当然是藏在舌下的“笑里刀”!百里千秋左、右双拳的“百步神打”,打的是正对面的童老大。立时,九个人分四处真干了起来。这只是舱里一瞬间的状况。立即,陈大舫主的刀客也一涌而入,招呼的不是李北羽就是玉珊儿。葬玉、埋香互视一点头,双双跃前,俱挡住李北羽四周而至的刀杀。至于那位“九田一郎”则冷眉以视,犹不动如山的注视舱内变化。李北羽的动作最快。他避过眼前两名刀客的连环十六合击后,左右手上各弹出一只翎羽。羽至刀断,同时,左右双拳分别把那两名刀客打飞了出去。葬玉、埋香两人此时却一折身,分左右夹击立在门口处的九田一郎。她们为何方才在凌仙楼门口不做,而挑这个时候出手?因为李北羽!她们知道,李北羽必定会同时出手。李北羽没有。他反而是一个鹞子倒翻,出手将暗击玉珊儿的舫中刀客打飞。葬玉的心往下沉。此际,和埋香联合出手已是箭在弦上;无奈,只有尽全力施为。九田一郎冷哼一声,伸手擎刀,那东瀛武士长刀一挥洒开来,立时叫室内弥漫一股肃杀之气。葬玉一叹,指尖三根葬魂玉针已尽全力打出!九田一郎人跃起,横刀劈空而下,刀急如电!便此刻,葬玉和埋香两人已断无活埋。谁知,半路中犹有一把长刀而来。刀,亦是东瀛的武士刀。埋香翻身一滚,再跃起时,只见间间木喜美子正以“青眼”把刀之法,和那九田一郎对峙。九田一郎沉声道:“小女娃娃是谁?你怎么会佐佐木小次郎的飞燕斩法?”喜美子闻声,脸色一变道:“你是谁?”那厢,李北羽看看玉珊儿还能对付舒胆,便反过头来讶道:“这老小子不是九田一郎吗?”“不是……”喜美子声更冷,盯准眼前那长斗笠汉子道:“不敢道名?”“哈……,”那人大笑道:“白虎盟的秋秋纺……”“秋秋纺?”喜美子双目精光暴射道:“三虎爷之一的秋秋纺大爷──?”“不错!你倒识得大爷,还不快……”“死──!”随喝声,两厢交击已迸。李北羽双眉一挑,只见那位喜美子持刀而进,便要撞上的刹那,人身一矮,自下往上挑撩。那秋秋纺本已一刀斩出,斗然,喜美子这一蹲便加大了他预估的空间。再要变招转身已是不及了。“好刀法……”李北羽鼓掌道:“不愧飞燕斩法……”只见,那秋秋纺的刀锋不多不少的贴在喜美子背上,却是无法再落半分,就地被那惊魂刀光斩死。这一瞬间,斗笙化成两半落出一张五旬上下的脸来。埋香一皱眉,道:“这人不是我们遇上的那人……”葬玉讶道:“你确定?”埋香点点头。道:“确定。衣物一样,人可不同……”那端,黑笑和连好醉也有了结果。双方斗至第六十四招时,黑笑以双掌握住连好醉的”一倒指”吃上左右各一记。却争了这个机会,展开他成名的“笑里刀”。只见,他凑面上前大笑,这笑声大有学问,其中俱有小成境界的“魔音”之功以荡敌人心神;同时口里薄刀已出,透穿连好醉喉咙!玉珊儿和舒胆呢?玉珊儿手上玉扇绝对不是摆好看的而已。那玉风堂的绝学使来,便是舒胆也皱了皱眉。两人打了一百二十来招,只叫那舒胆咬牙切齿。原因无它,自己这方一个个躺下,情势显然是大大不妙。恼人的,是眼前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此传说中好一点。舒胆不笨,所以,他决定立刻就走。走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挑的方法是丢烟雾弹。当然,丢颗火电神弹的杀伤力更大的多,只是连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未免太不上算。就在那烟雾爆散的瞬间,百里千秋和童老大也有了结果。百里世家的三大绝学,除了“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百步神打”外,便是现在百里千秋使出的“飞花十八掌”。只见一阵猛击中,那童老大硬是捱住了六掌之多。这是他要走的方法。便乘这六力推道,随那舒胆之后破窗而出。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烟雾迷蒙中,只听玉珊儿道:“北羽──,为什么不追?”“不能追……”李北羽苦笑道:“因为外面最少有上百只的箭在等着我们……”黑笑插口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干?”黑笑苦笑道:“什么意思是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干的意思……”李北羽解释道:“就是坐下来,等那些亲朋好友把我们救出去……”他大笑,询问道:“可以不卖命的时候,有谁急的想去投胎?”没有!所以,他们真的一个个坐下来,就在这片烟雾中“倾听”外头兵器交击之声。当然,其中更有我们那位杜朋友和蒋朋友的大骂之声:“他奶奶的,哥哥我……”一鼎玉炉,一淡沉香;茶呢?两杯。舒胆注视眼前这位龙虎合盟的盟主九田一郎,心下不禁有些错愕。他绝对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属于“伟大”的人物类型。反而,更像是一般市井中常见的平凡人。由这点之舒胆不禁有了一股敬意。一个人能将他“特别”化于无形,那是多可怕的事!因为,人类的悲哀之一,就是忽略平凡!九田一郎微微一笑,道:“舒特使──,对于本盟和贵盟联手之议,请贵盟骆老取得实权之后再议……”舒胆沉吟道:“本盟实权已在骆老手中。异己份子已然在骆老的神机妙算之下除去……”九田一郎淡笑,摇摇头道:“除非宇文真已死──,否则,骆老所建立的权力便如同筑在海滩旁的沙堡。”舒胆双眉一抬,方自要回话。九田一郎伸手阻止道:“宇文真不死,随时便有号召贵盟反戈的力量,所以──,舒特使应该明白该怎么做……”舒胆无奈,点了点头,立起抱拳道:“舒某立时回覆骆老这个问题。待取了宇文真颈上人头再来谒访……”九田一郎淡笑,竖手道:“舒特使──,请!”陈英雄终于有上陆的时候。他苦笑的对着九田一郎道:“启禀盟主,唐诗宋词舫已经叫丐帮和李北羽等人毁去……”“我知道……”九田一郎沉笑道:“谁都没料到兵本幸竟然会作出窝里反的事来……”陈英雄讶道:“盟主的意思是,诗词舫的秘密是兵本幸所透露给丐帮的?”“不管透露给谁……”九田一郎冷笑道:“反正这次行动绝对不是单独事件……”他“嘿嘿”一笑,又道:“王克阳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动手,原因一个是李北羽昨夜恰巧到杭州城里来,无疑增加不少胜算……”“第二呢?”“哈……,”九田一郎大笑道:“当然是我们发出的假消息──。让他们误以为本座今天要到诗词舫和黑旗武盟的舒胆接谈……”埋香的脸色斗变。她只觉得体内一股阴柔的气机在翻腾,忍不住,便蹲跌到地上。此时,她们已经由诗词舫船舱中出来,跨上了岸。葬玉扶住埋香道:“妹妹──,你……”埋香颊上汗珠斗落,交唇忍痛道:“是……是那个人伤了我……”李北羽走了近来,鼓起勇气道:“两位姑娘有何不妥?”“没有!”埋香硬撑,立起身子一拉葬玉,道:“姐──,我们走……”葬玉轻一叹,扶住埋香;无言,回望李北羽一眼,便就迈步而走。李北羽苦笑,回头,见那玉珊儿正瞅着自己。李北羽还末说出半句话,那玉珊儿已道:“只要是有救的人,我们总不能亏了侠义本色是不是?”王克阳对这次的行动满意极了。他早已摆开了一桌酒席等着玉大小姐他们回来。特别的,还包括了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大伙儿坐定,百里千秋当先朝玉珊儿笑道:“女娃儿,你怎么知道爷爷我的奇经八脉被制?”“呼吸吗……”玉珊儿笑道:“这点晚辈还听的出来……”“好……”百里千秋大笑,道:“老夫叫那个童老大制了半个月之久,到今天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杜鹏侧脸道:“那童老大点你老人家的奇经八脉干啥?”百里千秋一皱眉,道:“逼问圣剑的下落……”王克阳讶道:“童老大不是青龙盟中四龙爷之一吗?难道龙虎合盟对那把圣剑也有兴趣?”百里千秋轻一叹,自斟自酌了三杯酒才嘘一口气道:“若不懂圣剑心法,取圣剑反而有害。龙虎合盟的九田一郎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夫并不明白……”蒋易修看了看自己七彩剑鞘,笑问道:“那圣剑是长的什么样子?”“很普通……”百里千秋笑道:“三两银子一把的青纹松海剑的模样……”他复一叹气道:“大圣如凡,就是这样!”“总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林俪芬相信,所以问。“有!”百里千秋笑道:“它是用方铁造成的,全剑幽黑无光。唯其锋是白透亮丽……”他续道:“昔年,剑秀才的徒弟造圣剑时将那锋线留白,便是要执创者心如光明,能用此剑破尽一切黑暗……”玉珊儿最关心的问题是:“剑在那里?”“当然是百里世家……”百里千秋笑道:“女娃儿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知道?”玉珊儿一愕,正想如何开口。那杜鹏已叹了口气叫道:“怕你那位乖孙子拿了去,那大伙儿可惨啦。”百里千秋愕道:“怜雪?他怎么啦?”玉珊儿一叹,方把百里怜雪的事说完,那百里千秋已仰天纵泪,喃喃道:“不配啊──,百里世家不配再拥有圣剑以昭天下武林……”玉珊儿急道:“老前辈──,百里世家义名犹在……”百里千秋摇了摇头,站起来道:“女娃儿──,跟老夫到庭园走一回……”玉珊儿一愕,恭敬道:“是……”每个人都知道,百里千秋是要把圣剑所藏之所告诉玉珊儿。然而,在场诸人没想到的一个问题是,百里千秋为什么不等李北羽回来时再告诉他?原本,圣剑就属于李家之物。黑笑一直没说话。他看着百里千秋和玉珊儿出去;又只见玉珊儿一个人回来。黑英才突然道:“百里前辈呢?”玉珊儿一愕,道:“百里前辈想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静一静……,不好!”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经冲了出去。院子,夕已垂于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犹叫晶莹泪珠映夕红。动的是风、是叶,人立如山。人侧树干,干上有字。“百里千秋自愧仰天该绝!”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自绝于杭州城东老虎胡同丐帮分舵内!众人犹自唏嘘望着百里千秋傲立天地的尸首;忽的,箭响奔至!蒋易修双眉一挑,手上七彩剑鞘挑断四支来箭。王克阳已注视往来箭处沉声道:“那位朋友光临?”“哈……,”一串大笑中,十数道人影已然跃了进来。当先,一名四旬左右,身着金、红交杂的汉子冷笑道:“龙虎合盟的桃下二助来访。”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龙盟四龙爷之一的桃下二助?”“啧、啧……”桃下二助眯着一双眼打量着喜美子冷声道:“你就是那位间间木喜美子?”喜美子一哼,刀已半离。桃下二助将目光投向王克阳,冷笑道:“本盟是为了答谢贵帮今天所作所为……”话声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来名汉子,已然将众人团团围住。杜鹏将刀衔住口里,拍了十来下手,才取刀才说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挥手,龙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汉子已然冲杀了过来。这一战,结束的很奇怪。丐帮当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战中;本来,这种大场面的战事最少也托上一顿饭的时间才合理。谁知,也不过是半柱香光景,来人便退了个光!玉珊儿愕道:“有诈……”杜鹏皱眉,那把大鹏刀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了;这是啥么打法,说出去可大没光彩。他心中一动,环顾了众人一趟方才叹道:“被骗啦──。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干!”“那目的是什么?”“黑笑!”杜鹏叹口气道:“人家的目的只是制造混乱让黑笑那小子乘机溜走……”黑笑为什么要走?因为他已经探听到“圣剑”的藏处。玉珊儿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里世家,他们还是找不到的……”李北羽尴尬的注视葬玉投来的目光。一侧,埋香脸色已是惨白的呻吟在床上。而他,正站在门口!李北羽轻咳了一声,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进去略尽棉薄之力?”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断续道:“走……开……,你……别进……别进来……”一说完,又痛哼起来。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侧,挽住埋香的手,将那柔荑贴在自己脸颊。李北羽当下不犹豫,也到了床侧。耳里只听埋香断续道:“姐……别……忘了……爹……娘的……仇……”葬玉无言,只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紧。李北羽一叹,道:“令妹是受了东瀛忍者的寒冰断命指力……”葬玉倏忽抬头道:“你……你怎么知道?有救吗──?”李北羽一犹豫,才点头道:“有──,这是甲贺谷中忍术的一种──。昔年,六臂法王曾领教过,后来发展出一门心法专治这种指伤……”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会不会……?”“姐……,别……”埋香摇头,呻吟道:“我,我……”葬玉只是注目李北羽道:“你会不会?”“会……”李北羽叹气道:“只是……,有点不太方便……”“为什么?”葬玉急道。此时,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李北羽苦笑,道:“这是一种……,阴阳双修之法……”他叹了口气,道:“尤其,是有关系到期门穴!”期门穴,便是在双乳下方。葬玉一愕,心中各种情怀一震荡,将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应了吧──。难道……难道你要世上只剩姐姐一个人孤伶伶的……?”埋香垂首无语,体内气机越见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维竟能暂时忘了这痛苦。她想什么?昨夜,何尝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为什么如此大转变?原因无他,只是见了李北羽和玉珊儿那等亲近罢了。那一股无言形容的感觉,使得今早出手攻击那顶戴长斗笠的汉子以泄愤。不意反而着了人家的寒冰断命指。及至诗词舫中,自己和葬玉攻击那秋秋纺时,李北羽不顾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儿那端。虽然,李北羽知道彼时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们姐妹。只是那瞬间的失落和丧气,又有什么能弥补?是以,一坚持,便不要这冤家的关怀。甚至牵涉到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个人独活?她抬眼,见到的,是葬玉满目忧虑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关心的眼神。竟不由自主的点头。接着,她心中一震;是因为姐的关切令她点头,或是李北别的目光令她点头?如果……,那个肌肤之亲的阴阳双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对姐姐太不公平了?她心中念转如雷,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在和李北羽运行阴阳双修生死交关之际,突然误导真气走火入魔,再让姐姐下杀手除了李北羽。如此,不就可以报了娘的仇?埋香长吸一口气,忍不住寒意自体上心打了一个颤,道:“开始吧……”李北羽嘘了一口气,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爹误杀了眼前这两位姑娘的娘,今天绝不能让她就此殒命。好不容易,埋香终于首肯。他沉住气,道:“多谢姑娘如此信任在下──。”葬玉也嘘了一口气,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涌着。她站起来,往外走,边道:“我……到外面等。”突然──,埋香叫道:“姐……姐……”葬玉讶异回头,道:“什么事?”“我……,”埋香吸一口气,道:“如……果……,我……我叫你……时……,你……能不能……马……马上……进来……?答……答应我……”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姐一定立刻进来……”说着,人已到了门口。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安;她摔了捧头,大步跨出,反扣门。九田一郎微笑的望着桃下二助道:“很好──。黑笑的消息很有用……”桃下二助恭敬道:“请问盟主,下一步的行动是……?”九田一郎笑道:“去请葬玉、埋香两位姑娘过来……”请,其中一个意思是用武力。桃下二助双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请──?”“没错!”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当然,你要跟在后面完成它──。带到登岳楼去见本座。”桃下二助明白了。黑笑是去送死。然而,他这一死也是有代价的,便是可以消减葬玉的内力。在他们估计,黑笑不是葬玉的对手。可是,相当的,葬玉杀了黑笑已然无法再对付自己。至于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断命指暗伤,只怕剩下半条命。他们没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疗伤!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属下有一件事不明白……”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就杀了那两个姑娘?”“是……”“因为她们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两个丫头一份债──。当然,父债子还……”九田一郎大笑,支道:“当然,那位葬玉姑娘为了救她妹妹,也只有听我们的……”桃下二助不得不钦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只伤而不杀,原来有这着棋子暗伏。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转身出去执行任务。九田一郎眼中充满笑意。他为什么笑?因为知道圣剑的特徵和下落!自百年前,那圣剑就是克制忍术的天器神兵!只要落入手,甲贺一门的各项忍术便足以横霸中原。尤其,他抚摸自己手上长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拥有柳生家的刀法真传,问鼎中原之事更是轻而易举!他传令,唤童老大到了座前。道:“丐帮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现在休憩于凌仙楼,传令各属北移到登岳楼……”埋香盘坐,双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盘坐姿势,只是头下脚上,以双手和埋香双手相印。此际,两人气机已然交汇于生死关头。只见李北羽头上一缕白烟注于埋香头顶百会穴;由此,贯入埋香体内。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颤,他立时急道:“埋香姑娘,请摒除杂念以免走火入魔……”埋香的脸上似乎起了某种复杂的变化。李北羽在上方皱了皱眉,双掌沿埋香高举的两臂爬下,不断以指力按她的各处穴道。一路下来,到了期门穴,他不由得稍一犹豫。忽然,埋香身子一颤,口里大呼:“姐……”葬玉正是百感交错的立于门前,忽闻得屋内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惊,那不安感觉更甚!就待要推门而入之时,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杀气与笑同至!葬玉心里一沉,已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此际,其中文传来埋香叫声:“姐──,快进来……”接着,是李北羽的声音:“埋香姑娘,请别出声,免得岔了气走火入魔……”屋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这黑笑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葬玉寒声道:“阁下有事?”“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请两位姑娘到房里一叙……”葬玉此刻倾听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心下更急,口里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会不宜──。阁下讲回告贵上,明晨再予拜访……”“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讳这点?”黑笑声已冷,哼道:“这分明是要敝上责怪在下办事不力……”葬玉脸色一沉,道:“阁下真的是……”话停一半,手上玉针已弹。黑笑大笑,身势两摆,已然避开那一针,同时,口里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葬玉不动,右手微抬,两指间夹一玉针顶住薄刀片,双双俱断。此际,黑笑已近在咫尺。葬玉还是没动,冷笑的看着黑笑倒下;那眼中,只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浓浓的香味;兰香味!葬玉轻轻一叹,道:“别死不甘心,我也会用埋魄香兰,而且会用最毒的一种……”黑笑轰然落地的瞬间,葬玉已推门而入。而同时,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园中花木中来。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气直觉得自己倒霉死了。他奶奶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救人反叫人害,这以后谁敢见义勇为啊?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李北羽苦笑,只听门外一阵吵杂,接着,有人重重落地。然后,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入。葬玉惊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么了?”埋香苦笑,指着像一堆烂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杀……杀了……他……”李北羽吓了一大跳,喘气道:“喂……,这太没……道理……”葬玉急道:“是怎么一回事──?”埋香张开口,断续道:“姐……为……为娘……报……仇……”葬玉一愕,双手竟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那埋香犹勉强道:“姐……快为……娘……报仇……。否……否则我……死也……不甘……不甘……”埋香用尽力气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此时,埋香亦自怀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杀……了他为……娘报仇──。不然……我……”随惨叫声,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惊,竟不由自主的自怀中取出晶亮匕首,双目投向身旁的李北羽!——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