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亦拔出判官笔,然后提轻脚步,向茅屋欺去。走到茅屋外面,蹲下身子,运目察看凝听一番,见没有一些动静,乃开声喊道:“归兄,你在不在?”屋里无人回答。华云翔皱了皱眉,又喊道:“归兄可在屋里么?”屋里突然透出一个冷冰的声音道:“什么人?”华云翔听出正是归志彪的声音,一颗紧张的心才宽舒下来,当下站起答道:“归兄,小弟是华云翔!”屋里的归志彪道:“站过来我看看!”华云翔举步走到门口,笑道:“归兄怎么了?”屋里的归志彪似已看清来的正是华云翔,立刻发出兴奋声调道:“华兄快进来!”华云翔见他不出屋相迎,顿觉有异,立时机警的退开两步道:“归兄怎不出来?”归志彪道:“华兄莫误会,我是被人打断一条腿,走不动啦!”华云翔闻言吃了一惊,走近厅门运目一瞧,果见归志彪坐在一张竹椅上,左腿上绑着夹板,身边搁着一条木棍,不禁大愕道:“是谁伤了归兄?”归志彪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进来再谈吧!”华云翔急急而入,把桌上一盏油灯点亮,才向外面的谢、叶、邓三人道:“三位请进来!”谢、叶、邓三人这才举步走入茅屋。归志彪打量着他们三人,面露惊奇问道:“这三位是……”华云翔为他们双方介绍过后,不及备述经过,立即趋至归志彪跟前,察看他腿伤情形,问道:“骨断了?”归志彪道:“正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接好,大概再过几天就可痊愈。”华云翔道:“是怎么搞的?”归志彪看了谢、叶、邓三人一眼,欲言又止。华云翔道:“这三位都不是外人,归兄直言无妨。”归志彪道:“你们走后第三天,来了一个死神……”华云翔心头一震,紧张的问道:“他是?”归志彪道:“家父!”华云翔一直未将曾经出现的三个死神即是神州一剑涂啸天,武林豪客归扬铭、大儒侠华玄圃的“真相”告诉谢、叶、邓三人,这时一听出现的死神竟是武林豪客归扬铭,不由大感困窘,道:“啊,原来是他!”谢辉已听出蹊跷,目光一凝道:“这位归世兄此言怎讲?死神怎会是令尊?令尊不是已被杀人魔杀害了么?”归志彪道:“不错,我说的‘家父’当然不是真的,而是别人冒充的。”谢辉面呈疑惑道:“哦?”归志彪转望华云翔道:“华兄未将对方冒充你我父亲之事告诉他们三位?”华云翔尴尬地道:“没有……”快刀叶天河神色一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云翔苦笑道:“这件事,在下原不愿提起,但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当下,便将死神以父亲及涂啸天,归扬铭的面貌出现之事,据实说了一遍。快刀叶天河追问道:“杀人魔既已杀害令尊等人,为何要他的部下以令尊等人的面貌出现?”华云翔道:“他想欺骗我们,要以‘父亲’的尊严压迫我们放弃追究杀人魔杀人的罪行,另外可能还有其他目的,我们不知道罢了。”快刀叶天河与谢、邓二人交换了一个眼光,又追问道:“你认为他们并非你们的父亲么?”华云翔点头道:“是的。”快刀叶天河道:“他们既已看出你们不肯受惠,何以还继续冒充令尊等人?”华云翔摇头道:“在下亦不明白。”谢辉微露冷笑道:“老弟不以为他们正是令尊等人么?”华云翔面容一沉道:“谢镖师若怀疑他们三人是家父等人,对在下是个侮辱!”谢辉道:“我们无意侮辱你,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是么?”华云翔道:“如果他们真是家父等人,他们便不会下手杀害跛脚仙老前辈,更不会下手打断这位归兄的腿!”谢辉道:“但涂啸天却会闯入七剑堡救你,这次又在途中替你擒获冒充你的凶徒。”华云翔道:“那正是他们一种欺骗手段。”谢辉道:“我的看法却是:他们若不是令尊等人,根本不必对你们如此客气,他们可以下手杀死你们以绝后患。”华云翔道:“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他们冒充家父等人,可能有别的用意,并非完全为了欺骗在下等人。”他很不愉快的笑了笑,接着又道:“再说,如果他们是家父等人,在下等岂敢与他们为敌,谢镖师你说是不是呢?”谢辉未即开腔,沉吟着。快刀叶天河道:“老弟虽有充分理由证明他们是冒牌货,但谢兄之言亦有道理,既然他们已知骗不过你们,为何还对你们如此客气?”华云翔冷笑道:“他们对在下等其实一点也不客气,他们所带给在下等的灾害已经太多太多了!”地灵神邓通问道:“第二个被杀害的‘玉箫书生’丘清泉可曾以‘死神’的面目出现?”华云翔道:“我们尚未发现,不知道有没有。”地灵神邓通沉吟道:“这件事一旦被江湖上的人获悉,你们三人只怕有着无穷尽的麻烦……”华云翔道:“所以在下宁不愿提起此事,在下知道一旦说出,必难使人相信。”地灵神邓通转对谢、叶二人说道:“我认为不管那三个死神是谁,眼前这位华老弟和归世兄对他们敌视的态度是不必怀疑的,所以此事咱们暂可不管,先以全副精力来抢救总镖头,两位以为如何?”谢、叶二人点点头。华云翔见他们已有谅解,便回头对归志彪问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归志彪道:“你们走后的第三天夜里,他突然来了,要我放弃追究他被杀害之事,我不答应,他便动手打我,就这样打断了一腿。”华云翔道:“归兄未还手抵抗?”归志彪道:“我因分辨不出他的真伪,不敢反击,故中了他一掌。”谢辉插口问道:“他是不是令尊,你怎会看不出来?”归志彪道:“时值半夜,我又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神智不清,视界不明,那能看出真假。”谢辉道:“儿子看父亲,很容易看出才对。”归志彪道:“若从言语举止上看,他的确很像家父,不过他的行径却一点也不像家父,家父傲骨天生,是非分明,他绝不肯干这种鬼鬼祟祟之事。”华云翔道:“他伤了归兄之后,就走了?”归志彪道:“是的,临走之际,要我传话与你,说你若继续跟杀人魔作对,你的义母寇氏将遭遇到与跛脚仙老前辈同样的命运。”华云翔心头一懔道:“归兄有没有去探望我义母?”归志彪摇头道:“没有,我想去探望一下,可是这条腿不听使唤啊!”华云翔着急道:“不知我义母此刻情况如何?”归志彪道:“你应该去看看,不过我认为那是一句恫吓之词,你义母不谙武功,他们若伤害她,那岂不太卑鄙可耻?”华云翔沉声道:“我想他们是干得出来的!”他决定连夜赶去看看,当下又问道:“涂、丘两位姑娘有无消息?”归志彪道:“没有。”华云翔道:“今天已是六月十二日,距杀人魔杀人的日子只剩十八天,如果她们没有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址,也该回来了。”归志彪道:“正是,也许这两天就会回来,华兄此次去长安,有没有见到大刀王松?”华云翔点头道:“有的……”归志彪道:“史堡主为何未陪你回来?”华云翔叹道:“他死了!”归志彪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死了?是怎么死的呀?”华云翔于是便将到达长安后的一切措施及后来保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归志彪听得惊骇不置,叫道:“啊啊,大刀王松落入杀人魔手里?这不是完了么?”华云翔道:“她可能尚未下手杀害王总镖头,以小弟的看法,她仍将像过去一样,到七月一日才下手杀人,所以王总镖头仍有获救之望。”归志彪摇头道:“不,我不相信今年的七月一日她还敢在鬼门关上杀人,她一定会换个地方!”华云翔道:“至少她仍会把王总镖头的石像摆上鬼门关,而且她纵然换地方杀人,也不会离开鬼门关太远,因为她似乎喜欢把被杀者的尸体抛入江中,所以咱们只要在各处江边布置一下,说不定可发现她的踪迹。”归志彪道:“人手够么?”华云翔道:“过几天、涂、丘两位姑娘应该会赶回来,还有王总镖头的儿子和女儿可能也会到。”归志彪道:“这样恐怕也还不够。”华云翔道:“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帮手,如今只有尽人力听天命了。”谢辉道:“敝局镖师可能也有不少会到。”华云翔道:“那更好。”归志彪道:“还有,史堡主之死,你如何向七剑堡的人解释?”华云翔道:“这件事到时再说了,如今救人要紧,小弟打算先赶去看看我义母。”他转对谢、叶、邓三人问道:“三位去不去?”谢辉道:“你义母是谁?”华云翔将认识寇氏的经过说出,接着道:“她的住处距鬼门关不太远,三位若想去鬼门关看看的话”谢辉起身道:“好,我们跟你去看看。”华云翔回对归志彪道:“归兄请安心在此养伤,小弟大约可在明日天黑前回来。”归志彪道:“你们去吧!”于是,茶也没喝一口,四人随即动身离开茅屋,沿江朝上游赶来。华云翔心系义母的安危,故一路疾奔,快如箭矢,一口气跑了个把时辰,已到寇氏的住处。远远一看、发现屋里透出一丝灯光,一颗抽紧的心才稍稍松弛下来。既有灯光,屋中必然有人!而屋中之人,当然是义母寇氏了!他奔到屋门口,举手拍门,喊道:“义母!义母!我是华云翔,您请开门!”连喊数次,却未见寇氏起来开门。谢辉道:“恐怕是睡着了吧?”华云翔道:“她的房间就在厅堂右边,即使睡着了,此刻也会惊醒过来才对!”他感到不对劲,当下用力一推屋门,敢情门未闩着,一推便开。举目一望,但见厅堂上点着一盏油灯,一切看来平静无事。他一脚踏入厅堂,立刻转去敲打寇氏的房门,大声喊道:“义母!义母!您请醒醒!”房中无人应声!以一般情形来说,他从在屋外拍门喊叫,以至入屋敲打房门厅弄出来的声音,即使再好睡的人也该醒来了,是以他一听房中没有动静,情知有异,当下不敢怠慢,立时用力一掌推去。“砰!”然一响,房门应声向内倒下!就在此时,房中突然传出寇氏的惊呼声:“啊哎!是谁呀?”华云翔一怔道:“义母,您没事?”寇氏的声音由床帐内传出,惊喜地道:“啊,云翔!是你回来了?真要命,我睡得真死,你去厅上等一等,我马上出来。”华云翔见她安然无恙,觉得自己太莽撞,把一扇房门推倒了,心中很觉不好意思,当下讪讪一笑道:“义母,我把您的房门推倒了。”寇氏在床帐里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去厅上坐坐,我马上出来。”华云翔于是退回厅上,示意谢辉三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俄顷,寇氏已整装而出,她见还来了三个生人,微微一呆道:“吓,这三位是……”华云翔站起道:“这三位是长安飞虎镖局的镖师,他们的总镖头已被杀人魔掳去,所以他们要去鬼门关上看一看。”寇氏吃惊道:“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位总镖头,就是上次说的那位大……大……”华云翔道:“大刀王松。”寇氏豁然道:“对了!是大刀王松!我的记性真坏,怎么?他也被杀人魔杀害了?”华云翔道:“还没有,王总镖头是被她掳去,大概尚未被害。”寇氏道:“真不幸,如今怎么办呢?”华云翔道:“我们打算在鬼门关附近布置一下,阻止她杀害王总镖头。”寇氏“哦”了一声,转问道:“那两位姑娘回来了没有?”华云翔道:“没有,大概这两天可回来。”寇氏在他们对面欠身坐下,略现难为情的笑道:“你刚才是不是叫了很久?”华云翔道:“是的,我只道义母出了事,是以破门而入,真对不起。”寇氏笑道:“不要紧,这是我自己不好,我一睡觉之后,就像死了一般,要叫半天才能醒过来。”华云翔道:“我刚回到歇神滩,听归志彪兄说‘死神’将对义母不利,故立刻赶来看看。”寇氏一怔道:“什么,死神将对我不利?”华云翔点头道:“是的,我走后第三天,有个‘死神’现身与归志彪兄相见,强迫他放弃与杀人魔为敌,归兄不听,结果被他打断一腿,临走之际,还要归兄转告我,警告我若不放弃追究,将对义母不利。”寇氏失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凭什么要对我不利?”华云翔道:“因为您现在是我的义母。”寇氏道:“这不太下流么?”华云翔道:“正是,简直无耻之极。”寇氏道:“你别担心,他们要我这个苦命人的命是没用的,我也不怕他们!”华云翔道:“不,他们说得出做得到,上次他们说要杀害跛脚仙老前辈,后来果然干了。”寇氏道:“他老人家是一位武林高人,我可是个不懂武功的妇人呀。”华云翔道:“他们是以杀害您来惩罚我,不是把您视为敌人。”寇氏笑道:“我看他们只是在虚言恫吓,真要杀害我的话,早就动手了。”华云翔道:“但我可不放心,义母这次非得搬到寒舍去住不可!”寇氏道:“不,我不愿离开这个家。”华云翔道:“暂住一段时日,等擒获杀人魔之后,再搬回来便了。”寇氏道:“可是”华云翔打岔道:“义母不要再犹豫了,天亮之后,您就打点打点,我陪这三位上鬼门关看看,然后就回来帮您搬家!”寇氏见他语气坚决,不便再推辞,笑了笑道:“好吧,要搬就搬,其实我认为这是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