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尊者冷漠的脸上,几乎要笑起来,喃喃道:“可惜‘轮回’之说,并非这样解释。”柳寒山道:“那是怎么解释的昵?难道坏人就注定永远是坏人,一辈子都轮不到做次把好事……”一尘道长心怕会吵起来,忙轻咳一声,打断柳寒山的话头,道:“柳相公好走,请上复秦堡主,就说我等解决金沙双雄之后。立刻移师旧雨楼青牛宫,希望彼此信守承诺,勿生枝节。”柳寒山欠身道:“好!在下一定转达秦老,愿诸位马到成功,告辞了。”一尘道长和木尊者目送柳寒山一行去远,不约而同,脸上都流露出鄙视之色。木尊者冷冷一笑,道:“真想不到,秦天祥一世大侠,竟会收容这种卑鄙小人。”一尘道长道:“那是因为他远离红石堡,自感势孤力薄,才不得不如此,否则,又岂肯将子母金丹送给咱们。”木尊者扬目道:“但贫僧总觉此事可疑,只怕秦天祥利用了我等之后,未必肯如约公开金丹秘方。”一尘道长道:“不会吧?他纵然不怕跟咱们五大门派为敌,难道不怕此事传扬江湖,招致天下武林同道的鄙视唾弃。”木尊者道:“他用柳寒山为使,可能就为了事后反悔预留退步,试想,将来他若食言反悔,我等即使把此事传扬出去,又有谁会相信柳寒山和红石堡是一路。”一尘道长怔了怔,道:“不错,贫道刚才竟没想到这一点。”木尊者道:“他既有不测之心,我等也须有防范之策,歼灭金沙双雄对我等也利,不妨依言进行,等到旧雨楼襄阳青牛宫,那时再相机行事,他若不先交出金丹秘方,就休想我等会联手助他。”-尘道长击掌道:“对!这就应了一句俗话:你有你的关门计,我有我的跳墙法,哈!哈哈……”本尊者却没有笑,霜眉微锁,凝目眺视远方夜空,突然摇摇手,道:“噤声!好像有人来了。”一尘道长侧耳倾听,道:“八成是华山掌教灵飞道兄他们回来了,金沙双雄等人不过乌合之众,哪儿会是咱们正门大派的敌手。”木尊者摇头道:“不对,来人步履虚浮,分明负了伤,走!迎上去。”话未落,僧袍疾拂,枯瘦的身子已凌空拔起,向农庄外掠去。一尘道长急忙奔回房中,取了柄长剑,尾随追去。郭长风也展开“百足身法”,悄悄跟在后面。三人前后追随穿越阡陌,直趋正南方,奔行间,无形中便较量出彼此功力的深浅,只见木尊者僧衣飘飘,其速如飞,业已超前十余丈,一尘道长用尽全力,始终无法追上,郭长风则因一尘道长挡在前面,有力无处使,只能缓缓跟踪而行。越过稻田,便是往荆州的官道,木尊者跨上官道,忽然停了下来-尘道长这才飞步赶上,郭长风连忙停步,伏身稻丛之中。不片刻,迎面传来零乱的脚步声,接着,出现十余条人影,踉跄奔了过来……这些人衣色杂乱,僧、道、俗家俱有,唯一相同的是,人人都衣履不整,神情沮丧,分明都多少负了点伤。走在最苗面的是个年约五旬的道人,肩上道袍破了一大片,头顶发髻也乱了,斜插一柄长剑,满脸没精打彩的样子。郭长风认得这老道,就是堂堂华山掌教灵飞道长,不用说,后面十余人便是五大门派高手了。木尊者看了直皱眉头,低问道:“灵飞道兄,莫非竟吃了那批幺魔小丑的亏?”灵飞道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别提了,想不到咱们五大门派会栽这个筋斗,唉——”一尘道长忙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金沙双雄哪来如此能耐?”灵飞道长苦笑道:“金沙双雄若有这份能耐,倒也罢了,咱们偏偏败在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手中。”木尊者一震,道:“噢?他是谁?”灵飞道长道:“鄙人自称姓袁,面罩黑纱,穿一件麻衣,竟然练成了‘驭剑之法’,咱们一二十人。顷刻间都败在他剑气下。”木尊者骇然变色,喃喃道:“姓袁?身穿麻衣?驭剑之法……”突然用力摇了下头,说道:“武林中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那姓氏必然是假。”灵飞道长道:“姓氏可假,驭剑之法却假不了,咱们栽了筋斗,也是事实。”木尊者又摇摇头,道:“以气驭剑之法,谈何容易,老衲活了近百年,还没听过武林中谁练成了这种绝世剑术。”灵飞道长恼了,大声道:“难道咱们吃了亏,受了伤,还吹牛说大话吓唬人不成?”一尘道长忙道:“道兄先别心急,请将经过情形告诉咱们,大家参量参量,也许能知道那人的来历。”灵飞道长道:“也世有什么好说的了,咱们依计行事,果然在蛮柯附近跟金沙双雄遭遇,当时一场激战,黑道中人伤亡逾半,金沙双雄也负了伤。眼看就要得手了,那姓袁的突然赶到,一手揽下这场血战……”一生道长惊诧道:“就凭他独自一个人?”灵飞道长道:“一个人就够了,他单人只剑,独战咱们十余高手,前后不到半盏茶时光?咱们人人都被剑气所伤,只得败下阵来。”木尊者凝目道:“道兄有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灵飞道长道:“他身法快速无匹,闪掠腾移之际,随手发剑,光华应势而生,贫道只看见满场剑光纵横,冷不防就受了伤。”木尊者缓缓颔首,道:“这么说来,越发不像御气驭剑之法了……”灵飞道长道:“不是驭剑之法,那是什么?”木尊者神色凝重地道:“老衲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功,却敢断言那绝非驭剑之法。”灵飞道长道:“怎见得?”木尊者道:“一个人若要御气驭剑,首须静心虑志,凝结全身真气作石破天惊的一击,发剑的时候。或巍然挺立,或盘膝趺坐,然后才能以意控气,以气驭剑,绝不可能再闪掠腾移。”灵飞道长怔了怔,无词以对。木尊者仰面长吁一声。接着道:“不过,此人能以单身只剑,顷刻间,连伤十余位高手,武功已算得出神入化了,可惜老衲却无缘亲自会会他。”灵飞道长众人都赧然低下了头。一尘道长低声道:“那人帮了金沙双推,必然也要旧雨楼襄阳,这儿是必经之路,咱们何不就在此地等侯,以逸待劳,试试他究竟有多大能耐?”木尊者沉吟了一下,道:“道长怎知他一定会来?”-尘道长道:“贫道料想他既然插手帮助金沙双雄,分明也志在夺取金丹秘方,必定非往襄阳不可。”木尊者神色微动,点点头道:“好,咱们就等着他。”一拂僧袍,大步走到路旁一块青石边,盘膝坐了下来。一尘道长却并无联手待敌的意思。径自和各派高手遇到一丈以外。夜色如墨,官道笔直向南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木尊者面南趺坐,手持念珠,俯首垂目,默默低诵着佛号,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郭长风藏身在田梗,却暗捏着一把冷汗。他脑中还清晰记得那夜在北门城楼上的情景,当自己负伤穿窗进出的刹那间,瞎姑尾随疾追,危机间不容发,若非那及时出现的剑气光华,自己几乎脱不了身……事后,林元晖也推断那光华并非“驭剑之法”,而是一种名叫“残月斩’的暗器。各大门派高手是否就伤在“残月斩’下?难道那位使用独门暗器“残月斩”的高人还在世上?抻或“残月斩”已经另有传人?“灵飞道长说那人脸垂面纱,身着麻衣……这种打扮。不就是七贤楼客栈中,那位肌肤溃烂流脓,被三目血蝇吸吮的神秘客人吗?”莫非那人不是毒魔君蓝彤,却是“残月斩”?再不然,或许‘残月斩”和毒魔君蓝彤,本来就是同一个人……郭长风意念飞驰,正揣测不透,官道上突然传来了“沙抄”脚步声。灵飞道长等人惊悸色变,沉声道:“大师,是那厮来了!”木尊者轻轻一挥手,道:“诸位暂且退后,让老衲独自会会他。”其实,没等他交待,灵飞道长等人早已自动退到三丈以外了。官道上徐徐出现一条人影,黑纱覆面,身着麻衣,两只宽大的衣柚下垂过膝,身上却未见携带兵刃。郭长风急忙凝聚目力打量,只觉那人除了一件麻衣和客栈中神秘客人依稀有些许相似之外,却无法断定是否同一个人。皆因他脸上戴着面纱,他的手中少了一柄银鞘鸳鸯剑,身旁更没有口檀木箱子……那麻衣人走得很慢,不时左顾右盼,好像在欣赏夜景似的,分朋看见木尊者坐在路旁,灵飞道长等人也停立在数丈外,仍然缓步前行,恍若无睹。渐行渐近,木尊者突然长身而起,低喧一号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麻衣人一顿停步,回头望了望,又用手指了指自己,道:“老和尚,你是在距我说话吗?”本尊者冷冷道:“不错,此地别无他人,老衲已经等候施主很久了。”麻衣人道:“你等我干什么?我穷得这样,难道你还想跟我化缘?”木尊者低喝道:“老衲不是化缘来的,而是向施主讨一笔债。”麻衣人说道:“讨债?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钱啦?”木尊者冷笑一声,道:“施主,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衲木尊者,现为少林寺达摩院长老……”麻衣人道:“我不认识你是什么尊者,也没欠过少林寺香火钱,老和尚,你一定认错人了。”木尊者道:“是吗?施主不久前在蛮河附近,剑伤五大门派高手,难道也是咱们认错人?”麻衣人道:“这话是谁说的?我一辈子没跟人打过架,见了刀剑就发抖,老和尚,你可千万别信口胡诌,出家人说假话,是要下地狱拔舌的。”木尊者叫道:“大丈夫敢作敢为,施主以为装疾扮傻就能蒙混得过去么?”回头对灵飞道长道:“诸位道兄,刚才出手伤人的,可是这位施主?”灵飞道长等人异口同声道:“没有错,就是他。”麻衣人急了,大声道:“你们都疯啦,我跟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干嘛这样血口喷人?”木尊者道:“施主一定不承认,这也简单,你把覆面黑纱取下来,让咱们看看你的容貌。”麻衣人连忙举手按住面纱,疾退了三四步,道:“不行,我脸上不大好看,才用面纱遮住,你身为出家人,为什么要揭人家隐私?”木尊者冷笑一声,道:“咱们没有功夫跟你噜苏,你若不肯自己动手,老衲就得罪了。”话落,大袖一拂,五只枯瘦手指,由袖中伸出,屈指如钩,向麻衣人迎面迅疾抓到。麻衣人双手掩面,回头就跑,大叫道:“救命啊,和尚要打人啦……”刚跑出七八步,木尊者如影随形一步赶上,五指疾落,早扣住了他的肩头。麻衣人腿一软,扑跪在地上,两手却紧按着面纱不肯放松,叫道:“和尚。求你饶了我,千万别揭开我的面纱,我这张脸实在见不得人……”木尊者甫出手,就轻易扣住了对方肩头,不觉怔了怔,当时未及细想,右手斜斜一挥,拍开麻衣人的双臂,一把掀起了面纱……当他低头一看,不由愕了敢情那人满脸大坑套小坑,竟是个麻子。不仅麻,面且五官奇丑无比,残眉,斜眼,大爆牙,外加一个朝天蒜头鼻……那模样,就像一张石榴皮,又被人踩了一脚。那麻脸丑汉显然不会武功,肩头曼制,浑身软软的犹如一堆烂泥,却瞪着一双斜眼,对木尊者怒目而视,怨毒地道:“和尚,你看清楚了吧?人长得丑,却没有招惹谁,你凭什么要我当众出丑?”木尊者道:“你是谁?”麻脸丑汉大声吼叫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逞强,动手欺侮人?”木尊者虽是少林寺一代高僧却被问得目瞪口呆,答不出话来。麻脸丑汉又道:“我就住在前面七里坡,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同去问问看,谁骗你就是孙子王八蛋……”木尊者有些半信半疑,道:“那么,老衲问你,你这件麻衣从何来?”麻脸丑汉道:“这话可真新鲜,我家里穷,难道你还叫我穿绸缎绫罗不成?”一句话,又把木尊者问得傻了眼。他想了想,说道:“老袖再问你,半夜三更,你不在家中睡觉,而往什么地方去?”麻脸丑汉道:“咦!你可越问越玄了,这是往襄阳的官道,我要去襄阳做工求生活,哪天不早晚走两次往返,你管得着吗?”别看这汉子又麻又丑,词锋却咄咄逼人,一句一个钉子,直把个堂堂少林高僧问得哑口无言。这时,灵飞道长等人,也渐渐围了过来。木尊者沉声道:“诸位请再看看仔细,刚才出手伤人的真是他吗?”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定。灵飞道长叹口气,道:“从面纱和麻衣着,的确就是此人,可是,咱们没有见过他的面貌,而这人好像不会武功……也许是咱们认错人了……”麻脸丑汉道:“这话就对啦,连他们都承认认错人了,老和尚,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木尊者毕竟是正道中人,自知理屈,便想松手……“且慢!”一尘道长突然低声道:“此人穿着麻衣,或许是巧合,面垂黑纱,却是令人可疑,咱们得详细盘查,不能轻易就将他放了。”木尊者道:“道兄的意思”-尘道长道:“七里坡高此不远,咱们何不将他押回农庄去,看看可有人认识他……”正说着,黑暗中又传来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官道上又出现一个人,身着麻衣,面垂黑纱,由南向北施施而来。这人的装束,跟黑脸丑汉一般模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人肩后背一支狭长形的东西,那东西外缠布条,长约三四尺,分明一柄长剑。各派高手都骇然变色,各撤兵刃,纷纷散开……那麻衣人一见,也远远地就停了脚步。灵飞道长急道:“就是这厮,这一次可不会错了,大师千万要小心……”木尊者已松了麻脸丑汉,手持念珠缓步迎上前去,一面低声道:“大家不必慌乱,老衲要先探探他的来历。”他功力运集全身,一步一步迎着那人走去,谁知刚走近不过七八步,那麻衣人突然惊吁一声,回头就跑……木尊者怔了怔,沉声喝道:“孽障,你还想逃吗?”袍袖猛挥,洒步直追了过去。他一追,各派高手也齐声呼喝,纷纷尾随追赶……这时候,麻脸丑汉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拾回面纱,一面对郭长风藏身处咧嘴一笑,喃喃道:“戏快要散场了,看戏的也该走了,人生本如戏,别忘了自己也在戏中。”说完,迈开大步,向北而去。从他移步的轻盈迅捷,身法的从容美妙,赫然竟是一位武林高人。郭长风心中一动,再想跟踪,已经失去了他的人影。而官道另一端,麻衣人没跑多远,已被木尊者飞步赶上,只见他急急扯下面纱,扑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颤抖着道:“诸位英雄饶命,小的是前面七里坡的赵二愣子,这都是刚才那人给了小的一两银子,叫小的这样打扮的……看他面貌,才二十来岁,果然是个傻不愣登的庄稼汉子。再夺下他背后狭长形的东西,原来是一根缠着布条的木棒。木尊者气得一跺脚,道:“咱们都瞎了眼睛,竟中了那厮金蝉脱壳之计。”-尘道长却道:“那厮武功既然很高强,为什么不肯跟咱们较量一下,居然用这种手段,只求脱身?”木尊者道:“这道理你还不懂吗?想必那厮自忖已被老衲拆穿了他‘驭剑’的玄虚,真要动手较量,未必有把握取胜,何况,他纵然自己能突围脱身,金沙双雄和负伤的黑道中人也无法顺利通过,所以借着跟咱们纠缠的机会,让金沙双雄绕路去了襄阳。一尘道长切齿作声道:“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机诈百出,若不早些除去,迟早终是咱们正道门派的劲敌。’木尊者点点头,道:“诸位返青牛宫,今夜发生的事,暂且不可让秦天祥知道,一二日后,咱们再采取行动。”一尘道长愕然不解道:“大师要去何处?”木尊者道:“当前形势,以咱们五大门派力量最弱,老衲决定飞谕增调高手驰援,用本寺‘罗汉飞钹大阵’对付强敌,一二日内,定可赶到。”一尘道长大喜,阿谀地道:“武当门下绝对倾力追随麾下,以大师马首是瞻,咱们在青牛宫引颈企待,只盼大师佛驾早莅。”木尊者微一颔首,作别自去。郭长风最看不惯这种小人嘴脸,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抽身离开了田埂……※※※回到寂寞山庄,天已大亮。田继烈迎着道:“适才得到消息,金沙双雄已经旧雨楼襄阳,同行只余七八人,而且都受了伤,我本想让他们来庄内调养,又恐被秦天祥发觉不方便,因此仍嘱他们暂时住在七贤楼客栈里……”郭长风道:“这样安排好,我原意是想让他们不要被玉佛寺利用,才虚构‘护丹会’,希望将黑白两道高手诱往荆州,避免卷入是非,谁知一番苦心,终成泡影,反而使他们最先遭到伤亡。”田继烈慨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这场劫数已经注定,人力终难挽回。”郭长风道:“现在,五大门派已被秦天祥收买,木尊者更决心增调寺中高手驰援,襄阳城恐难免一场惨烈血战,咱们必须加快进行,将那条男用香罗带提前拿到手才行。”田继烈道:“这种事,岂能操之过急,总得等邓兄有了把握,才好下手。”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请吕兄协助,不知是否较有把握呢?”吕-笑笑,道:“并非在下推诿,沦功夫,敞会主胜我十倍,他若没有把握得手,加上我也等于白费,郭大侠还是耐心多等几天的好。”郭长风喟然道:“我只担心这段时间会发生意外变化,如今,秦天祥和玉佛寺双方都好像按兵不动,实则各运心机,都在暗中布置,随时可能发生突变。”田继烈道:“我想,秦天祥既然通过柳寒山企图收买五大门派,玉佛寺方面也绝不会没有行动,自从杨百威下毒失败,怎么竟未见进一步动向?”郭长风道:“这正是令人可疑的地方,以大悲师太谋划之精,岂肯坐等咱们替他盗取罗带,或许”话音未毕,突见林百合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气咻咻道:“不好了,凤珠逃走了……”这消息,好似晴空一声霹雳,厅中三人骇然变色。郭长风忙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不是由樱儿专责看守着么?怎会被她脱逃了呢?”林百合一面喘气,一面道:“樱儿被他们制住穴道,直到天亮我起身时,才发觉。”郭长风道:“他们?难道另外还有人潜入庄中接应不成?”林百合摇头道:“不是外面有人接应,是我爹爹帮助她逃走的……”郭长风更惊,道:“令尊怎会帮助她脱逃?”林百合焦急地道:“唉!这话一时也讲不清,叫我怎么说呢……”田继烈道:“事情既然已发生了,急也没有用,你先坐下来平静一下,再慢慢告诉咱们经过的情形。”林百合道:“可是,现在连爹爹也跟她一同走了,樱儿也随后追了下去,咱们得赶快想个应变驰援的办法才行!”三人听说林元晖也跟凤珠一同逃了,越发震惊,偏偏林百合又太心急,语句慌乱,说不出个头绪来。田继烈摆摆手,道:“好!你快问吧!”郭长风略一沉吟,说道:“据你所说,那凤珠并非自己脱逃的,而是令尊私放了她?”林百合道:“正是。”郭长风道:“那么,樱儿的穴道也是被令尊所制了?”林百合道:“不错。”郭长风道:“这件事,发生在昨天夜晚,但直到今晨天亮,你才发觉,而且,令尊在私放了凤珠以后,自己也跟她一同离开了寂寞山庄,对吗?”林百合道:“对!对!”郭长风眉峰微皱,道:“令尊这样做,想必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有没有留字或留话向你解释呢?”林百合答道:“他没有解释,只是告诉樱儿,叫咱们不必寻他,更不必追赶,如果秦天祥要见面,就用替身暂时敷衍一下……”郭长风接口道:“他真是这样对樱儿说的话?”林百合道:“是的。”郭长风道:“他有没有提到田老爷子和我?”林百合道:“没有特别提到。他只是要樱儿告诉我们,不必担心他的安全。”郭长风道:“在他释放凤珠以前,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譬如叫你们离开,独自跟她私语密谈之类……”林百合道:“是的,咋天晚上,他就趁咱们在楼下吃饭的时候,独自跟凤珠谈了很久。”郭长风点点头道:“这就不错了。”随即长身而起,对田继烈和吕-道:“我和百合进城去一趟,这件事务须守秘不能对外声张,更不能让秦天祥知道。”田继烈道:“林庄主分明受了凤珠的蛊惑,已经落在大悲师大手中,你们这样寻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郭长风道:“不要紧,咱们去只是想接樱儿回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田继烈仍不放心,道:“一定要去,也得多派人来接应,以防万一。”郭长风道:“大悲师太要的是香罗带,东西未到手绝对不舍做出过激的事。”于是,带着林百合由后庄越墙而出,直奔襄阳!进城以后,郭长风直接来到老福记钱庄,只见门上“暂停营业”的字条已经撕去,但因时间还早,店门犹未开启,再转到后巷,也平静如常,看不出樱儿曾经来过的迹象。林百合道:“咱们上次来过之后,那老尼姑一定已经搬家了。”郭长风道:“不错,大悲师太当然不会留在这儿,但这家钱庄是玉佛寺的产业,应该查问得出消息。”林百合道:“既然这样,咱们何不也捉他几个人回庄去作为人质?”郭长风笑笑,道:“这种人,便是捉回去一百个,老尼姑也不会心疼,咱们还得管他吃住,那有多么麻烦……”微顿,接着道:“你在后面巷子外等着,我去前面叫门,如果看见有人从后门出来,不必拦阻,只要悄悄跟着他,查明他到过什么地方就行了。”林百合点头答应,自去隐藏。郭长风仍旧绕回前面大街,举手拍门,叫道:“有人在吗?客人上门来啦。”不片刻,店门上启开一个方孔,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子凄在孔中问道:“找谁?什么事?”郭长风道:“找你们彭管事,我是客户,来提银子的。”那伙计道:“对不起,现在还没有开市营业,请你等一会再来吧!”说着,便想掩上门孔。郭长风一抬手,用一根手指头轻轻顶住了门上方孔,笑道:“伙计,你可别替东家怠慢了客人,我在你们钱庄里存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伙计道:“但现在才天亮,店门未开,他还没有起来……”郭长风脸上一沉,低喝道:“那就把店门打开,去叫他起来,听清楚了吗?”天下钱庄银号的伙计,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势利样子,欺善怕恶,习久成性。郭长风变了脸,伙计也变了脸,郭长风是由笑而怒,那伙计是由冷淡傲慢,变得恭顺有礼了。他那不耐烦的脸上,忽然堆满阿谀的笑容,轻轻问道:“老客,你贵姓?小的好替你通报……”郭长风冷冷道:“用不着问我姓名,你去叫彭长发出来,他自会认识我。”那伙计连声道:“是!是!”门内有人接口道:“是,是谁啊?”伙计一回头,喜道:“管事,你起来啦?这儿有位客人要见你。”小方孔内换了一张脸,正是彭管事。郭长风扬起脸道:“怎么?还认识我吗?”彭管事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郭爷,稀客!二顺子,还不快开门。”“伊呀”声中,店门启开,彭管事身上仅穿着一套内衫,躬身含笑迎客。郭长风举步跨了进去,大马金刀向柜台上一坐,二顺子忙着奉烟倒茶。彭管事道:“郭爷一大早光临,想必有事,我这就去换件衣服……”郭长风伸手拦住道:“不必,我只是来打听一个人,话说完就走,用不着虚礼。”彭管事道:“郭爷想找谁?莫非又是打听上次替你订房间的那位客人?”郭长风笑着摇摇头,道:“这一次找的不是客人,是你们的东家。”彭管事道:“可是,敝东家并不在襄阳……”郭长风道:“那没关系,见见前两天住在贵店的几位玉佛寺的师太也成。”彭管事怔了怔,忽然笑道:“噢!你是问那几位老师太?”郭长风道:“不错。”彭管事道:“郭爷来得不巧,她们只是敝东家的朋友,来襄阳暂时寄住在小店里,只住了两夜,如今已经走了。”郭长风道:“去了哪儿?”彭管事赔笑道:“道……我就不大清楚了,她们是出家人,行无定向,想来不是回来处去,就是往别处云游去啦。”郭长风四面望了望,道:“真的这么不巧?偏偏我有重要消息告诉她们,她们就先一步走了?”彭管事道:“郭爷有什么重要消息想告诉她们?”郭长风道:“是为了一件她们托我寻觅的东西……”说到这里,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益,我还是回去吧!”彭管事忙道:“如果事情很重要,郭爷不妨告诉我,我可以转告敝东家,或许敝东家知道她们的去处。”郭长风摇摇头,道:“我看不必了,她们是出家人,云游四海,去无定向,就算能找到她们,时间也来不及了。”站起身来,拱拱手,告辞欲走。彭管事急忙挽留道:“郭爷请稍待片刻,我叫二顺子去后面问问贱内,她们女人常在一起闲谈,也许已经提到要去什么地方。”其实,郭长风早已看见他正向伙计二顺子施眼色,只是假作没有看见,随口道:“也好,那就麻烦快些去向问,我还有要紧事,没法久等。”彭管事连连向二顺子挥手,道:“听见了吗?快去问你师娘,如果知道那几位师太的去处,赶紧来回话,郭爷有重要事在这儿立等消息。”二顺子应诺着如飞而去,彭管事又忙着延坐奉烟,殷勤招待,亲自陪伴郭长风闲谈家常……大约足有顿饭之久,才见二顺子满头大汗回来,说道:“师娘说,那几位师太临走时,曾经留下一个地址,无奈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再也找不到……”彭管事顿脚道:“真该死,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顺手乱放呢,这不是误了事啦吗?”二顺子道:“不过,师娘又说,那几位师太告诉过她,就这一二日内,还会再回襄阳来,如果郭爷要见她们,不妨留下住址,等她们一回来就去通知郭爷。”彭管事道:“嗯!这倒也是个办法,郭爷,你现在住在哪一家客栈?留个地址给我,一有消息,我就去拜访。”郭长风笑了笑,道:“不敢当,这两天我恰好有事要去一趟樊城,既然如此,等过一二日我再来好了。”彭管事道:“郭爷若有话要留告,可以预为转达。”郭长风道:“不必,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得当面亲自告诉她们。”说着,起身告辞。彭管事亲自送到门口,再三叮咛,依依而别。郭长风转过街角,回头未见人跟踪,立即加快脚步绕去后巷……林百合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望见郭长风,急忙迎了过来。郭长风低声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林百合连连点头,道:“真被你料中了,刚不久,一个伙计鬼鬼祟祟从后门演出来,我一路跟踪,那家伙竟去了一座尼庵。”郭长风道:“在什么地方?”林百合道:“离北门城楼不远,地点很冷僻,规模也不大……”郭长风道:“你有没有被人发觉?”林百合道:“没有啊,我很小心,只远远监视,连庵门都没有敢走近。”郭长风颔首道:“好!带路。”两人径奔北门,在邻近城门一条小巷中,果然找到了那座名叫“白衣庵”的尼寺。郭长风纵目打量,只见那白衣庵地幅狭窄,规模颇为简陋,共仅前后两进房舍,寺门半掩着,门口有道朱红漆的矮栏杆,里面就是正殿,再往后,木屋数楹,便是禅房,看来冷冷清清,根本没有什么香火。林百合跃跃欲试,道:“郭大哥,咱们进去吧?”郭长风摇摇头道:“不要鲁莽,这地方可能只是个传讯的所在,你在外面稍候,让我先进去试探一下。”林百合道:“不,我要跟你一块儿进去,咱们来拜佛的,不是很好吗?”郭长风想了想,道:“可是,你得把兵器藏起来,哪有进庙里拜佛还带刀剑的道理。”林百合忙道:“这容易。”她解下佩剑,一长身,攀在庙门上框,将长剑轻轻放进“白衣庵”三字匾额背后,飘然落地,亲热地挽着郭长风的胳膊。笑道:“行了,走吧!”郭长风推开木栏杆跨了进去,扬声道:“庵里有人吗?”连叫两声,不闻回应。林百合低声道:“别叫了,咱们进去再说。”两人并肩进了正殿,抬头一看,林百合突然满脸绯红,急急低啐道:“该死!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郭大哥,咱们快些出去……”郭长风诧道:“为什么?这地方有什么不对?”林百合低着头道:“别问嘛,咱们快走,你不走我可要先走了。”郭长风道:“这不是奇怪么,叫你别进来,你偏不肯,现在才跨进殿门,又催促着要走……”林百合急了,用手指了指殿上神像,道:“谁知道这儿供的是这种菩萨嘛。”郭长风仔细看那框中的神像,原来是尊女菩萨,怀里抱着婴儿,左右有金童玉女,佛框上方一幅横额,写着“有求必应”。敢情这是座“送子观音”的塑像。郭长风虽然了解她羞急的原因,却不能让她退下去,反而挽紧她的手,低语道:“来不及走了,快装得自然些……”不知何时,殿角出现一名中年女尼。那女尼身着白色袈裟,面貌倒颇端正,只是眉目含着几分轻佻意味。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郭长风和林百合身上滴滴直转,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烧香许愿的么?”郭长风忙道:“不错,我们是……”女尼接口道:“我们这儿的送子娘娘最灵验,两位施主既然特地到这儿来烧香求神,不用说,定是一对小夫妻了。”郭长风道:“这”他本想否认,但转念间,又改口道:“是的,咱们夫妇俩听说……唉哟?嘿嘿……听说贵庵的菩萨很灵验,所以……唉哟……特地求求菩萨……唉哟……”林百合连脖子都红了,又不得不承认,羞急之下,只得狠狠扭了郭长风三个“唉哟”,以示无言抗议。那女尼笑道:“这位娘子年纪太轻了,夫妻求子,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郭长风也笑道:“咱们新婚不太久,内子脸薄,师太别见笑,嘿嘿……”这一次,林百合没有再“下手”,因为她已经羞得连力气也没有了。那女尼又上下打量了一道,道:“两位施主很年轻嘛,既然新婚不久,又何必如此性急?”郭长风忙道:“并不是咱们性急,是……是……”女尼道:“噢,我明白了,八成是老太爷,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对吗?”郭长风道:“对!对!……啊!不是的,家父母去世得早,是家岳父急于想抱外孙。”林百合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真恨不得有个地洞赶快钻进去,然而,急归急,气归气,却无法阻止。那女尼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老年人,都巴望早些抱孙子,外孙也是骨肉,这也是情理中的事……”话音微顿,又说道:“不过,两位施主是专程求佛,怎么没有准备香烛带来呢?”郭长风没想到这一点,几乎被她问住了。幸亏他反应快,忙道:“咱们来得太匆忙,已经走过几座寺庙,准备的香烛不够,都用完了,请问贵庵是否可代咱献上几炷香,等一会咱们多捐点油钱?”女尼沉吟一下,道:“好吧,出家人与人方便。两位施主请参拜菩萨,我替你们上香。”于是,点燃香烛,击动钟鼓。郭长风装得像真的一样,顶礼膜拜,一派虔诚,林百合无奈,只得跟着下跪参拜,心里也不知是羞是喜……拜罢菩萨,郭长风还摇动签筒,抽了一支签。那女尼看了签文,笑道:“恭喜二位施主,这是支上签,不仅菩萨有求必应,这位娘子也已经梦熊有兆了。”梦熊有兆,就是说林百合已经怀了身孕,而且将会生个儿子。林百合终是个黄花闺女,再压制自己,也忍耐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子,怒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女尼道:“咦!灵签上是这样显示,贫尼说的是实话,这位小娘子为什么生气呢?”林百合瞪了郭长风一眼,恨恨道:“都是你闹出来的这些花样,害人受这贼尼姑的戏弄,难道你以为她真不知道咱们是谁?”那女尼阴恻恻笑道:“怎么?莫非你们不是夫妻……”林百合叱道:“贼尼姑,你少跟姑娘装蒜,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话音刚落,飞起一拳,向那女尼当胸擂去。那女尼轻轻一旋身,避开了拳势,冷笑一声,道:“佛门静地,岂是你撒野的所在。”口里说着,双掌翻飞,也还了两招。林百合道:“郭大哥,这贼尼姑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还不出手等什么……”谁知郭长风既无反应,也没有回答。林百合奋力攻出两拳一掌,急忙回头,却发现郭长风抱着签筒,业已昏迷倒在地上。这一惊,不由浑身冒冷汗但郭长风刚才还好端端地,什么时候竟中了暗算?林百合遑然四顾,突然领悟那神案上的香烛烟雾升腾,杂着一股轻微的辛辣气味。迷香!可惜,她发觉得太迟了,心里虽然省悟,脑海中已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模糊涣散……她很想拼命支撑着,设法带了郭长风一同逃走,无奈力不从心,身体一阵摇晃,也“砰”然倒地。那女尼哈哈笑道:“饶你奸似鬼,也吃了老娘的洗脚水。堂堂魔手郭长风不过如此。”举手轻击三下,佛殿后应声转出四名尼姑。其中两人身着白色袈裳,年纪都很轻,面貌姣好,举止妖娆。另外两名老尼却是麻姑和瞎姑。先前那中年女尼得意地笑道:“我还以为郭长风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也稀松平常,三支迷香就摆平了。”一名年轻白衣女尼也掩口笑道:“师姐亲制的这种‘销魂蚀骨香’,什么时候失过手?尤其是对男人家,那真是万试万灵。”另一尼姑道:“可不是吗?凡是踏进白衣庵的小伙子,不替咱们留下几个儿子休想活着走出庵门去,不然,咱们供的送子娘娘哪儿来儿子送给人家?喀嘻嘻……”几个淫尼正说得眉飞色舞,瞎姑却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且别得意太早,郭长风花招程多,未必如此轻易上当。”中年女尼道:“人已躺在这儿,难道还假得了?老大姐,你也疑心大重啦。”瞎姑道:“你最好亲自试试。看他是否真的已经昏迷,只是人躺在地上,还来不了准。”中年女尼笑道:“试试当然可以,不过,我得请教老大姐,你们捉住郭长风,准备将他怎样处置呢?”瞎姑道:“家师令谕,本不让咱们招惹他,这是他自己寻上门来,咱们作不了主,须等家师回来才能决定如何处置。”中年女尼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姐妹三个有点小小请求,不知老大姐可肯答应?”瞎姑道:“你说说看。”中年女尼道:“咱们的意思嘛,反正老菩萨不在襄阳,一天半日也许不会回来,在这段时间内,二位老大姐何不行个方便”瞎姑轻哦一声道:“敢情称是看上了郭长风?”中年女尼吃吃笑道:“不是我,是我这两个师妹,她们年纪轻,没见过世面,听说姓郭的又是个大行家……所以……二位老大蛆就算行行好,反正姓郭的闲着也是闲着……”“不行。”瞎姑脸一沉,摇摇头道:“家师吩咐留下郭长风还有大用,不能任你们糟蹋,万一闹出意外,谁能负责?”中年女尼道:“我负责,绝对不会出意外,这姓郭的壮得很,又是情场老手,说不定,咱们姐妹还不够他的‘下饭菜’哩。”瞎姑连声道:“不行!不行!你们三个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蝇虫,再壮的男人,到了你们手里还想活命?”中年女尼央求道:“老大姐,何必这样说,咱们虽不是玉佛寺门下,也替老菩萨出过力,建过功,你就权当犒赏咱们一次如何……”忽听一人接口笑道:“瞧这话说得多可怜,好吧,就把我赏给你们了吧!”说这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殿上站着的加躺着的只有一个男人。郭长风!三名白衣庵的淫尼齐声惊呼,回头便跑……郭长风笑道:“别跑啊!怎么不领犒赏就跑了?”笑语中,签筒微抖,三支签电射而出。三个淫尼分由三个不同方向逃跑,那三支竹签也像长了眼睛似的,分头激射,各奔一人。结果,三个风流尼姑一个也没逃掉,每人背心插上一支竹签,全都黯然倒地。她们只知道郭长风是情场老手,却忘了郭长风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职业杀手未必会调情,情场老手却很可能会杀人。瞎姑和麻姑既不惊慌,也没有逃走,似乎对郭长风的“复苏”早在意料中。郭长风对瞎姑也深怀戒心,竹签出手,立即挺身跃起,同时从神案上取了一碗净水,将林百合救醒……在解救林百合这段时间,他紧挟着签筒始终不敢释手,但瞎姑和麻姑只是静静在一边,并无出手的意思。林百合清醒过来,郭长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两位师太失掉机会了,刚才你们若同时出手,在下自问毫无把握全身而退。”瞎姑道:“咱们根本没有打算要出手,否则你还能躺在地上装死么?”郭长风笑道:“这么说,在下应该多谢两位的成全了。”瞎姑道:“那也不必,咱们只是奉了老菩萨令谕,在你没有履约取来香罗带之前,暂时留下你的性命。”郭长风道:“既然老菩萨还记得咱们之间有约,为什么又唆使凤珠带走林庄主?这难道不是毁约?”瞎姑冷冷道:“那是阁下毁约在先,你答应了老菩萨,用香罗带交换公孙茵,就不该再胁迫凤珠仍以假讯蒙骗咱们。”郭长风道:“老菩萨既已跟在下约定限期以物换人,为什么又暗存二心令凤珠杀杨百威?”瞎姑道:“杨百威脚踏三条船,存心投机取利,死有余辜,咱们杀了他,也等于替寂寞山庄除去一名内奸,有什么不好?”郭长风道:“他身为寂寞山庄总管,是否应该除去,那是寂寞山庄的事,用不着玉佛寺来越俎代庖。如今凤珠更四无顾忌,将林庄主劫走,显然老菩萨是没有诚意要跟郭某人如约履行了。瞎姑冷笑道:“我只能告诉你,林庄主完全是自愿随凤珠出走,咱们既未强迫劫持他,也没有教唆凤珠这样做,至于是否有诚意履践约定,那得看你郭大侠如何决定了,秦天祥现在住在寂寞山庄中,你若有诚意盗取香罗带,为什么迟迟不肯下手?”郭长风道:“秦天祥才到了几天,纵要下手,也得有机会,何况,我和老菩萨约期五天,现在并未届满。”瞎姑道:“你最好仔细算一算,今天已经第四天了,香罗带迄今仍在谁的手中?”郭长风毫不迟疑道:“我自有把握如期将香罗带弄到手,但你们必须立刻放回林庄主。”瞎姑摇摇头,道:“抱歉得根,林庄主离庄全系自愿,跟玉佛寺无关,再说,他也不在襄阳……”郭长风道:“他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