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风笑问道:“如何?”吕-道:“果不出大侠所料,那条罗带,的确系在秦堡主腰上。”郭长风道:“有几成把握弄到手?”吕-道:“因为堡主是一方大豪,武功高强,若在白天下手,只怕不容易近身,仅有六成把握。”郭长风道:“如在夜晚呢?”吕-道:“那得看下手的场所,若在红石堡中,有八成把握,若在旅店客栈,有九成把握,若在寂寞山庄下手,自不难手到取来,绝不会失手。”郭长风点点头,道:“如果今天夜晚,就在寂寞山庄下手,但必须用另一条罗带去交换他腰上那条,事后不能让他发觉,吕兄办得到吗?”吕-道:“郭大侠的意思是,解下一条,再替他系上一条?”郭长风道:“正是。”吕-笑道:“这可有麻烦,不过,若能使用麻药就容易了……”郭长风道:“绝对不能用麻药,那样他第二天必然会发觉。”吕-想了一想,道:“我会尽力一试,但没有绝对把握。”郭长风摇头道:“不成,一定要有绝对把握才成,否则宁可不试。秦天祥年老成精,一次不成,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吕-又沉吟一会,道:“如果只须解下他腰际罗带,我自信还有把握,如果再要将另一条罗带替他系上,就没有绝对把握了。”郭长风道:“咱们这样做,另有更重要的目的,吕兄请再想想看,是否尚有可行之法?”吕-道:“在下实在是没有把握,除非由本会会主亲自出手,或者能够成功。”郭长风道:“如何才能请到贵会会主呢?”吕-道:“在下可用本会‘神手令牌’紧急传讯陈报,但最快也要三两天才有回音,会主能否亲自赶到却无法预测。”郭长风道:“三两天时间,咱们能等,就请吕兄尽快发出‘神手令牌’吧!”吕-欠欠身,告辞而去。林百合不解地道:“郭大哥,咱们只要把罗带取到手就行了,为什么又将另一条跟他交换呢?”郭长风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咱们目的不在取得香罗带,而在了解香罗带的秘密。”林百合道:“交换一条香罗带,就能了解它的秘密了么?”郭长风道:“据我猜,当今世上可能只有两个人知道香罗带的秘密,一个是秦天祥,一个便是大悲师大,他们业已各得到一条罗带,却仍然煞费心机想得到另外一条,这证明两条罗带的秘密可能互相有关联……”林百合点点头道:“不错。”郭长风道:“现在他们都到了襄阳,这真是难得的机会,若能从中安排,让他们正式见见面,香罗带的秘密岂不就揭破了么?”林百合道:“安排让他们见面,何须交换香罗带?”郭长风道:“那是要他们望梅不能解渴,才肯抖露出罗带秘密。”林百合道:“万一他们各取了自己想要的罗带。远走高飞,咱们不是弄巧反拙了?”郭长风笑道:“不会的,他们见了面,一定舍不得走,尽管放心吧。”正说着,断魂刀马魁匆匆入报道:“杨总管回来了,田老爷子分身不开,叫我来知会郭大侠……”郭长风急问:“人在哪里?”马魁道:“在前庄厢房等侯着。”郭长风道:“要他立刻由秘道到后庄来,暂时不能跟秦天祥见面,我在后厅等他。”马魁转身欲走,又被郭长风唤住,低声嘱咐道:“让刘凯和陈杰两名庄主替身也一起来,同时带四名亲信得力武士。在后厅待命。”林百合耳尖听见,诧道:“郭大哥,你准备什么?”郭长风笑笑道:“没有什么,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杨百威和两名替身由秘密来到后庄大厅,郭长风正倚门而待。大厅上摆着一席酒菜,洁箸端正,美酒盈樽。郭长风含笑相迎,连声道:“杨兄多辛苦了,往来奔走,想必还没有用饭吧,快请坐下,咱们边吃边谈。”杨百威感到有些诧异,忙道:“不敢当郭兄久候,小弟本来早该回庄了,只因听说秦天祥到了襄阳……”郭长风抢着道:“小弟也正为了这缘故,才请杨兄来后庄用饭,三位都是秦天祥派来的人,此时见面,诸多不便,咱们最好先商议一套相同说词,以免临时露出破绽。”又对马魁道:“咱们有重要的话商议,注意大厅四周,严禁有人窃听。”马魁应诺,带着四名武土退出厅外,顺手将门反掩。大厅中,只剩下郭长风等四人,各据一方,圃着桌子坐下。郭长风举杯道:“酒菜都快凉了,现在田老爷子不在,小弟就算半个主人,来!敬各位一杯!”杨百威和刘凯、陈杰举起酒杯,却互相交换一瞥眼色,直到郭长风已先干了杯,才各自浅尝了一口,放下杯子。郭长风也不在意,拿起筷子道:“请用莱,大家一面吃一面聊,不要客气。”杨百威三人似对莱肴存有戒心,必待郭长风吃过的才肯下箸,喝酒也浅尝即止,不敢畅饮。郭长风并不勉强,自顾干了几杯酒,才笑问道:“杨兄青牛宫之行,耽搁甚久,想来事情不大顺利电?”杨百威点点头,道:“不错,小弟费尽唇舌,无奈各大派总是不信,后来听说城中武林人物已经纷纷离城,有些才渐渐相信了,谁知道就传来秦天祥失踪的消息,以致前功尽弃,徒劳往返。”郭长风笑道:“他们不肯相信,原也是意料中的事,但不知各大门派准备采取什么行动?”杨百威道:“据一尘道长和木尊者表示,他们打算径自寻觅那出售秘方的人,如果无法找到,就准备正式由各派联名出面约晤秦天祥,要求将金丹秘方公诸于世,以免被邪道中人劫持。”郭长风道:“这意思是说,必要时,准备联手对付红石堡,硬抢金丹秘方?”杨百威道:“正是此意。”郭长风笑着摇摇头,说道:“想不到区区子母金丹秘方,就引起运许多人凯觎争夺,如果天山石府的神丹出现,那还了得?”杨百威身躯一震,脸色微变……郭长风感慨地道:“喝酒吧!这些自命正派的人物,实在叫人齿冷。”摇一摇酒壶,发觉壶中已空,顺手在身旁小几上又取了一壶,将各人杯中一一斟满。杨百威三人本来很谨慎,结果发现酒莱中并无丝毫异样,便逐渐松懈戒心,不知不觉也喝得爽快多了。孰料这第二壶才一杯下肚,刘凯、陈杰就直了眼……杨百威顿生警惕,急忙推杯面起,连说道:“郭兄,你这酒中,做了什么手脚?”郭长风笑嘻嘻道:“没有啊,这酒是杨兄带到青牛宫去的一瓶,并不是小弟另外准备的呀。”杨百威面色惨变,呐呐道:“原……原来是……失魂毒酒……”郭长风两眉一耸,道:“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玉佛寺特制的东西,滋味大约还不错吧?”杨百威就像发了酵的面人,身体一软,废然跌坐椅上,惨笑道:“毒酒失窃,我,就猜想与郭兄有关。只是想不到郭兄会在酒中下毒……”郭长风道:“不!你说错了,并不是我在酒中下毒,我只是借用你准备招待各大派的酒,让你自己尝尝而已。”杨百威额上已溢出冷汗,长叹道:“这有什么不同?害人反害己,我认栽了,但我不明白,郭兄怎会知道我和玉佛寺的关系?”郭长风道:“告诉你你也许不信,这事是大悲师太亲自告的密。”杨百威一惊,道:“啊!是她?”郭长风道:“你以为她不会吗?所谓‘狡兔尽,走狗烹’,她为了跟我交换另一个更重要的人名,就把你的名字写给了我。”杨百威恨恨地道:“这阴狠毒辣的老虔婆……”他极力想压制毒酒发作,这一激动真气略散,额上冷汗顿时像撒豆般滚滚而落,嘴唇颤抖,眼神也渐渐失去光芒。郭长风无限惋惜地道:“杨兄,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是你自己走借了路,用不着每天尤人,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还愿意将功赎罪吗?”杨百威吃力地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失魂毒酒只有玉佛寺能解,我本来还可藉内功压制药力发作,支持半个时辰,刚才又因激忿散乱了真气,所余时间已不多了。”郭长风道:“你若愿意将功赎罪,解药包在我身上,过去的事不予追究,以后咱们仍然是朋友。”杨百威道:“你怎么解失魂之毒?”郭长风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我能答应你,自然有解毒的把握。”杨百威沉吟了一下,道:“你要我怎样将功赎罪呢?”郭长风道:“首先,你要坦诚回答我的问话,不得有丝毫隐瞒。”杨百威道:“好!你请问吧。”郭长风道:“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跟玉佛寺搭上关系的?”杨百威道:“这说来话长,总之,我是被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在我奉秦天祥派遣来寂寞山庄接任总管的时候,便被玉佛寺胁持了。”郭长风道:“她们用什么方法胁持你的?”杨百威道:“这……”他似有难言之隐,期期艾艾,迟疑着不愿说下去。郭长风道:“是用金钱美色?再不然就是在你身上加了什么毒恶禁制?”杨百威连连摇头道:“不!都不是,郭兄,请你不要追问,我求求你,除了这件事,什么我都愿意坦诚回答,真的,求求你……”郭长风缓缓道:“可是,这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必须了解她们用什么办法胁制你,然后才能够助你摆脱桎梏,将功赎罪。”杨百威痛苦地摇摇头道:“如果能说,我一定会说出来,郭兄,你何必逼我?”郭长风道:“难道这件秘密比你的生命更重要?”杨百威悲声道:“是的,我宁愿死,宁愿粉身碎骨也不能使她老人家……”说到这里,突然一惊住口,惶恐地游目四颇,大有深悔失言之意。郭长风道:“放心吧,这儿没有外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刘、陈二位听而不闻,更不会泄漏……”微顿,又压低声音道:“她老人家是杨兄的什么人?”杨百威长叹一声。道:“也罢,事到如今,只好全说出来了,但愿郭兄千万守信,不可轻易告诉他人。”郭长风道:“我一定代杨兄守密,绝不泄漏片语只字。”杨百威黯然说道:“她们挟持了我母亲……”郭长风哦了一声,微微颔首,却没有接口。杨百威道:“家母已经七十高龄,自从先父去世,青年守寡,含辛茹苦抚养我成人,母子一向相依为命,三年前,当我奉命来寂寞山庄接任总管职务时,她们便挟持了家母,迫我受令于玉佛寺,为了母亲的安危。我不敢不从。”郭长风道;“这件事,秦天祥想必还不知道?”杨百威道:“除了现在告诉郭兄外,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好在她们只要我晴中透露一些关于寂寞山庄和红石堡的消息,并未强迫我做什么,所以一直跟她们虚与委蛇。”郭长风道:“你知道她们是玉佛寺的人吗?”杨百威道:“原先并不知道,直到今天面见大悲师太,才知道他们的来历。”郭长风想了想,道:“那么,她们平时由谁出面和你联络,你又用什么方法替她们传递消息?”杨百威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每次有事联络,那人便用纸卷写好,藏在一支铁竹筒中,然后将竹筒插在我窗外第二个花盆内,我若有消息回告,也用同样的方法。”郭长风道:“这样说,那人也一定隐藏在寂寞山庄内,而且是个随意出入内宅的人。”杨百威道:“武功也可能很高。因为有一次我想偷窥他来取回竹筒,结果,非但没有成功,反被他发觉了。”郭长风沉吟道:“假如他武功既高,又隐匿庄中,更可随意出入内宅……对寂寞山庄的事,应该了如指掌,又何须你探询消息?”杨百威道:“她们探询的大都是秦天祥和寂寞山庄往来的内情,对庄中事务并不重视。”郭长风轻哦道:“这就是了,她们的目的在秦天祥身上,只不过,红石堡地形险峻森严,不容易下手,才想到……”话未毕,突见杨百威脸色自得像一张白纸,呼吸促迫,眼神渐渐散乱,分明药性已经发作了。郭长风一伸手,隔桌子捏住杨百威的下颚,另一只手迅建取出公孙茵所赠解药,投入杨百威口中。松开下颚的同时在他颈后轻拍一掌。杨百威一震,药丸顺喉而下,竟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约莫过了盏茶光景,才清醒过来,向郭长风苦涩地笑笑道:“多谢郭兄……”郭长风摆手道:“不用谢,我是为了敬重你是位孝子,才给你解药,而且,这是仅有的一粒解药。”杨百威郝然道:“我绝不会辜负郭兄的盛情,只要能不危害家母安全,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郭长风道:“你真有赎罪的决心?”杨百威道:“若有半点假处,愿遭天罚……”郭长风笑笑道:“赌咒发誓是娘儿们的行径,咱们用不着,你若真愿意将功赎罪,第一步,就该帮咱们查出那潜伏庄中的奸细,也只有如此,才能维护令堂的安全。”杨百威道:“可是那厮隐身暗处,武功又高,只怕不易下手。”郭长风道:“这也并不难,你现在先由秘道回房去,假作愁容,闭门不出,等到入夜以后,暗暗将一截竹筒插在窗外花盆内,那厮必然会来收取,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擒他。”杨百威想了想,道:“那厮行事十分谨慎,万一他不肯上当,岂不……”郭长风笑道:“我自有办法叫他上当,你只须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于是,又附耳低声,如此如此叮嘱一番。杨百威一一应诺,道:“小弟一定依计行事,不过有一点,秦天祥现在庄中,这件事必须瞒着他,以免另生枝节。”郭长风道:”这个,我会安排,放心吧!“杨百威又道:“还有,刘凯和陈杰都是小弟的心腹,他们并未参与此事,希望郭兄……”郭长风道:“我不会为难他们,但解药只有一粒,说不得,只好委屈他们在后庄休息几天,等事后,咱们从玉佛寺弄到解药,再向他们当面致歉了。”杨百威起身道:“小弟告退。”郭长风也没有挽留,送杨百威走后,立即召来马魁,又作了一番密语交待……※※※这天夜晚,寂寞山庄表面似很平静,暗中却宛如密云不雨般的沉闷。秦天祥一行被安置在客室里,田继烈亲率十条名武士将客室团团包围,名为“侍候”,实际就是“监视”。后庄一带,也桩卡密布,戒备森严。由林百合负责小楼的安全。杨百威的卧室,位于前庄厢房,距客室和后庄小楼各约百丈,三地遥遥相望,恰好成鼎足之势。也只有这一片地方,显得最安祥平静,院中既无外客留宿,也没有武士邂逻。静悄悄的院落中,见不到一个人影,夜风拂动花园内的枝叶。不时响起“沙沙”声音,反而有无限阴森的感觉。窗外夜色已浓,窗内人犹未寝,暗淡的灯光下,一个人正临窗伏案,不知在写什么?那是杨百威,他低着头,将一个小纸才写好,然后仔细地卷起,塞进一个竹筒内,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接着,就轻轻打开房门,缓步走到廊下。凝望夜空,漆黑如墨,连一粒星星也没有。杨百威背负着双手,在廊下来回走了几趟,突然用迅捷无比的手法,拔起花架上第二盆菊花,把竹筒藏了进去,再将花盆恢复原状。原来那花盆竟是夹层的,盆中花茎和泥土都可括动。放回花盆,杨百威又左右张望一遍,便快步走回房中。没一会,灯光熄灭,整个院子沦入一片漆黑。这些经过,好像没有第二人看见。其实,在黑暗中偷窥的却绝不止一二人。许久,许久。院子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远处柳鼓,已由三更敲到四更,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也就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突然,花园内出现了一条黑影。那影子由一丛矮树下缓缓延展、伸长,最后终于现出整个身躯……一个面垂黑纱,浑身黑衣的蒙面人。只见他直挺挺地站在矮树丛后,纹风不动,足过了顿炊之久,如果不留心,几令人误以为是一株树干。一阵风过,蒙面人忽然一闪身,整个人随风而起,飞快地飘向回廓。※※※脚沾廊沿,旋风般一转,业已背贴墙壁靠在窗侧,竟然不闻丝毫声音。好高明的“幻影”身法。蒙面人贴壁而立,似在观察房中动静,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窗棂,扬手弹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那药丸迎风立化,变成一缕淡黄的轻烟,刹时便迷漫了整个卧室。蒙面人静待片刻,方才举步向花架走去。他走得很慢,但到了花架前,动作突然变快,迅速从花盆中取了竹筒,立刻飞身掠向园门……就在他甫抵园门时,一条人彰忽然出现,横身挡住去路,低喝道:“什么人,站住!”蒙面人大吃一惊,忙不迭一个翻身倒退了两丈左右,身形疾晨,飞登墙头。墙上及时闪起一片刀光,叱道:“还想往哪里逃!”蒙面人身法变换好快,发现墙头有人,立即拳腿仰身,双脚在墙上一蹬,凌空一个筋斗,飘落地面,回头又向对面院墙奔去。“朋友,,不用再跑了,乖乖束手受缚吧!”随着话声,对面墙上突然亮起一盏“孔明灯”。一处灯亮,花丛、墙头、屋顶上、假山旁……”都同时亮起一盏盏“孔明灯”。七、八道雪亮的灯光,齐集照射在蒙面人身上。蒙面人显然有些惊惶失措了,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向何处进才好。马魁倒提着断魂刀,大步冲进园中,喝道:“朋友,把面巾摘下来,你究竟是谁?”那蒙面人似已屈服,缓缓举起双手。马魁提刀走上前去,正伸手抓下蒙面人的面巾,冷不防那蒙面人突然双掌扬起,身形飞也似一个旋转……只听马魁一声闷哼,登登登连退四五步,周围“孔明灯”也一齐被击熄灭。“当心暗器,鼠辈要突围了!”“截住他!”“东边墙头注意!快截住他……”“……”花园中呼喝四起,顿时一片混乱。蒙面人趁乱腾身,接连几次飞跃,已掠过了东南方院墙。东南方,正与后庄接邻。埋伏在花园内的武土们纷纷尾随追赶,拥进了后庄;郭长风扶起马魁问道:“怎么样?伤得重吗?”马魁一边摇头,一边喘着道:“只是点外伤,不碍事的,那鼠辈武功不弱,暗器手法尤其高明,郭大侠快请追下去,别被那厮逃掉了。”郭长风道:“放心,他逃不掉的。你若伤势不碍,就带两个人留在这儿看护杨总管,他可能中了迷药。留下马魁和两名武土,自己却掠过院墙,进人后庄。他沿路循着蒙面人可能逃脱的路线搜索了一遍,并无发现,这证明蒙面人的确已经遁入后庄庭院内,但询问担任戒备的武士,却异口同声都说没有人潜入。尾随追赶的武士们正在庭院中搜查,也未发现蒙面人的踪迹。郭长风想了想,直入林元晖居住的小楼。楼中灯火通明,林百合和樱儿都全身劲装佩剑,坐在楼下守候着。看见郭长风,两人急忙迎了上来,争着问道:“奸细捉到了没有?”郭长风道:“那厮狡猾得很,竟被他破围逃入后庄来了,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动静?”林百合道:“没有啊,咱们一直守在这儿,根本没有人进来嘛。”郭长风笑笑道:“他是此地的熟人,自然有办法掩蔽行踪,可是,他今夜插翅难飞了。”林百合道:“莫非你已认出他是谁了?”郭长风没有回答,却又反问:“庄主安歇了吗?”林百合道:“爹一直在楼上等侯消息,大约还没有睡,是否要请他老人家下来一趟?”“不必。”郭长风语声一低,对樱儿悄悄说道:“你上楼瞧瞧,如果庄主已经睡了,不必惊动,只请凤姑娘下来一趟,如果没睡,就什么也别提。”樱儿点点头,上楼而去。郭长风回头又向随行武士吩咐道:“你们暂时退出去,严密戒备楼房四周,准备捉人。”武士们立即退出小楼,纷纷散开。林百合诧道:“郭大哥,难道奸细会躲在这拣楼房里?”郭长风缓缓道:“可能”话未落,樱儿和凤珠已相偕由楼上下来。凤珠裣衽为礼,道:“郭大侠唤我有事?”郭长风微笑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问问,庄主睡了多久啦?”凤珠道:“刚睡不久,庄主本想支撑着等候捉奸细的消息,直到下半夜还没有动静,才躺下安歇了。”郭长风哦了一声,转面向林百合主婢道:“我有几句要紧话想私下问问凤姑娘,请你们去楼门口替我守望一下,以防被人窃听。”林百合道:“让樱儿去守望就行了,这只就咱们几个。不会有外人的……”郭长风道:“不!这些话很重要,你们一个守楼门,一个守楼梯口,这样才安全。”林百合心虽不愿,是他说得很郑重,只好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退了开去。樱儿更是满肚子不情愿,懒洋洋走去楼梯口。凤珠面色变得好不自然,勉强堆着一抹苦笑。说道:“郭大侠要问我什么呢?我只是侍候庄主的丫环,什么事都不知道……”郭长风微微一笑,道:“我问的正是有关庄主的事。”凤珠不禁怔了怔,说道:“庄主有什么事?”郭长风道:“刚才姑娘说,庄主是到下半夜才睡,对吗?”凤珠道:“是啊!”郭长风点一点头,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那么,姑娘又是什么时候到前庄去的呢?”凤珠骇然道:“我”郭长风一翻左腕,掌中心扣着三枚飞刀,沉声道:“你若没有把握逃过在下这三柄飞刀,最好不要妄动!”凤珠闪目四顾,脸色惨变,讷讷道:“郭大侠,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郭长风冷笑道:“你错在不该吃里扒外,替玉佛寺做奸细,刚才更不该冒失去前庄取那竹筒。”凤珠大声道:“什么?你说我是奸细?郭大侠,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呀!”一面又对林百合和樱儿叫道:“你们快来,郭大侠一定疯了,他竟然拿我作奸……”林百合主婢都大惊失色忙要奔过来。郭长风喝道:“守住门口!你们若让她逃了,可不关我的事。”林百合主婢忙又停步,都惶然地道:“郭大侠,你要弄清楚,凤姐姐是服侍爹爹二十年的人,她怎么会是奸细?”郭长风道:“时间并不能保证她不会做奸细,我却有铁证,可以证实她就是奸细。”凤珠抗声道:“你有什么证据?”郭长风冷笑道:“由我拿出证据,那就不值钱了,我要你自己把证据拿出来才算本事。”凤珠道:“我根本是无辜的,谁知道什么证据。”郭长风道:“好,你若是自信无辜、敢把双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掌心吗?”凤珠毫不迟疑地伸出双手,道;“为什么不敢……”可是,当她摊开手掌,突然呆住了。只见她右手五指和手掌上,不知何时竟染满了蓝色的油彩。凤珠惊呼失声,一旋身,便向窗口冲去。她人才冲近窗前,寒光掠颈而过,“刷刷”两声,两柄飞刀已先他一步射在窗棂上,仅差半分,就射中她的颈喉要害。郭长风冷冷道:“你再动一动,这第三柄就会插在你的颈脖上。”凤珠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俯首不敢再动。郭长风欺身向前,飞快地点了她四肢穴道,然后向林百合道:“上楼去看看令尊,我想他不是自愿要睡的,而是被凤珠点了睡穴。”同时吩咐楼外武土撤围,并派人分别通知田继烈和杨百威,又令樱儿帮忙,将凤珠押回楼中……不多久,田继烈和杨百威都闻讯赶到,林元晖也由楼上下来,大家见擒获的奸细竟是凤珠,不禁个个愕然。林元晖尤其不敢相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跟我将近二十年,竟然是一名奸细?”郭长风道:“我本来也不敢置信,才设计在竹筒上预先涂了油彩,有此铁证,她就无法抵赖了。”杨百威道:“当时她已经由前庄破围进脱,郭兄怎猜到会是她呢?”郭长风笑笑道:“凭良心说,我也只是根据几项疑点猜测,当时却没有绝对把握,直到听说庄主已经入睡了才确定了是她。”林元晖道:“我睡不睡,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郭住风道:“关系很简单,如果庄主不睡,她就无法分身去前庄,而以庄主的精力和今夜情形,不可能这么早就睡。”林元晖道:“不错,我听说庄中藏着奸细,又听说杨总管由青牛宫回来,竟被郭大侠苦刑追问,点破护身真气,废了武功,而且连夜率人搜查奸细……哪儿还能睡得着。”郭长风道:“这些都是故意散播的谣言,引诱她去前庄查询真相,否则,全庄戒备如此森严,她怎敢妄动。”田继烈道:“你又怎知奸细必定来自后庄呢?”郭长风道:“我曾经仔细调查过杨兄卧室的位置,正与后庄隔墙比邻,如果奸细来自前庄,必须穿越花园,再由假山侧绕到回廊右端,不仅容易被发现,而且毫无隐蔽可供进退,同时,奸细指定放置竹筒的花盆,却是自回廊左端数起第二盆,人都有贪图近便的心,因此推断奸细可能来自后庄。”田继烈称赞道:“真亏你想得这么周到。”。郭长风又从怀中摸出一粒石子,道:“其次,她急于脱身,由东南方越墙突围已属不智,更不该用这种石于当作睹器,这石于和庄主雕刻人像的石质相同,使我更确定了她的身分。”林元晖道:“不过,有一点我仍不明白,她平时都随侍在我身边,从不走出庄门,怎么跟玉佛寺通消息呢?”郭长风道:“问得好!这正是咱们要追查的疑点,或许潜伏庄中的奸细,并不只她一个。”林百合道:“还有一点也很可疑,她是前任总管铁扇子宋刚引荐来的,据说还是宋刚的亲戚,但三年前,宋刚却被玉佛寺所杀,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郭长风点点头道:“这些疑点,咱们都得仔细盘问清楚,只是,不宜在此地盘问。”林百合道:“为什么?”郭长风道:“为了要她说实话,难免用点刑,无论如何,她总是侍候庄主二十年,最好别当着庄主面前审问……”回头向楼外武士二招手,道:“来人,把她押送到后庄大厅去!”凤珠突然昂起头来,冷冷道:“不必这样费事,也不用施刑逼供,你们要问什么,我实说就是了。”郭长风道:“你真的愿意说实话?”凤珠道:“既然被擒,迟早难免一死,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林元晖道:“凤珠,只要你实话实说,我绝对不会为难你,过去的事,都不再追究了……”凤珠冷冷一笑,道:“不必跟我来这一套猫哭老鼠假慈悲,老实告诉你吧,自从踏进寂寞山庄,我就没有打算再活下去,恨只恨忍辱负重二十年,眼看功成在望,却被姓郭的匹夫一手破坏,我纵然死了,做鬼也饶不过郭长风……”郭长风一点也不生气,反面笑道:“那真是荣幸之至,咱们的账,留着以后再算。现在你先说说自己的来历吧,你真是铁扇子的亲戚吗?”凤珠道:“我根本不认识宋刚。”郭长风道:“那么,他怎会引荐你进寂寞山庄?”凤珠扬扬眉道:“这有什么困难?咱们打听到他有一个远房表嫂住在开封,丈夫死后,遗下一个女儿,生括很艰苦,那女儿年纪与我相近,于是,咱们便把那母女杀了,由我冒名投奔到寂寞山庄来……就这么容易。”她把一个杀害无辜的残忍故事,说得轻松愉快,而且大有得意之色。在场众人,不禁都皱起眉头。郭长风道:“你奉派到寂寞山庄,负有什么任务?”凤珠道:“我是专为监视林庄主而来,其后庄中总管换了杨百威,又奉命暗加监视,负责传递消息。”郭长风道:“你要侍候庄主,又要监视杨总管,还得传递消息,难道没有其他同党协助?”凤珠道:“寂寞山庄中有没有其他人潜匿,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这两件事,也不跟其他人联络。”郭长风道:“那你得到的消息,如何传递出去?”凤珠道:“我和杨百威一样,将藏消息的竹筒放在后墙边一棵槐树树孔中,自会有人收取。”郭长风道:“那槐树在什么位置?”凤珠道:“就在距离这座楼房左首十余丈的院墙外,三棵槐树,当中的一棵,树孔在第三横枝附近。”郭长风对田继烈道:“老爷子请去查证一下。”田继烈去不多时,携回一支竹筒,道:“果然不错,我还在树孔中,找到这东西。”那竹筒口封泥犹新,筒身划着三道红色横线,显然是新放置树孔中不久,红色横线。可能代表紧急事故。郭长风拆开封泥,抽出筒中纸卷,只见上面写着“急速查报秦天祥抵达后动向,杨百威已无利用价值,着相机除去。”杨百威看后苦笑道:“这老尼姑好毒的手段,天幸被早一步破获,否则”郭长风却笑了笑,道:“由这支传讯竹筒,倒可证明庄中并没有其他奸细隐藏,即使有,也不是重要人物,否则,灭口的任务不会交给凤珠执行。”林百合道:“现在咱们要怎么处置她呢?”郭长风目注樱儿道:“这事要偏劳姑娘了。”樱儿奋然拔出佩剑,道:“好!我来下手……”郭长风伸臂拦住,道:“姑娘别弄错了意思,我说偏劳,并不是请你充当刽子手。”樱儿道:“那要我做什么?”郭长风道:“目前,咱们不仅不能伤害她,还得用她的名义,继续跟玉佛寺传递消息,从现在起,凤珠就交给你了。”樱儿道:“难道要我侍候她,拿她当祖宗看待不成?”郭长风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她仍住在楼上,由你负责看臂,今夜发生的事,绝对不可对外张扬。”林百合接口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樱儿,你可要特别谨慎,不能够出一点差错。”樱儿好扫兴,懒洋洋插回长剑,呶着嘴道:“我就知道,好事也不会轮到我头上,反正是注定侍候人的命……”众人都笑了起来。林元晖道:“人心难测,的确太可怕了,此女跟随我将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道她是玉佛寺的奸细,无怪我的一言一动,玉佛寺都了如指掌了。”郭长风道:“由此足证玉佛寺目的全在香罗带上,雇凶寻仇,只不过诱骗秦天祥的手段而已。”田继烈道:“其实,秦天祥何尝不知道这种用心,只因他自己也想得到另一条女用罗带,才故意让庄主避祸红石堡,也是打算诱骗对方的童恩,他们双方勾心斗角,却苦了寂寞山庄。”郭长风笑道:“可是他们却投有想到,寂寞山庄竟做了得利的渔翁。”林元晖摇摇头,道:“我并不想坐收渔利,只望澄清当年憾事,别让玉儿在天之灵再怨恨我就于愿已足了。”郭长风道:“除此之外,我倒还有一分好奇,要看看香罗带,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林百合道:“你们说了半天,难道就不关心公孙姐姐的安危了么?”郭长风道:“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只要咱们能顺利取到秦天祥那条罗带,便能掌握全局,营救她们脱险。”林百合道:“你有把握取到那条罗带吗?”郭长风道:“我正在进行,大约不会有多大问题,不过……”微顿,转顾林元晖道:“我想借用一下那条女用罗带,不知庄主愿不愿意?”林元晖毫不迟疑道:“只要茵儿能救回,别说一条罗带,便是性命,也在所不惜。”郭长风欠身道:“如此我就先谢谢庄主了。”※※※从第二天开始,郭长风便展开一连串的布置。首先,他通过杨百威稳住了秦天祥,假称玉佛寺的人还没有抵达襄阳,使秦天祥暂时在寂寞山庄留驻下来。其次,又利用凤珠继续与外间保持通讯联络,伪称正在密切注意秦天祥的动向,至于除去杨百威,则推诿没有机会,急切问难以下手。此外,又命金沙双雄散播谣言,哄传“子母金丹”秘方己被黑道高人夺去,现在武林邪道枭雄正群集荆州,共同组成“护丹会”,准备分享金丹秘方……这些谣言传到青牛宫,并且提及好几名黑道人物的名号,更有君山麒麟寨寨主郝金堂的名字在内。各大门派不能不信。于是,连夜离开青牛宫,兼程赶往荆州去了。襄阳城中,又暂时平静下来。郭长风就像当年赤壁鏖兵的周郎,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所盼望的东风,自然就是“神手会”的会主,那位以妙手空空驰誉天下的“千手如来”邓啸天-豆豆书库扫描,大鼻鬼较对-※※※邓啸天是否姓邓?谁也不知道,甚至见过他面貌的人也不多。有人说他本姓翟,名笑天,因为嫌“翟”字和“贼”字发音相近,才改姓邓,从了母性。又有人说,邓啸天不仅妙手绝技无双,更精于易容之法,时时变换容貌,除了“神手会”少数亲信以外,根本无人见过他真正面目……总之,“神手会”已经是令人头痛的帮会,邓啸天更被渲染成神秘人物,武林中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谁还去打听他长得什么模样?只有郭长风盼望着他能早些赶来,期望之殷,直如大旱之望云霓。但越是盼望,越没有稍息,转眼已经三天过去了,“独臂猴王”吕-仍然音讯渺茫……田继烈已经沉不住气了,私下对郭长风道:“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吕-爽约不来,咱们总得有十万全的准备才行。”郭长风摇摇头,道:“除了等,别无他法,我相信吕-决不会爽约,再说,如果没有办法将那条男用罗带弄到手,任何准备都无济于事。”田继烈道:“就算咱们能等,各大门派也不会等,他们赶到荆州之后,发觉这是个骗局,必然会再来襄阳。”郭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只好让他们回来了,如果武林注定有这一场劫难,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吧。”田继烈道:“没有神手舍相助,难道咱们就不能自己动手吗?”郭长风断然道:“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秦天祥并非泛泛之辈,一旦被他有所警觉,那就全盘皆输了……”正商议间,忽报:“柳寒山求见田老爷子。”田继烈诧道:“他刚在前庄跟我同桌吃饭,并没有什么事,现在又要见我干什么?”郭长风道:“姓柳的是个卑鄙小人,不妨敷衍他一下,我暂且避避,看他有什么话说。”起身闪入内侧门后,屏息而待。不多-合,柳寒山在武士引导之下,匆匆来到后庄大厅。他只有独自一个人,步履急促,神色慌乱,显得十分惊慌的样子。田继烈心中鄙其为人,故意装出一副倨傲的模样,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冷然道:“柳相公要见我,有何指教?”柳寒山四面望望,低声道:“在下有极机密的事,想跟老爷子谈谈,不知可否”田继烈道:“庄中武土都是老夫的心腹,你有话但说无妨。”柳寒山迟疑地道:“老爷子,此事关系重大,万一泄漏片语只字,后果将不堪设想,在下实在不敢轻易出口。”田继烈不耐道:“你到底想不想说,老夫可没有工夫跟你闲扯谈。”柳寒山忙道:“在下不避艰险,特来面见老爷子,自然有急事禀陈。”田继烈冷冷道:“那你就快说。是什么事?”柳寒山呐呐道:“是……是一件……一件与香罗带有关的事……”田继烈动容说道:“哦?与香罗带有关?”柳寒山道:“是的,所以请老爷子暂退左右,在下才好面陈。”田继烈想了想,挥手喝退武土,道:“现在你可以放心说了。”柳寒山前进两步,引颈低声道:“老爷子,能否请郭大侠出来见见面?”田继烈一怔,道:“你”柳寒山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邓啸天。”田维烈几乎不敢相佰自己的耳朵,正愕然不知所措,郭长风已从门后快步迎了出来笑道:“邓兄好高明的易窖术,佩服!佩服!”邓啸天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含笑说道:“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哂。”田继烈还不相信,用力揉揉眼睛,道:“这是什么易容术?居然能扮得如此惟妙惟肖,我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了。”郭长风忙叙礼让座,趁机打量这位闻名天下的“神手会”大当家,只见他约莫四五十岁,面目平凡,其貌不扬,然而眉浓如墨,双目灼灼有光,一望面知是个精干深沉的人物。邓啸天谈吐倒很风趣,说道:“不怕二位见笑,神手会是下五门的组织,我这个做会主的,自感面上无光,是以不得不经常变换容貌,方才在庄门外,见柳寒山和翠蝶四姬,匆匆进城去了,猜想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因此就假冒柳寒山混了进来。”郭长风道:“怎么没见吕兄同来?”邓啸天道:“他本来跟我在一起,但两人白昼来访,目标太显,容易使人生疑,所以,我让他跟柳寒山进城去了。”郭长风忽然皱皱眉头,道:“邓兄不辞辛劳,够驾莅临,咱们的确万分感激,不过,郭某有句很冒昧的话,说出来还请邓兄海量包涵。”邓啸天笑道:“有话但请直言,何须忌言。”郭长风拱手道:“既然如此,郭某就失礼了。咱们虽久仰邓兄的大名,彼此从未见面过,而邓兄的易容术又如此高明,偏巧吕兄又不在,郭某的意思是……”邓啸天大笑道:“我懂了,郭大侠的意思,敢情怕我这个邓啸天也是假冒的?”郭长风道:“郭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还望邓兄多多原谅。”邓啸天点点头道:“事宜防患于未然,应该!应该!看情形,我得拿点东西证明一下自己的身分……”说着,探手入怀,左手取出一串百合锁匙,右手取出一面纯金令牌,说道:“这是神手会必备的工具,这是会主独有的‘摘星金令’,应该足以证明邓某的身分了。”稍停,又接道:“如果郭某还嫌不够,这儿还有一件东西,请郭兄过目。”他左右两只手,已经分别握着百合锁匙和金星令牌,又突然从衣襟下伸出一只手,掌中竟是光华夺目的女用香罗带。这条罗带,是郭长风三天前才向林元晖处借来的,一直随身收藏,带不离人,不知怎的会到了邓啸天手中?更惊人的是,邓啸天居然生着三只手,同时拿着三件不同的东西。郭长风呆住了,田继烈更是张口蹬目,说不出一句话来。邓啸天笑笑,道:“二位不必吃惊,这只不过一点混饭吃的魔术,聊以证明身分而已。”衣襟拉动,又伸出第四只手,将另外三只手所拿的东西,一件件取下来,全放在桌子上,接着,双肩一抖,脱下了外衣。哦!原来他的双手都藏在衣底,外衣袖外,却是两截假手。只是,两截假手制作得十分逼真,可用真手在衣底操纵活动,使人真假难分。郭长风长吁一口气,道:“果然不愧‘千手如来’的美号,的确是妙手空空,神乎其技了。”邓啸天道:“不敢当,要想‘偷其不备’,必须‘出其不意’,平时,我就全凭这两只假手骗人,人家明明见我双手插在袖子里,不料衣袋里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于是以假传假,还当我真的生了千只手臂呢?”田堆烈摇头叹遭:“这种事,说穿了不足为奇,没说穿以前,谁也料想不到。”郭长风道:“我自问香罗带收藏得已经十分谨慎,什么时候被邓兄取来,竟一点也不知道。”邓啸天道:“知道了还得了,我是趁彼此叙礼的时候下的手,本想随便取一件小东西,跟郭兄开开玩笑,谁知一触及这条罗带,发觉是件宝物,就忍不住顺手牵羊了。”三人相与大笑,疑虑尽释,又及叙礼坐下,田继烈立即吩咐备酒设宴,殷勤招待。席间,谈到窃取男用罗带的事,邓啸天一口应承,道:“给我两天时间,一定可以成功。”郭长风道:“两天时间没问题,但邓兄准备如何下手,可否事先告知一二?”邓啸天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我得在两天之中,设法接近秦天祥,熟悉他的生活,起居,习惯,然后才能决定下手的方式。”田继烈道:“这容易,咱们可以给邓兄一个统领名义,专责照顾前庄客室,尽可随意出入各地……”邓啸天摇头道:“不必这样,我自有接近秦天祥的方法,只是为了行事方便,有时难免变换外貌,咱们必须约定一种联络的暗号,以资互相识别便够了。”郭长风道:“一切悉凭邓兄主意,咱们依命遵办就是。”邓啸天略一沉吟,道:“这样吧,如在白天,就以左手抚摸右耳,如在夜晚,就以弹指为号。”郭长风道:“好!咱们一定记住,希望邓兄在决定下手之前,务必跟咱们联络,咱们还有极重要的事须作安排。”邓啸天点头答应,简单用了些酒菜,便起身告辞,仍然扮成柳寒山的模样出厅面去。郭长风和田继烈仅送到大厅门口,目注邓啸天扬长离去,举止神态,都和柳寒山惟妙惟肖,不禁赞叹不巳,田继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人虽是沦落黑道,倒的确是个罕见的奇才。”郭长风笑笑,道:“我都觉得行行出状元,天生其人,必有所用,只要心存侠意,虽置身绿林草莽,又有何妨?”田继烈颔首道:“不错,鸡鸣狗盗之辈,未尝没有高人,成佛成魔,端在一念之间而已。”入夜以后,独臂猴王吕-匆匆回庄,却带来一项惊人的消息柳寒山和翠蝶四姬离庄后并未入城,竟是往城南十余里外一处农庄,跟木尊者相会。郭长风接获回报,也不禁骇然变色,啁啁道:“各大门派发现‘护丹会’是谣言,必然赶回襄阳,这本不足奇,可是,柳寒山怎会跟各大门派拉上关系?金沙双雄又怎会没有一点音讯呢?”田继烈道:“柳寒山业已投靠红石堡,自然是受秦天祥指使行事,依我看,秦天祥八成许了各大门派什么条件,意图将各派高手收为己用,金沙双雄可能形藏败露,已经凶多吉少了。”郭长风霍地长身面起,道:“我得亲自去查看一下,庄中诸事请老爷子多费心,最迟天亮以前我就回来。”吕-道:”在下跟郭大侠一块儿去,也好领路。”郭长风应了一声“好”!立即准备动身。田继烈道:“木尊者是少林顶尖高手,各大门派所选精英,皆非易与,郭老弟,你可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能激动行事。”郭长风道:“我知道,我所关心的不是各大门派为谁所用,而是金沙双雄和数十名同道的安危。”田继烈道:“既然如此,何不由杨百威出面,用寂寞山庄名义,跟木尊者联络?”郭长风道:“那样一定会被秦天祥知道,反而不方便,还是由我暗地探查,等有了结果再说吧。”结束停当,和吕-连夜出庄,抄捷径直奔城南。距离十余里,果然有座农庄,背倚小山,面向一片水稻田,防通往荆州的官道不远,地势很幽静;吕-道:“这庄子可能是武当派的产业,各大门派高手都住在右边厢房里,农家全在左库长房,只有木尊者和武当派掌教一尘道长住在正屋上房,就是现在还亮着灯光的那栋房舍。”郭长风凝目望了望,道:“你有没有进去踩探过?”吕-道:“在下自认功力浅薄,没敢接近,不过,曾在屋后小山上,偷看了一下……”郭长风道:“看见了什么?”吕-道:“什么也没看见,各派高手都躲在屋子里,很少露面,附近连暗桩也没有布置。”郭长风点点头道:“这正是木尊者的高明处,暗桩虽能监视外人接近,同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形迹,他的修为到了火候,一叶知警,何须桩卡。”眉锋一皱,又道:“不过,这农庄房舍并不多,住了各大门派的人,就住不下金沙双雄他们,难道他们真的已经遭到不测了?”吕-道:“金沙双雄武功不弱,又有二十多人同行,绝对不可能全都遇害的,我想,他们根本不在此地。”郭长风沉吟片刻道:“他们若不在此地,却到什么地方去了?无论如何,我得进去看看,吕兄请在这儿替我守望,千万别离开了。”吕-也知道自己功力不足,跟去无益,反增累赘,便点头答应,掠上路旁一棵大树,隐身枝叶中。郭长风一伏腰,施展“百足身法”,用碎步飞快地穿过稻田阡陌,直向农庄奔去。“百足身法”必须手足并用,凭一口真气,弓身伏腰奔驰,举动宛如猿猴,其速不逊奔马,较之登高飞跃,不知要难练多少倍。郭长风在接近农庄十丈左右,便停住了身子,藉田中稻草掩蔽,凝目向庄中打量。这农庄占地不大,前面一片晒谷场,后面是个三合院子,除了正屋上房,有灯光进出,其余房舍都是黑漆漆的,别说暗桩布置,连一只狗也看不见。但郭长风却不敢太大意,匿伏了一会,突然-个纵身,破空飞起,飘落在左厢房侧的“石辗”背后。又等片刻,房舍内一片寂静,毫无反应。郭长风由石辗后凌空射起,二次腾身,到了右厢房窗下。隔着窗子侧耳倾听,不禁暗惊房中静悄悄声息全无,连呼吸声也没有。各大门派高手为数亦达二十余人,如果一齐住在右边厢房里,绝对不可能没有呼吸声音。郭长风疑云顿生,轻轻点破窗纸,眇目向内窥视……这一看,几乎愣住了,敢情里面杳无人影,竟是间空屋。他迅速将右边厢房一排四问卧房都查看一遍,间间全是空的,根本无人住宿。吕-分明看见各大门派高手借住在这座农庄中,难道他是在说谎?不!他没有说谎的理由,更没有这种必要。那么。只有一种理由,就是各大门派白天还在这儿,入夜以后,已经离开了。郭长风心动电转,提一口真气,便想掠向正厅……就在这个时候,“呀”的一声,正厅门忽然启开,鱼贯走出来六七个人。郭长风急忙缩身退入屋角暗处,但见那最先出来的,正是翠蝶四姬,后面跟着花蜂柳寒山,再后面是一僧一道,作送客之状,仅到檐前便停了步。道装者,是一尘道长。另外一个枯瘦如柴,身穿淡褐色袈裟的老和尚,正是少林达摩院长老“木尊者”。柳寒山拱手道:“二位前辈请留步,这件事,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在下这就回去向秦堡主复命。”木尊者轻轻“唔”了一声,神情冷漠,没有开口。一尘道长却笑笑,道:“既然秦堡主出面,我等自是乐于效命,不过,说句良心话,秦堡主是否真愿公开金丹秘方?却令人不敢遽于相信。”柳寒山忙道:“秦堡主绝对是有诚意的,否则,子母金丹何等珍贵,岂肯轻易分赠诸位前辈……”-尘道长道:“所以我才答应遵命行事,不然的话,仅凭你柳相公平素名声,谁也不敢相信你真受秦堡主所托。”柳寒山含笑道:“这也没什么,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柳某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收收心了,这一次,的确是洗心革面,准备为武林正义好好尽一份心力。”木尊者突然低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此。”柳寒山见老和尚开口,越发得意地道:“大师,你们信佛的,总相信‘轮回’吧?一个人是好是坏,反正总要‘轮回’一次,现在就‘轮’到我柳寒山是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