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哮天闻言伸手拦阻住章性初,歉然说道:“章兄,适才我那是玩笑话。”神手仙医摇头正色说道:“不是,不是玩笑话,刚刚我曾注意过这条甬道的两壁脚下,似是时受水湿,这条甬道极可能是座幽长的水牢,深奥一点说来,或者是一种奇妙的水阵,否则女娲氏擒获康回的故事,说什么也不应该雕在此处,只是不论水牢水阵,定有出人意料的玄妙,我俩必须小心戒备才行。”东川犬叟听章性初这般认真,更加不是滋味,但他一时却又苦无话语答对,心里一急,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说道:“适才进人这条甬道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只巨鼠,设若此乃水牢或水阵重地,怎会有老鼠乱窜?”章性初闻言眉头一皱,并未答话,及哮天接着说道:“甬道难见天光,久之怎能不潮?何况……”他刚刚说到这里,章性初突然面含着无比的欣欢神色,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锋,并且略带激动地接口说道:“及兄,今朝你似是灵智自来,现在我已经有十成把握,敢下断语说这条甬道,必然是座水阵了。”及哮天直眉瞪眼地看着章性初,不知应该如何答对才好,章性初却微笑地看着他,遥指着甬道进路说道:“适才那只巨鼠,亡命般逃出甬道之时,曾吱吱乱叫了一阵,及兄可曾听出来它那叫声与平常老鼠不同?”“这……有一点……可是……”及哮天迟迟疑疑地答上了这句话,章性初接口笑道:“这只巨鼠的叫声,比平常的老鼠要尖短了许多,当时我曾心中一动,不过急于寻觅小女,未曾仔细思索罢了,如今经及兄提了个醒儿,使我恍然大悟,敢大胆地说,此处必是水阵重地。”“我愈听愈糊涂,章兄还是说个清楚吧。”“我因素习医术,曾用鼠、兔等相试药性,从前养过不少小东西,甬道进口地方发现的这只巨鼠,正是‘水鼠’,此处又恰好雕塑着女娲擒获康回的石像,壁脚后又潮湿如受水浸,这里不是水阵重地才怪。如今我已看出端倪所在,即将一试虚实,及兄提足功力,以备应变,井请和小弟保持些许距离。”及哮天这才如梦方醒,点了点头,向后退出数尺,章性初本来想请他再站远些,但转念一想,生怕及哮天误会到瞧他不起,只得罢了,但他却真不放心,故而用极郑重的语调问及哮天道:“及兄的水性如何?”及哮天闻言一笑道:“尚可应付,章兄放心就是,”章性初点头表示放了心,却再次叮嘱道:“及兄,俗话说水火无情,设若及兄自觉水力太大太猛的时候,无妨先退一步,小弟也好全心……”及哮天没容章性初说完这句话,就接口道:“进退相共,生死一心,章兄不必顾及小弟。”神手仙医闻言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探手囊中,取出了那部天蓉姑娘巧得的宝典递交及哮天道:“及兄代小弟保管这个,稍停应付水阵变化之时,小弟不致子感到累坠。”及哮天明知章性初的用意,不由暗中十分敬佩这位江南侠医的胸襟气宇和磊落光明的性格,因此他毫不推辞,接过了燧人宝典,妥放于囊中,章性初却已走近女娲像前,再次地端祥起来。只见他注目有顷之后,霍地纵身而起,飞倚到了“康回”像旁女娲氏的膝上,右手猛地向女娲抓按摩回的右手臂上震去!及哮天暗皱眉头,他奇怪章性初为什么要这样做,哪知他念头尚未转过,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女娲石像的那只手臂,在雷鸣声中,已倏地向旁移开了尺余,康回这下子恢复了自由,竟然疾若闪电般沉入地下!石壁立即现出了一个极大的洞穴,及哮天不由惊咦出声,章性初却也附倚在女娲氏膝头之上,呆呆发怔!及哮天惊咦出声的原因是,他未曾想到“康回”像后是条通路秘径,尤其是没有料到石像下沉这一回事。章性初呆呆发怔,却是为了事情大出意外,他断定这是一处水阵,岂料触动机关之后,竟然不见点滴水迹!就在他两人一个惊咦,一个发呆的刹那,甬道来路之上,传来隐隐闷雷鸣声,章性初恍然大悟,急声说道:“及兄你我快快退回,越快越好!”说着他已飘身纵下石像,拉着及哮天,才待纵飞退却,哪知时间已然迟误,在距离他俩约有十七八丈远的甬道来路之上,突然由地下升上来一座石门,正好严丝合缝地将甬道封死!就在甬道封死之时,那康回石像下沉之后所理出来的洞穴内,霎眼工夫,涌出来了大股水箭,疾若奔马一般,转瞬漫过了他俩的足踝,及哮天和章性初不由互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哪知就这呼吸间的延迟,水深已至膝头,及哮天皱眉对章性初说道:“好快的水!”章性初惨然一笑道:“及兄,咱们怕是逃不出去了。”及哮天这时却犯了豪气,大笑着说道:“这可未见得吧?”他俩只说了三句话,水已没过大腿,章性初突然抓住了及哮天的双臂,奋起全力沉喝道:“及兄万勿挣扎,小弟先送你到石像上面!”说着不容及哮天回答,猛然一提一艳,硬将及哮天甩向女娲氏石像之上,但他自己却因水已淹过大腿,双足使不得力,而滑扑到积水之内,虽然他立刻站了起来,可是衣衫却皆湿透。这时水深已齐腰部,章性初相距女娲氏石像,还有三丈多远,只好施展水性游向石像旁边,然后再登临像上。哪知他刚刚要开始前行,及哮天在女娲像上,却蓦地扬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止住之后,及哮天正色说道:“适才小弟曾说,进退相共,生死一心,章兄竟将小弟投向石像之上,说不得我只好下来-趟……。”说着他就要飞身投下,章性初却适时喊道:“及兄要是当真投下,必欲全身沾水陪我,则小弟宁死水中,决不生出!否则小弟自有脱身之道。”及哮天闻言只好停住不动,幽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深知侠义中人的习性,生怕章性初当真自沉水中。章性初在说话之时,已然游向女娲石像,因此当及哮天叹息的空当,他已经抓着石像凸出的地方,爬了上来。此时地面积水,已有五尺,而洞穴之中,仍然源源不绝地向外涌流,看不出什么时候才能停顿。章性初登临石像正面之后,歉然对及哮天道:“小弟一时判断惜误,竟使及兄…”及哮天不容他把话说完,就笑着安慰他道:“这算得了什么?何况此处地势甚高……”章性初这才知道,及哮天至今还没有看出危机已现,他暗中吁叹一声,目住脚下逐渐涌升的水势,缓缓说道:“及兄有所不知,我们恐怕无法生出此地了!”“这怎见得?”“小弟起先误断昔日设阵之人,必然留有退路,后因水性自觉尚能应付,故而有心触动机关。哪知当年这位设阵的前辈,另有出人意料的安排,及兄适才也曾目睹过,康回石像下沉之后,约盏茶时间,埋伏并未发动,过时许久,方始传来隆隆雷声,甬道随之封塞,继之水势汹涌而下。”及哮天此时已然悟及内情,不由接口说道:“我明白了,康回石像下沉之后,设若我俩立即返身退下,尚能脱出水田之厄,否则只有束手待毙了。”章性初点了点头,微吁一声说道:“及兄所料不误,昔日设阵前人,亦因此阵过分阴绝,故而在触动埋伏之后,迟延发动水攻,以便有人能够脱身死难,可惜小弟彼时未曾解破个中玄妙,以致连累及兄陪我困于绝地。”他俩几句话语问答的时间,水已淹到足下,只好再次登高,女娲氏的巨像,成了他俩垫脚避难的地方。水升不绝,他俩也登高不止,终于坐在了女娲氏的肩头之上,约计下面的积水,已探有两丈五六。如今只剩下女娲氏的一张牛头,高在水面之上,女娲氏巨像的这颗牛头,高有五尺,宽广约为三尺,牛角长近四尺有余,粗若海碗,下面积水不断上升,这时已经漫过了石像的肩胛,章性初苦笑着对及哮天道:“看来咱们是只好再上一层楼了。”及哮天却哈哈大笑着说道:“我俩已然对女娲氏失于尊敬,要再登上一层楼,这笔账设若女神向咱们计算的话,怕是无法清偿了。”说着他俩已经登上了两只牛角,章性初瞥目女娲氏那牛头顶上,双眉一皱,俯上用右手摸了一把,脸上显然已变了个样子,及哮天不由感觉到非常奇怪,若非深知章性初的为人和习性,他几乎疑心这女娲石像具有神通。章性初已经看出及哮天惊奇的神色来了,含笑说道:“咱们或许能有一线希望,逃脱危厄。”“莫非这一线希望,在女娲石像的头顶上?”及哮天并非说的玩笑话,因为他不甚了然机关埋伏这门学问,错认为章性初在摸了女娲石像头顶一把之后,说出一线希望的话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故而他才半猜测地这样发问:不料章性初闻言却吁叹一声说道:“及兄认为小弟推测是错误了?”及哮天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地接口道:“不不不,我大概是说错了话……”章性初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摇头喟然道:“没有,及兄并投有说错什么。”及哮天闻言不由焦急不安道:“我猜测你所谓一线希望是在石像顶上的原因,那是因为我看你摸了一把之后,才说或许……”章性初笑了,他摆摆手微笑着接口道:“是小弟多想了,我只当及兄看出什么不对的事来,才指明女娲头顶四个字在暗示我,原来是……”说到此处,章性初话锋一顿,接着正经地说道:“自从甬道封闭,水流不息之后,我俩就附身这女娲像上,步步登高,直到如今这牛角地方,小弟发觉双手洁净如境,由此判断,水涨无度,石像必然是一时受冲浸,故而不染尘灰。但这石像头顶之上,适才我摸了一把,却已积有灰尘,这自然是水浸不到的原因,所以我才说出或有一丝希望的话来。可巧及兄又接上了一句,我错当及兄看出端倪,而认为不对,谁知……”及哮天这时大笑着接口道:“你真吓了我一跳,我还当是这一线希望已绝了呢。章兄判断甚是,石俱头顶既有尘灰,必然是水漫不到的原故,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或者不至于丧命在这倒霉的水牢之中了。”章性初却再次紧锁着眉头说道:“话虽不错,是否能如我等所愿,却还是未知之数呢,何况即便如愿,又有什么方法使水退去呢?”及哮天摇摇头道:“抱歉得很,对于机关消息埋伏的解破等等,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只好偏劳你了。”章性初闻言不禁失笑,这般光景,及哮天却有闲心说起“俏皮话”来了,不过他说的却是实情,看来破解这水牢机关,必须自己苦苦思索了,因此章性初微笑之后,首先注视着水面,仔细观察它是否仍在上涨不停。此时水深已齐女娲石像的鼻准,章性初注目不懈,终于脸上现出了欣慰神色,水,停止了升涨。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即,累闭着双目,宁神静思退水之策,及哮天这回不敢再打扰他了,只好无聊地想些别的事情。他如今自然已经很清楚天蓉姑娘没进这条甬道中来,自己和章性初,起先也没有进入这条甬道的意思,就是因为突然发现那头巨鼠窜出洞口,才上了大当。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恨起那头巨鼠来了,猛咕丁地大声骂了一句“混账透顶的倒霉老鼠”。哪知适当此时,章性初也欢呼一声,睁目说道:“好老鼠,我真得谢谢你。”他俩话是同时说出,说完不由相顾愕然。及哮天首先开口问道:“要不是那头棍账透顶了的倒霉老鼠,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和天蓉姑娘碰上了,你还要谢它,真是岂有此理。”章性初却微笑着说道:“话是不惜,我要谢它却也有道理。”“反正水不退,咱们走不了,我很想听听高见。”“恨它是因为引请我们至此,谢它却是从它身上,我想起了个退水的办法,并且我已经断定不会失误!”“果能如此,及哮天愿意改口也说声谢字。”章性初闻言一笑,随即正色问道:“自进入甬道之后,及兄可曾发觉两壁有否其他洞穴和门户?”“门户?我连个指头肚般大的洞都没看见过。”“对了,那么这头巨鼠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呀?”“这你可问错了人啦,除掉那头该死的老鼠之外,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好呢。”“小弟就因为想不通这一点,才有把握使水退去。”及哮天闻言惊咦一声说道:“这可是天下最最新鲜的怪事,章兄说说我听。”章性初却摇了摇头,及哮天霎了霎眼,章性初再次摇头,及哮天实在忍耐不住了,焦急地说道:“我懂,你是不放心我,咱们这么办吧……”“用不着这么办,那么办,办法只有一个。”“说说你的办法我听,能答应我自会答应。”“能答应及兄你也要答应,不能也必须能,我才说出端倪,否则我却宁愿和及兄耗在这牛犄角上面。”章性初此言方罢,及哮天皱着眉头说道:“我就知道你准在捣鬼,算我输了,你说吧。”“算输不行,我要及兄答应我,坐在原处不动,直到水退却之后,方才可以下来,否则……”“好好好,我答应了。”“及兄,大丈夫却须出言守信?”“这个你放心,我决不悔改就是!”“那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了?”“一言为定。”章性初在及哮天“一言为定”四字出口之后,喊一声“好”,双足微蹬,人已离开了石像,及哮天方知又上了大当,才待喝止,“扑通”一声,章性初已窜进水中,及哮天只好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他稳坐牛角之上,注目水面不懈,但是因为甬道至今明亮如昔,因此水面光华闪闪,无法看出章性初潜水的所在,他摇了摇头,暗自生着闷气,他恨自己没有章性初的天性聪慧,想不出老鼠和使水退却的关联何在。计算时间,已有一盏热茶的光景,他不由暗中不安,人不是鱼,在水底无法呼吸,必须换气,水性再好,也要间断的时沉时浮才行,他已经站了起来,俯身仔细地搜索着整个的水面。又有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了,及哮天再不迟疑,将腰囊解了下来,放置在女娲氏石像头顶之上。随着松开了裤脚,挽在膝头以上,脱下鞋袜,紧紧扎带,再次注目水面,水面上仍然是设有丝毫动静!他霍地仰颈长啸了一声,然后作了最末一次的搜索,章性初断无消息和踪迹,他双手搬合,正要涌身下水,突然觉得足下震动不稳,知有变故,慌不迭地抓牢牛角,然后注目看时,大吃一惊!这尊女娲石像,正缓缓向里面缩退,他赶忙伸手抓起放置在石像头顶上的腰囊,那里面有天蓉姑娘巧得的燧人宝典,然后提力纳气,全身虚附在女娲氏的鼻准上面,而石像这时已缩退入壁间。女娲巨像退缩之后,像是河闸打开,大水汹涌灌注于空隙之中,霎眼的工夫,水已退到了巨像的膝头。及哮天喟吁了一声,再次注意水面,却仍然不见章性初的踪影,而大水已退到了女娲巨像的足踝部分。他左顾右盼,不停地找寻章性初的下落,直到已能看清地面,仍无老友人影,他不禁悲由衷生。鞋袜已经在石像缩人壁间之时,跌落水面,顺流而去了,他却毫不顾及,纵身自石像之上飞投而下。因无鞋袜,地面尚有数寸积水卷流不停,故而落地之后,一连着向后倒退了三四大步方始站稳,却已溅得一身是水,他却立即扬声呼喊章性初的名字不停,此时地面已无水迹,真是来得迅疾,去得快捷。他一连着呼喊不停,并无应声之人,突闻身后隆隆雷鸣,霍地转身看时,那缩退入壁间丈余的女娲石像,已缓缓向前移来,他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掠过了一个意念,章性初必然已被大水冲进了空隙之中,因此蓦地双足顿地,飞身而起,疾若流矢,自即将合拢的石缝中穿了进去!及哮天的身形也就是刚刚穿过了缝隙,巨像已然复原,设若他再延迟刹那,身体定然被挤成粉碎。女娲石像复原之后,沉入地下的康回石人,才冉冉升起,缓缓地也归还了原位,仍是俯跪在女娲氏的手下。康回石像归原不久,甬道雷鸣再起,那道由地底升起的石门,晃眼又沉入地底,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奇怪的是,却仍然没有章性初的踪影?如今且说那自女娲石像和山壁空隙中穿过的东川犬叟及哮天。及哮天纵身而起,疾若流矢般穿过石缝的时候,他曾断定自己必然要落在水里,因为女娲石伸缩退壁间之后,水牢中的水才汹泻而去,水向低处流,毫无疑问里面的地势是矮子水牢,更可能是一处极低极深极暗的死穴,故而他已作了紧急应变准备。哪知身形穿过石缝之后,里面竟然十分明亮,尤其使他惊诧奇怪的是,地上平滑如镜,不见丝毫水滴!他飘落地上,立即发现章性初双手紧抓着凸凹不平的壁石,昏死在高约丈余的地方。及哮天放下腰囊,飘身而上,救下了章性初,指点穴道,真力住贯刹那之后,章性初已经回醒了过来。及哮天摆摆手不让他开口说话,直到自己的真力,在章性初各大穴道和经脉之间,顺行一周之后,才长吁一声放下了心,章性初感激地看着及哮天,及哮天却摇着头,微笑着说道:“甭看我,这算不了什么,但是我却得了个教训,今后要是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任你说下大天来,我也不再上当,应承什么了,你上东我上东,你跳水我跟着,今朝玄上加玄,这滋味我可真再受不了啦。”他这番话,说得章性初笑了,半晌之后,章性初已经恢复了精神,及哮天才追问他下水之后的经过和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