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大会,邪魔一派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却促成了他们的团结,玄宫的九幽姥姥、花蕊宫主、石钟谷的石钟山魔、塞北双邪、梅岭二怪,他们商议之下,推举赤发班禅为邪派之首,以发扬魔宗,进而控制武林。赤发班禅的性情本就乖缪暴戾,虽然曾经败在玲珑仙隐大-盘神功之下,但他盘据赤城仙馆三十年,王屋双隐并没有赶走他的意思,他却误为王屋山一战,是玲珑仙隐侥幸胜了自己。现在,他被众魔拥为群邪之首,越发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他那知王屋双隐乃是诲人向善的一番苦心。于是,赤发班禅一天天的跋扈起来,自傲自大不可一世,把当日和他联盟的玄宫、花蕊宫、石钟几派,视若无物,颐指气使,一不随心,就痛下杀手。当年仙馆二十八宿之洞,曾囚过八大门派的高手,现在却变成了邪门首要的住所。那些当年曾横行江湖的凶神恶煞,竟被他摆治得伏首听命,不敢有一丝抗衡,连一句怨言也不敢发。赤发班禅本就好色如命,他竟然看上了幽灵仙子尤彩练,小幽灵只是一时的被仇恨所惑,却不是个淫荡之人,是以,她并不止一次的破关入十五宿内,日受禁制拷逼,迫令顺从,嫁给赤发班禅为妾。现在的小幽灵她后悔了,还算她心志坚定,虽然受尽苦刑,宁死也不答应。璇宫仙子白淡霞知道了这件事,师姊妹情深,她可不能不管,她和虚无公子联袂潜入赤城仙馆,救出了幽灵仙子,不过,人是救出来了,却不能带她回虚无岛。因为依据阿罗冰蕊白隐的意思,还要藉她来了断一场武林恩仇,所以暂时送她到洛阳暂住,她却回了虚无岛。再说杜珏和张晓霞这小两口,结婚已过了三月,他们一直是假凤虚凰。三月已过,蜜月已满,杜珏必须回到大悲寺,接任峨嵋掌门,就在这时,又来了璇宫仙子白淡霞,当天设宴后花厅,这是惜别筵,大家都免不了有种悲怆之情。无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席故之后互祝珍重,各自归寝。第二天一早,大鹤山人和上清仙子回转青城,杜珏也动身去峨嵋大悲寺。张晓霞本来打算返回武当,白淡霞拉住了她,笑道:“你回武当是应该的,不过,你顺路可以了结一场恩怨。”张晓霞一怔道:“你要我去干什么?”白淡霞道:“幽灵仙子尤彩练,现在流落洛阳,她可能还有一场大祸,你要帮她一次忙。”张晓霞冷然道:“我为什么要帮她的忙?”白淡霞道:“小妹,你现在可是武林盟主夫人了,必须立德立威,岂可记嫌寻仇!”张晓霞道:“那么我淳风师伯岂能白死?”白淡霞道:“这么说来,那绿隐冷前辈被两派围攻,丧命大雪山顶,姊姊我也有毁容之恨,尤彩练有丧母之仇,这笔账应该如何算?上代血仇,循环冤冤相报,不是永无了结之日了么?江湖还有平静之时没有?你身为武林盟主夫人,对武林的劫兴、江湖的平静,责无旁贷,怎么还能使冤仇永结呢?”张晓霞一听,沉思有顷,道:“姊姊,你要我怎么做?”白淡霞笑道:“放开度量,以德报怨,天下谁不遵奉!”张晓霞忙道:“她人在什么地方?”白淡霞微笑地道:“我和虚无公子九死一生救了她,现在在洛阳城东白马寺附近一家酒店里暂住,白马寺有两名番僧挂单在算计她。”张晓霞怔然道:“我行么?”白淡霞笑道:“那三个番僧叫忽特、穆罕、哈楞,他们都是赤发班禅的门下,能耐堪比塞北双邪,你凡事要自己量力,再说白马寺数百年古刹,那地方也不容人破坏乱来,只要你去暗中保护尤彩练就好,最主要不能让她受骗出门,料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强抢,到时,会有人赶去接应,请放心吧!”张晓霞愕然道:“接应之人会不会是姊姊和虚无公子?”白淡霞神秘的一笑道:“不是,我们那能管得了这么多闲事。”张晓霞笑道:“怪了,你们救了人,怎么又不管了?”白淡霞一瞪眼,娇叹道:“好丫头,你敢批评姊姊,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张晓霞笑道:“我为什么不敢,侠义门中的规矩,救人须救澈,杀人须见血,你们把人弄来洛阳放在老虎口里,这就算是尽了责任,如果我不答应你去呢?”白淡霞冷然道:“那样你会后悔一辈子,去不去在你,我有事可得走了。”洛阳,又称河南府,九朝都会,背邙面洛,气象万千,那地方该是古代文化中心,名胜古迹随处都是。城东白马寺,是佛教东来的第二个大古刹,僧人多至千余众,难免有好的也有坏的。大寺庙都有所谓下院,原是接洽做佛事功德的去处,这地方人品最是复杂。白马寺主持广慧,乃是赤发班禅的师弟,早就和赤发班禅互通声气,他从火工胡道的口中,得知幽灵仙子在一家酒店中充当酒保,这是他讨好赤发班禅的好机会,怎能放过,亲自去到不醉无归小酒家查探。幽灵仙子尤彩练可没有理他,广慧因为是个出家人,酒肆不是他能来的地方,所以他见过了人之后也就走了。他本来就要动手,后来他一想,对付一个女孩子用不着大费手脚,恰好又因他被另一件事牵缠住了,一直没有空暇去对付小幽灵,就这样耽搁了下来。“不醉无归小酒家”,位在洛阳东城热闹之处,生意鼎盛,每天进出的酒客,少说也有三五百人。“不醉无归小酒家”是两层楼的建筑,楼下零沽兼点心,专门供应过往苦力打尖果腹买醉,只有三四张-面。往后走,雁翅般左右扶梯,上了楼全是雅座,因为是背山建造的缘故,后面是别有洞天,颇饶亭台花木之胜,所以,这后面又有个漂亮的名字,叫会芳园,园里另有雅座,来这里喝酒的都是上流主顾。尤彩练由于个头儿不大,人又生得清丽,样子很像个书僮儿,于是,她就被派在这儿工作。小姑娘一肚子哀怨,外表一点不动声色,服务殷勤,礼貌周到,取个名儿叫做兴儿,每一位贵客都很喜欢她。这天早上,“不醉无归楼”刚刚开门,她还在楼上帮忙打扫,突听街上一阵马蹄声急,她走近窗口,探头看去。见楼下来了一位白色劲装的少年人,跨下一匹追风马,据鞍顾盼,神采飞扬,马到门前飘身离镫,从鞍桥上拿了宝剑,昂着头抢步登阶。此刻,掌柜的没有起来,炉灶也还没有生火,伙计们迎着他道歉,笑道:“客官来早了!”那少年不讲理,三不管大踏步向里强闯,吩附着道:“喂!伙计,看好我的马呀!”说话间,人已经上了梯。尤彩练觉得这个人有点怪,讲话喉咙带尖,形容俊俏,虽然浑身有那么几分英雄气概,怎么却有点女人相。无论怎么说,人家既是上了楼,不招呼那可不成话。于是,连忙扔下扫把,照规矩赶到楼梯口,陪笑道:“客官早……”那少年睁大了眼睛,一个劲的上下打量她,那眼睛像潭水一般清冷,又像是电光火炬一般亮,他日不转睛的看着,看得她也不禁呆望着他发楞。那少年突把宝剑往左肋下一夹,摘下了头上的英雄巾,尤彩练仔细一瞧,冲口叫了一声道:“咦!怎么是你……”那少年又将英雄巾叩回头上,他的动作快,远处几个杂工睡眼蒙蒙都还没有看清楚,那少年轻轻的道:“我是受璇宫仙子之托………”尤彩练急忙抱拳哈腰再请安,道:“公子爷,你用些什么?”那少年似乎会意,转身直奔后面会芳园,边走边道:“先给来茶,再要点吃的,随便什么都好,我那马飞跑了一夜,要好好喂喂它。”尤彩练忙道:“公子,你是不是要一过壶酒?我们这里的状元红可是出名的,再说酒便当,茶恐怕要等一会。”她追在背后说。那少年笑道:“我真是又饥又渴,酒我向来不喝。”尤彩练道:“既来不醉无归楼,那有不喝酒的,少来点,没关系吧?”少年笑道:“那也好,快去快来!”尤彩练如释重负,脱冤似的走了。少年摸到假山背后喜雪亭落坐,亭名喜雪,想是因四面都是窗,这地方人少来,不似那边牡丹厅、芍药轩常常有人光顾,可是这里也有一个听候呼唤的伙计,还好时间尚早,等的人还没有到。眨眼工夫,尤彩练手托一盘熏鱼腌鸡之类,带着一小壶状元红进来,她给那少年斟酒,又想哈腰打拱施礼。少年笑道:“别胡闹,坐下我们细谈。”尤彩练道:“我就站着也一样,让旁人看见不方便,我已认出你是谁了。”少年笑道:“那更好,省得我再报姓名。”尤彩练冷声道:“石钟谷三年之约还未到,你就找上门来,不觉得太性急了一点么?”那少年正就是张晓霞易装而来,她闻言之下,知道尤彩练误会了,忙道:“我今天来不醉无归楼,可不是找你报仇的,我是受人之托,来帮忙的,信不信由你。”尤彩练愕然道:“帮我的忙,我有什么好帮的?”张晓霞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么?”尤彩练道:“我知道什么呀?”张晓霞道:“白马寺的主持广慧,已经盯上你了。”尤彩练淡然道:“我和他无怨无仇,他盯上我干什么?”张晓霞道:“广慧那秃驴和你是无怨无仇,但他和赤发班禅可是有恩有情。”尤彩练吃惊的道:“他是赤发班禅的人?”张晓霞点头道:“他是赤发班禅的师弟。”尤彩练冷哼了一声道:“让他们来吧,我才不怕他们哩!”张晓霞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是白马寺千余僧众,全都是江湖高手,你挡得了么?”尤彩练道:“挡是挡不了,命却有一条……”张晓霞笑道:“拚命呀!那太不合算,哈哈……”说着,她喝干了一杯酒。就在这时,另一伙计送上来一盘刚出笼的包子,尤彩练接过来,放在桌上,笑道:“本楼名点,十锦汤包,趁熟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张晓霞微微一笑,方待伸手,突然凭空又伸出一只黑手,抓起了一个包子。尤彩练扫目一看之下,见是一个龌龊少年,头上歪戴一顶破帽,身上衣服也十分污浊,脸上、手上全是黑煤,这个人她认得,乃是厨房新来的火工小黑,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于是冷喝一声道:“小黑,你好大胆,还不给我快走!”小黑龇牙一笑道:“好,走就走!”刚转过身去,另一个店伙叫道:“把包子放下!”小黑依言将包子放下,可是那包子已不能再发卖和再吃了,因为在那白白的包子上,留下了五个污黑的指印,一个伙计大怒,出拳打去,小黑矮身躲过,飞身而去。那名出拳的伙计,一拳没打着,望着他的背影,仍在叫骂,尤彩练却望着小黑的背影发怔。张晓霞笑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人很怪,是么?”尤彩练笑道:“是有点怪,我总觉得他的背影像一个人……不……好像矮一点。”晓霞笑道:“他像叶明霞,可对?”尤彩练喃喃的道:“她怎会如此潦倒?”晓霞笑道:“我猜她也是为你而来……”就在这时,尤彩练还来不及问谁托叶明霞来的?园门口又进来了一个粗汉。一个跑堂的伙计陪着他,进来伸手一指尤彩练,晓霞已看出情形不对,赶快压低声音道:“是找你来的啦,他是白马的火工胡道,不论他讲什么你尽管答应他,横竖有我们暗中保护,不要怕,我去找明霞姊商量一下……”说着,她已抢下喜雪亭。胡道也在这时进了喜雪亭,笑嘻嘻的一哈腰,道:“仙子,胡道这里参见。”尤彩练忙道:“你……你是干什么的,胡说些什么,我这样像个仙子么?开玩笑!”她说着,想要躲开。胡道拦住了亭门道:“仙子,我是你的手下快腿李三,当年我是你的探子,听说你被囚赤城仙馆,我就跑到这里来了。”尤彩练冷声道:“你要怎么样?”胡道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白隐白老前辈从虚无岛到了这里,现在白马寺下院,有事向你交代,只等你赶往相见。”尤彩练和白隐之间,师徒情深,尤彩练一听不由她不动心,举目望去,见有两个伙计朝亭上走来,也还总是怕他们听了去不好,干脆不作声,垂下头跟着胡道走出后花园门。出了后园门,就是一道山坡,眼前毵毵古柏,虬虬苍松,这一带,十分的清寂,由于是白马寺的寺产,素常很少人来此。尤彩练跟着胡道方走入林中,胡道走在前面,一进入树林,忽然问撒腿飞跑,尤彩练连忙止步,一棵大树后,转出来恶僧广慧,他褐色僧衣,高腰白袜,鲜红僧鞋。浓眉暴眼,一脸横肉,好凶猛的长相。尤彩练不敢细看,扭转身急找退路,可是身后也出现了一个青年和尚,短打扮,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她冷喝一声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恶僧广慧哈哈笑道:“姑娘请听我讲……”尤彩练忙又转过头来,恶僧广慧又道:“我要你讲实话,是谁从赤城仙馆救你出来的?是明末七隐中的那一位?”尤彩练不知从何答起,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倏然树梢上有人冷然道:“臭和尚,别问她,她是什么也不知道,问我好了,我什么都知道。”恶僧广慧闻声,火速抢了靠在树旁的方便铲,树上蝴蝶儿似的飘下了叶明霞,她冷冷一笑道:“臭和尚,听说你当年是流寇张献忠的师父,在张献忠兵败之后,你去了藏边,拜在金轮法王的门下,现在是赤发班禅的师弟,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之人,除了会设法算计女孩子外,还能干什么!我今天若杀了你,反而污了我的手脚,你就赶快滚吧!”她口里说着话,眼睛却瞧着那个短打扮的和尚,冷声道:“牛青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些滚!”广慧前走几步,忽然转身沉声道:“你是谁?”明霞笑道:“现在武林盟主杜珏的长兄明侠,怎么样?”广慧一咬牙,高举手中的方便铲,大吼一声道:“格杀勿论,一个也别放走他们。”叶明霞见状,故作从容,左手藏在背后,突然投出一柄宝剑,飞向了尤彩练。她投得快,尤彩练接剑的手法也不含糊,接剑在手,顺势用了一招撒花护顶,叶明霞高喝了一声道:“好!”尤彩练机警的逃开了广慧的一招“风扫落叶”,以她的流云铁袖神功,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相当的高明,她胸有成竹,绝不是害怕。此时,恶僧广慧铲取中宫,直捣黄龙,叶明霞抬左掌轻轻一拨,人沿铲柄滑了进去,下面脚尖儿点地,上面双掌封而交错,招名“闪电追风”,变化随心。广慧以为她起脚,急忙竖桥生庄,腾后手作前手,收短铲柄盖下月牙,他的铲双刚往下沉。叶明霞脚尖用劲欺身右扑,逼得广慧不得不撤左腿推铲左砸,明霞托地一跳盘过铲面,骈两指急点广慧右耳“风翳穴”。她这两下得力就是一个“快”字,可以说是疾比闪电,迅如狸猫,广慧狮子大摇头抡铲右格,眨眼间,叶明霞人已转到他的身后,广慧惊吼一声,急待向前窜,叶明霞左手飞起一掌“推窗赶月”,正贴在他七膈部位。广慧幸好练过铁布衫的功夫,加上叶明霞女孩儿家,硬劲儿总是不够,他就籍着这一掌的推力,一跃丈余远,再翻身过来时,身前却换了一个人,这个人贼和尚他认识,惊叫道:“你……武当张晓霞?”那人笑道:“不错,我正就是张晓霞,看在同是武林一脉份上,放你逃生去吧!”广慧狂吼一声道:“小贱人,佛爷今天和你拼了。”喝声中,方便铲横扫千军拦腰进招,张晓霞的武功,乃是今非昔比,她屹立不动,不闪不避,铲离身就只差那么一寸一分,猛地往前冲,一合手中折扇,竟趋向恶僧的血盆大口,恶僧躲避不及,抛下手中方便铲,惨叫一声,拨头就跑。他跑出去两丈来远,才喷出一口鲜血,和着两颗门牙。晓霞笑叫道:“臭和尚,凭你这两手功夫,也想逞能,记着,你今年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今天你能留得命在,好好找个深山古洞挺尸去吧!”恶僧广慧不管张晓霞如何的叫骂,含着满口鲜血逃回去白马寺,扭回头瞧瞧尤彩练和牛青云正打得火热。那牛青云当年也不过是玄宫的一个小头目,怎会是尤彩练的敌手,不过,尤彩练一念心慈,想起从前他对自己的忠心,是以不忍遽下毒手,所以他还能勉力支持。明霞站在一旁观战,她很镇定,晓霞过去拉住了她,笑道:“明霞姊,我找得你好苦啊,现在总算让我找到了你,我绝不能再放你走了。”明霞睑上毫无表情,道:“夫人,现在不是讲废话的时候。”就在这时,远远来了三个番僧,她无暇答覆晓霞的话,顿足一个纵身,手中剑已落在了牛青云的身上,牛青云连惨叫都没有叫出声来,已扔了剑栽倒地上。叶明霞一剑斩了牛青云,顿足人起半空,蹑虚御气有若投林飞鸟,二十丈外飘坠坡头,拦在了广慧和那三名番僧面前,三番僧和广慧吓得怔住了。叶明霞没有理他,左掌当胸向三番僧打了个问讯,冷声道:“三位,我练的也是瑜伽禅功,献丑了!”三番僧见状,轻轻的交换了几句什么话,穆罕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合十问讯道:“请问女施主贵姓?”明霞笑道:“弟子昆仑叶明霞。”穆罕一听叶明霞是昆仑弟子,面上显出一种不屑的神色,轻哼了一声道:“昆仑派的武功,佛爷未会见识过!”叶明霞笑道:“现在就让你开开眼界。”话声一落,振腕抛出了手中剑,她伸指捏诀,那支剑夭矫翱翔,回旋天空,时而掠身而过,时而绕头而施,全看她那手指发令,带动起劲风飒飒,这是驭气使剑的功夫,如能练到身剑合一,那就成了聂隐娘、空空儿一样的剑侠了。三番僧见状,三张脸同时变色,叶明霞突然娇叱一声,那柄剑威力顿增,左右前后六七十株古柏苍松,在剑气回荡之下,仍不免风吼涛呜,枝叶纷坠。叶明霞表演了一阵工夫,两指头突然起诀收剑,剑化飞烟飞返手中。三僧举手叩头,弃剑膜拜,明霞还揖连称不敢,笑道:“昆仑尚有小术,并博高明一笑。”话声中,长剑归鞘,合掌频搓,挫腰运气,双掌翻飞,热气沸腾,迎面一块巨石无故碎如齐粉。这是虎行者威震天下的“弥勒掌”,可以说是举世无俦,不弱于二仪神功。三番僧见状,触目惊心,连话都不敢多说,纵身飞起半空,衣袖翩翩,穿林越树而去,方知中原豪杰不可轻侮,早已气馁,立刻遁回西藏。叶明霞见三番僧被自己吓走,想到了表弟杜珏和张晓霞已然成婚一年,自己又何必加入胡扰,暗中一咬牙,也纵身而走。张晓霞早已注意,一见人飞半空,连忙招呼道:“明姊,你可不能走呀!”无奈人已走远,追之无及了,她只好陪着尤彩练重回“不醉无归楼”,交代尤彩练速回虚无岛,只有到那里才安全,尤彩练怔怔的道:“那么咱们那三年之约呢?”晓霞笑道:“算啦!我也想开了,冤仇宜解不宜结,何必厮缠不清呢!但愿我们今后成为好朋友。”叶明霞虽然是走了,但她并没有走好远,隐身密林深处,眼望着晓霞和尤彩练回到了不醉无归楼,她却怔在了当地,想到了杜珏和她如花美眷,而自己形单影只,本来自己和表弟是很好的一对佳偶,现在却落得流落江湖,枉作相思梦,可悲,又复可叹,仰望碧空,默然无语。也不知她在那山坡上站了好久,突然一阵鸦呜声叫醒了她,只见洛阳城中,炊烟袅袅,归鸦阵阵,已是日落黄昏了,她轻叹了一声,顿足飞纵而起!扑向了西南。由洛阳西南行,就进入了伏牛山区,这一带是群山重叠,人迹稀少,叶明霞因为不愿再和张晓霞见面上才选了这条山路,但是她心中,终是无法放下杜珏。两天之后,她出了西峡口,过了紫荆关,再前行就是秦岭了。正行之间,远远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呜叫声,声如狼嗥,凄厉已极,心忖:“闻说秦岭常有狼群出没,可不要碰上狼群才好。”思忖间,突见一溜紫色光焰冲天而起,恍如紫蛇般,在空中乱窜斜飞,与日争辉。叶明霞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不禁就注目凝视,只见那紫焰在空中飞舞越飞越高,等那狼嗥之声一起,那紫焰即止。那也只是暂时的安静,大约过有盏茶的时间,陵地又是一片红光急闪,随着那红光,从山坳处转出一伙人来。叶明霞连忙闪身石后,凝眸看去,见那一行,共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全都是身着喷火似的劲装,内中一男一女,年龄已在五十开外,另一男一女不过二十左右,看那年长的男女,似为年轻两人的父母,那年轻的两人,不是兄妹,必是夫妻。四人走上一个石坪上,停下了脚步,狱峙而立,他们手中各持着一柄长剑,背上背着一个圆筒,约有茶杯粗细,不知是什么东西?那男的生得面目奇丑,高额凹鼻,血盆大口,满头黄发披肩,神态狂傲。那女的却生得秀丽非常,不但妖艳得很,星眸内媚浪闪烁,粉脸上笑靥含春,体态轻盈,腰肢不断摇摆,搔首弄姿,令人恶心。几人这一现身,石坪对面也上来了一伙人,一位白发银髯的老者,跨前一步,向那红衣老人拱手道:“毕兄别来无恙,十年不见,还亏毕兄尚仍记挂着兄弟,幸甚!”那红衣怪人桀桀怪笑道:“我找你是看得起你,我只问你,前天所谈之事,你还没有给我答覆呢!”白发老人冷冷一笑道:“我已经给你说得很明白了,还用得着答覆么?”红衣怪人哈哈狂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为玄宫效力了,那就请你搬离这商南三百里之外。”白发老人冷声道:“我商家在此已住了百年,祖宗基业,岂可轻言遗弃!”红衣怪人道:“那你就得为玄宫效力。”白发老人道:“头可断,血可流,志不能屈。”红衣怪人道:“好,老夫就成全你,今天就要你断头流血。”白发老人冷冷的道:“那很好,人生自古谁无死,怕你也得付出代价,那就动手吧,你看我们是一对一的打,还是你们四人一齐上?”红衣怪人怪眼一翻,怒声道:“哼!对付你也用得着四人齐上,凭老夫手中之剑,就可取你性命。”说看一提手中剑,就要动手。红衣少年突然抢前一步,道:“爹,杀鸡焉用牛刀,这件事交给孩儿了吧!”红衣怪人怪眼一翻,兀地喝道:“小娃儿家,你有多大能为,退下!”他喝退了那红衣少年,陡地红釉一抖,平地涌起一朵红云,剑光如练,已向那白发老者扑到。白发老人仰天一阵大笑,倏地灰袖一抖,亮出了一对蛟筋鞭,迎风急卷,一片乌光在匹练红云间一掠,龙吟震耳,两人同时退后数步,双方这一招,可说是又奇又快。叶明霞也是使剑的高手,她竟未看清两人是如何出招接招,其快速可知,她这里心念才转,那场中乌光红云已滚滚翻翻绞在一起。名家交手,端的是惊人,只见那乌光红云此起彼落,狂风卷地,巨浪排空般,金铁交呜,风云迸发,不但看不见两人身影,连场中诸人,也隐入剑光鞭影之中,真个是山摇地动,日月无光。叶明霞看得心惊目眩,身形不禁慢慢移动,渐渐靠近石坪。就在这时,见那红影猛喝一声,突然升空数丈,竟似一条火龙,游空急旋,又见空中白光如电掣般一闪,乌光便陡地暴缩,越缩越小,那红云剑影,却越压越低。叶明霞见状,不禁惊喊一声:“不好!”她声方出口,那乌光倏地冲霄急射,声如裂帛,已翻在红影之上。说时迟,那时快,在裂帛声中,乌光红影蓦地一分,两人分落当场。叶明霞这才看清,两人此刻均已衣衫碎裂,那红衣怪人的衣衫,整块的后襟撕裂,拖在地上,左袖已齐肘断去,再看那白发老人,胸前灰袍亦有三四寸长的裂痕。两人怒目相对,须发箕张,神情可怕已极。叶明霞见状,心忖:“看情形,一场生死恶斗,恐怕又将开始了……”她思之未竟,倏见那红衣怪人一声怒吼,将手中长剑反手插于地上,取下背上长筒。那筒长约二尺五六,大有二寸,周身淡红如火,迎风一舞,筒口青烟急喷,两眼凶光暴露,一步步的向白发老人逼近。白发老人见状,神态十分紧张,手中蛟鞭已收,却空着两只手,凝目注视。双方已到一触即发之势,看得叶明霞也紧张得心中猛跳,整个场中的气氛,紧张已极。场中的两个人,步步接近,双方相距五尺了,红衣怪人平拖筒身,冷喝道:“商宏,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怪老夫手辣心黑。”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只见从筒中啧出一股红焰。那白发老者一听声响,那敢怠慢,抖动起一双大釉,对着那筒口连连猛拂,袖中蓝焰“嗤嗤”急射,如一篷花雨向红衣怪人罩到。双方相距又近,均是瞬息间同时动作,说也奇怪,那喷出的火焰,被那蓝焰一罩,立即熄灭,但那蓝雨复又向红衣怪人飞去。这一着,大出红衣怪人意外,一见火焰熄去,就知不好,身子陡地卷地一滚,饶是他躲得快,那蓝焰已有数点沾衣,只听他一声狂吼,施展出沾衣十八翻的功夫,向后猛退数丈,喝道:“好个商宏,想不到你已练成了金水玄功,事到如今,咱们只好一拼了!”说着回头喊道:“孩子们,咱们一起上,和这老小子拼了!”话落,抢剑在手,反身猛扑,其他三人也随声纵到,商宏带来的那些人,一见敌人围攻,也是一声呐喊,十数人蜂涌而上,金铁交呜与呼喝之声,交织成一片。场中混乱已极,只见人影乱窜,红影飘忽,眨眼之间,已有数人倒地,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但见那四条红影,矫如游龙,似是勇不可当,商家这方面,虽然人数较多,无奈武功较差,反而节节退后,只有那灰衫红影仍在当地苦拼恶斗。叶明霞不禁激起了侠义心肠,虽然她不知对方谁是正,又谁是邪,但是她激于义愤,同情弱者,所以,也顾不得许多了,心意一定,落地飘身跃出,一声娇叱,手中长剑,抖起斗大的剑花,剑光护身,直向红影卷去。场中商家的人,被对方逼得直向后退,虽然仍在苦撑,斗志已然锐减,一见叶明霞剑光卷至,天外来了救星,几个飘忽,剑光到处,红影攻势已挫,众人精神大振。一声呐喊反守为攻。叶明霞这一出手,竟与红衣少年斗在一起,余下仅是老少两个女人,商家的人也就分成两拨,分战二女。场中人分成四团,杀气震天,喊声震耳,一时之间成为胜负不分之局。双方苦斗有半个时辰,那红衣少年剑术也端的了得,叶明霞虽然迭出奇招,总被那红衣少年解去,而且乘虚蹈陷,也是狠招递出,反逼得叶明霞不得不撤招自救,她心中一急,就施展开大罗剑法,大罗剑乃武林中最为精奇的剑术,一施展开来,立即板回了颓势。就在这时,忽听那红衣怪人锐啸一声,叶明霞闻声微一怔神,眼前红衣闪处,四个红衣人已跃聚场心,四背相向,各将手中喷火筒,端正的指向四方。叶明霞一看,就知是敌人将要使用火器,心中一动,抖手将剑扔起,双手捏定剑诀,以真气驭剑飞舞。就当剑方飞起,四团火焰蓦地齐喷,如四条火龙狂舞,直向四周喷到。冷不防,剑气旋转划过,四人手中的喷火筒,齐中而断,刹那间火舌四喷,大火不但烧了敌人,也烧了他们自己,只听场中声声惨叫,乱成一片。他们这一纵火四周,四个红衣人,全被自己的火烧死了自己,只有那名红衣少女,带着一身大火,滚下了石坪,方逃得一命。在混乱中,叶明霞也走了,她追在那红衣少女之后,因为她要弄清楚他们的来路,是以追了下去。深山之中,山峦起伏,谷壑纵横,一不留心,就会迷路,叶明霞此刻在义愤填胸之下,可没想到这些,她眼见那红衣少女逃进了一片密林中,她也跟踪追进了密林。她忘了江湖上有两句警语,那就是“穷寇莫追,遇林莫入”,她迳直追进了密林之中。树林的边缘虽然疏落,但是越深越密,这时在林外是日影尚高,密林之中,已如薄暮,而且藤草没陉,枝牙纠结,一阵阴森森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不禁一凛,暗忖:“林密草深,行动不便,自己却无法顺利通行,那红衣少女也绝难穿过此密林。”心念动处,就返身觅路出林,那知,走了许久,仍然在林中打转,心忖:“不好,自己可不要迷了路,走不出这座林子,可就糟了!”她心中这么思忖着,脚下可没慢,走有大半个时辰,忽听淙淙水声自左侧传出,这一来,方才发觉自己转错了方向。因为她想到自己在人林时,并未经过溪流,现在听到了流水之声,很明显的是自己走错了路。正诧异间,忽见来路有几点火星,在暗影中,闪动明灭,此隐彼现,心说:“别是那玩火的姑娘放火吧……”心念未了,晃眼火星越大,忽然变作一条火龙,蜿蜒飞舞于林野之间,一会工夫,火势越来越旺,蔓延开来,只见火蛇乱窜,由细而粗,渐渐来路草木,全被点燃,成了一片火海,耳听狂风呼呼,浓烟四起,火涛汹涌,火星乱飞,高涌数十百丈,连天都映成了红色。料是石坪上红衣怪人等所用火器,溅出的火星,被那红衣少女带进了密林,将下面衰草点燃,始而只是一线火苗,因当地较为潮湿,杂草未干透,上面未会点燃,却自下面衰草,延往密林深处,越引越多,突然爆发,便成燎原之势。火势已成,不可收拾,风头一转,立有焚身之祸,那里还敢停留。当然,她不能迎着火起处跑去,只有循着淙淙水声之处,飞步急奔。这一带,林木又多,正自忧疑,背后一阵风来,风势急转。说时迟,那时快,虽然相隔火场尚有五六里路,但是风头一转,那被狂风吹起来的火星,立似暴雨一般,随风猛吹过来,落向身后林野之中,立时火起。这座密林,都是合抱的参天古木,最易着火。回望来路,那些大树,都被引燃上幢幢火塔也似,身后成了一片火海,火苗所到之处,草木皆燃,千重火浪,正如怒涛一般,带着“轰轰发发”之声,狂涌而来,风助火势,声势惊人,猛恶已极。同时,大林中更有不少野兽,虎豹豺狼之类,一个个吼啸连连,冲烟冒火,狂奔骇窜而出,四散奔逃。有的已为火伤,身上还带着火焰,刚冲出不远,便被火涛卷了去。有的虽幸逃出火场,身上也未烧伤,不料前途草树被风吹来的火星点燃,忽然四面皆火,转眼便被烈火裹住,略为跳踯,活活烧死。再不,便是跑着跑着,平空飞坠下一大蓬火雨,将身上皮毛点燃,情急之下,连声厉吼,仍想逃命,又被一株烧断的火树,当头打下,当时烧死。厉吼惨呜之声,狂风中听去,分外惨厉,不忍入耳。叶明霞此刻可说是触目惊心,吓得亡魂皆冒,热汗交流,又无法去抢上风,火势虽然还不会掩到身上,大股浓烟已被狂风卷来,中杂无数热沙,炙得头脸生疼,满身黑灰,焦臭之气,刺鼻难闻,烟浓风盛,连气都透不过来。眼看火势越迫越近,风烟热沙中,已然带有微细火星,沿途草木,说燃便燃,也和那些被烧死的猛兽一样,因身火中,立化劫灰。正在心惊胆寒,忘命无措之际,只有朝左前面一片光秃的石坡之上狂奔过去。心忖:“石坡那一带,草树最稀,过去便是小溪,那地方不易着火,只能跑到溪边,这条命就可以保住了。”她心念方定,身未纵起,忽听狂风呼呼,一条火龙忽自空中飞坠,她惊叫一声:“不好!”飞身而起,往前面纵去,落地一看,原来是丈许长一段枯树,火已全然,断时被风吹来,离身不过数尺,逃时只差两步,便被打中。那段枯木落在一片浅草之内,地下石缝中的枯草,着火便燃,宛如数十串火星,火蛇也似,满地乱窜。幸好这一片全是石地,草木不多,火过便自熄灭。身后浓烟,却墨也似的涌到,热风灼人,奇热难耐,烟更焦臭,呛人迷目,口眼难睁,又不能不逃,只得拚命往石坡上逃去。心中方想到,风烟酷热,火必追近,百忙中,回头一看,身后通红,火已烧到坡前,离身不过二三十丈。此刻,满天都是烈火红焰,彷佛一座火山,带着万丈浓烟,就要当头压到,心知火势神速!晃眼便被追上,到时万无生理,她情急逃命,使出了全力,纵身往坡上飞窜过去。突然,耳听身后狂风中,又是震天价一声爆炸,叶明霞一阵亡命急驰,力已用尽,闻声心胆俱寒,落地时微一疏神,被石块一绊,脚底一滑,跌倒地上。身仆倒地上,方待爬起,又听天崩地裂一声大震,一股热风,夹着浓烟,当头罩下,她在连惊带急之下,翻身滚下,人被热气一逼,已然昏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只觉着身浸水中,热气全退,人被冷醒过来,连忙睁眼一看,发觉自己躺在溪中,此刻天上正下着大雨,雷电怒呜,遥望前面火场,火势尚未全熄,只比先前要小得多了,整片火海变成了零星的火堆,避风处树木仍在燃烧,空地上面的火已渐熄灭,只剩无数断木残株,挺立山野大雨之中,浓烟随风尚在飞舞。那些合抱大树,有的上半火灭,下半树腰尚在燃烧,因那雨势甚大,待不一会儿,逐渐消灭,只剩下那深藏崖凹山脚,风雨不到的几株古木老树,残光余火仍在暗中闪动,余者重又回复先前黑暗景象。叶明霞死里逃生,惊魂乍定,知道自己已然脱险,她也忘了快些离开了。等到一阵夜风吹过,倏觉身上冰凉,这时,大雨瀑布也似的,顺头流下,一个冷战,转身又往坡上跑去。也就是两三个起落,跑上坡顶,突然发现石坡左侧,有一座大庙,幸而未遭大火波及,心中一动,就向那庙走去。近前一看,见这庙已然残破不堪,到处都是随风吹来的劫灰。庙在半坡,雨水顺流下泻,绕庙而过,势甚迅急,断瓦颓垣中,望见里面黑洞洞的。叶明霞连经奇险,已有戒心,从雷电光闪中,瞧见大殿上神像,甚是狰狞高大,已因年久残毁,无一完整,有的连头也不见了。暗影里,好似另有一种阴森森景象,不禁心中一动,心忖:“看这座破庙,如此的荒凉,自己死里逃生,而这庙孤立荒山之中,又如此残破,当此深夜雷雨之际,万一有什么精怪蛇兽藏伏在内,猛然窜出,如何抵御……”她又一想:“这里既有大庙,必离村镇不远,自己全身俱已湿透,如何上路,何不在此生起火来,烤干了衣服,再向村镇投宿不迟。”心念转处,壮着胆子,扎起一个火把,拾了些干柴,进入殿内,殿内在火把照耀下,只见殿中佛像东倒西塌,只有当中一座完整,桌案上似还干净,地下也无甚尘土,与殿外那污秽情景不同。庙虽然破败,眼前正好避雨,就将那些破窗取来生火,脱下衣服,架起来烘干。她将外衣全都脱下,身上就只穿看内衣,好在荒山破庙无人,否则一个大姑娘家,脱得赤裸裸的,如被人发现,那才真的羞煞人呢!等到衣服烘得半干,她已等不及了,虽然荒寺无人,如此脱得精光.总感到有些羞人,所以不等全干,连忙穿了起来。她又扎了个火把,人又转入后殿,突觉腹饥,便就殿后一座土桥上坐下,取出干粮食用。忽听“轰轰”两声,好似兽啸。这时,正当风狂雨盛,雷呜电舞,也未听清,加以身上衣服并未全干,在夜风吹袭下,冷得难耐。外面暗影沉沉,偶然电闪一过,瞥见一些草树,在风雨中,起伏摇摆而外,什么也看不见,也就无心注视。此刻暴雨也似,院中平地水深二尺,已然成河,快要淹上廊来,后来实在忍不住寒冷,只得打开包里,因为有油布包扎看,祗近边缝处略为沾湿,中心底层,也还干燥,忙把那些衣服取出,全都加在身上。经此一来,她觉得温暖多了,身子往神像腿上一靠,她在疲冷之后,身子一暖,不觉沉沉睡去。睡梦中,仿佛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当即一个冷战惊醒。刚一睁眼,猛见面前立着一个又高又大的白人,不由吓了一跳,初时还当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立被吓得汗毛直竖,心胆皆寒。这时,雷雨已住,新月浮出,就见面前立着一个人形怪物,身高丈许,骨瘦如柴,周身白毛,下面独脚,两臂特长,手如鸟爪,上面一颗怪头,两额以上隆起,满头白发,茅草也似,乱蓬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