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少林寺虽是一片黑沉,但大雄宝殿中却有一丝微弱的灯光。由微弱的灯光中,可以看清殿中的情形,显然是少林寺正遭遇到一场空前未有的劫难。大殿正中是一列蒲团,居中一名老憎,瞑目俯首,双掌合十,正是少林寺的掌门人海愚禅师。在海愚禅师两旁则是雁翅般的两排憎众,俱是少林寺中的海字辈的高僧,曾被云中鹤下令责打过三十棍的海智霍然亦在其内。但大殿中却布满了层层黑衣人,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分立四周,在海愚掌门面前,则有一个白发飘垂的青衣蒙面人高坐一张座椅之上,面对海愚禅师,正在不耐的喝问。座椅的两旁,分立着四个仗剑老者,气象森严,在黯淡的灯光中,简直有如置身鬼域。海愚禅师面色沉凝,跌坐在蒲团之中,瞑目合十,低头不语,像入定一般,其他僧众,也是一般模样。那白髯蒙面人不耐的喝道:“海愚,你想抗命么?”海愚禅师把头俯得更低的道:“老衲不敢。”白髯蒙面人喝道:“既称不敢,为何还不直说?”海愚禅师道:“老袖委实只知这些。”白髯蒙面人拂袖而起,哼了一声道:“令师兄海慧老秃是送云中鹤进人滴血谷的人,对云中鹤有天高地厚之思,他怎会忘记少林之德,与少林又怎会毫无联络。”海愚禅师忙道:“但眼下少林一脉接受血碑主人调遣控制,也就是云中鹤的敌人。”白髯蒙面人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这些话你不说也罢,归附正义崖,只怕也是少林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明虽归附,暗中却偏袒云中鹤,这话对也不对?”海愚禅师连忙诵声佛号道:“这是猜测之词。”海智禅师一旁插口道:“老衲就曾被云中鹤重责过三十大棍,差一点老衲归了西天。”白髯蒙面人大喝道:“闭口。”目光炯炯地逼射到海智禅师脸上,接下去道:“那不过是你的苦肉汁,以遮掩正义团中人的耳目。”海智轻宣一声佛号,叹道:“施主硬要如此说法,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白髯蒙面人冷哼一声,喝道:“老夫身为血碑主人驾前九大护法之一,是你们的上司,不是施主。”海愚禅师忙道:“是……是……请上座见谅。”白髯蒙面人气平了一些道:“那云中鹤果真一次都没来过么?”海愚禅师忙道:“老衲不敢欺蒙上座,确实不曾来过一次。”白髯蒙面人哼了一声,近乎自语的道:“这倒奇怪了,云中鹤忘记少林对他的恩惠了么?”海愚禅师微吁道:“上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认真说来,少林寺对云中鹤并没有什么恩惠可言,只不过……”白髯蒙面人怔了一怔道:“什么?没有恩惠,云中鹤如非海慧老秃把他送入滴血宫,他又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就……”海愚禅师道:“但那不过是先师天愚与当年金碧宫主的一个交换条件……”“交换条件?”“先师天愚曾受过金碧宫主的一次大恩,授手替金碧宫物色一个弟子,故而先师遗命由海慧师兄办理……”白髯蒙面人冷冷哼了一声,但没有插口。海愚禅师继续说下去道:“海慧师兄物色良久,方才发觉云中鹤资质俱佳,凑巧碰上正义崖前的血案,就顺便将他送入了滴血宫,那云中鹤后来自然知道了这一点,对少林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恩惠可言了。”白髯蒙面人哼了一声道:“金碧宫是正义崖的大敌,海慧老秃为金碧宫物色弟子,与正义崖为敌,是十恶不赦之人,他身为少林高僧,竟做出这等事来,少林寺理应一动而消,从此再无少林之名。”海愚禅师连忙把头俯得低低地道:“上座慈悲,上座慈悲……”白髯蒙面人缓缓踱了几步,重复在座椅上坐了下来,沉吟着道:“尔身为少林掌门,不知你是否真正服从正义崖的指示行事?”海愚禅师忙道:“少林一脉,早已听命于血碑主人,上座尽管吩咐,老衲不敢不遵。”白髯蒙面人冷然一笑道:“好吧,咱们还可商议一个退而求其次之计……”声调一沉,道:“只要你把那云中鹤骗上少林,就可将功抵罪。”海愚禅师怔了一怔道:“云中鹤行无定址,谁又知道他在哪里?”白髯蒙面人冷笑道:“这个脑筋可以由本座去伤,你只管修书一封,写上一个恳切的事故,将他诱来也就是了。”“这……”白髯蒙面人沉声喝道:“怎么,莫非你不肯答应?”海愚禅师叹口气道:“佛门戒打诳语,老衲不……不便应命。”“戒打诳语?”白髯蒙面人仰天狂笑道:“这不是打诳语,这是战术,也是正义团的命令,为诛除一个狂暴凶恶之徒,可以不拘任何手段。”海愚呐呐地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白髯蒙面人阴冷的一笑,拂袖而起,喝道:“不管有没有别的办法,只问你肯不肯答应此事?”海愚禅师忖思着道:“云中鹤神功高强,纵然把他骗来,只怕……不但擒不住他,反而毁了我少林历代祖师惨淡经营的一片基业。”白髯蒙面人沉声道:“这个不劳你关心,在云中鹤到来之前,这里可以不着痕迹的布置成一座龙潭虎穴,正义崖为诛除这名叛徒,可以动用一切力量,甚至可以奏请血碑主人派遣四大近侍助阵……”海愚禅师默然元语,似在沉思之中。白髯蒙面人不耐的喝道:“海愚,本座耐性并不太好,须知本座已奉血碑主人条谕,可以借机处理少林之事……”声调一凛,阴冷无比的接道:“那也就是说,本座可以有权将少林化为一场劫灰,使少林从此烟消火灭,不存于世。“海恩禅师震了一震,呐响地道:“上座该不会真的那样做吧。”白髯蒙面人狂笑道:“那就要看你如何答复本座了。”海愚目光四掠,看了左右的两排少林僧侣一眼,只见一个个面色沉凝,俯首合十,显然俱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了海愚禅师。海愚禅师收回目光,喟然一叹道:“好吧,老袖遵命。”白髯蒙面人寒声笑道:“那就快些修书。”海愚禅师白眉微锁道:“请上座先撤少林之围,容老衲徐徐修书,设法投致云中鹤,约期到少林而来,也就是了。”白髯蒙面人狂笑道:“你不必想卖诡计,拖延时间,须知本座并不是那样容易对付的人物,除非你即刻修书,附上一件少林信物,交与本座,今天少林难脱大劫。”海愚禅师面色一惨遭:“这样说来,上座是不准老衲有通融的余地了。”白髯蒙面人笑道:“你知道就好。”海愚禅师俯首不语。白髯蒙面人猛的一推座椅,大声喝道:“海愚,愿意修书引云中鹤到来,还是与少林同罹大劫,你该立刻决定。”摹然-一一个阴寒如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云某不是已经来了么?何必还要威逼海愚禅师呢?”及至话落,方才看到一条白形己至大殿之中。在场之人虽多,但却谁也不曾看出他是怎么来的?来人恍如玉树临风,正是当世重现江湖的金碧宫宫主云中鹤。白髯蒙面人大吃一惊,退后几步,伸手拉出一柄长剑,喝道:“你……就是云中鹤?”云中鹤冷笑道:“难道你不相信,还要云某找点证明么?”海愚样师等人惊喜交迸.但却尽不形之于色,个个默无一言。所有的黑衣人早已全神戒备.蓄势待发。云中鹤朗声大喝道:“听着,云某不愿多诛无辜,只要尔等不妄行出手,云某一律放过尔等性命,但如不识进退,那就是自己找死了。”白髯蒙面人咬得牙关咯咯做响,陡然震声大喝道:“上!”四面的黑衣人想是处于积威之下,不敢不尊,各擎兵刃,一拥而上。云中鹤大喝一声,右掌一扬,一片幻影,紧接一片惨呼。黑衣人纷纷倒退,大殿中又暂时归于平静。只见已有八名黑衣人横躺于地,伤在炎阳七幻掌下。云中鹤沉声又道:“云某虽不愿多诛元辜,但却也不能拒绝尔等送死,若仍有不畏死之人,不妨再上。”白髯蒙面人心头暗凛,猛然大喝道:“快退。”纵身当先,就向殿外而逃。云中鹤冷冰冰地喝道:“别人可以走,你得留下。”但见白影晃动,白髯蒙面人已被抓回大殿之中。整座少林寺中起了一阵鼎鼎吵嚷,但不久就平静了下来,原来所有的黑衣人俱已逃走一空。白髯蒙面人被抓回大殿之时.已被云中鹤顺手点了穴道,是以被抓回大殿之后.只有横向在地,并未站起身来。云中鹤冷漠的一笑道:“朋友,现在咱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了。”殊料那白髯蒙面人喉间咯咯一声,一股紫黑的血液顺口流了出来,在地上一阵挣扎,已经死去。显然他在齿糟或牙缝中蓄有剧毒,当他知道自己难免一死时,咬破毒药,中毒而死。云中鹤长叹一声,喃喃地道:“这血碑主人,当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物,他控制属下爪牙的手段,也实在叫人心寒。海愚禅师连宣佛号道:“谢云施主惠施援手,保全少林一脉的香火。”云中鹤微吁道:“此次虽幸而无恙,但却难保下次不再来犯。”海愚禅师道:“云施主说得不错,当血碑主人知道了今日事件之后,少林寺恐怕仍将难遭大劫。”云中鹤道:“那么老禅师可有应付之策。”海愚禅师苦笑道:“也只有过一关算一关了,以血碑主人控制天下武林之威,倘若真的要毁灭少林寺,又岂是老衲等所能抗拒得了的?”云中鹤笑道:“在下倒替老禅师想出了一条路来,倘若老禅师肯于应诺,也许有助于贵寺的脱劫避难。”海恩禅师忙道:“请云施主快些指点迷津,只要能保全住少林一脉,老衲无不遵从。”云中鹤道:“在杭城云家庄正北,有一座青杨岭,此刻大约正在大兴土木,因为有一个正义门要在那里开宗立派。”“正义门?”海愚禅师脱口叫道:“只怕是血碑主人搞的花样吧!”云中鹤笑笑道:“不然,如果认真说来,这正义门是临时组成的一个门,只待把披着正义外衣的正义团消灭之后,仍将完全解散。”目光转动,沉凝的投注了海愚禅师一眼,又道:“故而这正义门不同于一般江湖门派,凡是武功精湛,有志涤邪匡正的侠道人士也收,知悔认错的邪道魔头也留,至于整个帮派参加,更是欢迎。”海愚禅师容光焕发的道:“这真是一个大喜讯,倘若天下武林认清了血碑主人的阴谋毒计,大家能团结起来,则血碑主人的正义团就可以不攻自破。”轻轻诵声佛号,又道:“云施主可否进一步说明,这正义门是什么人所倡议的,云施主之意,是否要我少林一门全部参加。”云中鹤笑道:“不如此不足以保障少林安全,共组正义门,联手诛魔,大约也是老禅师所愿为当为之事。”声调微顿,一笑接道:“至于倡仪之人,不必相瞒老禅师,就是大漠鹏城的鹏城白凤展玉梅姑娘与在下云中鹤。”海愚禅师大喜道:“这样说来,老衲是一定参加,所有少林弟子,都愿受驱遣。”云中鹤道:“事不宜迟,老禅师既经决定,最好快办。”海愚禅师忙道:“这是自然,老衲即刻料理寺中事务,率领所有的门下弟子,明晨一早启程去杭城青杨岭。”云中鹤轻轻颔首,略一俯身,扯去了那白髯蒙面人头上的蒙面黑巾。一付苍老的面孔现了出来。云中鹤皱眉道:“老禅师认得此人吗?”海愚禅师端详了一会,摇摇头道:“从未见过此人。”云中鹤沉忖着道:“血碑主人物色的各方人才不可胜计,这也不足为奇,只可惜不曾问出他一句口供。”海恩禅师诵声佛号道:“纵然间得出口供,也是无用,那血碑主人是谁,只怕他根本无从知晓。”云中鹤叹道:“这话也对,看来要想找出这老魔头,只怕还要很费上一番周折。”海愚禅师诵声佛号道:“老衲即刻遵照云施主的吩咐,率领徒众赶赴杭城,对云施主……只有怠慢了,云施主还有另外指教么?”云中鹤道:“云某真正来此的目的,却是向老禅师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海愚禅师怔了怔道:“不知云施主要打听的是谁?”云中鹤一字一顿的道:“三环套日君中圣。”海愚禅师先是一怔,继之诵声沸号道:“云施主想得好,若能请出此人,倒是正义门一个绝佳的帮手,不过,只怕难以请他出门。”云中鹤沉凝的道:“这样说来,这人还健在人世了?”海愚禅师忙道:“自然,据说他曾得服灵药,延年益寿,虽然已是百龄开外,但望之不过如七十许人。”云中鹤急道:“如今他在何处?”海愚禅师道:“祖徕山的白水山庄。”云中鹤道:“老禅师常听到他的讯息么?”海愚禅师思忖道:“他本是先师至交,五十年前,君老施主莅临敝寺,曾与先师连奕七天,而后君老施主宣布归隐祖徕,老死不再出山,永远不复再问世事,不过,每年君老施主华诞之期,本寺均派人专程奉上一份寿礼,数十年来从未间断,本年寿礼是由老衲师弟海智所送,上月中旬方才归来,曾经亲见君老施主之面。”云中鹤唤了一声道:“以老禅师看来,这君中圣为人如何?”海愚禅师毫不迟疑的脱口道:“任侠尚义,一言九鼎,是武林中难得的高辈高人,只因遁世已久,才渐为世人遗忘。”云中鹤道:“好吧,云某就要专程前往租徕,一访这位任侠尚义的君老侠士……”不待话落,拱手出殿,有如一缕白烟一般,向山下飘去。祖徕山,在泰山东南,相距仅七十里之远,虽无泰山之雄伟壮丽,但山中也奇峰罗列,巍峨挺拔。此刻正是清晨时分,百花含露,晨风送爽,静静的山林之中,不啻世外仙境。在登山的路上,此刻却驰来了一匹骏马,马上驼着一位英姿飒爽的白衣少年,在清脆的蹄声铃声之中,缓缓向上行去。自然,这正是云中鹤。当他踏上山路不久,却忽然跳下马来,拍拍马颈道:“虹影此行区吉难测,你还是在山下等我吧!”那马儿轻轻点了点头,向草丛中跑去,云中鹤放步而行,径往山深之处走去。他初次到此,并不知白水山庄位于何处,在山中走了一会,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偏偏连个可以问路的猎夫樵子也遇不到,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走法。正行之间,忽听一片幽微的歌声传了过来。云中鹤大奇,立刻展开绝顶轻功身法,循着歌声传来之处扑去。转过一道山峰,前面顿时豁然开朗。只见峰后是一片平地,同时并有一池小湖,湖中荷叶片片,一条小船飘浮其上,一个年约二八的红衣少女正在船上信口而歌。云中鹤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不自觉的收住脚步,凝神倾听。只听此少女的歌声悠扬,清脆悦耳,使人几乎疑心是在梦境之中。云中鹤缓步向湖边走去,并重重的咳了一声。那红衣少女顿时发觉了,但她却毫无惊骇之意,遥遥向云中鹤投注了一眼,划着小船向岸边靠来。云中鹤双拳一拱道:“很对不起,打扰姑娘了。”红衣少女抿嘴一笑道:“不用客气,你为何来到这里的?”云中鹤强笑道:“在下闯入山中,却不幸迷失了路途,想请姑娘指点一下。”红衣少女笑道:“你想去哪里?”云中鹤道:“白水山庄。”红衣少女微微一怔,又仔细打了他一眼道:“白水山庄不通俗客,你要到白水山庄去找哪个?”云中鹤笑道:“上月君老庄主寿诞之期,在下还曾来送过寿礼,姑娘怎说不通俗客?”红衣少女笑道:“虽通俗客,也都是过去的世家知交……I’眸光转动,道:“既你已经来过,又怎会迷失了路途?”云中鹤不由为之语塞,怔了一怔,方道:“虽未过一次,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加上山路难记,所以……”红衣少女点头道:“这也有些可能。”伸手遥遥一指道:“由此转过那边山头,再穿过一片松林,就可以看到了,”云中鹤忙道:“多谢姑娘指点。”双拳一拱,转身而去。但他甫行走出三步,却听那红衣少女娇呼道:“慢走。”云中鹤收住脚步,但却头也不回的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红衣少女慢慢踱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道:“你既已送过寿礼,现在又来做什么呢?”云中鹤双眉微锁,道:“在下有一桩大事,要见庄主。”红衣少女也皱两条柳眉道:“什么,你要见庄主?”云中鹤点点头道:“不错。”红衣少女噗哧一笑道:“上次你来祝寿时,可曾见过他老人家?”云中鹤又怔了怔,摇头道:“没有。”红衣少女笑道:“上次即没见到,这次也见不着。”云中鹤道:“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呢?”红衣少女道:“十分简单,他老人家不见俗客,就算是平生知交,多年老友,千里迢迢专程而来,他也是不肯一见。”云中鹤若有所思的道:“这倒奇怪。”红衣少女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几十年前就宣布不间世事,摒绝友好,如果见了这个不见那个,难免厚此薄彼,如果个个都见,他老人家就又有得忙了,所以干脆谁都不见。”云中鹤凝视着红衣少女,笑笑道:“姑娘必也是白水山庄的人了。”红衣少女俏皮的一笑道:“你猜是不是呢?”云中鹤被她的狡黠所动,冷漠一笑道:“姑娘不但是白水山庄的人,只怕也是姓君吧。”红衣少女展颜一笑道:“不错,我叫君梦如,庄主君中圣,我叫他祖爷爷,但……幽然一叹,住口不语。云中鹤奇道:“姑娘想说什么,为何又不说了?”红衣少女忖思着道:“实际上我不姓君,也不该叫他祖爷爷。”云中鹤更加奇怪的道:“那么姑娘本姓什么,为何……”红衣少女连连摇头道:“不要问下去了,我本是一个孤儿,自小在君家养大了的,至于我本姓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云中鹤叹口气道:“请姑娘原谅我引起了你的伤心。”君梦如又淡淡一笑道:“没有关系,你……还没告诉你姓名呢?”云中鹤略一沉吟道:“在下姓云叫中鹤。”君梦如甜甜地道:“云公子,依我相劝,你还是回去吧,我祖爷爷一定不会见你。”云中鹤苦笑道:“好吧,不论他见与不见,我总要去碰碰运气,果真不见,我也就只好离此而去……”当下不再多话,身形疾转,向君梦如所指的方向走去。绕过一座峰头之后,果见一片松林根立面前,云中鹤事事注意。步步留心,向松林中穿了过去。松林下具是铺的白石板道,但由于年代的久远,风雨剥蚀,早已陈旧古老,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此外,山林寂寂,更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云中鹤不由有些犹疑不定起来,难道自己的怀疑错了么?穿出松林,他不由更加愕然。因为一片风光明媚的园林,已然呈现眼前。只见那片园林位于一片山崖之中,亭台楼谢,房台毗连,但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高墙巨堡,只不过竹木为篱,完全符合山庄之名。云中鹤不由有些颓丧,看样子自己是白跑一趟了。心中虽然如此想,但脚下却仍然走了过去。但山庄之首的一间门房之中,走出两名彪形大汉,拦住了云中鹤的去路。云中鹤向两名彪形大汉投注了一眼,又不由精神一振。只见两人之中一个背刀的大汉逼视着云中鹤道:“朋友何来?”云中鹤抱拳道:“在下来自滇中,因久仰三环套日君中圣老侠大名,渴欲一见。”那背刀的大汉,任了一怔道:“来自滇中,这路可不近哪。”另一外佩剑的大汉道:“朋友由滇中而来,就是为了要一见敝庄主么?”云中鹤颔首道:“不错。”背刀的大汉沉声道:“敝庄主绝迹江湖十年,除了几位知交偶通俗客之外,早已没有人知道敝庄主的大名,你年纪轻轻是怎会慕名而来的?”云中鹤略一沉忖道:“在下在滇中之时,曾遇一名武林前辈提起过君老侠土。”背刀的大汉道:“就因为听到一句人言,而使你万里奔波来见敝庄主的么?””云中鹤忙道:“除此而外,那位武林前辈还要在下带来一封书信面交君老侠土。”那佩剑的大汉一伸手道:“拿来,我代你呈给君老侠士就是了。”云中鹤摇头一笑道:“那位前辈一再关照面交君老侠士,在下无法交与尊驾。”佩剑大汉哼了一声道:“那位前辈贵姓大名?”云中鹤也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这话在下只能对君老侠土当面说明。”佩剑大汉向那背刀的大汉投注了一眼道:“徐兄之意如何?”那背刀的大汉道:“庄主早有话交待过了,既然他不呈出书信,只好请他走路。”云中鹤淡然一笑道:“既然两位不肯传禀,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了。”说罢转身就走。背刀的大汉叫道:“慢走。”云中鹤收步道:“尊驾还有什么指教?”背刀大汉忖思着道:“阁下万里迢迢而来,就这样三言两语,一走了之么?”云中鹤冷笑道:“这又奇了,尊驾不允传禀,又有什么办法?”背刀大汉为之语塞,那佩剑大汉则摆摆手道:“好了,你快些走吧。”云中鹤冷冷一笑,转身大步走去。两名大汉望着云中鹤远去的背影,一时困惑万端。那背刀大汉投注了佩剑的大汉一眼道:“这事有些古怪。”佩剑大汉目光一转道:“是啊,这人来路不正。”背刀大汉一跺脚道:‘不行,咱们要快去禀报总管。”佩剑大汉颔首道:“快,你快去禀把总管,说不定这人……”但那背刀大汉没等他说完,即刻一转身,向庄中飞奔而去。且说云中鹤,大步走出三十余丈,就在那片松林中匿下身形,飘身匿入一株树巅之上.静观变化。果然。不出他所料,没有多久时光,就见一群人向庄外飞驰而出,穿过松林,向山下追去。那些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个个全身劲装,擎刀佩剑,俱都轻功不弱,一溜烟般的向山下飞驰。云中鹤咬牙暗道,“好一个与世无争,归陷林泉的君老侠士……”不久,又是二三十人追了过去。前后三批,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云中鹤打定主意.索性就在树巅上轻轻坐了下来,瞑目调息,运功养神。几乎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树巅上消磨了过去,松林中不停有人穿梭出入,但却没有一人注意到树巅之上。云中鹤心中暗笑,这些人忙了一整天,却没有人发现自己行踪。及至入夜二更之后.他方才飘身而下。四处一片沉静,想是白水山庄人都以为自己已经出山而去,放弃了继续搜索的行动。云中鹤像一片白云轻轻飘到白水山庄附近,向内张望。庄中静谧如常.鸡犬无声。他身形鹊起,展开绝顶轻功身法,向往中飘去。一边越过两重庭院,并不曾遇到巡更查夜之人。云中鹤心中暗忖,庄中难道没有一些防卫么?忖思之间,忽见一盏灯笼缓缓移了过来。云中鹤心中一动,侧身躲于一边。只听脚步连响,一个庄丁打扮之挑灯走来。云中鹤静立不动,待那庄丁走进之时,蓦地长身而出,伸指一点,点闭了那人的志堂大穴。那庄丁一声未及吭出,立刻歪身就倒,但云中鹤不待他身形倒下,伸臂急拦,把他接住。同时,他略一忖度形势,把那庄丁向一片花丛拖了过去。四外无人发觉,云中鹤将那庄丁拖入花丛之后,轻声叱道:“如想活命,需要坦白回答我几句问话。”那庄丁并无惊慌之色,连连点头道:“壮士请问。”云中鹤道:“你们庄主住在何处?”那庄丁道:“现在还在书房之中。”云中鹤道:“你可知道位于何处?”那庄丁颔道:“知道,如果壮士志在见我们庄主,我可以给你带路。”云中鹤心中倒不禁又有些忐忑了起来,因为这庄丁太干脆了,干脆得使他不能不起疑心。忖思了一会,云中鹤冷笑道:“听着,如果你敢弄鬼,我首先要你惨死。”那庄丁哭笑不得道:“壮士不是要见我家庄主吗,在下带你去见我家庄主也就是了。”云中鹤冷笑道:“你家庄主是这样易见的么?”那庄丁忙道:“尚若递贴求见,当然不易,但您深夜间了进来,那情形就又不同了。”云中鹤冷冷一笑,拍开那庄丁的穴道,要他当先而行,自己则随在那庄丁的五尺之后,亦步亦趋,向前走去。由于那庄丁的态度从容,答复爽快,云中鹤不由大滋疑念。整个的白水山庄中都是一片寂静.想是日间的一阵骚动已经过去,都认为云中鹤离开了祖徕山.并没有再加防卫。云中鹤不敢稍存疏忽之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步步为营,随时都准备着出手应变。那庄丁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走去,一连穿过两道月洞门,方才在一座花木扶疏的小院之前收住脚步。云中使凝视细看.那小院只有三间正房,木门纸窗,幽莫摇曳,十分小巧精致,房中灯光辉煌,可知有人在内。“到了,这就是敝庄庄主的书斋!”示意云中鹤稍候,迈步向院中走去。云中鹤傲然而立,唇角间噙着一抹冷笑,脑海间闪电般掠过了几个意念,那是他见到白水山庄庄主三环套日君中圣时应该怎样对付?忖念之间,只见那庄丁已经走到三间正房之间,曲身禀道:“启禀庄主,有外客求见。”房中响起一声轻嗽,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庄外传报,还是闯庄而入。”那庄丁连忙应道:“是闯进来的。”房中之人响起一声轻笑,淡淡吩咐道:“请进来吧!”云中鹤全神贯注,这番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由话声中他无法听得出房中之人内功修为的火候,也无法判断出他的年龄,使他惊讶的是,倘若房中之人果然是三环套日君中圣的话,则他的内外造诣必然到达不着皮相之境了。那庄丁,连忙应了两声是字,转身向犹立在小院门前的云中鹤招了招手,轻轻喊道:“庄主有请。”云中鹤面含冷笑,大步而人。正房屋门已启,一个身材瘦小,身着土黄长衫,颏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当门而立,看年龄不过在六旬与七旬之间。匆匆一瞥之间,云中鹤不由又是一怔。原来那老者面容和善,满脸俱是笑意,瘦小的身材,与那一袭土黄布长衫,更使人有一种慈祥宽和之感。云中鹤转开目光,心中警告自己:“我不能为他的外貌所感。”那老者双拳微拱,含笑道:“壮士请进。”侧转身子,让开了道路。云中鹤微感困惑的抱拳回礼道:“前辈就是白水山庄庄主?”那老者笑道:“正是老朽。”云中鹤双眉微锁,凝注着他半晌无语。那老者爽朗的大笑道:“壮士既是深夜间入敝庄要见老朽,现在却又迟疑什么?”云中鹤淡漠的一笑道:“那么前辈也就是三环套日君中圣老侠士了?”那老者又爽朗的笑道:“正是老朽。”云中鹤自嘲的一笑昂然迈步而入。房中果是一间书房,四壁挂着名人字画,瓶鼎几架,配合着琳琅满目的图书,点缀得古朴雅洁。除开三环套日君中圣外,房中并无别人,那带路的庄了早已顾自离去。君中圣亲自掩好房门,将云中鹤让到桌几之前,一笑道:“壮士夜入蜗居,必有见教之处,你我可以促膝长谈了。”说着顾自坐了下来。两张座椅相距不过数尺,云中鹤心中暗忖:在这样距离之下,倘若君中圣不怀好意,暴出煞手,倒是极难防御之事。但君中圣的坦然从容,与那胸无城府的祥和笑意,却使云中鹤不便显示出过份的顾忌与猜疑,当下淡然一笑,也坐了下去。君中圣等云中鹤坐定,轻持着颏下山羊胡子道:“壮士高姓大名?”云中鹤早已拿定主意,坦然答道:“晚辈姓云名中鹤。”这答复似是早在君中圣的意料之中,并未引起他的惊奇感,仅只略作沉思的顿了一顿道:“日间曾来敝庄的云中鹤,想必也是壮士了?”云中鹤颔首道:“正是晚辈。”君中圣平静的道:“云壮土曾云有一封故人的书信交托壮土代致老朽,不知……”云中鹤摇头一笑道:“那只是晚辈捏造的借口,因为贵属下不允传报。”君中圣轻轻叹吁一声道:“老朽因为年迈力衰,数十年前就已绝迹江湖,选在这白水山庄隐居,原欲图个清静,谢绝交往,但……”云中鹤接口道:“但扰攘的十丈红尘中,不乏仰慕君老侠士之人,仍然肩踵相接,绝绎而来,欲图一睹丰神。”君中圣哈哈大笑道:“云壮士之言,老朽万不敢当,但谬承无数的江湖朋友错爱,却也是事实。”有些感慨地轻叹一声,又道:“老朽避世隐居,旨在远离风尘,在此情影之下,才不得已而宣布不见任何贵客,不论故交同好,也不论地位高低,老朽一概不见,数十年来,除却老朽贱辰之期偶有昔日至交派人致送寿礼之外,平日已经甚少访客。”云中鹤恭维道:“前辈风格高洁,实在难得。”话锋一转,接道:“前辈既然不见任何访客,为何晚辈闯入庄来,却又这样容易的为前辈所接见?”君中圣持髯笑道:“这自然有些不同了。”云中鹤凝重的道:“晚辈愚庸,不知这不同的原因何在。”君中圣凝重的道:“登门造访,大多是因慕老朽虚名,酬醉交往,最为老朽厌弃,但闯庄强入,则必然有重大缘故,不得已而为之,老朽若仍避而不见,就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不通人情了,故而老朽虽令下人严拒访客,但白水山庄中却不设防护桩卡,不阻挡闯庄而入之人。”云中鹤微带钦服的一笑道:“白水山庄竹木为篱,既不设桩布卡,又无巡更值夜之人,老前辈的居处倘若淬受袭击,那岂不……”君中圣大笑道:“老朽在江湖上虽然浪搏虚名,但平生未结仇怨,不致有寻仇报复之人,其次,说句疯狂的话,一般江湖高手,还暗算不了老朽。”云中鹤寒着脸道:“老前辈的一切举措,不愧武林高贤,但晚辈却有一事不明,日间晚辈求见被拒之后,曾有数十名甲士分批而出,颇似追捕晚辈,果如老前辈所言,则这数十名甲士又有何用处?”君中圣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坦然笑道:“那是老朽白水山庄的总管马必武所为,这也是出于他对老朽的一番忠义之心,故而老朽亦不愿过问。”云中鹤察言观色,竟看不出一丝破绽,一时不由大感困惑,满腹的疑念都因之起了动摇。君中圣目注云中鹤,缓缓又道:“云壮士万里迢迢,夜闯山庄,真正的来意是……”云中鹤一怔笑道:“晚辈真正的来意,就是仰慕盛名,一睹丰采。”君中圣平静地一笑道:“朋友之交,原无年龄距离,云壮士大约对老朽起了惺惺之意吧!果尔如此,老朽深感盛情,但老朽行将就木,已无志结交江湖好友之心,只好有负云壮士的雅意了。”云中鹤冷冷一笑道:“前辈是下逐客令了么?”君中圣平静的道:“老朽之意已经陈明。”云中鹤道:“但却只怕入庄容易出庄难。”君中圣怫然道:“云壮士这话何意?”云中鹤冷然道:“日间的数十甲士追踪,使晚辈有此疑虑。”君中圣微现不悦的道:“老朽早已说过那是敝庄总管马必武所为,倘若云壮士疑虑未消,老朽可以亲送出庄。”云中鹤冷漠的道:“那倒不敢有劳大驾,说句不自量力的话,白水山庄纵是龙潭虎穴,晚辈也还是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君中圣面色微变,最后却一笑道:“日前被拒,及数十甲士追踪之事,想必云壮士仍然耿耿于怀。”云中鹤大笑道:“晚辈虽然年轻,但还不致于这样没有度量。”声调一沉道:“晚辈只想再动间前辈一事,即刻告辞。”君中圣双目圆睁道:“云壮士请进言。”云中鹤脱口道:“前辈与以正义团控制江湖武林的血碑主人可是相识。”君中圣哈哈一笑道:“老朽归隐多年,云壮士岂非等于问道于盲?”云中鹤寒着脸道:“血碑主人控制江湖是在前辈归陷之前,这等大事,前辈若倭称不知.实令人难信。”君中圣从容道:“老朽并未说不知此事,只是那血碑主人为控制武林的尊主.老朽虽在武学上薄有所成,充其量仍是一个山野草民,何况老朽一生不慕名利.不愿攀交,自然也就不知那血碑之主是何许人了。”云中鹤双目冷芒暴射,紧盯着君中圣道:“那么,前辈既知此事,对血碑主人的看法如何?”君中圣沉稳的一笑道:“既能驾驭群雄,统治江湖,想必有其过人之处,至于为功为过,老朽却不愿置评。”云中鹤咬牙冷笑道:“前辈批评得好,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前辈却无法自圆其说。”君中圣双目一睁道:“什么问题?”云中鹤声寒如冰的道:“前辈名重江湖,早已是出了大名之人,纵然前辈不愿攀交,但那血碑主人却绝不会让一位大名鼎鼎的武林高人逍遥于青山绿水之间,前辈数十年中悠游物外,未受血碑主人之扰,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疑问。”君中圣呵呵大笑道:“云壮士这话太过武断了,老朽宣布归隐与不见任何宾客,正说明老朽无意江湖,只是在此贻养天年,以待大限之日到来,那血碑主人纵知老朽之名,及见老朽已归隐江湖,自不会扰及老朽了。”云中鹤冷然道:“前辈的解释虽好,但仍然无法使云某释疑,倘若那血碑主人果符正义之名,控制武林,以谋江湖之安,对前辈也许不会骚扰,不幸那血碑主人却是一个披着正义锦衣的巨奸大恶……”君中圣双眉微蹩,一语不发。云中鹤投注了他一会,又道:“以这样人的行事做为,对前辈所采取的对策只有两种,一是杀之,二是用之,绝不可能不闻不问。”君中圣不悦的道:“云壮士定要如此说法,老朽也没有办法,欲明真相,只好请云壮士去问那血碑主人了。”云中鹤狂笑道:“说得好,云某此来目的就是要请教前辈如何才能见到那披着正义锦衣,却又无恶不作的血碑主人。”君中圣也振声大笑道:“老朽无法帮你这个忙,这一点只好使你失望了,因为老朽确实不知那血碑主人是什么人物。”云中鹤不断察言观色,已经确定了他的想法,当下冷冷一笑,道:“云某却不如此想法。”君中圣翘着山羊胡子,哼道:“云壮士仍然认为老朽知道那血碑主人是谁么?”云中鹤双目冷芒如电,狠狠地盯着君中圣道:“云某认为除开前辈之外,再没有人能知道那血碑主人是谁了。”君中圣久久没有答言,双目静静地注视着云中鹤,眉目间浮起了一层令人难以理解的神秘笑容。云中鹤继续冷笑道:“云某虽是推断之间,但深信相差不会太远云某不妨再说一句,整个江湖武林之中,除开前辈之外,大约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血碑主人是谁了。”君中圣蓦地逼近一步,低声道:“你还有进一步的说明么?”云中鹤也把声音放得低低地道:“因为你就是血碑主人!”君中圣全身猛地一震,双目中激射出两道令人神魂颤栗的精芒,但那精芒却一间即逝,又恢复了他那祥和的笑容,轻声道:“云壮士太多疑了!”微微一顿,忽道:“以云壮士小小的年纪,在茫茫江湖中能找上老朽,这份胆识气度,也就很不错了。”云中鹤冷冷地道:“我希望你能否认,或是找出使云某去疑的佐证。”君中圣摇摇头道:“老朽不愿与你多费唇舌,起无谓之争。”目光四外一转,低声道:“老朽送云壮士出庄如何?”云中鹤冷声道:“云某是自投虎口而来,大约你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我离去吧!”君中圣沉凝的道:“老朽就送云壮士出庄。”云中鹤略一思忖,蓦地飞身而起,向庄外驰去。一路穿廊度户,静谧如常,并未遇到一个庄中之人。云中鹤已将轻功提纵身法展开,有如星飞电掣,眨眼间已经到了白水山庄之外的松林之前。但他身形甫落,却听耳边一声轻笑道:“云壮士好快的身法。”只见君中圣早已从容的站在他的面前数尺之外,连云中鹤都未看到,他是如何到来的。云中鹤冷然一笑道:“前辈把云某引出庄来,第二个步骤该是如何?”君中圣淡然一笑道:“送云壮士离开祖徕山。”面色一沉,云中鹤道:“君中圣,你果然是个难斗的人物,但云某认为,事到如今,你已经不必再矫揉做作了。”君中圣仍是笑眯眯地道:“老朽亲送壮士出庄,这还不够说明么?”云中鹤冷声道:“你知道我不会就此离去,才故意伪称送我出庄,倘若我真的离开祖徕山,大约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吧!”君中圣道:“还有一个办法,老朽就此回庄,任由云壮士自便,如何?”云中鹤一怔道:“至少要请你确实身份,否则,云某岂不是虚此一行?”君中圣摇头笑道:“这就难了,你既不相信老朽之言,要老朽如阿确定身份,难道定要老朽承认是血碑主人么?”云中鹤皱眉道:“君中圣,云某是金碧宫当世传人,与正义团誓不两立,云某目前的口号是:铃马重跃七海,白剑威镇天下,截至目前为止,已有数不清的正义团属下死于云某之手,倘若你是血碑主人,对送上门来的仇敌,大约不会这样放过吧。”君中圣含笑道:“倘若老朽果是血碑主人,自然不会放过于你。”云中鹤纵声狂笑道:“既然君老侠士果然不是血碑主人,云某就此别过了。”君中圣拱手道:“云壮士慢走,恕老朽不再远送。”云中鹤困惑之心复起,难道自己的判断当真错了,这三环套日君中圣果然不是血碑主人。忖念之间弹身而起,迅快的越过松林,向山外驰去。百丈之外,云中鹤收住脚步,返身扫视。但见空山寂寂,明月高挂,哪里还有君中圣的影子。他怀着满腹困惑与失望之情,独自才干着向山下走去。他只是约摸着方向向山外而走,但转过一座峰头,抬头看时,却不免呆了一呆。原来眼前群峰罗列,无路可通,显然已是走错了道路。半里之外,是一片广大的墓地,墓地中松柏密生,十分阴森。云中鹤正自返身欲退,心中却忽然为之一动。祖徕山十分荒凉,除开白水山庄之外,不见得会有多少人家,这片墓地分明是白水山庄所有。细看墓地形势,位于群峰环拱之中,气势浑伟,非同寻常,一股莫名的吸力,使他不自禁的举步向墓地走去。忽然,只见墓地中火光一闪,烧起了香烛纸箔,竟然有人祭墓。云中鹤大感骇异,身形疾晃,扑入墓地密林之中。顿时,他惊骇得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原来,祭墓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水山庄的庄主三环套日君中圣。使云中鹤骇异的不是他夜间祭墓的古怪行动,而是他这付快劲,云中鹤与他分手之后,就向这边走来,君中圣如何会快得这样出奇,不但先一步赶到了墓之中,而且摆下了十多样整齐的供品,烧起了香烛纸箔。他并不去凉动君中圣,但他知道,君中圣早已查觉了他的到来。云中鹤迅快的查清了林中形势,除开君中圣而外,再无别人。于是,他静静站在君中圣背后,袖手旁观。只见君中圣所祭的是一座规模极大的巨坟,坟台坟栏,以及供台石碑,俱是名贵的汉白玉所建,坟前两种石仲翁,更显示出了不凡的气派。在供台上摆下了十几色果盘菜肴,香烟氖氢,纸灰飞舞,看起来祭典十分简单而隆重。君中圣直挺挺的跪在墓前,更是肃穆庄严。云中鹤此刻方才去看那坟前的石碑,只见上面镶金的大字,写的是:先师端木讳之妄,徒君中圣敬立。云中鹤暗自哺哺道:“端木妄,端木妄……为何自己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他仍然不动声色,袖手旁观。君中圣一连叩了三次头,口中喃喃不已,最后则拿起两瓣牙笛,卜起卦来。云中鹤暗中冷笑不已,心想,任你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且看你究竟要要什么把戏。大约过了顿饭之久,君中圣方才一切弄完,有些满足的叹口长气,回头道:“云壮士,还没走么?”云中鹤冷笑道:“云某迷路至此,还要请君老侠士指点一次路径。”君中圣微笑道;“这样看来,你我确是缘份不浅。”云中鹤冷冷地道:“云某亦有同感。”说话之间,已到君中圣面前五尺之外,就地坐了下去。君中圣叹吁一声道:“云壮士可知老朽何以深夜祭先师之墓么?”云中鹤笑道:“每人均有每人的怪癖,云某不愿探究。”君中圣沉凝的道:“这不是老朽的怪癖,而是老朽有一件重大之事委决不下,故而急于叩请先师在天之灵,指点迷津。”云中鹤笑笑道:“看来君老侠士是已经获得答案了。”君中圣颔首道:“不错,老朽已获先师指点,老朽的想法深合先师之意。”云中鹤冷笑道:“祭祖拜神,不过是出于后人的一番诚敬之意,若说可以获得死者的指点,云某觉得未免有些可笑。”君中圣沉肃无比的道:“心诚则灵,老朽一连三次恳求指示,所得结果俱皆相同。”云中鹤笑笑道:“云某可以问问前辈占卜的何事么?”君中圣颔首道:“是关于老朽的传人问题……”长叹一声,缓缓接下去道:“老朽之所以成名江湖,受各方器重,端赖先师所传的神奇武功以致之,先帅成道之日,曾谆告老朽,慎选传人,不但要胆识气度超人一等,更要慧根深厚,秉赋特异,始可立为后世传人……”云中鹤心头不由微微一震,只听君中圣继续说下去,道:“这事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因为茫茫人海之中,若想寻一个合乎先师所要求的标准之人,简直是难比登天之事,故而数十年来,老朽虽多方物色,却始终没有找到合宜之人。”云中鹤冷冷地道:“现在呢,难道你找到了?”君中圣沉重的点点头道:“不错,因为欲收此人为徒,其中颇多枝节,老朽一时委决不下,才跑来求先师指示,现在……”目光得意的一转,接下去道:“先师对老朽的选择,大加赞赏,要老朽就按这计划去做。”云中鹤剑眉森竖,道:“君老侠士选中之人的确造化不错,只是君老侠士先来祭墓请示,那人岂不早已离去了吗?”君中圣哈哈一笑道:“百里之内,老朽能抓他回来,有如探囊取物。”迷魂扫描,秋飞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