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咏怎样了?左蔷媚笑着,你问的是新咏的身子还是新咏的心呢?无咎捏着她下颌,冷冷道:我两样都问。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却不为所动。她捂着青紫的伤痕,声音缠绵。她只是尽心竭力地照顾她的小师哥,累病了而已。以前新咏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秦去疾,现在呢,就只有一个冼海声。不管怎样,都轮不到你。夜色里,无咎的眼睛像两簇黑色火苗,烈烈燃烧。左蔷就是喜欢他那种燃烧一切、毁灭一切的眼神。你们秦家的相思,号称天下至毒,无人能解,新咏却解得开。我看,希照堂上那块药中圣手的匾,趁早劈了当柴烧吧。无咎越怒越冷,眼中光芒宛如冰层下的火焰。她很快就会看到相思的真正力量。是吗?她解开他衣裳,素白的手在他胸膛上摩挲着。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她腻声道:只可惜你这里的相思,新咏却不稀罕。他横拖着她头发,把她抛到床角,涩声道:不许再提她名字。她呻吟着,在他残暴的凌虐中达到高潮。是生来就有这样阴暗的欲望吧,就像腐烂的尸骸上开出来的幽灵之花,她想。濛濛春雨中,新咏撑一柄纸伞而来,身后只跟着一个侍婢染红。无咎站在船头,望着新咏,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红晕,走路也有点飘,果然病了。新咏为了海声而病,为了海声来赴自己的约会,一想到这点,无咎就要发狂。新咏在岸边站定,我在丰乐楼订了位置,现在来请你过去。丰乐楼位于丰豫门外,西湖边上,楼台宏丽堪称湖山之冠。登楼临水,可以看画舫穿梭、柳汀花坞,可以听莲娃清唱、渔歌悠扬。无咎微笑,但衬着他阴鸷的眼神,看来像冷笑。新咏亲自来请,这样的福气也不知是几世修来。但今日是我做主人,新咏必定要反客为主,我就为难了。无咎知道新咏虽然生在水乡,对水却极其恐惧,依她的谨慎个性,不会让自己置身如此弱势的境地。果然,她站在水边犹豫难决。听说,你小师哥又昏迷了。你真的不想知道相思的主要成分,以便对症下药吗?这话让新咏下了决心。她双足一点,一缕烟似的落在他的画舫上。甲板湿滑,她气滞脚虚,险些失足滑倒。无咎伸手掌她,只觉她手腕滚烫如火,病得竟是不轻。她忙不迭地缩回手来,像被蛇咬了一口。无咎看她冷冷淡淡的样子,心中一痛,面上却丝毫不露。舱中的榈木矮几上,搁着四碟小菜。羊舌签、鲫鱼脍、玉版鮓和莲子头羹,都是新咏最喜欢的。新咏的手放在桌边。木质坚硬,木纹斑斓,木色是优雅的青黑,映衬出那只手的纤小和洁白。半透明的肌肤下,淡青的血脉像雪原上的河流,拨动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无咎忽然勃起,他是如此想要得到她,循着那美丽的血脉进入她。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她的手缩回宽大的衣袖。无咎克制住澎湃的激情和欲念,为新咏满上一杯酒,却又泼掉。忘了你生病不能喝酒。尝尝这些菜合不合口味。她娇怯怯的病容让他在怜惜之余,又有种形容不出的快感。新咏勉强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无咎,相思的成分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她从没用过这样柔软的口气跟他说话。新咏,自从在姑苏城外遇到你,我就时时在想,若有一天能和新咏荡舟西湖,夫复何求。今天终于实现了,我心里真高兴,我是真的高兴。此刻轻舟已入湖心,烟波浩渺,一碧万顷,湖畔千峰连绵,山色空濛。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清凉情调,新咏是感觉不到的,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如浴火中。她听着他表白,却没听进去一个字。他的声音忧伤如水。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我本来活得如此适意。自从遇见了你,我日日痛苦,日日熬煎,醒着梦着都是你,你却从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心上。他的声音激昂起来,摇憾着她的肩,我哪一点不如大哥,哪一点不如冼海声?夜来烧得昏昏沉沉,也不理他说些什么,只道:无咎,你告诉我相思是用什么配制的?告诉我!相思是用什么做的?他眼神开始不对,拉开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递给新咏一把解腕刀,你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新咏耐心耗尽,发脾气道:我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你到底说不说啊,你不说我就走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叫道:染红,我们走吧,我不喜欢对着这个人。你以为我会让你走?无咎紧紧抓住新咏。新咏直视无咎的眼睛,就算我不走,你又能怎样?这女孩子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她的挑战让他失去理智。无咎低下头,吻着新咏的嘴唇、新咏的颈项,他甚至紧咬着她的锁骨,痛得她几乎晕过去。无咎撕掉新咏的裙子,拔掉她的发钗,清除一切枝蔓。他激烈的爱抚让她疼痛难忍。她听到自己的呻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她只觉得皮肤热得就要裂开来,而他更热。他发现她稚嫩生涩,完全没有经验,奇怪的是,却是她在引导他。她的皮肤、她的肢体就像一种宛妙的植物,触感柔嫩,气味清新,使他产生一种在阳光下游走、在雨水里舒展的幻觉,使他恍然:并不是暴虐才能产生快感,原来爱也可以这样。在他真正进入的那一刻,他知道她也想要他。她像一朵花般盛放,柔弱中带着强劲的生机,气息甘美。她纤长敏感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庞,像去疾一样轮廓深深的脸,尔后滑到他脊背,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他的汗水和她的汗水融在一起。在炽热和沉重之外,另有一种全身心结合的美好在轻快地流转。两个人在旋转的星空中融合,在绿色的湖水里融合,在电光石火的碰撞中激出深深的恋慕,一个身体对另一个身体的恋慕。他最后到达时,得到她的欢喜简直彻骨。被撕裂的剧痛里,她怀着一颗复仇心轻轻叫着去疾的名字,似乎去疾能让她忘怀痛楚,而事实是,折磨无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咎心中涌动的温柔和狂热顿时灰飞烟灭。他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新咏蜷着身子,乌云般的头发铺在身下,殷殷的血迹,零落如桃花瓣。她皎洁的脸庞上盛着深切的痛楚和惘然,让无咎冷硬的心再度柔软,再度沦陷。他跪在她身侧,轻轻喊着她名字,重新把她抱在怀中,轻柔细致地爱抚她,连他都不相信,自己也可以这样温柔。每次做完这种事,无咎都有荒原般的寂寞和空虚,甚至做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的第一次,是跟一个瘦得见骨的乞丐少女,毫无快感,却把深重的幻灭感和负罪感植入他的骨髓。新咏带给无咎一种无可比拟的存在感,一种直指灵魂的满足。她让他忘记了那个泥泞黑暗的夜巷,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和她的感受占据了他整个心灵,像春风春雨春花在心底摇曳,流丽的,宁静的,悲伤的,忘我的。好端端地,姑娘怎会晕倒?而且是秦无咎送回来的。他一直把姑娘抱到卧室,姑娘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的。这种状况,你用脚趾头想都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从不正眼看秦无咎的,怎么可能跟他?全是为了冼公子啊。人人都知道相思无解,姑娘是凭什么解开的?喔。花阴下,海声面色如死,静默如石。两个小丫头见了他,捂着嘴一溜烟逃了。小师哥,一个人站这里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你脸色好难看。新咏惊慌地去把他脉门,是不是相思的毒复发了?他反手握着她腕,沉痛地质问:早就说过,我们同生共死。这毒解得了解不了,有什么要紧?要你付出这样的代价。骄傲的新咏缩回手,冷冷道:不是为你做的牺牲,绝对不是。这件事,取决于我,而不是取决于他。请你不要妄自揣测,徒增困扰。海声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血管爆裂的声音。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就因为是真的,才让他的痛苦成倍地放大,远远超过他能忍受的极限。如果一定要发生的话,他宁愿她是被迫的。海声掉头离开,不敢再看她,无法再看她。慕容殊斜靠着一棵枫树,摇头道:硬心肠的新咏,我真庆幸我对你是免疫的。你怎么偏偏喜欢折磨爱你的人呢?爱你又不是他们的错,看他们痛成七块八块的,你很舒服吗?阿殊,我说的是事实!真实是最伤人的。你能不能柔软一点,不要这么尖锐和强硬。我生来这个脾气,你喜欢也是这样,你不喜欢也是这样。这就是新咏的魅力所在吧。你若不是女孩子,我也要爱上你了。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