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虽快,来回也要十数日,雪槐虽是心如火焚,却也只得强自按捺,回自己舱中,正喝着酒,猛听得船上一片喧哗,出舱来,一头撞上醉蝉儿,醉蝉儿脸若死灰,口中不绝的叫:“完了完了,死了死了。”雪槐心中奇怪,一把扶住他,叫道:“什么完了死了,发生了什么事?”醉蝉儿本已魂飞魄散,见了他,总算又回过魂来,叫道:“雪将军,这下死定了,只不知是怎么死呢?”“为什么死定了?”雪槐叫,且上船头来,放眼一看,便就明白了,原来他的座舰金龙舰便在前面不远处,船头金龙旗高扬,五百悍匪叉手而立,刀枪如雪,杀气冲天,而这面船上,所有上林青的护卫及水手,却都和醉蝉儿一样,吓得面无人色。“那就是横海四十八盗大头子的金龙旗舰啊,我们撞上了,哪里还能活命。”醉蝉儿带着哭腔叫,而身子若不是抓着雪槐,早已软瘫在地。这时上林青也出来了,也是面如土色,颤声道:“雪——雪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你可千万要救老夫一救啊,现在只你能救老夫了,那些天杀的东海国战舰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他说的没错,护卫上林青的两艘东海国战舰本是在前开路,这时却一左一右远远驶了开去,完全不敢和金龙舰相对。雪槐暗自摇头,即感叹又觉好笑,想:“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果是有些威势。”道:“老大人不必害怕,几个小海盗而已,焉敢犯我天朝大臣,待雪槐喝他们让开便是。”他这话可就说得醉蝉儿上林青一呆一愣的,醉蝉儿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可看清了,那是一帮海盗,不是一群水鸭子呢,你呦喝两声就会让开?”雪槐微微一笑,上前两步,看了黑鲨七大声喝道:“此天朝上臣坐船,你们给我让开了,吓着了天朝上臣,你们担罪不起。”黑鲨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与众海盗一齐拜倒,爬起身来掉转风帆便远远驶了开去。众海盗如此情形,可把一船人尽竭看呆了,醉蝉儿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好半天才喃喃叫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让开已是天幸了,怎么还要下拜,我可听说,这横海四十八盗除了他们的总舵主,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中不拜君,那真叫一个横呢,怎么听你一声喝就肯下拜?”他如何知道,这一群盗拜的,正是他们的总舵主。上林青先前只是怕雪槐起性呈凶,这时见雪槐如此威势,更是深自怵惕,当日亲自陪酒,每日拿好话哄着雪槐,生怕惹他恼了,因为他知道,冬阳王回信,必是不允,此时若不做下人情,届时雪槐发起狂来,他一条老命必会送在雪槐手中。照理说飞鸽来去,七八日也就差不多了,但一连过了十多日,始终不见冬阳王回信,这日已可看见东海国,随即溯江而上。雪槐心中焦燥,再无一刻安宁,数次以剑眼扫视,但剑眼最多只能看五百里左右,再远便是一片模糊。这日黄昏时分,飞鸽终于回来,雪槐抢先接过,取下鸽腿下书信,展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黑,那信上写道:“雪槐叛逆,屡抗王命,着上林青立斩之,有取雪槐首级者,封万户候,跨马游街三日。”雪槐将书信合在掌心,随着双掌的揉动,纸条片片碎裂,在江风中如蝴蝶般飞舞,而雪槐的心,也是一点点的碎裂。那信上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敬擎天亲笔。这些日子,雪槐虽在焦虑中,心中却总怀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深知敬擎天为人,他绝不信敬擎天会拿天朝的国土去和矮子盗做交易,甚至冬阳王也不是这样为了霸业不顾一切的人,这么做,一定是小人的主意,而且敬擎天十有八九内心是反对的,不过是王命难违,现在有他和上林青血书上陈,敬擎天必借势苦劝,冬阳王也一定会幡然醒悟,收回成命。但再想不到,结果竟完全相反,等来的,竟是敬擎天亲笔所书的格杀令。即便是冬阳王以王命说要杀他他也不会这么痛心啊。上林青一见飞鸽来便知不妙,早躲了起来,醉蝉儿却不知玄机,跑过来问:“大王信上怎么说?”却一眼看到雪槐脸上神情不对,惊叫道:“雪将军,你怎么了?”“我没事。”雪槐张开手,手中剩余的碎纸飞落江中,自己亦纵身一跳,跳入江中。醉蝉儿大惊急叫:“雪将军,雪将军,快来人啊,雪将军寻了短见了啊。”一干水手急围拢来,便有人要下水相救,这时上林青却突然钻了出来,急叫道:“谁也不准下水,快快开船,上满帆。”醉蝉儿急了,叫道:“老大人,雪将军不知怎么自寻了短见呢,咱们要救他啊。”“住嘴。”上林青猛地看着他,厉声喝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给他这一喝,醉蝉儿再不敢吱声,大船挂满了帆,急驶而去。但醉蝉儿是白担了心事,雪槐并不是要自寻短见,他只是心如火焚,要借这冰凉的江水冰一冰胸中滚沸的热血。身子直落江底,再慢慢浮起来,便随着江水向下游漂去,有好长一段时间,雪槐心中什么也不能想,直漂了一夜,天光将亮,心绪才慢慢宁定,而一个想法也慢慢成形。如果巨犀只是为了宣示霸业要打狐女族,雪槐绝无法插手,称霸并没有错,走向霸业的途中自然会有毁灭,虽心痛,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如果巨犀打狐女族是为了要拿大隅原去和矮子盗结盟,他却一定要管,天朝的国土,绝不可以拿去和矮子盗做交易。他将率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水陆齐进,保卫狐女族,打败巨犀与众诸候国的联军。打败敬擎天。想到将要与义父在战场上相见,雪槐心中便如有千万把刀在绞。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甚至不敢去想。他只想到一件事,巨犀即与矮子盗有约定,自然便要等到矮子盗二十万大军过海才好对狐女族下手,这样时机才能配合好,这也就是照脚程巨犀大军早该到狐女原却至今未到的原因,巨犀在等待和矮子盗结盟后好相互配合。而时令即将入冬,他在龙头岛时了解过海情,至少要到明年开春以后才适宜于航海,也就是说,至少在今年年底以前,矮子盗二十大军休想跨海而来,他也就不必马上就召集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去与义父厮杀。这是他现在惟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短时间内,他可以不去想这件事情,先躲着,躲到再也躲不过去了时,再去面对。太阳出来了,雪槐也不知在水里漂了多远,突然觉得头上一痛,扭头一看,却是一只黄鼠狼,咬住了他的头发,正把他往岸边拖。“这畜生也来找死。”雪槐心中正自不痛快,刚要伸手抓了这孽畜捏死,忽听得岸边一个破锣嗓子叫道:“阿黄,加油啊,救上人来我请你喝酒吃烧鸡。”雪槐闻声向岸上看去,但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做算命先生打扮,左手中还掌了一个布招儿,上写着两句话: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冲着这黄鼠狼不停的喊。雪槐倒奇怪起来,暗思这黄鼠狼难道还是这算命先生喂的?尤其听这木兄弟的话,要请这什么阿黄喝酒吃烧鸡,黄鼠狼吃鸡不稀奇,但会喝酒的黄鼠狼却稀奇了,世上就有这么多酒鬼了?心中奇怪,便不动弹,任那黄鼠狼拖他头发,那黄鼠狼竟是十分有力,三下两下,便就把他拖到了岸边,那算命先生便伸手来扯雪槐,雪槐借势上岸,那木兄弟急去怀中掏一道符,在手中一阵乱舞,口中念叼道:“大的去,小的住,远的去,近的住,一卦不准两卦准,铁板牙专吃铁板鸭。”喝一声疾,猛地贴在了雪槐额头上。他念的那咒不象咒诀不象诀,竟有什么铁板牙专吃铁板鸭,若非雪槐心情实在不好,便要笑出声来,那算命先生却瞪着他,叫道:“喂,你这年青人,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雪槐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想起身世,不由黯然,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惨了惨了,我就知道。”那算命先生一片声叫苦,手指又一阵乱掐,复叫道:“那你可是穷途未路,所以才跳江自尽?”雪槐虽不是要跳江自尽,但心中真也有穷途未路的感觉,不由低叹一声:“穷途未路,嘿,穷途未路。”“天哪,天哪。”那算命先生看了他神情,猛地往地下一坐,在胸口猛捶两捶,竟就仰天痛哭起来,长声号道:“天啊,你待我一卦准为什么如此不公啊,我一来到人世便无父无母,好不容易跟了个师父,本事还只学到一半,他又蹬腿了,闹我个半吊子水,捉鬼不精算卦不准,以致人说我这平生一卦准就是半生只算准了一卦。”“原来这算命先生叫一卦准,叫这道号原来生平只算准一卦,哈哈,倒是有趣。”雪槐心中大好笑。那一卦准却又哭道:“本来想老了老了,收个徒弟,也攒个养老的本,谁知竟又撞上这么个前世的冤家,不但是个穷鬼,还是个穷途未路的背时鬼,我不但沾不着他半点好处,说不定还要想办法养活他,啊。”说到这里,他一声狂叫,猛地一把揪住雪槐衣襟,叫道:“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他这举动闹得雪槐大是意外,道:“先生说什么啊,我跟你没仇啊,哪里害你了?”“还说没有害我?”一卦准大是愤怒:“要我收你做徒弟,你不是害我是什么?”雪槐哭笑不得,叫道:“你这先生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为师了?”“哈,老天爷啊,你看这人这话,他还说什么时候要拜我为师呢,还瞧我一卦准不起是不是,啊呸。”一卦准一口呸在雪槐脸上,指了雪槐鼻子叫道:“你以为我想收你这样的穷鬼加倒霉鬼做徒弟啊,我是没有办法,我三天三卦,算定我此日此时此刻,该当有徒,所以才会在这里守着,不想竟是你这样一个落水鬼,天啊。”他又喊起天来,不过雪槐大致明白了,原来一卦准让黄鼠狼救他,是专在这里等徒弟,想要收一个有钱的徒弟养老,却以为碰上个倒霉鬼穷光蛋,所以哭天抢地,一时间哭笑不得,看一卦准咬牙切齿落泪的样子实在好笑,倒把心中痛处忘了,一时顽皮心起,想:“这先生有趣,我索性捉弄捉弄他。”叫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早两日我做梦说以后不要再做事,自然有人养活,而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老捉磨不透,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原来是要有师父了,好啊,太好了,谢谢皇天厚土啊。”爬起身来,一拱到地,道:“师父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从此一切便拜托师父了,我的要求也不高,明年能娶个媳妇就好,我的饭量也不大,一天吃个五六餐再加个夜宵也就不叫饿了,但有个特别的要求要事先说明,一天一坛酒不能少,我喝了酒不发酒疯的,不喝酒倒是要发酒疯了。”他还想说下去,一卦准却猛地跳起来,凑到他鼻子前气极败坏的狂吼道:“你吃了我吧。”见他发急,雪槐差点笑倒。似一卦准这样的算命先生,雪槐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无非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雪槐最不喜欢这一类人,但这一卦准和一般的算命先生又有不同,很有点老天真的味儿,所以倒有兴趣逗他玩玩。雪槐心中正自偷笑,鼻中突闻得一阵酒香,扭头看去,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来旁边地下有一个酒葫芦,那叫阿黄的黄鼠狼竟学人样般拨了葫芦塞子,然后双爪捧了,倒转葫芦底儿,竟真个喝起酒来。雪槐又惊又奇,闻着酒香,馋虫却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一伸从阿黄爪中抢过酒葫芦便喝。不想阿黄一声叫,呲着两个大门牙,便就向他扑过来,口中还呲呲有声,大是愤怒的样子,生是被夺了酒碗的老酒鬼,要把酒葫芦抢回去。竟有这样的黄鼠狼,雪槐又惊又笑,袖子一拂将阿黄拂开,倒转葫芦底儿便灌,一卦准大叫:“不要和阿黄抢酒喝。”但葫芦里酒本就不多,雪槐口又大,一气儿倒底,一卦准话未落音,酒却已经给雪槐喝光了,便将葫芦抛给阿黄,笑道:“哪有喝酒的黄鼠狼,给你个葫芦儿玩吧。”阿黄双爪捧了葫芦倒过底儿,漏出一滴残酒,可就恼了,鼠眼溜圆瞪着雪槐,呲的一声怒叫,背一弓,猛吸气,身子陡然大了一圈,雪槐还以为它要扑上来呢,不想它却掉转身子,拿屁股对准了雪槐,尾巴高高竖起。雪槐奇了起来,猜不准这畜生要做什么,一边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起来:“阿黄,不要放屁,千万不要放屁,我陪你一葫芦酒好不好?满满一葫芦。”“这畜生想要放屁?”听了一卦准的话,雪槐这才知道阿黄掉转屁股的意思,他早听说黄鼠狼爱放臭屁,但放个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看一卦准的样子,却似乎这阿黄放屁大不寻常,一时又惊又奇,到想要看看这阿黄放屁有什么奇处了。阿黄听了一卦准的话,却不放屁了,只是姿势仍是摆着,却回过头来看向一卦准,吱的叫了一声,生似讨价还价,而且也确是在讨价还价,只听一卦准顿足道:“好了好了,我再加你一只烧鸡好了。”听得还有一只烧鸡,阿黄吱的一声叫,立马收了势子,一蹦到了一卦准肩头上,拿爪子把一卦准三根稀疏的胡子梳了两梳,大有讨好之意,它如此精怪,直看到雪槐目瞪口呆,阿黄感觉到他目光,对他大大的呲了一下牙齿。“这一人一黄鼠狼,还真是有趣了。”雪槐心中嘀咕,一卦准却把那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的招儿塞到他手里,没好气道:“给师父掌着招儿你怎会吧,可真是辛苦你了哈。”说完气乎乎转身就走。雪槐略一犹豫,真就拨腿跟了上去,反正也无处可去,巨犀军来大隅原还要一段时间,那是一场恶梦,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吧,实在躲不过了再说,这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得紧,先跟他们混混也不错,至少前去会有酒喝不是。雪槐打好主意,便一路跟着,一卦准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他也不在乎,有时凑趣,反倒故意逗逗一卦准。走了数里,进了一座小城,刚入城门洞,前面街上突传来一阵暴喝声和哭叫声,雪槐抬眼看过去,但见七八个恶奴模样的人围着一对年青男女正在逞凶,那对年青男女女的十七八岁左右,男的二十来岁左右,似乎是一对夫妇,这时两个恶奴架住了那女子,其他恶奴则对那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被打倒在地,旁边一个镶了两颗大金牙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我家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小子的福气,竟还不识相。”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叫一声走,当先转身,旁边恶奴架了那女子,那女子死命哭叫挣扎,但如何挣得脱恶奴之手,那男子给打得满脸是血,听得那女子哭叫想要强自挣起来,半撑起身子,却又栽倒。这群恶奴在这城里似乎极有势力,眼看他们逞凶,满大街围了不少的人,虽个个眼含怒火,却均是敢怒不敢言。一群恶奴照着雪槐这一面横闯过来,一卦准急闪到一边,却见雪槐站在路中间不动,又急又怒,顿足道:“快到一边啊,想找死是不是?”雪槐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对一卦准道:“师父,我揽着一注生意呢,咱们马上就可以喝酒吃肉了。”听说有生意,一卦准眼睛一亮,叫道:“哪里?”雪槐向迎面的大金牙一指,道:“就是这位主顾,你看他嘴里的大金牙,正是有钱的主呢,咱们给他算一卦,三天的酒都喝不了呢。”“我的天爷啊,怎么叫我碰上你这样的二百五。”明白了雪槐在说谁,一卦准差点昏过去,抓着雪槐衣袖猛扯:“给我让开了你这大傻蛋。”但雪槐一个身子却好似生铁铸的,莫想扯得动分毫,这时那大金牙一群人已到面前,雪槐将招子一横,叫道:“算卦算卦,天朝第一神卦啊。”“滚开。”一个恶奴叫。雪槐呵呵一笑:“怎么,不信我的卦?跟你说,灵着呢,上算天开眼,下算地生金,算生算死算无名,平生一卦准,人推铁板牙,你若不信啊,这就算来。”他说得顺溜,旁边人堆里一卦准却直翻白眼:“天爷,他倒是比我还能吹。”听了他话,大金牙眼一横,将他上下一扫,嘿嘿一笑,叫道:“这等铁口,好啊,你就算来,看你家大爷我前途有几多富贵,算好了,大爷我自有赏,算不好,小子哎,今天你这一口铁板牙怕是安不稳了。”“完了完了,傻小子,我等着帮你满地找牙吧。”听了他这等恶话,一卦准心惊肉跳,不绝叹气。“那我就算来。”雪槐概然点头,他平日很见过几个算命先生装神弄鬼的样子,这时便依样学来,右手执了招子,左手掐动,闭了眼摇头晃脑,倒真有三分神算的模样,人堆里一卦准便看直了眼,暗叫:“看不出这傻小子还很会装神弄鬼嘛。”雪槐掐了一阵,猛地大叫一声:“啊呀不好。”他这一声叫得有气势,倒把大金牙吓一大跳,退一步,横了眼道:“你鬼叫什么?”“不是我鬼叫,是卦象实实的不好啊。”雪槐叫。“如何不好?”他装得象,大金牙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了,道:“你且说来。”“那我就说了。”雪槐拿眼直直的看了大金牙,道:“我说得直,铁嘴吃鸭,你可莫怪,但我这卦最准,言出必应,卦象上说,就在今年今日今时,你会脚断手折牙脱。”“死了死了。”一卦准先前看雪槐装模做样,还怀着两分侥幸,一听这话,立时闭眼,咬牙吸气,他料定,大金牙不会脚断手折牙脱,但雪槐却一定会脚断手折牙脱。不出他所料,大金牙一呆之下,立即暴叫起来,指着雪槐道:“给我把这小子手脚打断,也莫要留一个牙齿。”众恶奴齐应一声,左右冲上,雪槐心叫来得好,偷眼看到一卦准又着急又生气的样子,心中却又偷笑,故意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打算命先生,我早说我是铁板吃鸭,最说得直了的了,你不讲理啊。”一卦准简直要给他气死,大叫:“快跑啊死小子,还讲理,真要等死啊。”“听师父的没错,我跑啊。”雪槐大叫一声,双手抱头,便迎着众恶奴直冲过去,一卦准再想不到叫他跑他却对着敌人跑,一时间给他气得手脚冰凉,再出不了声。雪槐从众恶奴中间直冲过去,更不留情,一卦准那布招子乃是一根竹杖撑着,他杖尾轻摆,只在众恶奴手脚上轻轻擦过,说是轻轻一擦,但想他是何等神力,立时脚挨着脚断,手挨着手折,而大金牙最惨,手脚牙全给擦了一下,结果便是左脚断,右手折,嘴里的大金牙更脱嘴飞出,直落到数丈开外,给一个看热闹的一把抓着,就此无影无踪。雪槐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见他迎着众恶奴一冲,众恶奴便倒了一地,却并无一人能看清雪槐动手,而一卦准闭了眼睛,更是什么也没看见,直到听到惊呼声起,睁开眼睛见大金牙一伙东倒西歪,雪槐却傻愣愣的站在另一头,毫发无伤,顿时就呆了,猛扯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哉怪也。”他惊讶,一街看热闹的人也是惊呼声四起,一时间谁都不明白啊,就是大金牙一伙也没弄明白,雪槐实在太快了不是,以他们的水准,还真不到能看清雪槐动手的层次。雪槐也知道他们没看清,便也装傻,搔着脑袋叫:“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故意去大金牙脸上一瞧,可就大叫起来:“我说我的卦最灵了不是,我看看,脚断了,手折了,还有你那大金牙,哎呀,你那大金牙呢,那上面可是金子呢。”便对一众看热闹的拱手:“大家行行好,帮忙找找这位的牙齿吧。”众人无不恨这大金牙一伙,哪里会帮着找,而且雪槐这话也有趣,哪有帮人找牙齿的,顿时哄笑出声。大金牙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心里明白必是雪槐搞了鬼,把那好的手捂着嘴看了雪槐道:“好小子,你等着。”和一干恶奴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那小两口过来拜谢雪槐,雪槐装傻:“谢什么?为什么要谢?啊,是我要也给你们算一卦不是,好说。”也装模做样掐了下,笑道:“算过了,明年你们会添一个大胖小子。”听了他这话,那女子可就红了脸,小两口拜谢告退,雪槐心中畅快,回头看向一卦准,便在这时,耳中忽听得一声喝:“好身手。”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阁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对他点头而笑,这汉子能看清雪槐身手,可见身上必有功夫,雪槐便也点头,算是答谢,那汉子却就在雅阁上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上楼来,喝一杯如何?”有酒喝,雪槐哪里会推辞,却看了一卦准道:“师父啊,有人请我们喝酒呢。”一卦准却已打听到大金牙一伙人的真实背景,叫道:“还喝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大金牙是什么人,他是知县公子的管家,你打折了他牙,他如何肯干休,天爷啊,怎么叫我摊上你这样的二百五徒弟,这不是把天撞塌了吗?”他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终究不是傻瓜,再加上听了大金牙的威胁,自然知道必是雪槐闹了鬼,想着得罪了县令公子,当真把雪槐怨得了骨头缝里。“知县算个什么,只管上来。”那汉子在楼上叫:“那知县若来,一切有我。”一卦准扭头向那汉子看去,见这汉子装扮虽不是很华贵,但颇有威仪,显然是身有权势之人,他是跑江湖讨生活的人,见风使舵攀高枝最是拿手,立时便转了心思,道:“即有这位大人出头,那就叨光喝一杯。”却又看了雪槐,咬牙道:“我的祖宗,再莫要闯祸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就算你有几斤蛮力,不管用的。”他以为雪槐不过是几斤蛮力,雪槐心中好笑,点头诺诺。当即上楼,相见了,那汉子自报了名字,叫谢思全,虽未言及身份,但身侧四五随从,个个神情骠悍,显然大有来头,问及雪槐名字,雪槐却不想报出真名,随口报了个木鬼的假名,那是从槐字化出来的。早在见上林青时他便已洗去了脸上的鱼油,但却并不想报出真名。倒酒上来,一卦准肩头阿黄顿时吱吱个不停,一卦准忙告个罪,倒一碗酒放在地上,阿黄欢叫一声,探头到碗里大口而喝,谢思全显然也从未见过喝酒的黄鼠狼,大觉有趣,一卦准又撕了一只鸡腿,阿黄咬一口鸡腿喝一口酒,吃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谢思全看得兴味盎然,话头儿全落在了阿黄身上,倒忘了来问雪槐,这样更好,雪槐便自喝酒。正聊着阿黄,忽听到街上喧哗,雪槐几个探头看下去,却果然是大金牙一伙又寻来了,这次足有四五十人,且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大金牙坐在一副二人抬上,他旁边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不要说,必是那什么县令公子了,一片声只是叫:“在哪里?在哪里?”一卦准急一缩头,看向雪槐,怨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来寻仇了,都是你,强要出头,现在如何是好。”说着话,却拿眼却瞟谢思全,谢思全哼了一声:“好大狗胆。”取一杯酒,就在楼上对着那县令公子倒将下去,正倒在那公子头上。那县令公子猝不及防,狼狈不堪,顿时暴跳如雷,抬起头来刚要叫骂,一眼看到冷眼看着他的谢思全,顿时就哑了声,嘴张了两张,叫道:“谢领班,你老人家怎么到了这里?”“领班?这是个什么官儿。”雪槐心中思忖,上次征狐女时虽和东海王龟行波都打过交道,但对东海国的官制并不明了。“原来你还认得人。”谢思全哼了一声,喝道:“这杯酒算我赏你喝的,给我滚吧。”那县令公子喏喏连声,带着一班人抱头鼠窜而去。“还不快谢谢大人。”一卦准见雪槐无动于衷的喝酒,急得推他,自己先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否则今天我们便麻烦了。”谢思全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柱,其实以令徒身手,这几个人不够他一顿打。”说着看向雪槐,道:“不过木兄弟,以你这种身手在江湖闯荡也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京中,投到国舅手下,必可大展身手。”“国舅?”雪槐未做声,一卦准却叫了起来:“谢大人是说当朝林国舅吗?”谢思全点头:“是,我便是国舅护卫领班,今日来这里办点小事,不想倒撞上了令师徒,也是有缘,国舅求贤若渴,见了令徒身手,必加重用。”“原来是林国舅的护卫领班。”雪槐终于弄明白了,暗暗点头。东海国的事雪槐大致了解一些,知道这林国舅是东海王现而今最宠爱的林妃的亲哥哥,借着妹妹的裙带关系,在朝中拉帮结派,呼风唤雨,颇有一手遮天之势。因此谢思全虽只是一个护卫领班,县令公子见了他却也怕得要死。“大人是说让我们师徒进京给国舅做事?”一卦准两眼放光,抓着酒杯的手几乎都要发抖了。他周游东海讨生活,自然知道林国舅在东海国的权势,他一生漂泊不得志,但如果能攀上林国舅,那可真是山鸡变凤凰了,焉能不激动。谢思全点头:“是,木兄弟愿意吗?”“愿意,当然愿意。”一卦准大力点头,离席拜倒,激动得胡子乱颤道:“多谢大人成全。”却见雪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可就急得他差点心脏不跳,冲着雪槐叫道:“快来拜谢谢大人啊,你傻了不是。”又忙对谢思全解释:“大人莫怪,我这傻徒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乐傻了呢。”听了他解释,雪槐哭笑不得。他顺着一卦准叫他师父,不过是见一卦准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借此引开心思,可不想和他们长混下去,更不想去国舅府当什么护卫,正自犹豫,却忽地想到当日在东海王宫中喝的东海酿颇为不错,引动馋虫,便对谢思全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大人。”谢思全能做到林国舅护卫领班,自然有点眼光,他早看出雪槐这对师徒不太对头,做徒弟的雪槐功夫了得,做师父的一卦准却纯是一个江湖骗子,雪槐又倨傲不拜,显然对做国舅护卫不以为然,颇为奇异,不过这时也问不得这么多,雪槐答应就好,当下一起动身,直奔东海城。小城离东海城已不过数十里,半日便到。进了东海城,想着当日领兵进此城时胸怀壮志,今日再来,心志全变,雪槐一时间大是感概。进国舅府,林国舅却进宫去了,事实上就算林国舅在府中,谢思全也不能给一个小小的护卫引见,对雪槐道:“国舅太忙,你只管跟着我,适时一展身手,我趁机给国舅引荐,国舅必会重用。”他是个实诚人,还怕雪槐怪他说话不算数,却不知雪槐根本是想进府来喝东海酿,点头应了。谢思全极看重他身手,单拨了房间给他,至于一卦准,谢思全也答应去下面的庄子里安排个管事的职位给他做,把一卦准美得三根胡子翘上了天,这夜在房中兴奋得睡不觉,便摇头摆尾算起卦来,猛地睁眼大叫:“原来如此。”看了雪槐道:“徒弟,你本是穷鬼加倒霉鬼,打了那大金牙更是闯了滔天大祸,可却偏遇着贵人,不但没事,反倒因祸得福进了国舅府,而师父我一生命苦,却突然一夕得志,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先前也奇怪,刚才算了一卦才知道,原来就是因为你拜了师父我,同时也是师父我遇见了你,我两个相遇了,才有此变,这在卦书里叫做龙虎相生,风云际会,两个倒霉鬼到一起,霉气相冲,反到成了一对幸运蛋子。”他滔滔不绝说下去,雪槐却差点要笑掉大门牙,忙猛灌了半坛子酒,才强把笑意压了下去。这时已是天黑,一卦准填了一肚子酒肉,心满意足睡了,雪槐却没睡意,他喝的那酒,不是东海酿,馋虫未饱,如何睡得着,看一卦准睡得死了,便溜将出去,到国舅府酒窖里,酒不少,却偏没有东海酿,雪槐大是失望,肚中酒虫更是翻腾不休,再管不了那么多,便借遁术直入东海王宫。雪槐从西面入宫,一路寻将进去,他不知王宫酒窖的具体位置,但只要靠近,凭他的鼻子,一定闻得出来,而事实上,他现在已经闻到了酒香,并且正好是他熟悉的东海酿的香气。香气是从左侧的一间宫室里传出来的,但里面同时传出说话的声音,雪槐收术,一个翻身到屋椽下,从窗子里看进去,但见里面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宫室,正面榻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子,装扮华丽妖艳,身侧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在边吃果子边玩一样玩物儿。这女子下首,摆着一张矮几,上有酒菜,不用说,东海酿的香气便是从几上酒杯中散发出来的。雪槐咽了口口水,看矮子后那人,却是一愣,原来那人竟是林国舅。一看到林国舅,雪槐立即便猜出了那女子身份,必是林国舅之妹林妃,那小孩子自然便是林妃之子龙果了。“还真是巧,这一下便撞上家主了。”雪槐冷眼看着林国舅,想着自已竟做了林国舅护卫,不觉好笑,他安心要躲到矮子盗出兵,到国舅府做护卫,又有酒喝,又能和一卦准逗着玩开心,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这时林妃开口道:“无花那小子明天就要动身了吧,我就想不通,在这里我们抓得他死死的,想怎样摆布他就怎样摆布他,又何必要打发他到巫灵去为质,不是多费一番手脚吗?”东海王两子,大儿子无花为已故的王后所生,这时已年近二十,雪槐曾听龟行波说过,这无花为人仁厚爱民,在东海口碑极佳,这时听得说要让他去巫灵为质,不由一愣,想:“东海即向着我巨犀,又要王子去巫灵为什么质?万一巫灵和我巨犀起冲突呢,东海向着谁啊,若向着我巨犀,为质的王子不就是个死吗?这东海王真是糊涂得好笑。”林国舅微微一笑,道:“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无花那小子在国内,我们虽然看得紧,但他还是可以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赶他去巫灵,这一点便不必操心了,若想收拾他,其实在巫灵也很容易,现在巨犀正谋霸业,必与巫灵冲突,到时我们只需倒在巨犀一边,立即便可借巫灵之刀杀了无花,又不落恶名,岂非两全其美。”“原来如此,兄长果然高明。”林妃大笑,外面的雪槐却是咬牙点头:“原来是要借刀杀人,好毒辣。”东海的事雪槐知道一些,无花虽为王子,但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林妃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龙果做未来的东海王,因此一直把无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老早就想要除掉无花了,只是雪槐没想到,他会亲耳听到林妃兄妹对付无花的毒计。笑了一阵,林妃又道:“要到巫灵为质,这几天这小子该是在家里哭吧?”“那倒没有。”林国舅摇头,道:“据眼线传回的消息,无花小子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东海策。说着向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示意:“把东海策念给娘娘听。”那师爷上前跪下,林妃却摇手道:“我可不耐烦听什么文章,你大致说说是什么个意思吧。”那师爷应了声是,略略一想,道:“无花的东海策,说的是富民强兵之法,也没什么新奇之处,惟一有点意思的,是他在东海策中提到,要彻底更改大王对矮子盗及狐女族的政策,他提议,对狐女族,不但不应该打,反应该大力表彰,同时彰示全国以狐女族为榜样,矮子盗来时不再害怕逃避,而是奋起还击,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这样在大国的争霸中便可保持中立,即不得罪也不向着任何大国,东海才可保持长久。”“哈哈哈,不必念了。”他没说完,林妃早已哈哈大笑,对林国舅道:“这不是和大王喝对台戏吗,这小子,怎么永远这么傻啊。”林国舅也笑,道:“所以我已允许马相国明日早朝时将东海策献与大王。”“大王见了他的东海策,一定非常喜欢他。”林妃咯咯娇笑,林国舅也是哈哈大笑。而窗外,雪槐却完全呆了,脑中雷轰电掣,嘴里喃喃念叼:“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如果东海国不向巨犀借兵,巨犀便找不到借口出兵东海,也就没有办法实践和矮子盗结盟的允诺,盟约自动取消。“那我也不必和义父对阵沙场。”想到这一点,雪槐心中有若火烧,猛地里向天一声狂叫,屋中林妃兄妹一惊,护卫急出来看时,雪槐却早已出宫去了。雪槐飞奔的方向,是无花的王子府,当日龟行波说及无花仁义,雪槐曾特地留意过,这时还有印象。脚下飞奔,脑中更是如电急转,一个主意清晰定形。助无花成为东海之王,实现他的东海策。虽然离矮子盗渡海巨犀出兵最多不过四、五个月时间,东海的一切又全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此时的无花甚至还要远去巫灵为质,要想成为东海王,至少先要从巫灵回来。但所有这一切,都拦不住雪槐,只要能够不让巨犀和矮子盗结盟,只要能够避免和义父对阵沙场,再难,雪槐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半点迟疑。到无花的王子府,收术落在屋顶上。无花的王子府不很大,装饰也不华丽,甚至还有些破败,无花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象。雪槐正自凝思,要想个什么借口与无花相见,却突闻屋后怒吼声传来,急抬头看去,但见一条怒汉右手执刀,左手揪了个下人模样的人,怒吼着过来。“吱呀”一声,左侧一扇门开处,一个年青人走了出来,他二十左右年纪,穿青布长衫,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他有着一张极削瘦的脸,但脸容很平静,看人的眼光,清澈如水。雪槐没见过无花,但他可以肯定,这年青人一定就是无花。同时心中更长长吁了口气。他只一眼就看出来,无花正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帮助无花,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岩刀,怎么了?”无花看向那怒汉,轻轻的皱着眉。“他偷了东西想逃跑。”岩刀将那下人往地下一摔,怒叫。“王子饶命啊。”那下人爬到无花面前不绝叩头,哭叫道:“我真的不能帮王子驾车去巫灵,不是我怕死,我没有办法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我死了,谁养活他们啊。”听了他的话雪槐明白了,原来他是无花的马夫。“你?”岩刀暴叫,握刀的手扬起。“岩刀,不要。”无花挥手阻止他。“王子。”岩刀两眼血红:“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他做什么?”“岩刀。”无花又低叫一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那马夫,道:“是,我也不瞒你,事实上也谁都知道,我很难从巫灵回来了,我不怪你,你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放到那马夫手里,道:“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这里有一块玉,你家里负担重,拿去换了钱置点产业吧。”“王子。”那马夫哽咽出声,叩了两个头,转头去了。“唉。”岩刀猛地转身,一刀劈在身后的树上,碗口粗的树给他一劈两半。雪槐静静的看着,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并不是林国舅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毒计,无论是无花还是岩刀和那马夫,都知道,但却没有办法。“岩刀,不要这样。”无花看向岩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没人给我驾车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我自己能驾车,而且技术很好的,不信明天你坐我的车看。”他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雪槐的心却似乎给什么东西刺了下。一个王子,因为找不到马夫而要自己驾车,然后他说,他驾车的技术很好。雪槐看到岩刀的手,因拼命捏紧拳头而在发抖。雪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开了口。“要找个马夫吗?我的要价不高的,只要每天有酒喝就好。”岩刀霍地转身,一步跨到无花前面,刀一横,向雪槐上下一扫,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我嘛?”雪槐微微一笑,抬眼向天:“我师父说,我是个穷鬼,还是个倒霉鬼,但我自己觉得,我主要还是个酒鬼。”他说得有趣,无花嘴角掠过一缕微笑。他的笑自然没能逃过雪槐的眼睛,不由心中低叹:“落魄如此竟还能笑得出来,了得。”“你来干什么?”岩刀眼中却了无笑意。“是这样。”雪槐懒洋洋的笑:“我听说这里有一个落势的王子,要出远门却找不到马夫,虽然我驾车的技术不高,但我想,这样的王子要求也不会太高,该可以骗到一点酒喝,所以就来试试啊。”他的话,岩刀自然不信,怒哼一声:“你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我。”刀一横,便要跃上屋顶来。无花却一把拦住了他,道:“只要喝酒的马夫,很好啊。”“王子。”岩刀顿足叫:“你不信他的鬼话,他明明身有武功,到你身边来,绝不是只要骗杯酒喝那么简单。”无花却笑了:“那么他想要做什么呢?他们派来的杀手?不要那么费力吧。”他这话把岩刀说愣了。是啊,无花远质巫灵,只要林妃兄妹想要他死,他就必死无疑,根本不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派人乔装改来做马夫。“这王子只是不得势,脑子并不笨,难怪能写出东海策,好。”雪槐暗暗点头。无花看向雪槐,微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也真的只能每天管你一顿酒了。”“成交。”雪槐咧嘴一笑,道:“明天早上我会来,对了,我的名字是木鬼。”说着一抱拳,回去国舅府。第二天一早,雪槐见到谢思全,一抱拳,道:“大人,对不起,我要走了,特与大人告别。”谢思全一惊,叫道:“为什么,是怪我太待慢了?”“不是。”雪槐摇头:“大人礼贤下士,让我很感动,只是我答应了要给别人去做马夫。”“什么?”一边的一卦准跳起来:“你疯了还是傻了,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天啊,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是谁?”谢思全看着雪槐:“竟请得动木兄弟做马夫?”“王子。”“无花王子?”谢思全眼光霍地变亮,似乎要看到雪槐心里去。“是的。”雪槐点头,并不回避谢思全的眼光。事实上他是因为看出谢思全是个重义之人,所以才当面向他告别,若换了其他人,他昨夜就不必回来。“但无花王子他这次远质巫灵,可能。”谢思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开口,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能回不来了。”做为林国舅的护卫领班,他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雪槐是真的看重,雪槐暗暗点头,道:“是,我知道,王子远质巫灵,以后两国只要稍有不对,王子便绝对性命难保,他的下人自然更是死路一条,但我已经答应他了。”说到这里,一抱拳:“谢大人相待之诚,盼他日还有相见之期。”再对一卦准一抱拳,随即转身。谢思全的眼光越发亮了起来,但看着他转身,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再出声。旁边的一卦准一直咬牙切齿,但雪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眼见雪槐大步走出,略一犹豫,一顿足,也急跟出来,出府,他猛地一把抓着雪槐的手,道:“跟我来。”不管雪槐是否反对,拉他到旁边一条巷子里。雪槐先前跟着一卦准混,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有正事要做,已再不想和一卦准混下去,他本希望一卦准会留在国舅府,即然跟了出来,那就说清楚也好,但不等他开口,一卦准却先狠狠的点头道:“小子,算你狠,我知道你是看我沾了你的便宜,心里不服气,所以要这样,否则哪有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当,却要去做那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的王子的马夫的,但你也太性急了,告诉你,师父我是有一手真本事的,过一段时间,我自然会传给你。”雪槐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不禁笑了起来,打断他话头,道:“不是的师父,我是。”“你不信是不是?”一卦准根本不听他说完,大叫:“不信我现在就可演给你看,一定看呆你。”说着伸手进怀里,但眼睛四下一看,却又把手抽出来,道:“现在人太多,过于惊世骇俗,但我可以大致说给你听,师父这手真本事,乃是师祖传下来的一对宝贝,名为拐子马,还有一篇拐子诀,拐子马现在不好演,你先听听拐子诀看是不是了不起。”说着左手掐一个诀,闭眼念道:“左拐,右拐,前拐,后拐。”念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睁眼舞动起来:“我左踩青蛟,右跨云宵,奈何桥下鬼叫,红纱帐底逍遥。我前跨玄武,后面有一只白虎,眼见走投无路,突然一拐迷糊。”他手舞足蹈,仿似跳神,再加上那一篇拐子诀太也滑几,雪槐再掌不住,终于大笑起来。“你还是不信是不是?”一卦准脸上现出怒意:“好,你跟我去城外,我演给你看。”“信信信。”雪槐看他当真,精瘦的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起,一时倒为难起来。一卦准虽也世俗贪财,但不是那种完全的世侩小人,俗气之中终还有几分老天真,因此雪槐虽实不能再和他混下去,却也不好直接的就打击他,念头一转,道:“师父啊,你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不,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会有福亨,结果就撞上了师父。”“是,有这话。”一卦准点头:“怎么了。”“是这样。”雪槐睁眼瞎编:“我一般不做梦,但只要做梦就一定灵,为什么我好好的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就是因为昨夜我又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做了别人的马夫,而那马头上竟然生了角,最怪的,那马角上而且突然开起花来,又有一个声音在边上说,无花无花,终要开花,这梦实在是太怪了,我知道有个无花王子,是不是说无花的王子终要开花呢,我不敢肯定,但一定要去试一试,所以。”“着啊。”不等雪槐说完一卦准便叫了起来:“那死落魄的无花王子怎么会开花,那就象马生角角上更要开花一样绝不可能,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国舅府当护卫,亨这现成的富贵吧。”“我不。”雪槐装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道:“护卫永世是护卫,但王子万一真个开花得势,我可就是开国的功臣呢,我一定要试一试,但这一趟冒险得很,所以师父就不必去了。”“我肯定你一定要后悔。”眼见劝不转雪槐,一卦准气急败坏,跳脚大叫。“但我就是这牛性子。”雪槐一抱拳:“师父保重。”自行转身。“现成的福贵不亨,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卦准在后面跳脚大叫。雪槐更不回头,心中暗笑:“我糊涂的自己找上门来的师父啊,我这一去,是绝不会后悔的,我们有缘再见吧。”眼见便要转过巷子口,背后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等等我。”一路飞奔追上来。雪槐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转身,道:“师父,你不必再劝了,我。”“不要说话。”一卦准却一把封住了他嘴,然后抓着他双肩,去他脸上细看,又掐指算了半天,道:“我问你,你做梦真的准吗?”雪槐心叫不妙,道:“有时也不准,尤其象这一次。”他看出一卦准有跟他去之心,本是想用这话说得一卦准打退堂鼓,谁知一卦准听了他的话,心中却反而捉磨开了:“臭小子,这一趟是要脑袋的差事,真若不准,凭什么现成的福贵不亨要去送死?活得不耐烦了啊。”嘿嘿一笑,道:“我想你这梦也不会准,但即然师徒一场,有福同亨,有难同当,师父便陪你走这一程吧。”“师父。”雪槐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清一卦准怎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那一卦准却就象他肚子里的蛔虫,看了他笑道:“你一定会想师父我为什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吧,告诉你,我刚才又算了一卦,我两个都是倒霉鬼,惟有到了一起才会霉气相冲成为一对幸运蛋子,我和你是不能分开的,劝你不转那就只好跟你去送命了,走吧。”他倒当先领路了。雪槐苦笑不得,只得跟上。到王子府,岩刀早等得不耐烦,突又见多了个一卦准,眼一瞪,叫道:“这又是什么人?”这时无花也出来了,雪槐叫了声王子,来不及介绍,一卦准自己便上前开口道:“答王子,我是他师父,他去我不放心,也想跟去看看,请王子允准,当然王了硬要不允,我自己有脚,脚下有路,却也会去。”呵,他倒是赖上了,雪槐做声不得,岩刀早怒喝出声:“大胆。”无花倒不在意,笑着摇手,道:“木兄弟说得是,路在脚下,木兄弟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那就一起走吧。”他同意了,一边的岩刀便也不好反对,在他眼里,一卦准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路数,但他自恃武功,倒也不怕,斜眼扫着一卦准两个,只是冷笑。雪槐驾了车,无花坐上去,无花府中的下人听得无花要去巫灵为质,都逃散了,但喂的牲口却不似人般忘主负义,因此还很有几匹空着的马,一卦准便骑了一匹,当下四人一车便出了东海城。任何国家的王子远出国门,不论是出使还是为质,都会有大批的随从,动身前也一定有大批的官员十里相送,但无花却就只这四人一车,他府中的下人尚且逃散,更别说会有其他的随从,事实上他若是个有势的王子,他府中的下人谁又敢逃啊,下人尚且如此,更别盼官员来送行了,哪个官员敢来送,谁不怕得罪林妃兄妹啊。一卦准斜起眼睛看着这冷清的场面,再忍不住,凑到雪槐耳边道:“这霉王子可真是霉到家了,他若是能开花,老公鸡也能生蛋了。”雪槐微微一笑:“师父啊,古人可真有公鸡生蛋的话呢。”一卦准给他咽得翻白眼,雪槐却是冷眼向天,心中暗叫:“莫说公鸡生蛋,我还要他天地倒悬。”一路走州过县,情形和出京时一样,并无官员迎送,驿馆供给也是十分粗陋。一卦准当时疑着雪槐的梦真的有准,否则不可能现成富贵不亨倒来送死的理,但这一路看下来,可就越来越信不足了,这一日再忍不住,趁打尖时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我昨夜洗干净手好生算了一卦,不妙呢,可是个大大的凶卦啊,我说,趁现在还早,咱们回头吧,国舅府喝酒吃肉多美啊,何必硬要跟着这霉王子啃白菜梆子呢。”“洗干净了手是吧。”雪槐故作沉呤,却又摇了摇头,道:“师父啊,不对呢,昨夜我和你睡时,被窝里好臭呢,你别是有脚气吧,有脚气可算不准,今晚上好生洗洗,再算。”一卦准昨晚上还真没洗脚,只得翻翻白眼做罢。但他可并不死心,到晚间当着雪槐的面把手脚连洗了两遍,雪槐看了偷笑,也不做声,第二日一早,一卦准便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昨晚上我洗了手脚好生再算了一卦,谁知更加的不好,这回竟是个死卦了。”雪槐哦了一声:“哦,怎么个死法?”“那就惨了。”一卦准一脸恐怖:“砍头死,分尸死,咱们四个人啊,到有五般死法呢。”雪槐差点笑出声来,总算扳住了脸,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又摇头:“不对,师父啊,照理说你洗了手脚,该干净了不是,可昨晚上被窝里还是臭的,你别是在被窝里放屁吧,人都给屁熏臭了,这卦怎么会准?”一卦准这两天肚子有些胀,那屁自然免不了,便又咽住了,当日一赌气,便在途中找间药辅捡了副顺气的药,苦着脸连煎三次吃了,当夜还洗了个澡,直折腾到半夜,雪槐任他折腾,只是不做声。第二日一卦又把雪槐拉到一边,不等他开口,雪槐先笑道:“师父啊,你前日是凶卦,昨日是死卦,今日却是什么卦了,你别说,我先猜一猜啊。”歪着脑袋一想,道:“人死了变鬼,是了,你今日这卦,必是鬼卦,是吧?”一卦准正要这么说,给他先说出来,不得已伸了伸了受脖子,道:“没错,正是鬼卦,若不回头,这一去必然变鬼。”谁知他鬼字出口,雪槐却猛地拍掌欢呼起来,大叫道:“好极好极,师父啊,恭喜恭喜呢。”一卦准张大嘴:“都成鬼了,还有什么恭喜的?”雪槐道:“师父啊,你不知道,我昨夜又做梦了呢,梦中有人在我耳边说,此一去凶多吉少,但关健却在明天,明天若能听到鬼字,便只管放胆走去,我奇怪了,问为什么听到鬼字就可放胆走了,那人说,鬼好啊,闻鬼而喜,遇鬼而安,鬼神相佑,梦一醒来我就担心了,怕听不到这鬼字呢,谁知师父就说了,可见师父说的没错,我两个到一起啊,就是一对幸运蛋子呢。”一卦准傻了。走了十余日,到了东海西南边境的江涛城,出城过腾龙江,对岸便是巫灵了。进城,正打听驿馆所在,忽闻马蹄声暴响,却是一队人马从城外进来,当先一个穿红袍的年青人放马疾驰,身后随从牵狗驾鹰,一看就知道,乃是富家公子到城外打猎回来。那年青人进了城却仍在放马疾驰,路人纷纷闪避,却均是敢怒不敢言,无花皱起眉头,雪槐能从他的眼光中看到怒意。“原来他心中还是有怒意,好。”雪槐暗喝一声彩。一路行来,无论无官员迎送也好,招待粗陋也好,无花脸上始终平静无波,雪槐就有些担心,不知无花到底是庞辱不惊呢,还是已经麻木了,若是心已麻木,再无进取之志,那麻烦就大了,所以现在看到他还会怒便特别的高兴。人敢怒时,无事不可为。便在这时,惨剧突地发生,斜对街上,突地走出来两个担菜的人,前一个白以苍苍,后一个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后生,那老者埋头只顾走,没注意飞驰而来的奔马,街道又窄,正好一头撞上,顿时跌翻在地,口喷鲜血,挣了两挣就不动了。那小后生一呆,扔了菜担子,抱住那老者便哭叫起来:“爷爷,爷爷,你醒醒,醒醒啊。”那年青人撞翻那老者,自己的马一闪,却也把他摔了下来,爬起身来便怒叫出声:“该死的老东西,竟敢挡本公子的路,来呀,给我往死里打。”身后随从闻声涌上,那小后生急将爷爷护在身下,头顶早已是拳棒齐下。“撞了人还要打人,真个没天理了。”一卦准摇头,无花急叫:“住手。”岩刀早冲上去,大刀一抡,将一干恶奴尽皆赶开,无花奔过去,怒叫道:“大街驰马,撞了人还要打人,还有王法没有?”那年青人眼一翻,看着无花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马二公子的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大胆。”岩刀怒叫一声:“这位是无花王子,大胆凶徒,还不给我跪下。”听说是王子,那后生立即哭叫叩头,道:“王子,他们撞死了我爷爷,我只有一个爷爷了,王子要给我做主啊。”无花急伸手相扶,点头道:“我一定给你做主,你叫什么名字。”那后生抹泪:“我叫五钱儿,爹娘没有了,现在爷爷也没有了。”他竟是个孤儿了,无花也含了泪,随即怒目看向那马二公子,叫道:“你是叫马二是吧,大街驰马,撞死老人,你知罪吗?”马二公子先有些以愣,这时向无花左右看了看,突地就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听起来还真象个王子呢,不过看起来就不怎么象了。”他边上随从立时起哄大笑。“大胆狂徒。”岩刀怒叫,刀一舞,便向马二公子冲去,那马二公子两眉一竖,喝道:“给我拿了这狂人。”他身后随从便也刀棒齐上。岩刀武功不错,但不是什么了不起高手,马二公子所带随从有四五十人,且护院打手中也不乏身手好的,四面一围,不多会便将岩刀打倒在地。无花又惊又怒,马二公子却是大笑,看向无花,道:“我说王子啊,你堂堂王子,不会只带这一个护卫吧,我不是王子,家里护院下人也还有好几百呢。”一干随从制住了岩刀,更是猖狂,轰然大笑,雪槐冷眼旁观,且不做声,他要看看,无花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处置。“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眼里到底还有王法没有?”无花气得捏紧拳头,转头看向雪槐,道:“木鬼,你给我去请县令来,我就不信我东海王法制不了这恶徒。”这时那五钱儿却轻声说了一句:“他家势力很大,县令是他家常客呢。”无花一愣,怒叫道:“我不信那县令敢循私。”对雪槐道:“快去。”话未落音,围观的百姓中忽有人叫:“县令来了。”雪槐抬头看去,果见大街尽头来了顶轿子,旁边跟着十余个衙役,正是县令闻讯赶来了。那县令下轿,先向无花上下看了两眼,雪槐便就开口道:“看什么看,这是无花王子,还不下拜?”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估计这县令跟沿途官员差不多,不会将无花放在眼里。不出他所料,那县令仿似突然间耳聋了,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他不下拜,无花倒也不当回事,指了马二公子道:“这叫马二的恶徒当街奔马以致撞死老人,我的随从上前拿他却还仗势逞凶,简直无法无天,请你以我东海律法,拿了这恶徒。”那县令看了看倒在地下给刀剑逼着的岩刀,道:“把人放了。”马二公子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随从放开岩刀,那县令又道:“你们之间到底谁错,我不在现场,一时也没法叛诀,不管怎么样,这老儿死了,你拿几个钱烧埋了他吧。”说完向无花拱一拱手,竟就回身向轿子前走去,看那模样,这案子竟就这么了了。无花又惊又怒,看向那县令道:“那县令,难道这案子你就这么了了?”县令坐上轿子,点点头,也不看他,道:“是了了啊,还要怎样?”“这恶徒撞死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无花怒叫。那县令终于抬眼看向无花,眼中却是一片漠然,道:“依你说,便要如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无花怒叫:“依我东海律法,你该当拿下这恶徒,斩首示众,以惩后尤。”“对不起,要拿你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那县令把帘子往下一甩,却从帘子里哼一声出来:“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管闲事吗?”他这一声并不是很大,却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不但无花听见了,围观的百姓也全都听见了。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了无花身上,那种眼光里,有种深切的同情。王子,无花,竟然落魄至此,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恶棍,竟然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县令也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五钱儿年龄虽小,却也看出了无花的无奈,低声叫道:“王子,算了,你斗不过他们的。”马二公子仰天狂笑。无花全身颤抖,右手慢慢的伸向腰间的佩剑,终于一把抓住。雪槐的眼光冷电般射过去,射向无花那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毕露的手。正如那县令说的,无花并没有管闲事的能力,如果硬要管,说不定反会送了自己的性命。但这世上总能见到不屈的血。无花身上有吗?雪槐的心在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