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声音显出颇为受用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老夫今天找你谈话的用意何在?”简又青道:“想了解晚辈与李中元之间的秘密。”黑袍人轻笑一声道:“你们之间,在老夫眼下,哪有什么秘密,老夫哪一件事不知道。”简又青不大相信地道:“你老前辈真的都知道?”黑袍人一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老夫可以说几件事给你听一听。”话声微微一顿,不待简又青接话,马上又道:“譬如说,你和李中元之间,至今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不错吧?”简又青“啊!”地惊叫了一声。黑袍人笑着又道:“你们也从来没有谈过‘翠谷之秘’,对不对!”简又青听得愣然,暗叹了一声,忖道:“看来这黑袍老人实在厉害,怪不得姑妈与周吉人对他怕得要死,我……。”想起自己,简又青不由得皱起了一双蛾眉,心情沉重得不敢往下想。黑袍人道:“所以老夫特别警告你,从今以后,你最好乖乖地听话,少在老夫面前玩花样,哼……。”简又青怵然遭:“晚辈不敢了,今天一定马上向他询问‘翠谷之秘’就是。”黑袍人道:“‘翠谷之秘’倒不急于探听,老大要你今晚就和他做一对实至名归的夫妻。”简又青大急道:“老前辈,晚辈转不过圜啊!”黑袍人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道老夫不知道么?你不和他成亲,分明是故意叫他对你起疑心,然后,你就藉此向老夫搪塞了。”简又青听得冷汗直冒,叫道:“晚辈绝没有这个意思。”黑袍人道:“既往不咎,你今夜和他成亲就是。”简又青急得直叫“老前辈’,可是再听不到黑袍人回话了。简又青这时真是尴尬到了极点,这不是明明作贱她么?简又青但觉心痛如裂,两行清泪己不知不觉地挂上了两顿。蓦地,门外响起郭倩霞的叫声,道:“表姐,娘有话要和你说哩!”简又青打开房门,郭倩霞见了她脸上泪痕,一怔道:“李中元真对你不好?”简又青叫道:“别胡说。”忙忙的揩去脸上的泪痕。郭倩霞道:“那你为什么独自躲在房里哭呢?”简又青掩饰地道:“想起了我去世的娘哩!她老人家……”说到去世的“娘”,简又青真的悲从中来,声音一哑,眼泪又涔涔而下。郭倩霞轻叹一声,信以为真,没有再说什么。郭老夫人只叫简又青一人进入她卧房之内,简又青方要问郭老夫人有什么事时,郭老夫人已是一撩被子,现出了小表弟郭松龄。简又青只见郭松龄这时蜷曲如虾,四肢五官都缩作一团,全身汗水如浆,睑上痛苦之色,不可言状。简又青大惊问道:“姑妈,表弟怎样了?”郭老夫人用被子盖回郭松龄,把简又青拉向一边,轻声道:“你有什么地方没有听那黑袍人的话?”简又青这才明白过来,那黑袍人原来用这种残酷的手法迫使姑奶听命,当下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地道:“他怪我没有真的和李中元成亲。”郭老夫人双眉一苦,道:“他不喜欢你?”简又青摇着头道:“不是!”郭老夫人悲声一叹,道:“孩子,姑妈也不好说什么了,你就可怜你表弟吧!”简又青面色一惨,抱住郭老夫人咬牙点头道:“姑妈,青儿今天就和他成亲就是。”郭老夫人紧紧地抱着简又青,姑侄两人的两颗心,都已被痛苦撕裂得粉碎。蓦地,黑袍人的话声飘入她们耳中道:“解药就在桌上,给他服了吧。”郭老夫人与简又青霍地一分,一同投目向桌上望去,可不是,桌上果然有了一粒药丸。郭老夫人把那药丸急急送人郭松龄服下,接着便替他推拿起来。这种情形,对郭老夫人来说,已经不止一次,推拿手法极是纯熟,片刻之间,郭松龄全身皆舒,霍然而愈。郭松龄翻身坐了起来,见了简又青不好意思地面孔一红。道;“妈,真奇怪,我的病明明好了,怎样又来了。”孩子被人下了毒手,兀自不知,还以为是生病。郭老夫人含着眼泪扭开睑道:“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昨天晚上又着凉了。”郭松龄跳身下了床,一溜烟地跑到外面去了。郭老夫人望着他向外跑动的背影,摇头叹息道:“你看,他哪里晓得他的病是人为的啊!”简又青有很多话想问,但又怕黑袍人听去,不说话又憋得慌,只好一低头,出了老夫人卧室,去花园之中一舒郁怀。到得花园之中,只见李中元正与周吉人从一旁转了出来,周吉人一眼见到她,便叫道:“弟妹来得好,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简又青一见到李中元,便不由得想到今天晚上就将纵体入怀,与他成就好事之时,下意识的玉面一红,道:“什么事!”缓缓走了过去。周吉人道:“刚才我们谈起先师的事,中元打算明天就带你去拜谒先师墓庐,你有什么意见没有?”同时向简又青使了一个眼色,似是要她力劝李中元暂缓此行。阎又青顺着周吉人的意思,问李中无道:“为什么明天就要走?”李中元道:“青妹,你有所不知,如果明天不走,就赶不上他老人家忌日了,而带你去朝墓,更是我多年的心愿,青妹,希望你能够体谅这一点。”简又青双眉一颦,正要想出一番理由支持周吉人时,耳畔忽然传来黑袍人的传音细语道:“他既然这样说,那你们就去吧,不过,你记着老夫随时在你身旁。”简又青暗暗吁了一口气,柔顺地道:“大哥既然有此心愿,小妹陪你去就是。”瞥眼间,周吉人似是已得到黑袍人示意,再没有不安之色了。李中元高兴地笑向周吉人道:“师兄,你看,我说她没有问题,是不是,那么你也清准备一下吧。”周吉人原先是因为黑袍人不希望李中元离开长安,自己内心之中,又何尝不想同去一拜先师墓庐,当下欣然道:“小兄现在就去向郭大人告假去。”匆匆离开了他们。晚上,简又青正不知如何向李中元表示的时候,李中元却像疯了似的向她展开了袭击。简又青这些天来,已看出李中元绝不是这种人,他这种行为,分明是中了黑袍人的算计,这使简又青对黑袍人畏忌的心理更是加深了一层。一阵狂风暴雨过去,李中元已是呼呼大睡了过去,简又青却是望着帐顶,脑中是一片空白,她为自己悲哀,也更为李中元哀悲,李中元怎会想到,将来对他最不利的,竟会是自己呢?她也不知自伤自悲了多久,李中元忽然惊叫一声,明白了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事情,望着简又青又急,又羞,又愧,又悔地张大着嘴巴,口中除了“青妹!青妹!……”之声不绝外,他己说不出一句话来了。简又青心中是又爱又怜,回身一把抱住李中元,用行动表示了她自己对中元的歉疚。简又青这时的心情,正如同“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春宵苦短,外面已是金鸡报晓,催促他们束装上道了。周吉人过府而来,他随身多带了一个老苍头,简又青口中不说,心里却怀疑那老苍头是黑袍人暗中布置的耳目。乾坤一绝傅龙夫生前隐居王屋山,李中元时来运转之后,回到王屋替师父盖了一座墓庐,他们出得长安城之后,一行四人,快马加鞭,兼程赶路。五天之后,便赶到了王屋山。他们在山下备齐了香烛纸马,三牲应用祭品,才向深山之中走去。约在夕照黄昏时分,他们连越峰峦,立身在乾坤一地傅龙夫墓庐之前。这座墓庐建筑得非常巍峨,四周更是打扫得纤尘不染,他们的到达,已惊动了守庐之人,只听墓庐之内响起一声道:“莫非是公子回来了么!”一个独眼断后、光头驼背的老人,从墓庐之内迎了出来。李中元望着那人一笑道:“老蔡,辛苦作了。”接着,便替老蔡介绍了周吉人和简又青及周吉人带来的老苍头老陈。老蔡以礼见过周吉人与简又青使伸手去接老陈带来的祭品。老陈正持把祭品交给老蔡,老蔡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怪笑,道:“朋友,你真的姓陈么?”双手一翻,蓦地向老陈的腕脉之上扣去……此举虽然大出意科之外,但他出手并未到达闪电般的快速,老陈如果有心闪让,应是不会太难。但老陈只惊叫一声,便任由老蔡扣住一双腕脉。倒是一旁的周吉人与简又青因怕老蔡伤了老陈,回去无法向黑袍人交待,心中一惊,顾不得开口喝止,已是双双同时出手,向老蔡肩头点去。这时只听李中元轻喝一声,道:“老蔡,你疯了么,还不与我放手。”“老蔡一放手,周吉人与简又青也同时收手而回,周吉人更是面色一正道:”老蔡,老陈可是威公府数十年老人,你这样无事生非,岂不叫人笑话,还不向老陈赔个‘不是’!”老蔡眨着一只独眼,向老陈一抱拳,道:“算我金眼神雕蔡眇定眼,看错了你陈爷,请海涵。”老蔡这一道出姓名字号,周吉人和简又青不由齐皆一震,失惊地道:“你……你就是江湖上神眼无双的蔡大侠!”老陈同时一笑,抱拳还礼道:“蔡爷,你太客气了,人有失眼,马有失蹄,何怪之有。”老蔡目光炯炯,眉宇间隐现不甘不服之色,身形一闪让过一边。李中元欠身一让周吉人道:“师兄,请!”周吉人举步而入,李中元又向简又青一笑道:“青妹,在未叩见恩师之前,你还是身属客位,也该先请。”简又青欠身点头,随在周吉人之后,入了基庐。李中元最后向老陈微微一点头道:“老陈,你也是客,请!”老陈望了金眼神雕蔡眇一眼,躬身道:“老奴不敢,公子请!”金眼神雕蔡眇独目一睁大声道:“公子最后闭庐,你要不请,就只有在庐外守候开庐之日了。”老陈踌躇了一下,再次一礼道:“老奴告罪了。”侧着身子,进了墓庐。老蔡独目闪闪,望着老陈前背,向李中元点了一点头,李中元微微一笑,挥手老蔡前行,自己走在最后。李中元进入庐门之后,忽又转身向外,面对庐外青山发出一声硬天长啸。啸声出口,声若鹤鸣九皋,虽无穿云裂石之势,但却悠长久远,间无停息,一口气足足长啸了半盏热茶时间,如非内功出奇深厚,决难办到。李中元能有这样深厚精湛的内功,突出周吉人等人意料之外,尤其那老陈更是凛然心惊,脸上不由得变了颜色。李中元啸声来了,那老陈已是心念连转,最后打定急流勇退主意,身形疾飘而起,向庐外猛冲而去。这时,李中元背后似是长了一对眼睛,啸声陡然一敛,人也转过身来,冷冷地道:“朋友,你到底沉不住气了吧!”老陈闷声不响,右手一探,便向李中元左胁之下抓去。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入我乾庐,还走得了么?”反手一挥,“撩云见月”,架住老陈来势,借势还了一招“春云乍起”,掌影一闪,横挥而到。两人一接之下,老陈已发现李中元这一关万难闯过,他念转如飞,立时陡然向后一仰,不进而退,向后退回四五尺,正到了金眼神雕蔡眇身前。金眼神雕蔡眇哈哈一笑道:“朋友,我蔡某的眼睛没有瞎,倒是你朋友自己的眼睛瞎了,天堂有路你不走,此地无门闯进来,朋友,你乖乖地束手受擒吧!”他口中说着,手底下却一点不慢,掌力甩臂而出,向老陈前胸落去。老陈一面翻掌相迎老蔡来掌,一面大声喝道:“周吉人你们还要不要回去见老夫人。”这时,李中元已轰的一声关了庐门,身形倒转,横隔在周吉人与金眼神雕蔡眇之间,正声道:“师兄,师父之灵在上,你要横加插手,莫怪小弟要请出师父家法了。”周吉人急得搓手大叫道:“师弟,你先叫老蔡停手,小兄有话和你说。”李中元道:“让他们打一场再说。”李中元神色肃然,叫周吉人无法再开口。简又青接着道:“大哥,你不知内情,不要蛮来啊,这样你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啊!”李中元回望娇妻一眼,道:“你都知道?”简又青从李中元目色中,似是看出他比自己知道得更多,当下一缄口,拉了周吉人一下,不再说话。这时,那老陈与金眼神雕蔡眇已是展开了一场极为猛烈的拼搏,彼此打得掌风如雷,指影纵横,翻来滚去。金眼神雕蔡眇是江湖上有名一流高手,谁料老陈在被逼动手之下,竟是打得毫不逊色,有攻有守。李中元这时回头望了周吉人一眼,道:“师兄,老陈这身功力,有点出人意料之外吧!”周吉人乘机道:“师弟,这老陈只是来监视我们的人,你这一来,可就把威公府一家害修了,快快叫老蔡住手,千万不可伤了他。我们好请他包涵一二,把这次事情弥补过去。”李中元笑了一笑,转向搏斗之中的金眼神雕蔡眇招呼道:“老蔡,给他缓口气吧!”金眼神雕蔡眇晃身退出战圈,点头道:“不错,就是他。”老陈扬声道:“我陈某在威公府前后已有四十多年了,你们把老朽当成什么人了?”李中元双手抱拳,道:“朋友,咱们明人眼里不夹砂子,你真是威公府的老陈么?”老陈故作镇定地道:“我不是陈某,能会是难?”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在下出道虽晚,但当听先师道及江湖前辈之中有一位号称鬼影子的查玄,不但轻功高绝一时,尤擅窥影传声之学,是其所长,但此人贪财积货水无休止,而且向来不结朋党,独来独往,独吞独食,绝不分润他人,是其所短……”话声至此,微微一顿,接着顿首点头道:“查前辈,在下没说错吧!”鬼影子查玄被李中元道来,如数家珍,心胆皆寒,双目之中,鼠光闪烁不定,心中打着如何脱逃的主意。李中元见他不答话,接着一笑又道:“此庐乃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建筑,要出此庐除了在下开门相送之外,别无他途,前辈似可打消图逃之念。”鬼影子查玄暗暗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甘心,就此来手就擒。李中元面包一寒,道:“老陈,你如果不是鬼影子查玄,那么本公子就要办你一个恶奴欺主之罪!”鬼影子查玄这时不能再不说话了,哈哈一笑道:“老夫就承认是查某人,凭你李中元只怕还奈何不了老夫!”李中元一笑道:“在下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而你横行一生,也该有所补偿了,在下就叫你尝尝自己种的苦果!”微一摆手,金眼神雕蔡眇身形再退,与周吉人、简又青他们站在一起,仅留下李中元与鬼影子查玄两人相对而立。周吉人与简又青已明白鬼影于查玄就是威公府的祸源。心里反而定了下来,暗暗吁了一口长气。他们怕就怕他像他们一样,也是被胁迫的人,这时纵然采了他,只有替郭松龄更找罪受。鬼影子查玄一阵嘿嘿冷笑中,挥臂松开横系腰中一条板带,手腕一抖,板带飞松而出,露出一条环节相连,寒芒耀目的兵刃。这兵刃似刀非刀,似鞭非鞭,其似刀之处是扁平开刃有如刀身,其似鞭非鞭之处是它虽扁平开刃,但却环扣相连,可弯可曲,远非一般软刀可比。免影子查玄顺手一挥,划起一圈银虹,冷然道:“老夫这兵刃平时很少使用,看你小子这份征劲,老夫也就顾不得要用这件奇门兵器给你一个教训了。”李中元心知鬼影子查玄自出道以来很少受挫,心高气傲已极,听以刚才在自己连番相试之下,依然仗胆而入,当下冷然一笑道:“算你知机,晓得动用兵刃,在下就以这双肉掌,看看你这些年来,横行无忌恃仗的是什么。”鬼影子查玄之出道以来,数十年向来予取予求,心中虽然一时震于李中元内力表现,但却受不住李中元这般的藐视态度、气得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板腕划起一团金芒,欺身直攻而上。他这时出手,与刚才和金眼神雕蔡眇动手时又自不同,手中兵刃并不攻向李中元,而是身元合一,滚滚而进。李中元现在虽然已非吴下阿蒙,但也为他这种少见的攻势所惑,一叹气,疾退三步,不敢轻易出手。只听一声震耳长啸,鬼影子查玄手中兵刃陡然振出朵朵银花,一炸而出,同时分袭李中元当胸数处大穴。李中元大喝一声道:“好一招‘火树银花’!”陡然呼的一掌,把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凝成一只核桃大小力柱吐出。只见四周空气被他出手力柱一逼,裂空生啸,直捣而至。这等把内家真力凝为柱的打法,非内家功力达到炉火纯青,进入随心运用之境,决难办到。单是这挥掌一击,已使鬼影子查玄大生惊骇之心,一吸丹田内力,挫腕收势,向后猛退五步。李中元一招先机到手,立时欺身而上,手腕翻转之间,穿隙而入,一把扣在鬼影子查玄握刀右腕脉门之上。这进取一招,迅快非常,只看得周吉人,简又青,金眼神雕蔡眇三人,无不心生敬服。鬼影子查玄心中虽然惊骇至极,倒能临危不乱、右腕暗加功力一振,只见他手中那把兵刃突然间倒卷回来,反截李中元小臂。李中元暗暗一惊,忖道:“此人艺业果然不凡,无怪历久不倒。”念中左手一沉,避开来势,侧身一肘,横击而出。鬼影子查玄震刀解危之后,身子一弓,斜斜划出一招“大鹏展翅”,另一道银光甩袖而出,奔向李中元。他左袖之内另有一把短剑,大出李中元意料之外,如不及时收招,势必伤在他剑下不可。当下丹田吸气,腿不屈膝,脚不移步,身子却横出三尺之远。鬼影子查玄这一招“飞金点元,乃是他平生仗以成名保命的绝学,向不轻易出手,出手之后,绝无幸免,但李中元却轻轻易易的全身而退。鬼影子查玄信心尽失,手下慢得一慢,李中元已是指掌如风袭卷而到。鬼影子查玄尽其所能未能伤得李中元,这时已是心胆皆寒,勉强支持了十几招,已被迫得手忙脚乱,窘态毕现。李中元别有用心,是以没有立下杀手,重惩于他,又一招紧似一招,叫他在拼力求生之下,饱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滋味。鬼影子查玄奋力挣扎之下,只见李中元越打越是轻松愉快,尤其他的内力,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似欲存心把自己一身修为逼干窄枯不可。鬼影子查玄一看出李中元用心之后,回想自己对人的一贯手法,岂不是安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如今竟面临在自己身上,不由心胆惧裂,越打越寒心。欲待束手受擒不打吧,可是李中元攻来手法,如果不化解闪让,被他打中一下,其结果,便有着生不如死的极大威胁。所以,他还非出手化解闪让不可。这一交手下来,也不知经过了多久,打了多少招,鬼影子查玄发现和李中元交手,比身受搜魂蚀骨之刑还要难受。他真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但觉一阵无旋地转,整个的人就像一只气泡,被吹得炸了开来……他呢喃一声:“你杀了我吧!……”人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李中元右手一抬,忽然向他身上点了一指,逼得他从惊悸之中又跳了起来。这时,简又青已是看得大是不忍,大叫一声道:“大哥,你干脆杀了他吧!”李中元微微一笑,道:“青妹,此人还大有用处,我无意置他于死地。”简又青道:“那么你就不要折磨他了吧!”李中元道:“按照他一生行径来说,百死不足以赎其非,受这点罪,不过是他加在别人身上的万平之一而已,也罢,这次我就饶了他吧。”鬼影子查玄心胆虽裂,神智还是相当清楚,把简又青与李中元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连忙翻身拜倒,口中方说得一声:“多谢公子……。”话声未了,人已高兴得又昏过去了。李中元向金眼神雕蔡眇微微一点头,金眼神雕蔡眇倒过一杯料酒,灌入鬼影子查玄腹中。鬼影子查玄借着酒力,催动血行,缓缓吁了一口气,醒转过来。李中元面色一正,叫了一声,道:“查玄,本公子有几件事,希望你能-一办到。”鬼影子查玄现在已是听了李中元的声音就发抖,连忙应声道:“公子有什么事,但请吩咐。”李中元道:“这次黄河水灾,灾区之广,灾民之多,为千百年来所未有,你一生聚积无数,希望你能自解坚囊,立此善功,以赎前行。”鬼影子查玄经此生死边缘,历劫回来,对身外之物的观感,已经有所改变,长长地一叹道:“要捐多少凭公子一言。”李中元微微了笑,说道:“你愿意立此喜功就行,应该捐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了……”话声微微一顿,立时话锋一转又道:“关于这次威公府的事,希望你能告我。”鬼影子查玄连忙从怀中取出李中元送给周古人那本武功秘笈,双手送还李中元,退:“老朽先此璧还公子这本武功秘笈,至于搜自威公府其他珍奇之物,老朽都仍藏在威公府,丝毫未动,回去之后,便可-一奉还。”李中元剑眉微微一挑,说道:“此外?”鬼影子查玄道:“此外,老朽侵扰威公府,对老夫人不敬之处,老朽当以相等威公府所失之物,另行补偿谢罪。”李中元笑了一笑道:“你得自威公府的东西,当然要-一归还,至于补偿谢谢一节,那就不必了,不过本公子要问你,威公府在长安虽是豪门巨户之一,却还列不上十名之前,比威公府好的人家多的是,你为什么不向别家动手,偏偏看上威公府,难道你真是存心欺孤凌寡不成。”常言道“盗亦有道”,这“救孤凌寡”四个字,但凡稍具声名的黑道中人,亦多半不愿身负“欺孤凌寡”之名,何况,鬼影子查玄乃是黑道中巨擘,岂能落此“欺孤凌寡”之讥。闻言之下,扬首叫道:“公子,老朽绝无‘欺孤凌寡’之意……”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想你也不是‘欺孤凌寡’之人,其中必有原因,愿闻其详。”鬼影子查玄猛然一震,恍然而悟,李中元是拿语挤迫他了,一悟之下,随之却出了一身冷汗,讷讷难言地道:“这……请公子宽恕,老朽有难言之苦……不过,老朽可以向公子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去骚扰威公府了。”李中元笑容一敛,道:“本公子何需要你担保。”鬼影子查玄愁眉苦脸道:“老朽……老朽……”李中元脸色一寒,冷声道:“你真的不说?”鬼影子查玄哀鸣地道:“请公子高抬贵手……”李中元出奇的一挥手道:“你既然不肯说,那你就走吧!”鬼影子查玄不敢相信的一楞道:“公子是说老朽可以走了?”李中元先不答话,曲指发出一股指风,凌空点在墙上一朵莲花灯座之上,只见大门便向两边一分,自动打开了。这时,李中元才道:“你去吧!”鬼影子查玄大喜过望,跳起身来,抱拳道了声:“多谢公子!”急如丧家之犬,闪身就出了墓庐,去得无影无踪。这时,周吉人忽然一皱眉头道:“师弟,你又未免太好说话了。”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看,他不是又回来了么?”可不是,刚刚唯恐逃之不及的鬼影子查玄,这时又飞奔疾掠而回。不过这时他身后又多了四个身穿黄袍长发披肩的人,远远的已看不清那四人是男的还是女的。简又青慨叹一声,道:“刚刚饶他一命,马上就来报仇了,这种人呀……”一言未了,只听鬼影子查玄忽然大声叫道:“李公子,请救老朽一命!”简又青一怔,改口道:“原来那四人是追他来的……”她脑念刚转,只见那四个黄袍人不待鬼影子查玄巡回墓庐,便在墓庐之前截住了他。鬼影子查玄向以轻身功夫称艳江湖,想不到那四个黄袍人竞然比他还胜一筹。那四个黄袍长发人围住鬼影于查玄定下身来,这才看出原来是四个中年女子。那四个中年女子穿的黄衣服,脸色比黄袍更黄,黄得发光。可是,她们四人截住鬼影子查玄之后,既未立时向鬼影子查玄出手,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向他说话,只是寡着四张全无表情的脸,瞪着四对眼睛望着他。鬼影子查玄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时却被那四人看得心里只发慌,颤声道:“请四位相信老朽吧,老朽真的没有泄漏半个字。”那四个黄袍中年女子仍是一言不发,鬼影子查玄逃又逃不出去,哀求她们又置之不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四位还等什么?”李中元他们四人,走出了基庐。其中一位黄袍女子忽然开口了,说道:“等你们。”李中元眨了眨眼睛道:“等我们?”那黄袍女子道:“你们也该死!”话声中,只见黄影一掠,已有两个黄袍女子飘身截断了他们回庐后路。那二个黄袍女子身形奇快,周吉人与简又青简直就没看清她们身形。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们为什么也该死?”那黄袍女子道:“你们都和他谈过话,所以都该死。”李中元一笑道:“这就是我们该死的理由?”那黄袍女子道:“有这理由难道也还不够?”李中元道:“够了,可是,你们有这份能耐么?”那黄袍女子冷笑一声,道:“你先该问问我们四个人的来历。”李中元道“我知道。”那黄袍女子一怔,道:“你知道……”眼光一横,死死地盯住鬼影子查玄一眼。李中元一笑又道:“不要怪他,是我自己知道的。”那黄袍女子又一怔,道:“你自己知道的?”李中元道:“我不但知道你们来自冷魂宫,而且知道鬼影子查玄就是你们冷魂宫的人。”那黄袍女子脸色一沉道:“这样你更该死了。”李中元笑道:“还是老话一句,你们有这份能耐么?”那黄袍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对冷魂宫,还是知道有限,冷魂宫要他死的人,绝对活不下去。”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夜郎自大的冷魂宫,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那黄袍女子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向李中元迎面一掌劈下,道:“你是自速其死!”她猝起发难,动作迅如闪电,一掠而至,掌劲像刀一般,切了下来。…李中元早已运气戒备,挥掌一扬,大笑道:“你一个人只怕不行哩!还是四个人一起上吧!”’两股掌力一撞,突然平地间卷起一阵狂风,那黄袍女子被李中元掌力反弹之劲,震得飞起来七八尺高。那黄袍女子凌空扑来,吃亏在身于悬空,无处借力,所以被震得倒飞而回,可是她起在半空之中的身形,不但毫不慌乱,而且美妙已极,一连打了两个转身,突然又折身飞了回来,口中尖叫一声,道:“真看不出,你还有点名堂,你再接我一根试试。”那黄袍女子第二掌已然劈下,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清啸,立时,一收双腿,一个大翻身,人已落回原地,一挥手道:“走!”简单,果断,再没说第二句话,领先疾奔而去。另外的三个黄袍女子,随在她的身后,几个起落之间,便没入在远山丛林之中。鬼影子查玄眼看那四个黄袍女子不战而退,长长地吁丁-口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李中元望了鬼影子查玄一眼,回身向墓卢之内走去。鬼影子查玄紧随而入,入得墓庐之内,拜倒于地道:“从今以后,天下虽大,小的已是立身无地。请公子收留庇护,小的愿为奴为仆,以报大恩。”李中元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鬼影子查玄,道:“快不要这样说,今后我们大家互相扶助就是。”鬼影子查玄再拜而起道:“多谢公子收留。”简又奇见鬼影子查玄这时不惜降身相投,以求庇护,不由慨然叹息道:“查老前辈……”话声出口,鬼影子查玄立时欠身,截口道:“不敢,请夫人叫小的一声老查就是。”简又青不安地道:“这怎么可以?”鬼影子查玄一指金眼神雕老蔡道:“夫人,说起老蔡,他在江湖上声名绝不在老奴之下,夫人能叫他老茶,也自可叫老奴老查了。”金眼神雕蔡眇道:“公子既然收下了老查,夫人也就不用客气了吧。”简又青歉然地叫了一声,道:“老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找威公府的真情吧。”鬼影子查玄躬身道:“不瞒夫人说,老奴找上威公府实是奉命行事,只因威公府早年把守雁门关时,曾得到冷魂宫一件至宝,老奴便是奉命要收回那件至宝。”简又青道:“那是一件什么至宝。”鬼影子查玄道:“一把普通人眼中的水烟筒。”周吉人双眉一皱,插嘴道:“一把水烟筒!你已经要了威公府不少藏珍,好像没有听说你要水烟筒的事。”鬼影子查玄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奴要其他的东西,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就在那把水烟筒。”简又青道:“那是一把怎么样的水烟筒?”鬼影子查玄道:“那把水烟筒外表看来与一般水烟筒并无不同,只是那把水烟筒衔口之处,形同鹤咀。”简又青忽然似有所了解的“啊!”了一声,鬼影子查玄急口问道:“夫人可是知道那水烟筒?”简又青点了一点头道:“我见过。”鬼影子查玄忘形地道:“夫人可是最近见过那水烟筒?”此时此地,鬼影子查玄似乎不应再追问水烟筒的下落了,他既然已经弃暗投明,再问这水烟筒则甚。周吉人可吃够了鬼影子查玄苦头,因此对鬼影子查玄特别多心,暗暗眉头一皱,轻咳一声,忽然乱以他语道:“帅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关祭?”李中元转头回顾金眼神雕蔡眇,问道:“什么时候了?”金眼神雕蔡眇转向一旁,察看了一下漏刻,道:“离漏尽之时,尚有三刻。”李中元这才回头向周吉人说道:“小弟预计漏尽之时关祭,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周吉人点头道:“有何不可,你是不是还等等什么人?”李中元道:“但愿二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兄都能在漏尽之前赶来与祭。”周吉人含笑点头道:“你都已经通知他们了?”李中元道:“今日之祭,小弟早有预计,已在数月之前,发出师门讯号,约他们今日漏尽之前,为恩师开祭,只不知他们见到了讯号没有?因此小弟并无绝对把握。”周吉人一叹道:“我们师兄弟五人,一离师门,使各奔前程,形同散沙,今天如果大家都能得讯而来。倒要好好作一个安排,保持彼此间连系才好。”李中元道:“小弟今日为恩师开祭,使有此意……”一语未了,墓庐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笑,叫道:“老五,开门来!”李中元一笑道:“三姐来了!”身形一起,人已离座飘身,亲自开了庐门,门外红光一闪,走进一位身被大红披风的女子来。她,就是李中元的三师姐徐素秋。照说除素秋该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但从她面貌上看去,最多只像二十四五岁左右,而且还是一身大姑娘打扮。红被风之下,是一身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