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容易走出丛林,谁知又遇上一片“浮泥绝地”,那沮丧的心情,就不用说了。古剑秋冷笑一声,身形陡飞,飘落青草之上,展开草上飞御风之术,直向那房屋奔去。林边至那房屋,至少在一百六十丈远近,草上飞工夫,全在紧提一口中元之气,能一飞二三十丈,已是江湖上的好手;能到七八十丈,便是高手中的高手,足以惊世骇俗了。古剑秋所领的这群绝谷劫后余生者,他们的功力,不说一口真气可在草上飞行七八十丈,至少五六十丈的本钱倒是有的,刚才之所以有五人掉入浮泥中,遭了不幸,那是因为一时心火上升,粗心大意,未想到施展草上飞身之故。反过来说,这倒是不幸中之大幸,如果大家施展草上飞功夫,等到飞到中途,真元内力不及时,除了古剑秋外,其他人可都难免一死。这时,大家见古剑秋又露出这一手,不但钦佩无比,对他的信心也更是坚定了。大家眼见古剑秋平安掠过草原,放心地吁了一口长气,企颈而望,静待佳音。不久,只见古剑秋飞掠而回。大家一拥而前,迎着他纷纷问道:“少侠,那屋中有无食用之物?”饥火中烧,这时大家除了吃喝之外,别无所求。古剑秋道:“那屋内堆存不少食物,看似特设的站屋,而且,还另外有路可以直通此林。”语音微顿,惨然一叹道“只因我带路不正,斜开了正路,以致累得那五位老前辈命丧无常。晚辈,唉,真是对不起他们。”李老为安慰古剑秋,舒容敞笑一声道:“少侠,你不要难过,哪能怪你,你又没有来过,只怪他们在劫难逃,该死罢了。屋中既然有路可通,我们快去弄吃的吧!”大家也同声齐道:“少侠这不是你的过失,你也不用把此事放在心上。”古剑秋见大家对他毫无怨言,展颜抱拳道:“多承赐谅,晚辈绝不会叫那五位老前辈白死,这笔帐少不得算在至尊头上,向他要个公道。”话声一落,带着大家转向右边,沿着林边走了过去。大家最多走了不过百数十步,便见草中有一条宽不盈尺的小路,婉蜒没入草中,非到近处,看不出来。古剑秋告诫大家道:“请各位小心,看清晚辈落脚处前行。”他自己也特别小心,暗中提起一口真气,步步为营,毫无粗心。幸好这条小径并非陷阱,大家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这间房子不算小,是可容约四五十人,饭食具备,只是没有住人的房间,也似乎没有过看守的人。大家正觉奇怪,忽然看见屋中打一块牌示,写着:“自饮自食”敢情,这里原来就不设看守人,大家也就释然了。好在柴米油盐,风于野味有的是,于是大家便抢着动手,准备起炊食来。同时,大家还各加了一份小心,怕至尊暗中下毒,每样食物,都验过无毒之后才用。一顿饱餐之后,天色也就暗了,于是都有在此留宿一夜的心情。前路茫茫,古剑秋也不能不同意,让大家蓄精养锐,好应付未来的难关。古剑秋绝不相信那至尊会没有更进一步的安排,以防绝谷之内侥幸逃生的漏网之鱼,他为怕引起大家的不安,也不敢表示出来,只有自己处处留心。大家一个一个合目垂睑,屏息调元,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古剑秋心悬大家安危,疲惫略复之后,便振臂而起,四出巡视了一遍。这时,只见明月在天,夜凉如水,四处一片寂寥,连虫鸣之声也没有,整个的大地,就像是死去了。这里实在透着令人费解的古怪。古剑秋心中一动,暗忖道:“这里莫非是奇毒之区!”但当他目及四周欣欣向荣的林木绿草时,不由又失声笑道:“不可能,这里林木茂盛,哪会是奇毒之区!”实在想不通,他只好摇一摇头,走向屋内,正要盘膝坐下,运功调息之际。忽听华山出云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古少侠,这地方很奇怪,我觉得不对劲。”古剑秋道:“晚辈刚才也想了半天。”黄山左暄双目一睁,接口道:“你想出什么来了没有?”古剑秋道:“此地虫蚁绝迹,会不会有什么毒物存在?”华山出云子道:“此处草木生长茂密,岂是蕴有毒物的现象。”武当紫虚道长道:“老夫倒想起一事,据闻古时有一人,惯用毒水培养花木,因习性相染,所种植之花木,不但倍增艳丽,而且其本身也成了带毒之物。”古剑秋闻声人已飞出屋外,不久采回一把水草,绞出草叶,用银针一试,银针立时变成黑色。大家脸色一变道:“果然这里蕴有剧毒!”古剑秋双眉一皱,迷惑地道:“奇了,刚才我们造饭饮用之水,便是就地取用,何以人人都无中毒现象?”这时,大家被他们的谈话所惊动,一个个醒了过来。李老道:“此地既非善地,依老夫之见,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上策。”古剑秋点头道:“老前辈所见甚是,那么我们就各人分带一些食物,马上离去。”大家匆匆带了一些食用之物,在朦胧月光之下,快如流星,向前飞奔。可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没能离开这浮泥绝地,便见东边“嘭”的一声,冒出一股白气,西边“嘭”的一声,冒出了一股白气。一时间,前一股白气,后一股白气,从水草之中冒了出来。霎时之间,整个地区,白气弥漫。古剑秋大喝-声:“快!水中有毒气冒出来了。”三十一人合并为二十七条人影,疾如闪电,向白气外冲去。浮泥地区怕莫还有二百多丈远,要闭住一口气冲了出去,谈何容易,有那功力稍差的奔到半途,一个闭气不住,吸入少许白气,便头脑一昏,倒了下去。有那倒霉的,倒出路外,跌入净泥绝地之内,立时被浮泥所淹没,消失不见。古剑秋极力抢救,也只能抢救那些倒在路上,未被浮泥吞没之人。毫发无伤的除了古剑秋外,只有十八个人,这十八人之中,四大老掌门人是被七老负责背负而出的,倒出路外,被浮泥所吞没的有七人之多,被古剑秋抢救脱险的只有五人。那五人被古剑秋灌以解毒丹,幸逃一死。二次损折下来,他们原先的三十六人,现在只剩二十四位了。大家眼看着整片浮泥绝地,笼罩在白雾之下,侥幸之中,又不禁为那七个不幸的同伴默默致哀。古剑秋长叹一声道:“各位,我们走吧!”大家无言地跟在古剑秋身后,在银月清辉之下,踽踽而行。他们地形不熟,道路又为杂草所掩,是以不敢放开身形飞奔。一夜奔行下来,在天色初亮的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一片青草地,草地中央也有一栋木造房屋。大家见了那木造房屋,不由同时着笑道:“我们走了一晚,敢情又转回来了。”古剑秋也恼火了,剑眉一轩,打量了一下山势,这:“我们原来的方向,是朝西而行,我们舍去道路,认准方位,不知各位认为如何?”没有一个人不同意古剑秋的主张。古剑秋道:“那么晚辈先行开道了!”认准方向,一伏腰疾射而起,当先一马,奔了下去。大家逢山登山,遇水过水,看看一天过去了,出山的希望,似乎仍是渺茫得很。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前边又出现了一片阴沉沉的大森林,迎面一栋大树上挂着块本牌,上面赫然写着四个惊心动魄的大字:撞入者死!这四个大字,这时在他们身上丝毫发生不了阻吓作用。反而给大家带来一线希望。只要有人在此,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也要和他打打交道,是以无不力主闯了进去再说。古剑秋剑眉微蹙,想了一想道:“不可,我们仍应礼仪当先!”接着,运起一口真气,向林内吐劲道:“晚辈古剑秋,请林内老前辈赐见!”林内静静的,竟无人答话。古剑秋又一连叫了两次,依然没有回声。李老不耐地哼了一声,道:“少侠,我们礼数已到,人家不答话,那是看不起我们,何必和他罗嗦……”一语未了,树林之内传出一声冷笑道:“老夫已有牌示在外,你们原就不该罗嗦。”古剑秋道:“老前辈只说撞入者死,如今晚辈以礼求见,尚请老前辈赐见。”林内人道:“老夫不答理你们,便是不准相见,还不快快给老夫滚开。”李老敞声大笑道:“如果我们硬要相见呢?”林内之人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李老道:“那你就等着,老夫来了。”立掌当胸,双肩一晃,顿足向林内射去。古剑秋也有心要看看那林内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也不制止李老,反而跟在李老身后,冲了进去。这时,天色尚未全黑,林内也仍有微光,李老冲入林内行了百丈,哪见半个人影,苍届一轩,冷笑道:“老夫不是入林来了么?”那意思就是说,你能把老上怎样?要知,这李老过去在江湖上,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物,平生除上了至尊大当外,一向扯的都是顺风船,他就不相信,除了至尊和古剑秋外,还会有别人可以随随便便要得了他的命。“老夫也等着你哩!你来吧!”那说话的声音,还在前面。李老原以为入林就可见到林中之人,谁知已深入了数百丈,还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由冒火道:“你要再不露面,老夫就要骂你了。”“你敢骂!”“匹夫!”“打!”林内“打”字出口,只听李老发出一声闷哼,翻身跌倒地上。古剑秋跟在李老身后,原是全神贯注,防人暗算李老。谁知李老还是遭了暗算,而他竟没有看出暗器来自何方。古剑秋暗中一凛,顾不得搜敌,伏腰挟起李老,晃身而退。林中忽然发出一声嘿嘿厉笑,道:“你撞入我林中,还走得了么?”话声未落,一道破空之声,已向他脑后飞来。古剑秋不敢大意,振臂拔剑,乌光一闪,向后撩去。他听风辨位,拿捏得恰到好处,看似随手撩去,却分毫不差地与撞来的暗器迎个正着。“嗤”的一声,暗器虽被他挡住了,但那暗器的劲力,却把他震得向前冲出一步,才站住身子。古剑秋暗叫一声:“不好,今天只怕真的出不了林了!”古剑秋一身功力,“何等深厚,那人一枚暗器就能把他震得站身不住,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哪知他心念刚劲,身后又刮来一阵微风。古剑秋一式“夜战八方”手中黑心魔剑抡出一团乌光,反身卷去。一声冷笑,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他但觉手中一轻,眼前扑下一条身影,正捏着他那黑心魔剑。古剑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古剑秋可不是随便可以被人吓倒的,他是心惊而不胆怯,脚下迟了一步,猛提一口真气,把“慧禅禅功”布满全身,同时,双目一鼓,射出一道冷焰,看清来人年纪的有八九十岁,两道自眉连成一线,冷峭的面容,加上一身黑色宽袍,出现在这阴沉沉的森林里,令人见了先就心里发毛。那人倒提古剑秋的黑心魔剑,也是一言不发地翻着一双眼睛盯在古剑秋身上。忽然,那怪老人目光一收,点了一下头道:“小伙子有种,你见了老夫竟然不怕。”古剑秋哈哈一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不要以为你地形熟悉,偷袭得手,便认为本少侠怕你了!”那怪老人白眉一竖道:“你敢试试你自己的黑心魔剑?”古剑秋暗忖道:“此人能识得黑心魔剑,那应该是老江湖,只是不知道他是谁?何以隐在这鬼地方?”他猜测着这人的来历,口中却不示弱,冷笑道:“少侠就空手接你几招,又有何妨。”那怪老人诡谲一笑道:“你随老夫来。”话声一落,也不管古剑秋跟不跟去,举步向林深处走去。古剑秋挟起李老,大步跟了进去。前行不远,现出一片林中空地,大小约有六七亩地,空地中间,长着一株华盖青松,枝叶茂密,占地极广。这时,一轮明月已经爬上了树梢,照得四周一片银白,在这柔情似水的月色之下,拼死拼活,实在大煞风景。那怪老人停住脚步,道:“放下手中人,老夫要出手(此处缺一页)袍一挥,闷哼声中,当场就躺下了八个。其他的人,见了这种威势,哪敢再上,霍地向后迟了一丈。古剑秋也借机一收剑招,晃肩退出五尺。那怪老人道:“你为啥不进招了?”古剑秋躬身道:“前辈放过晚辈的同伴,晚辈再行领教。”那怪老人双肩抽动了一阵,点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这次饶过他们。”话声一落,出掌向那倒在地上的八人一招手,只见每人身上跳起一枚松子,那八人也就翻身而起,退了下去。古剑秋暗忖道:“想不到这位老人家的脾气,竟是大非昔比,改得太多了。”心中想着,手下却不犹豫,黑心魔剑一挺,身剑合一,又和那怪老人打在一起。古剑秋已是把无情剑法上的造诣,倾囊而发,那怪老人也是凭着一双手掌,可接招解招之间,比他轻松愉快得多了。七十二招无情剑法一过,古剑秋晃身而退,抱拳道:“多承指教。”那怪老人忽然含笑点点头道:“你果然不错,此老夫未归隐前强得多了。”古剑秋已猜出老人是谁,只因深知他的脾性,不敢犯他的忌讳,故意装出一副纳闷的神情,道:“老前辈?……”那怪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要还不知道老夫是谁,便该打手心了。”古剑秋翻身拜倒,道:“晚辈古剑秋叩见唐师伯!”这剑魔原是姓唐。剑魔拂袖托起古剑秋道:“你师父好么?”古剑秋道:“家师很好!”剑魔道:“令师真是奇人,果然把老夫一身绝学找到了理想传人……”忽然顿了顿,“唉”的长叹一声。武功有了传人,但徒弟却是别人的啊!古剑秋眉峰闪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道:“晚辈幸得老前辈绝学,可惜晚辈已有师承,不知老前辈可愿认晚辈为记名弟子?”剑魔双睛陡地一亮,道:“你说什么?”古剑秋道:“晚辈请老前辈认晚辈为记名弟子,以便孝顺你老人家。”剑魔高兴地朗笑道:“难得你如此旷达,不把老夫当作邪魔外道,老夫今后就是永不出世,有了你这传人,也就心满意足了。”古剑秋曲膝一拜道:“请师父受弟子一礼。”他正要拜下去时,忽听黄山左暄急喝道:“少侠,不可鲁莽!”剑魔双眉一挑,怒喝道:“你是谁!敢来离间老夫师徒之情。”黄山左暄道:“老夫识得唐大侠,你骗得过古少侠,可骗不过老夫。”剑魔怒容一敛,敞声大笑,道:“不错,这不是老夫的本来面目。”古剑秋一愕道:“不知老前辈可愿以真面目相示?”剑魔见古剑秋突然改了口,知道古剑秋起了疑心,摇头(此处缺一页)师父瞒了他二十年来的身份,一下悟了出来。”他师父不是五大掌门人中的少林掌门人了了禅师,还有谁?而他却取代了剑魔的形貌。甚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古剑秋也明白了。至于,他师父又是怎样和剑魔这位邪道人物连成一气的,他却无法猜测。古剑秋在剑魔笑声中,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道:“徒儿参见师父!”剑魔一面淌着泪水,一面扶起古剑秋道:“令师说得不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信了令师的话,却得了你这样一位继承我绝艺的人,我不是真的成了佛么!哈!哈!哈哈……”笑声中,他忽然又向黄山左暄他们四大老掌门人大步走了过去。古剑秋还有点不放心他,怕他找黄山左暄的麻烦,但又不便说什么,只好紧跟在他身后。四大老掌门人原是由七老中的四老抱持进来的,这时,他们已被放在一起,并排而坐。剑魔走到他们身前不远之外,止步凝目,两道精光在他们身上滚来滚去瞧了半天,最后,指着黄山左暄笑道:“丑鬼,你到底是谁?老夫怎的认不出来。”黄山左暄苦笑一声,道:“老夫黄山左暄!”剑魔不相信地大叫一声,道:“你会是左老儿?”人也楞住了。其他三人,接着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贫道武当紫虚!”“老夫终南张出尘!”“贫道华山出云子!”这四大老掌门人,名动天下,随古剑秋一路出来的群雄都被震惊得鼓大眼睛,在他们身上打量不已,真有点不相信这四个和他们相处了数十年的老人,会是武林悬案中的四大主角。剑魔俯身搭在黄山左暄肩头上道:“你们……你们……怎么落得这般光景?””黄山左暄长叹了一声,道:“哎,说来一言难尽……”话声一顿,双目精光陡射道:“你老兄在这里隐居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