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帮主罗信的武功,确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无怪他敢雄视宇内,连武林十异似乎也没有看在他眼内。单就看他拍向翁如松天灵的这一掌,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威猛凌厉,理是无以伦比。想必他是恨极了这个武林奇葩,要在这一掌之下,把翁如松毁灭。可是翁如松初生之犊不怕虎,早在他跃落场中之时,已自强戒备。罗信的身材,比翁如松几乎高了一头,这一掌凌空下劈,无异泰山压顶。翁如松不躲不避,存心硬接这一掌,试试这个魔头,到底有何难斗,竟将师门心法和火灵功运到极限,觑准来势,硬封上去。罗信万没想到,翁如松竟敢硬接硬架,脸上绽出一丝狰狞笑容,杀机愈炽,掌力又加了二成,压盖而下。“砰”的一声,惊天动地巨响。掌风四溢,烈焰飞扬,声势之猛,堪称空前。尽管翁如松已兼两家之长,只因修为时短,尚未能融会贯通,“噔噔噔”,一连被迫后退好步,只觉两臂酸麻,呼吸也感到有些急促。罗信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上身一阵摇晃,到底还是退了一步,方才站稳,强烈的掌风虽将烈焰震散,仍然感到一阵热气薰气,掌缘、掌心和五指也有些灼痛。两个人同时一怔。翁如松略一运息,发觉并未受伤,勇气不由大增,竟自抢先发动攻势,一连就是“三昧降妖”、“祝融威仪”、“火焚三界”三大绝招。罗信一怔之后,更自一惊。他所发的几乎十成功力的一掌,翁如松不但未立毙掌下,似乎连伤都没伤着。如今更已抢先攻来,每一掌都有一片烈焰,随着掌势发出。他实在摸不清这是什么功夫?狂飙烈焰,眼看扑上身来,已不容他迟疑怯顾,立也亮掌还击。一代奇童与个绝顶魔头,便自展一开一场空前激烈的博斗。一个是掌起风雷,天地变色。一个是烈焰狂涌,威猛无俦。但见尘沙匝地起,烈焰满空飘。“啪啪啪”山石崩碎。“轰轰轰”,树木燃烧。两条人影飞梭来去。两种绝学较量孰高。摘星手费羽、金翅鹏聂晓峰匆匆将灼伤同党敷药包扎竣后,率领其余四人,便自向树林中冲去。“刷”的一声,自树林中射出一阵弹雨。如果不是六个天运帮徒身手高强,且已有备,几为这阵暗器所伤。一连三次,都没有冲进树林中去,六个帮徒不由怒发如狂。“呛啷啷”一阵兵刃出鞘声响后。“分两路闯!”费羽一声断喝,已自率领两名帮徒,向左侧掠去。金翅鹏聂晓峰一个暗号,率同另外两个帮徒,“刷刷刷”便是三把暗器,盲目的射进林里去,他紧随着冲了进去。费羽、聂晓峰、赫连昆、赫连季四个天运帮高手,合战追魂仙子柳如黛。另两个则过去掳人。何小翠单剑挥处,截住了一个名叫吴伟业的帮徒,杀在一起。另一个叫童方的,也被何小倩拦住了。柳如黛剑势展开,独战天运帮四个高手,绰有余裕,但如杀敌攻,一时间却也不易得手。何氏双妹也只和童、方二人旗鼓相当,打个平手。广慧禅师静静的在地上,知觉未复。林内、林外四处搏斗,已打得如火如茶。就在四处搏斗打得如疯似狂,无暇分心旁往之际。倏然一条人影恍如鬼魅,悄悄的从树后掩出,将广慧掳走。“曾琦,你敢趁火打劫,把人留下再走!”这是追魂仙子柳如黛的喝声。她虽一时不能取胜,但较费羽四人,毕竟要功高一筹。激战中,偶然偷眼旁扫,发现一条人影,一晃而没。再看地上,广慧已然不见。虽然只是一瞥,已经看出那条人影,似乎是金针渡厄曾琦。她虽功高一筹,但因心有旁骛,既恐徒儿不敌,又虑广慧被掳,是以精神不能集中,才让费羽等人支持了这么久。现在广慧伤还未痊愈,又已被掳,她已气到极点,怒喝声中,一剑迫开费羽等人,撤身便追。广慧被掳,急的不只是追魂仙子一个人。天运帮的六个帮徒帮命掳人,却叫金针渡厄抢了便宜,如何能够甘心?一声呼啸,连童、吴二人也舍开了何氏姊妹,随在费羽之后,向追魂仙子逝去的方向追去。追魂仙子的一声怒喝,和天运帮徒的连声呼啸,也已惊动了林外正在酣斗中的两人。罗信一掌逼退翁如松,已自掠进林中,边追边在喝道:“小子,今天暂饶一死,早晚取你狗命!”翁如松继起跟踪,口头也不甘示弱:“老鬼,有小爷在,你也别想安枕。”瞬息之间,两人话声已远,身法之快,的确是神速无比。追魂子柳如黛逼开费羽等人,撤身便追,不可谓不快。她略微辨识一下地形,便循着一条小径向北追去,小径尽处,已自来到了江边。但闻滔滔江水,滚滚东流,静夜中,有如雷鸣。她凝立江岸,怅望多时,只得循原路而返,期盼和翁如松与爱徒会合,再作打算。返回原处,除去八个死尸之外,不仅翁如松和爱徒不见,连活着的天运帮徒也一个不见。“咦!”她不禁轻轻的“咦。”了一声,暗想:“他们那里去了?”她立即展开搜索,片刻之后,似有所得,即循着马蹄的去向,向湖口方向追了下去。且说翁如松紧蹑着罗信穿出树林,刚出去不远,即听到路旁有人相唤:“翁少侠!”声音娇脆悦耳,显系出自少女之口。翁如松愕然停身回顾。两条窈窕身影,已跃落身旁,正是何氏姊妹。翁如松不由脱口问道:“两位怎么没追?令师呢?”话出口,方才觉很过于直率。何小翠被问得脸上一红,没有答话。何小倩到底比乃姊小了两岁,胸无成府,闻问,却接口答道:“姊姊怕留下你一个人,吃那老魔头的亏,所以没追。”何小翠被乃妹一说,脸更红了,红得像刚出缸的布,头也低了下去。其实彼此的问答,都是当前处境急需知道的事,原极自然。何小翠的脸之所以红,实由于心有所属,一种心理的作用罢了。试想,像翁如松这样的少年,武功既高,人又英俊,最难得的地方是侠肝义胆,义气冲天。几次三番,帮助她们师徒解了不少困厄,怎不惹得两个豆寇年华少女格外垂青呢?翁如松的心里似也微泛涟漪,有些甜丝丝的感觉。但他这种心理,微起既敛,立又当前的事感到紧张,忙道:“他们恐怕已经去远了,我们也赶紧追吧!”于是,三人再度前进。罗信虽然起步较翁如松为快,但翁如松轻功不差,而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堪远。二女招呼翁如松的话声,罗信自也听到了。他也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但是这一眼他却别有发现,一声长啸,便自转变了方向,向他一瞥即逝的另两条人影追去。费羽等六个天运帮徒,脚程可没罗信快,他们起步虽比罗信又早了一刻,但仍没有出去多远。罗信的啸声,他们自是听到了。罗信这一声啸,在外人听来自是难以了解他的作用,但在费羽等人听了,情形又自不同,他们立即遵照帮主啸今指示,转身折返,寻着坐骑,带着两个受伤的伙伴,循官路向西而去。这种情形,自已落入一度停留,再又追踪的翁如松和二女眼内。三个人再度起步追踪,正苦不知追魂仙子等人去了何处,当听到罗信的啸声,又发现费羽等人折返,立即藉着地形的掩蔽,避开费羽,迳自追蹑罗信之后,亦自变了方向。而追魂仙子柳如黛内功之纯,听觉之灵,自又高过费羽等人多多。罗信的啸声,她也听到了。但她却会错了意,以为罗信已随后赶来。她要先一步追到金针渡厄,以便营救广慧。所以,她不但没有停步,反而奔行的速度加快了。当她到了江边,一无所获,又耽搁了一会,方才回头,在这种情形下,她如何还能看到人?幸而遗留下来的蹄印给她指示了方向,还不致茫茫然无所适从。金针渡厄曾琦单枪匹马,何以反而给他抢了现成的便宜呢?不错,他没有助手,没有眼线,依常理,应不无盲人瞎马无所适从之感。但他老江湖,经验丰富,起初是盯紧阎王、恶判,后来再又发现天运帮徒穿梭往来这条官道,不用再问,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人的行动,身手又高,反而可以保持高度的机密。是以,他能盯住这些人,而这些人反而忽略了他,这就是他反而能够火中取栗的道理。便宜虽然让他抢到了,但当他挟起广慧匆忙逃走的时候,却又感到人单势孤的坏处了。费无极的前车之鉴,立刻浮上他的脑海。因此,官道、小路,他都不敢走,只能掩掩藏藏的落荒而去。出事的地方渐渐远落身后,心理的重压也随之慢慢的减轻。追魂仙子柳如黛被他瞒过了。天运帮主罗信和他的所属高手被他瞒过了。翁如松和二女也被他瞒过了。但是,他却没有瞒过去而复返的阎王、恶判。这两个魔头越过了追魂仙子等人藏处,匆匆的向前赶去,顿饭之久,出去怕不下四、五十里。还是活阎王童威比较心细,首先觉出不对,倏忽停步不前。“有什么发觉?”恶判官钟霄也停止下来,愕然追问。“怕是追过头了。”活阎王的这句话,立刻引起恶判官的注意,低头一看,官道上没有蹄印,追魂仙子等人是骑马走的,如今,路上没有蹄印,再往下以他们离开贵池的时间,果然是追过了头。这种情形,活阎王自也看到想到。两个魔头不约而同的,立又往回赶。当他们逐渐接近现的时候,打斗骤然停止,只有浓烟上腾,火光未熄。他们已然意识到,现场可能已经起了变化。于是,一面向现场逼近,一面留意四周动静。果然金针渡厄的踪影,首先被这两个魔头发现,但已离他们很远。他们当时看到的,只是一条极快的人影一闪而没,投入一个村中,还没有确知这条人影是谁,心有所疑,便即跟踪而去。罗信发现的并不是金针渡厄,而是这两个魔头。原因是阎王恶判为便于展望现场,正经过一个高地,攀了上去以便眺望。罗信被二女话声惊动,回头查看瞬间,无巧不合,一眼却瞥见高处这两个魔头的飘忽人影。金针渡厄入的这个村落,约有百十来户人家,地处官道右方,距离那片枝林已在十里开外。时已三更,村人早已入睡,黑漆漆的不见一星灯火。阎王恶判到了村里,适才所见那条人影已不知隐身何处。他们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都不愿意无端的惊扰村人,当然,也不能挨户搜查。两个魔头分开两处,眨眼之间,几乎在这百十来户人家的户顶上踏了个遍,也没听到一点可疑的声音和迹象。十多里路在罗信眼中,又能算得什么?就在阎恶判搜寻无获,方要离开的时候。罗信已经追踪而到。他虽然已经听到追魂仙子的喝声,抢便宜的是金针渡厄,但他自己亲目所睹的,只有阎王恶判,因此,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两位可有所获?”他这句话是一语双关,既像是问,可曾见到金针渡厄?又似乎是问,广慧被他们掳来,可曾问出佛令下落没有?“获得什么?”恶判官没有好气的反问。“广慧!”“广慧?”“嗯!”“大帮主要想找我们弟兄的麻烦,不妨明说,我们弟兄可也不是怕事的人。”好个狡猾的天运帮主,一见话锋不顺,同时也看出广慧确不是他们掳走的,追魂仙子师徒和翁如松他们可能就到,此时此地,他可不愿再惹翻这两个魔头,立刻见风转舵,微含笑意的又道:“两位误会了。”“哼!”“我是说广慧已被曾琦掳走,两位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早这么说多好。”“怎么样?敢是已经被他溜了?”“是不是曾琦,我们没看清楚,不过确曾看到一个人影进了这个村子,似乎还没离开。”适时,一阵蹄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显然已从官道过去了。天运帮主罗信立刻发出一个信号。一阵爆响,无数耀眼银花纷纷四散飘落,黑暗的夜空顿时呈现片刻光明。银花尚未落尽,蹄声已又转回,不多一会,便已到了村前。“守住四周通路,静候天明。”罗信没有让人马进村,向手下人下了这样一道命令。阎王恶判于罗信离开后,即隐身一棵大树上,显示出不愿和他再打交道。罗信也细心搜查一遍,并不比阎王恶判高明多少。等候天亮,在这几个魔头来说,真是一件苦事。而时间仿佛有意和他们做对似的,似乎过得特别慢,真杀、真砍他们都无所惧,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却比砍上一刀,还要令他们难于消受。鸡,似乎了解他们的心情,合唱了一首安慰他们的歌曲。东方也逐渐有了曙光。第一个起床的,今天是最倒楣的一个。他刚刚出得门来,便被罗信一把抓庄。“大……王……大王……饶……命!”“胡说!”这一声喝,这个倒楣鬼吓得更说不出话来了,牙齿也在打战,如果不是罗信有力的手把他抓住了,真会瘫软下去。“听清楚,我不是贼,我是官。”“是……是……老爷。”倒楣鬼总算听清了这句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我问你,地保住在那一家?”“我就是。”“你叫什么名字?”“张诚。”“此地可有喇嘛?”“没有。”“那就交给你办了。”“老爷,什么事?”“现有朝廷命犯藏匿在你们的村子里,快去查明报我,如敢隐瞒,留神你的脑袋。”“是,是!我绝不敢隐瞒,一共多少人?”“一共两个人,一个老头子前额特大,还有一个是和尚。”“好,我就这去!”罗信说他是做官的,倒并不假,整个天运帮就是元廷的爪牙嘛!他这种做法虽然极为有效,更是恨之入骨,隐伏一旁愤慨不已张诚回到家里,取出一面锣来,绕着村庄“哨哨口当”,边走边敲,边在宣布:“现在有朝廷命犯,潜入本村,各位乡邻,如果发现两上可疑的人,赶恰恰出来报告啊!”村人习于早起,这个时候差不多全都起来了,闻声全都打开了,探头出来查看,眼睛里充满了诧异和惊惧的光芒。张诚绕着村庄喧嚷了一遍,村人全都被惊动了,竟无一人出来报案。这个情形在罗信眼中,不禁忖道:“难道上了阎王恶判的当?或者是连他们也看走了眼?”正当他狐疑不定之是地,陡见两条身影,自不远处一棵树上飞掠而起,直向村外扑去。他已看出是阎王恶判,此举必有用意,立刻也跟踪追去。这片村庄正式道路,只有通往官道上的一条,至于田间的小路,可说是四通八达。活阎王和恶判官扑去的那个方向,并不是走向官道的正路,而是与正路背道而行的田间小道。百十多户的一个村庄,面积能有多大,以罗信的身手,只消一两个起落便已赶到。活阎王和恶判官不但确有发现,而且已经把人拦住。被他们拦住的是两个人,一个正是他们此行要掳劫的目标——广慧禅师,此时已能勉强行动。另一个却是一个村姑装扮少女,金针渡厄踪影不见。罗信赶到的时候,活阎王、恶判官似乎曾经出手掳人,没有得手。此时,正面对面的隔着一丈多,俱以惊诧的目光打量那个少女。罗信的推测并没有错。天运帮徒环伺,活阎王、恶判官自是不想多作耽搁,掠到广慧身旁便想把人掳走,对于挽扶广慧的村姑,自是不曾在意。以活阎王、恶判官的修为功力,满以为手到擒来,偿心如意。那知伸出的手,距离广慧还有尺余远近,忽觉一综疾风指向脉门,竟是隔空点穴手法。出手掳人的是恶判官,纵然身手高绝,像这种出乎意外的事,也要措手不及,当场出丑。这个魔头艺业确是不凡,发觉不对立即挫身缩手,饶他应变够快,也只躲开脉门,右腕连皮连肉却给伤了一块。活阎王跟踪而至,蓦的一掌,便向村姑劈去,也被村姑铁掌震退。两个魔头这才知道遇见了高人,这个看不起眼的村姑,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这些经过只是一交即分,当真快同一瞬。天运帮主罗信却于此时赶到。只听钟霄怒声喝道:“丫头,你是什么人?敢出头多事!”“哼!看你们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这位大师伤得这个样子,你们还不肯放手,真是一点心肝都没有。”“小姑娘,这件事你可不能管,这个各尚可是朝廷的要犯啊!”罗信已然看出一点苗头来了,恶判官的右袖已经被血湿透,必是吃了亏,他想用“朝廷要犯”四个字,把这个村姑吓唬走。谁知村姑看了他一眼,“呸”了一声,道:“你也敢多嘴帮他们说话,我叫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罗信被问得一怔。活阎王、恶判官更是大诧,开不清这个村姑究竟是什么身分?和罗信又有什么关系?听口所像是并没有把罗信看在眼里,只有暂候一旁,静观事情的演变。罗信仔细端详村姑一遍,确信没有见过她,不由诧声问道:“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村姑似也对这一问感到诧异,又看了罗信一眼,才说道:“你不是罗信吗?”罗信望着村姑,惑然答道:“老夫是罗信,自信没有见过姑娘啊!”“什么?你没有见过我,半年以前,也是在这条路上和我打赌,赌输了的不是你?想赖帐可不行。”活阎王、恶判官愈听愈奇,眼睛也睁得愈大。罗信似有所悟,因此说道:“小姑娘,你恐怕看错了人,老夫有两个兄弟和我长得一样,你所见的恐怕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你不是那个保镖的,为什么也叫罗信?”“啊!这个不须你管。”罗信一时语塞,只好蛮不讲理。“那么你是干什么的?”村姑年纪不大,问话一派天真,还不知和她对话的这个人,就是为害武林的大魔头哩!“老夫乃都是朝廷侍卫,这个和尚是个重要犯人,念你年幼无知,赶快把他留下,逃命去吧!”“他们两个也是侍卫?”村姑指着活阎王、恶判官,又再发问。“他们不是,不要再多罗嗦,把人留下,赶快走吧!不然,可要连你一同拿去问罪。小小年纪,难道真的活够了?”罗信已感不耐,同时天已大亮,村姑的长相愈发看得真切,简直和翁如松长得一模一样,已经意识到这个村姑装扮的少女是什么人了。只因活阎王、恶判官虎视在侧,不能无所顾忌,嘴里说着话,凶眸已在连连滚动,似乎是在转着恶毒主意。活阎王、恶判官像也看出罗信眼神有异,不约而同的也在暗聚功力,准备出手。村姑恍若无觉,哼了一声道:“那个糟老子是谁?我还不知道,那个大块头想必是恶判官钟霄。你是侍卫,是鞑子们的走狗,更不是好东西。”三个魔头同被村姑言语激怒。活阎王、恶判官已知村姑不是易与,心里虽然怒极,还没有见之于行动。不,他们是想等罗信和村姑打起来时,他们好乘隙掳动广慧。天运帮主可不同了,当着活阎王、恶判官被村姑不留余地的骂得狗血淋头,身分、名望,却不容他再事缄默,一声怒喝:“丫头找死!”“呼!”的一声,就是一掌。村姑因有广慧在旁,不容闪避,竟也铁掌双扬硬封上去。两下里掌风相遇,暴出一声大响,四溢的劲风,顿时卷起一片烟尘,弥漫在四、五丈方圆范围以内。村姑、罗信同被震退,竟是功力悉敌,不分伯仲。活阎王、恶判官双双掠起,扑向了广慧。村落边沿亦于同时,不,似乎早了一刻,也飞快的掠起两条身影,看样子,原是准备抢救村姑的,现在却只好迎向活阎王、恶判官。“砰砰”声中,还夹杂着一片烈焰。活阎王、恶判官被逼退回原地。那突然掠来的两条人影落地现身,却是翁如松和追魂仙子。翁如松携同二女早已追踪到此,只是守在村外,严密的监视着村中动静。不久,追魂仙子亦循着蹄迹接踵而至,四个人在村外略作计议,仍留二女监视着费羽等人,翁如松和追魂子却已悄悄掩进村来。等到村姑保护广慧,欲乘天色要亮没亮的一刻,潜行离村,而被三个魔头拦住的时候,两个人既喜且惊。依着翁如松本想即刻出去,与乃妹会合。追魂仙子却主张看看再说,她怕因此迫使阎王、恶判与罗信合流,果真演变到那种地步,三对三,自己这一面,并无绝对致胜的把握,这是她老谋持重的地方。翁如松也觉追魂仙子的顾虑不无道理,便放弃了自己的主张。他们虽没即刻出来,却已掩到村边,以便必要时好接应翁若梅。罗信骤施煞手。翁如松可真急了。他以为乃妹还是以前的功力,绝非罗信的敌手,立刻便冲了出来。追魂仙子也随后追出。但是他们已然晚了一步,若梅、罗信竟已硬碰硬的对了一掌。不过,他们虽然晚了一步,没有接应上若梅,却正好击退活阎王、恶判官。翁如松此时立即掠到若梅面前,关切的问道:“梅妹,赶紧运气试试,看看有没有受伤?”“我试过了,没有受伤,哥哥,你到那里去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我也在到处找你啊!先把这几个魔头打发走,有话等会再谈。”一掌对过,罗信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他觉得若梅的功力和乃兄比较,似乎只强不弱,这不是太不可能了吗?他几乎呆在当地。翁如松和翁若梅二小的话声,便他懔然于心,凶眸一转,又有了打算。他望着正在如疾如呆的阎王、恶判,肃然说道:“钟兄、童兄,合则两利,分则无望,天运帮今后三人共同主持,两位意下如何?”为了达到目的,他已不再矜持,竟向阎王、恶判实施拉拢了。看他说话时那副严肃的面孔,倒像颇具诚意。钟霄断然答道:“罗帮主,三对三,胜负各半,依我看来这件事还是徐图为妙。”他不愿合作,却是别有打算。这么半天,他看了又看,觉得翁若梅的身形,和那夜在括苍山中,引起他们后劫去玉-的那个少女,十分相似,再证明知才她和罗信对掌所显示的功力,愈觉所想不错。罗信的功力,倒不失为一个有力的帮手,但罗信的人品可不大靠得住。再说,罗信绝不会把帮主宝座让给他,他也不会甘心为人下,事实上,终不能合作到底,因此,他便断的拒绝了罗信的提议。罗信像似十分失望,但仍怀着一分希翼的道:“兄弟的话永远有效,两位如果有意,罗信随时候教。”“就这么办,失陪了。”话声中,恶判官已招呼阎王如飞而去。罗信亦待离去。翁如松陡然喝道:“站住!”罗信闻声停步,转身狞视翁如松道:“怎么样?”“念你也是炎黄子孙,一身修为不易,小爷不忍教而诛,如肯解散天运帮,改行向善,尚可安享天年。否则,如再相遇,便为生平大敌,听与不听,全在你一念之间,请吧!”翁如松这话可谓语重心长,无如罗信隐溺已深,那还能听得入耳,闻声后,嘿嘿笑道:“莫谓帮主怕了你,小子,我们是走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说罢,竟自飞掠而去。须臾,传来蹄声,渐去渐远,终至不可复闻。翁如权和若梅二人会同追魂仙子和广慧,寻着何氏姊妹,亦自行离去。路上兄妹二人,互诉别后经过。听得追魂仙子师徒羡慕不已。当着追魂仙子师徒,翁如松未问玉-的下落,若梅更不好意思说。至于若梅搭救广慧,也是极为巧合的事。原来她自得到玉-,即去了九江,一连几夜暗探那所巨宅,才知道那个伪装威镇八方诱她前往庐山的宅主人,姓叶名方,和威镇八方是刎颈至交。威镇八方委托叶方,往见一位师执前辈,代向神僧说项,他自己则去了峨嵋,即使神尼回来。玉-已经到手,此次再来金陵,自然的即是佛令了。这一夜正在赶路,先被她发现了阎王、恶判,只觉这两人武功奇高,一时好奇,便尾随在后。当她发现金针渡厄的时候,又比阎王、恶判早了一刻。其时,阎王、恶判已经走过了那个村庄,而她正在那个村庄附近。她此时的功力,已比阎王、恶判略高,路又近,是以是入那人村庄,阎王、恶判竟没发觉。她和金针渡厄是从两个不同方向,进入那个村庄的,也可以说是先后到达的,所以金针渡厄的落脚处,已经被她看到了。起初她还以为金针渡厄深夜挟着一个黑压压的东西,非奸即盗,后来等到看清那个黑压压的东西,竟是一个和尚,愈发非要看个究竟不可。她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子,藏在那家住户的屋檐下,偷偷向里面窥看。最先看到的是金针渡厄替广慧疗伤。广慧自服过翁如松师门闻伤圣药,经过两天的运功,伤势已大见好转,本就快要清醒过来了,再经过金针渡厄替广慧的回春妙手,不多一会,就清醒了。金针渡厄一俟广慧清醒,竟然迫不及待的逼问佛令下落。若梅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由心中窃喜。屋里既没点灯,金针渡厄的话声又轻,而且又是间歇性的。当阎王、恶判和罗信先后搜寻的时候,金针渡厄都已先有觉察,立即噤声不语,待三个去无了,他再逼问。“施主相救老衲,老衲自当于身感激,只是佛令下落,有关武林劫运,却不能奉告。”广慧只说了这么一句,以后即再不发一言。金针渡厄恼得性起,正要向广慧痛下煞手时,若梅才以隔空点穴手法,将金针渡厄制住了。罗信搜村,张诚鸣锣宣告,若梅自是听到了。她不忍这爱百姓因此受累,才乘隙将广慧救出,终于还是让钟霄发现,而被拦住了。金针渡厄因对那家有救命之恩,所以才能出处自由,穴道被点后,也被那家住户恳求,才没让若梅带走。翁如松也才知道,乃妹何以会突然在此现身。广慧的伤势虽已痊愈,但伤后体力衰弱,还不能长途跋涉,车马又雇不到,只好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了三、四里,竟比平常人还要慢。追魂仙子虽然知道罗信等人,还不会就此死心,但因又多了一个武功高绝的若梅,实力大增,担心自是难免,却已有恃无恐了。从贵池到湖口,下有四、五百里,像这么走,非十天半月不能到。歇的时候多了,谈话的机会也就随这增多。广慧这才从婶母口中,知道了真正的救命恩人。而翁如松兄妹也得到了佛令的下落。自然,广慧告诉他们这个一向守口如屏的秘密,与其说是感恩图报,不如说是甚于他们兄妹的侠义行业所使然。同时,他们的武功,也获得这位志行高洁的僧人所信赖。这一天,也就是离开贵池的第三天,到了至德。至德是皖赣交界的一个县城,一行六人,便选了一个较具规模的客栈落了店。饭后,追魂仙子师徒俱感不适,尤其是广慧最为显着,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变得非常难看。追魂仙子略一行功搜脉,蓦然睁眼喝道:“我们全都中了毒。”翁如松和翁若梅兄妹,闻喝顿也面目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