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人龙以落魄书生文止戈的身份,乘着少林之会尚未届临之前,正值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大肆活动,专门找是非老人手下的麻烦。他这种做法,是基于两点理由厂其一、志在削减是非老人私植的实力。其二、暗含扰乱性质,使是非老人不得不为了对付他,而分出一部分心人力,造成各大门派顺利完成妥善的准备与安排。这天,骆人龙踏着漾漾的夜色,掠过舜耕山山麓边的一一座小村庄。蓦地,其见前面闪出两条汉子,阻住他道:“朋友,对不起!请你改道而行。”骆人龙打量了这两条汉子一眼,只见他们一身花子打扮,明明是丐帮中人物,当下不由暗忖道:“莫非丐帮在前面村落之中,有甚么要紧之事?”丐帮江湖声誉不恶,这次也未卷入骆案是非之中,因此,骆人龙便不好意思硬行闯入,拱手笑道:“多谢指教!”人便转身,离开了那两个汉子,但是当他走了不到半箭地远近,他又忽然站了下来,起念道:“我何不暗中掩去看看。”好奇之念一生,便忽又展开身形,从斜刺里,向那村落掩去。村落正中央,有一座辉煌的大屋子,屋内大厅上坐满了七八十个老年花子,但却静得象无人似的。骆人龙暗中守候了不少时候,仍不见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正猜疑伺,忽然听得大厅后面一阵辩论之声,隐隐传来。骆人龙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来处,翻墙越垣,寻了进去。后来,发现在一间静室之内,有六个老年花子正各持己见地议论纷纷。骆人龙藏好身形,屏息听去。这才知道六个老年花子,就是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丐帮五大长老:仁丐向志仁,义丐朱尊义,礼丐王好礼,智丐陈养智,信丐史培信。他们议论的主题,正是针对这次少林之会,丐帮应采取的态度。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默坐当中,一言不发,专心听着正反两方的意见。丐帮五老之中,仁、礼、信三丐帮助少林、武当、崆峒二派,化解三堡四派的嫌怨。只有义丐和智丐主张暗助骆人龙,与金风叟他们联成一起,没有中立份子,显见这次武林风潮,丐帮也决心参与其事了。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双方意见,各有一套理由,纵是说到明天,只怕谁也说不服对方,现在,该是他帮主一言而决的时候了。于是他扫视了五位长老一眼,喟叹一声,道:“五位长老其实用不着再争论了,因用本帮的立场早就非常明显了。”五老五丐齐齐转头,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等着他更明白地说出他的意思。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接着微微一笑道:“徐少麟早就在金风叟左右,这不等于说明了本帮对这事件的立场。”五老五丐齐声道:“帮主明智之举,弟子等放弃个人成见,遵行不渝。”要知丐帮组织,虽以五老为辅,但帮主却有绝对的权威,五老有建议权,帮主更有不采纳任何建议的决定权。所以,只要帮主一言,大家就没有自己的意见了。当然,这只是就帮规而论,但在没有特殊原因时,帮主也很少不尊重长老们的意见的。就以许帮主这次的决定来说,还不是等于采用义、智二长老的意见?铁臂神鹰许志远离座站立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把这决定告诉舵弟兄们了!”举步率先向房外走去。“许帮主缓行一步,老夫有事相商。”房外迎面走进二人,前面一位正是那大魔头是非老人,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许志远的关门弟子徐少麟。铁臂神鹰许志远虎步一收,望着是非老人道:“尊驾是淮?恕本座不敢相认。”是非老人打了一个哈哈广回顾徐少麟道:“少麟,你替老夫回答令师的话吧!”徐少麟闪身走到铁臂神鹰许志远面前,单膝一屈道:“弟子叩见恩师。”铁臂神鹰许志远挥袖命徐少麟站起,指着是非老人道:“这位朋友到底是谁?”徐少麟道:“他老人家乃是骆人龙大哥的口盟大哥……”许臂神鹰许志远眉头一皱,忖道:“这孩子是怎样说话的?你自己是骆少侠的口盟兄弟,骆少侠的口盟大哥,何尝不就是你的兄弟辈,何以对他称呼的口气,竟似小了一辈?”因为心里觉得徐少麟太欠思量,口中就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徐少麟被铁臂神鹰许志远这声轻哼,弄得顿了一顿,语气变得嚅嗫地道:“他老人家更是弟子启蒙恩师!人称是非老人,姓蔡,上字功,下字亮。”铁臂神鹰许志远大吃一惊,一愕然道:“你原来已是另有师傅之人?”要知按江湖规矩,叛师别投,那当事弟子固是被人瞧不起,但妄自收留他的人,在道理上,也有失察之过。如今当着徐少麟的启蒙师父,不问其来意如何,铁臂神鹰许志远身为一帮之主,这个处境,也就相当的尴尬了。是非老人蔡功亮朗声大笑道:“许帮主不必把麟儿年轻不懂事的小过失放在心上,老夫之来,不是和你争徒儿的!哈!哈!哈哈!”是非老人这么江湖落槛,铁臂神鹰许志远当着是非老人的面,也不好拿徐少麟怎样办,如果真要以欺师之罪处罚徐少麟,倒显得自己的气度比不上人家。他乃是一帮之主,自然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稍失身份,当时,只有还一阵朗笑道:“蔡兄当真不怪小弟抢了你的好徒儿么?”是非老人连连摇头道:“我蔡功亮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帮主尽可放心,如果帮主不信,小弟可以马上按照江湖规矩,将少麟转托帮主培植。”转托师门,如果是善意相让,这种情形,在江湖上说起来,倒是十分体面之事,尤其第二个师父,更有光彩。是非老人有意戏弄铁臂神鹰许志远,而图遂行自己的阴谋,所以先给他一点甜头,让他高兴高兴。如果真这样做,铁臂神鹰许志远因疏忽而失去的面子,便完全挽回过来了。铁臂神鹰许志远只觉是非老人通情达理,豪爽易交,心感之余,只乐得哈哈大笑,道:“蔡兄如此高义,今后你就是丐帮的上宾了。”是非老人做作到底,忽将面色一整,吩咐徐少麟道:“麟儿,过来!向帮主跪下,老夫有话说。”徐少麟剑眉扬了一扬,心里乐滋滋的,但装出一付惶恐的样子,翻身拜倒铁臂神鹰许志远脚前。’是非老人蔡功亮先向铁臂神鹰许志远长揖正声道:“小弟蔡功亮谨’以十二万分诚意,将小徒徐少麟转入帮主门下,如蒙收留,小弟不胜感激之至。”铁臂神鹰许志远也是长揖为礼,道:“蔡兄以徒相托,小弟敢不遵命。”继之,铁臂神鹰许志远又朗声道:“本帮主想收徐少麟为第五徒,请五位长老公证。”丐帮五老齐齐抱拳道:“我等为证,徐少麟为本帮帮主第五徒。”徐少麟以大礼参拜铁臂神鹰许志远谢了师恩,又拜了丐帮五老。一个简简单单的转徒仪式,就这样完成了。这时,铁臂神鹰许志远想起大厅上数十位待命的弟子,相候已久,于是,向是非老人歉疚地道:“帮中弟子在大厅上相候已久,请蔡兄稍坐,小弟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奉陪。”五老五丐左右一分,铁臂神鹰许志远举步欲行。是非老人双手虚阻道:“帮主请缓行一步,小弟还有一件公事,请帮主裁决。”铁臂神鹰许志远笑道:“本帮已经决定站在骆少侠÷边,不烦蔡兄再作说客了。”是非老人拱手相谢道:“小弟代表骆小兄弟多谢帮主盛情,不过……?”故意一顿,使铁臂神鹰许志远心中自生疑问,不得不停下来,问道:“蔡兄还有什么指教?”是非老人笑道:“这是骆少侠一个幼稚的主意,真要说出来,却是难以出口。”铁臂神鹰许志远道:“蔡兄有话但说无妨,小弟虽与骆少侠缘悭一面,然以我与他父亲骆一飞过去的交情,难道还顾忌甚么?”是非老人故意吞吞吐吐说道:“骆少侠有意在嵩山之会,报那大仇之后,主盟天下武林,特命小弟先容,到时尚请帮主全力声援。”铁臂神鹰许志远浓眉一蹙,暗忖道:“这怎么可能呢?能报复得了杀父之仇,已是万幸,仇还没有报,就想当起武林盟主来,真是可笑!可笑!”一阵沉吟,当时没有回答是非老人的话。暗中的骆人龙,却是毛骨悚然,不知这魔头假借他的名义,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恶事?,铁臂神鹰许志远的不答话,早在是非老人意中,是非老人也根本没有要他表示意见的意思。这时是非老人发出一种异样的笑声道:“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都老了!”铁臂神鹰许志远还是没有答腔,他何等经验阅历之人,开始意识到,这是非老人一定有惊人之语,即将出口了。是非老人果然又摇了一阵头道:‘;荒唐!荒唐!真荒唐!骆少侠还有一点意见要小弟转告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不得不说话地道:“他还有甚么奇妙的想法?”是非老人道:“骆少侠意欲以将来盟主的身份,保举令徒徐少侠替帮主代劳,接掌帮务。”铁臂神鹰许志远瞪目道:“这真是骆人龙那小子说的?”是非老人双手一摊,轻松地道:“令徒亲耳所闻,许兄如果不信,可以问他。”铁臂神鹰许志远气得仰天大笑了一阵,喝声道:“向长老替本座拿下这逆徒!”仁丐向志仁闻声出手,右臂一探,抓向徐少麟肩头道:“逆徒,还不束手受擒,听候帮规处分。”徐少麟与是非老人早有默契,心中有备,身形微闪,退了一步,是非老人却以使人不可想象的速度,站到徐少麟的位置上。仁丐向志仁出手一击,正落在是非老人肩头上,是非老人瞧着他一笑道:“你抓错人哩!”仁丐向志仁只觉自己抓在是非老人肩上的五指,有如抓着一团面筋,入手满握,软绵绵的,一点力量也用不上。是非老人那一句“你抓错人哩!”羞得他缩手不迭,可是,他那里还缩得回手来,五个指头竟被那软绵绵的面筋死死的吸住,摆脱不开!丐帮五老功力不弱,仁丐向志仁五老之首,在丐帮中,一身成就除了帮主以外,就数他深厚。这时,虽惊慑于是非老人的功力出神入化,却是临危不乱,右手抽不回来,左手却有运用的自由,骈指如戟,‘巧托洪云”,向是非老人腰部截去。是非老人轻喝一声,道:“不知进退的东西,米粒之珠,也想在老夫面前放光,滚开!”肩头微震,大袖轻拂,丐帮五老之首的仁丐向志仁,便被震得平飞出去,倒在墙角,踣地不起。敢情,是非老人暗中还点了他的穴道。此举,当然惹得铁臂神鹰许志远大怒,道:“姓蔡的,今天有你就没有丐帮了!”接着一声令下道:“布五行阵,本座领木位。”是非老人嘴角含着阴笑,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任由他们把他和徐少麟围在五行阵中,然后,面色一正,道:“许兄,你们丐帮人物讲不讲理?”打了丐帮的人还说丐帮不讲理,这话也只有是非老人说得出。铁臂神鹰许志远见五行阵已把是非老人围住,迟早都不怕他逃上天去,但以他丐帮帮主之尊,却不能落气个不讲理的罪名,冷冷地道:“本帮哪里不讲理了?”是非老人一指徐少麟道:“请问许帮主,你有甚么理由要把徐少侠绳之以贵帮大法?”铁臂神鹰许志远沉声道:“本座处置本帮弟子,有何不当?”是非老人嗤笑道:“事有先后,物有本末,不知徐少侠犯了哪一条帮规?”铁臂神鹰许志远大声道:“徐少麟怂恿外人,忘图帮主之位,罪该乱刀分尸而死。”是非老人冷笑了两声,道:“老夫现在向帮主建议,请帮主将帮主大位让给义丐朱尊义兄,许帮主是否也将处死义丐朱尊义兄?”是非老人词锋犀利,只这一问,便问得铁臂神鹰许志远无词以答。是非老人不屑地哼声道:“骆少侠的建议当与不当,那骆少侠的事,与徐少侠何尤?帮主这等是非不分,迁怒于人的行为,老夫见了颇为冷齿。”铁臂神鹰许志远被臊得老脸通红,一摆手道:“本座多承指教,请蔡大侠带着徐少侠走吧!”是非老人道:“徐少侠现在是许帮主的正式弟子了,他既然没有触犯帮规,只怕你也没有理由把他逐出门墙。”一套歪理!咄咄逼人,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四位列阵长老一脸惨然之色,知道遇上了难惹难缠的人物了。是非老人仰头看看屋顶,又道:“贵帮的五行阵既然摆来了,就这样撤回,你们可以不顾面子,老夫却不甘受辱,现在有条件的情形之下,领教!领教!”铁臂神鹰许志远只气得怒火贯目,忿然道:“你有甚么件,提出来吧!”是非老人双掌一扬道:“老夫就以这双肉掌领教领教你们丐帮威震武林的五行阵,如果老夫败了,不但徐少侠任由你们处置,就是老夫也将这条老命一并奉送。”顿了一顿,掠目一视丐帮帮主等五人,又道:“万一老夫侥幸获胜,突出了贵帮五行阵,老夫也没有别的条件,只希望你们接受骆少侠的建议,奉徐少侠为丐帮新帮主,共为将来的武林盟主效力。”是非老人刚才对付仁丐向志仁的那一手,虽然震慑了丐帮帮主和四老,但是以丐帮五行阵的威势,铁臂神鹰许志远就不相信,困不住他。如果真的困不住他,丐帮也就不足在江湖上叫字号了,而且自己以及五丐老除了一死以谢历代祖师而外,也就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铁臂神鹰许志远沉思有顷,徵询四老道:“四位长老有何异议?”四位列阵长老齐声道:“弟子以帮主之命是听。”铁臂神鹰许志远沉声道:“本帮如果答应了,生死荣辱,都在此一战。”智丐陈尚智道:“我们有不答应的理由吗?弟子们有死而已。”铁臂神鹰许志远正色向是非老人道:“本座代表本帮上下,接受你的条件!”是非老人不在乎地道:“就在这斗室之内?”铁臂神鹰许志远道:“本帮五行阵屋外候教!”带同四位长老出了静室,就在屋外一小片空地上,占了五行方位。是非老人和徐少麟-同跟出,是非老人要徐少麟站到一边,道:“这是老夫与贵帮的赌局,少侠不必入阵,你等着做帮主吧!”昂首阔步,一人走入五行阵内,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道:“你们的五行阵可以发动了,事完之后,老夫还要赶回去把这好消息报告骆小兄弟哩!”铁臂神鹰许志远钢牙猛咬,喝声道:“本帮荣辱在此一举,四位长老……”“喂!你们是在做戏?还是在比武?为甚么这样-哕,小生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从暗影之中,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落魄书生。是非老人巨目一瞪,凶芒暴射道:“好!你这是第三次和老夫作对了!”骆人龙摇头晃脑笑道:“依小生的记忆,这该是第四次了。”是非老人一怔,道:“第四次?”骆人龙点头笑道:“本侠行道江湖,既不好大喜功,也不隐瞒事实,九宫山逃脱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之事,不知你接到了报告没有?哈!哈!那笔账也应该记在区区文止戈身上,不知尊驾以为然否?”是非老人狞笑道:“你倒是坦白得很,等下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好了!”骆人龙长揖到地道:“多谢你血影人魔的大恩!”他这是有意泄是非老人的底,用来提高丐帮帮主等人的警觉!血影人魔肆虐于数十年前,江湖人物谈虎色变,他的凶名,至今不衰,铁臂神鹰许志远出生也晚,虽没有见过血影人魔其人,对于他的为人却不生疏,他们听了骆人龙的话,不由都吓得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是非老人“嘿嘿”厉笑道:“你对老夫倒是知道得很多!”骆人龙道:“只可惜知道你底细的人太少了!”是非老人阴阴接口道:“同时也太迟了!”目光四掠,嘴上的阴笑更浓了。骆人龙忽然大喝一声:“许帮主撤阵,老魔头要出手了!”骆人龙身形电闪,晃身抢入五行阵内,与是非老人迎面而立,对目相视,脸上神情一片肃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眼见这落魄书生,晃身入阵身法:高明到不可想象的程度,知道来了隐世绝顶高人,当时心无二念,直觉得依照骆人龙的话,挥手招呼四长老,喝声道:“撤阵!”说罢,向四长老作了一个暗示,退到一边,监视住了徐少麟。骆人龙晃身抢入丐帮五行阵内,其目的在制止是非老人突然发难,以免丐帮帮主和四位长老在狡不及防之下,为是非老人所乘。他虽然承受了长恨生克制是非老人的绝学,但深知是非老人功力深厚,远远超过自己,丝毫不敢大意,暗中提聚真气,摆开一式“巧合阴阳”,严阵以待。是非老人见骆人龙又来破坏他的大事,心中那种恼恨之情,自是不可言喻,脸上布满了毒恶的狞笑。但是,当骆人龙拉开那“巧合阴阳”的架式后,他脸上的狞笑,却渐渐被迷惑之色代替了。继之,那迷惑之色,又被一种惊悸的表情取代了。骆人龙这一招“巧合阴阳”在任何人眼中,都不出奇,挟一句话说,简直是一个平凡极了的招式。可是,偏偏在这绝顶大魔头眼中,被如此重视,宁非怪事。不,一点也不怪!因为,他这招“巧合阴阳”,乍看固然与太极门中的“巧合阴阳”无甚分别,但是在是非老人看来却完全不同,问题就出在骆人龙左手那小指上。一般“巧合阴阳”的左掌,都是五指并拢微曲,掌心向下。而骆人龙左手五指,只并拢了四指,却翘起无名小指,有如一柱擎天般,就这个,使得是非老人骇然变色。这一招“巧合阴阳”,给他的印象太了。他为了这一招,被长恨生所制,蹉跎了大半生的岁月,几至一事无成,抱恨终天。如今,再见到这招怪异的“巧合阴阳”,出现在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身上,怎不叫他神惊色变。骆人龙神凝内蕴,态度安祥,对着是非老人默然含笑,当时一阵恻恻阴笑道:“你要死,还不容易得很!身形横步游走,围着骆人龙走了一圈。骆人龙这时有如一尊石像,竟是纹风不动,当是非老人转到他身前时,也毫不作理会,视如未见。这种情形,真使一旁冷眼观战的丐帮帮主等人冷汗直冒,生怕是非老人在转到他背后时,蓦地出手,那就有死无生了。可是,这是非老人却也奇怪得很,竟不在他背后出手,一直转完一圈,转到他正面才厉笑一声道:“小子!看掌!”他这出掌的方式更怪,既不是平胸推出,也不是迎面劈下,乃是拦腰横切而出。骆人龙丝毫无动于衷,仍然视如不见,静立如山,纹风不动,更没有避让还手之意。丐帮帮主等人暗呼:糟了!讵料,是非老人的掌势,将要接触到骆人龙的腰际时,只见是非老人倏地收掌,斜身退出了一丈远。脸上神色一阵青白,胸腹之间更是起伏不定。骆人龙瞧着他,晒笑一声,道:“你为什么手下留情了?”是非老人闷不答腔,又围着骆人龙游走起来,走到他正面,又是开声出掌,原招不变的扫了出去。怪的是,在同样情形之下,又缩掌倒飞退了出去。如是,三进三退。是非老人的脸色变得铁青,已是色厉内荏了。骆人龙含笑如故,可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这种打法,大出丐帮帮主等人意料之外,看不出其中奥妙。他们哪里知道,这时的骆人龙和是非老人已是惊险无比的,在生死线上来回散步了数次了。要知,是非老人功力深厚,超出骆人龙太多,由于这种根本因素,是非老人虽说受制于骆人龙的奇学,但真要舍命相拚起来,其胜败之数,各占其半。数次相接之下,骆人龙发现了这一点,是非老人更是看得非常明白。是非老人何等老魔头,这种没有把握的仗,他岂会孤注一掷,是以屡屡下不了硬拚的决心,一到生死边缘,就又徘徊退却了。他尽有制这落魄书生于死地的办法,但却觉得无须冒这生死大险。骆人龙这时心中也正思量盘算道:“只恨我功力不足,难以发挥制魔绝学,今天要像长恨生老前辈般制住他,那是万无可能,最多做到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已。可是,这样一来,我的大仇虽说是报了,但严父的冤屈终不能当众洗刷清楚,那么这个仇将报得有点莫名其妙,我的死,也就死得太没有价值了,看来,我今天还不能走极端,只有放过他,等到大会上,在天下英雄之前,再作并骨之战了。”想到此处,便打算给是非老人一个台阶,让他好好离开算了。.正当骆人龙意’念初定,尚来不及表示的时候,是非老人已是脸色一缓,根本就不要骆人龙给他甚么台阶,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道:“老夫承认你文大侠是我江湖上的唯一对手,所谓‘惺惺相惜’,老夫交了你这个朋友,卖你一个面子,放过丐帮一遭。”随之向徐少麟喝声,道:“少麟,我们不要这丐帮的帮主了,跟我走!”骆人龙这时也不过份给他难堪,点头道:“你我心中各自有数,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希望你下次不要碰到本侠,那时就莫怪我没有容人之量了。”说着,转头对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道:“许帮主,你不会怪小生如此处置吧?”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既然知道了是非老人就是数十年前,不可一世的大魔头,莫说丐帮惹不起他,只怕除了当面这位文大侠,武林中再也无人惹得起他。如今,文大侠给他一个天大的面子,他还有什么话说。何况,他这时对骆人龙解危救难之德,已是铭感五中,极是崇敬,知他必有用心。当下,抱拳答道:“悉听大侠吩咐!”说罢,正色对徐少麟道:“从现在起,本座慎重宣布,你已被逐出本帮,不再是本帮弟子,希望你好自为之。”徐少麟昂首扬目,冷笑道:“我要不是为了我们骆大哥,谁耐烦当你们的花子头,我看你少在本侠面前充人物了!”言罢,大步向是非老人身前走去。丐帮四老勃然变色,欲待阻止徐少麟离去,却被铁臂鹰许志远挥手止住,道:“徐少侠已非本帮弟子,尔等不得无礼。”丐帮四老神色一暗,应了一声:“是!”他们知道,今天哪有他们叫字号的余地,只有任由徐少麟冷笑连连的走到是非老人身边。是非老人就像没事人一般,拱了拱手,道:“打扰!打扰!”带着徐少侠顿足飞身而去。他这故作大方的态度,令人对他的阴险狠毒,有了更多的认识。众人目送是非老人离去后,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及四位丐帮长老,便一齐向骆人龙围了过来,千感万谢的把骆人龙拥入室内。这时,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才有时间去看仁丐向志仁的伤势。仁丐向志仁的伤势并不太重,只是那被是非老人所制的穴道,铁臂神鹰许志远用了各种手法,都徒劳无功,解之不开,脸上已是心惊得变了颜色。骆人龙朗然一笑道:“帮主宽心,他这天魔制穴手法,尚难不倒小生。”说着便起身向仁丐向志仁走去。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闪身让开,以惊佩的眼光?瞧着骆人龙仅只在仁丐向志仁“气户”穴上,屈指一弹,仁丐向志仁便直腰站了起来。他神智初复,形色间不免略现呆滞。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关心地道:“向长老,如何了?”仁丐向志仁恭声道:“弟子伤势不重,略作调息即可复原,只是弟子无能,有辱本帮威誉,请帮主赐罚,以正帮规。”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凄然一笑,道:“长老何罪之有,今日要不是文大侠仗义出手,我们丐帮弟子,永沦魔掌了!”仁丐向志仁讶然道:“那老魔头是谁?竟有这般厉害,难道连我们的五行阵也敌不过他?”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把刚才发生的事,向仁丐向志仁约略说了几句,道:“今日事出非常,我们原来决定声援骆人龙之议,似有从长计议的必要了,朱长老请即传命堂上待命弟子,暂行解散,候命集合。”义丐朱尊义领命退了出去。这里骆人龙刚被许帮主请回原座坐好,话还没有说得两句,便见义丐朱尊义脸色败坏的急步赶回道:“启禀帮主,本帮弟子全被那老魔头制住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惨然向骆人龙道:“本帮一败涂地,仍请大侠施援手。”骆人龙起身道:“帮主请稍待,小生随朱长老去去就回。”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对骆人龙心感无比,那能随便让一位长老相陪他,失了丐帮敬客之道,连忙道:“大侠请,我们大家都出去看看!”亲自引路,陪同骆人龙到了大堂之上。只见,满堂丐帮弟子排坐井然,竟和骆人龙进来时的样子完全相同。骆人龙这才知道,是非老人比他来得还早,自己一时疏忽,竟是不察,不由暗凛不已。骆人龙说了一声:“现丑了!”身形微飘,便落于丐帮弟子群中,只见他身如行云流水般,出手如风,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那六七十个人的穴道,竟不差先后的被解开,同时醒了过来。大家还弄不清是怎样一回事,正错愕之间,蓦地,从外院传进一声“阿弥陀佛”道:“少林枯禅求见丐帮许帮主!”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怔道:“枯禅禅师乃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以下的首席长老,他亲自来访,本座理当出迎。”于是,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与骆人龙并肩而行,丐帮五老随行于后,迎了出去。少林枯禅禅师极为尊重丐帮,身后带着少林四小金刚,伫候外阶下。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了,回顾骆人龙道:“少林高僧最是守礼,老夫不能慢待他们,要先行一步了。”言罢,已是抢步迎了过去。骆人龙也是暗中敬佩枯禅禅师这份雍和的气度,处处不失身份,处处令人起敬,所以,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方目一愕,已见枯禅禅师一招手,带着身后四小金刚,急步抢到骆人龙身前,合什朗声,道:“少林枯禅率门下弟子参见盟主文大侠!”骆人龙拱手还礼,含笑道:“枯禅如此多礼,小生愧不敢当。”这些对话,只把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丐帮五老看得莫名其妙,楞在当地,作声不得?还是少林枯禅禅师看出了丐帮帮主和五老的尴尬神色,朗朗一笑,道:“各位大约还不知道文大侠的身份来历吧?”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迷茫地道:“文大侠刚才挽救了本帮覆帮之危,接着一连串事情下来,志远失礼,还未来得及请教文大侠,想不到禅师佛驾又来了。”少林枯禅禅师道:“可是是非老人那魔头来过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苦笑道:“禅师法眼如炬,本帮险险毁在那老魔头手中。”少林枯禅禅师这才笑笑地介绍骆人龙道:“本派与武当、崆峒二派掌门人,也险险落在是非老人算中,也是文大侠出面解围,才得幸免于难,是以本派与武当、崆峒二派已奉文大侠主盟对付那是非老人。”他因不知三堡四派也已尊奉骆人龙为盟主之事,是以,只提到了他们三派。其实,他不但不知三堡四派对骆人龙的误会已经化解了,同时,他也不知道这文正戈就是骆人龙这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因时机未到,未曾告诉他之故。少林掌门人一代高僧,做事极为慎重,虽了解枯禅禅师的可靠,却不敢以私误公将全情预先告诉他,以防万一。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由于向知是非老人和骆人龙所共知的同伙,经过这次事件,对骆人龙哪里还有好感,原就不想支持他了。不过,他因念着过去与日月叟骆一飞的私交情感,可也不愿站到少林、武当、崆峒一边,去与骆人龙作对,只准备严守中立,不过问这次是非。几曾想到,这个拯救他们丐帮的文大侠,就是少林、武当、崆峒奉为盟主之人,这可叫他有点作难了。他一时之间,无从抉择,也不能表明自己态度,只好打了两个哈哈,向骆人龙长揖道:“失敬了!失敬了!请!请!我们屋内详谈。”枯禅禅师笑了一笑,没说什么,便被丐帮众人请进了后进帮主静室。少林四小金刚留在外面客厅,自有丐帮弟子招待不提。却说,骆人龙和少林枯禅禅师被丐帮请回静室,由于骆人龙乃是少林武当崆峒三派共同尊奉的盟主,所以还是坐了首位,枯禅禅师则坐了次位。丐帮帮主与日月叟骆一飞道义之交,绝口避谈盟主之事,只询问枯禅禅师道:“禅师佛驾降临,不知有何见教?”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老衲奉了掌门师兄之命,前来邀请帮主参加本派与武当、崆峒会同约集的调解大会。”顿了一顿,望了骆人龙一眼,笑道:“万望帮主以武林安危为重,惠允光临。”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脸作难之色,沉吟了半天,未曾答话。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想了半天,忽然摇头道:“请禅帅复掌门上人,本帮不拟介入这次是非之争。”枯禅禅师一愕道:“帮主,帮主……”他原想指摘许志远不明江湖大义,但因他乃是有道高僧,修养火候极深,话到口边,又强行忍了回去,转脸向骆人龙望去。骆人龙笑了笑道:“许帮主一代大侠,所见必有所由,请禅师回告上人,此议作罢算了。”一点也不使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为难。如果骆人龙顺着枯禅禅师的口风,说一句促驾的话,只怕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纵是作难,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做梦也想不到骆人龙的态度,会是这般超然坦荡,一种自愧的心理,油然而生,当时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向骆人龙苦笑道:“大侠高义,老朽感激不尽,将木之人别有苦衷,尚请大侠赐谅,但大侠拯危之恩本帮不可不报,武林是非之念不可不存,请大侠稍待片刻,老朽必有以自处。”也不知他这时心理兴起了一个甚么念头?骆人龙与少林枯禅禅师还在捉摸拟测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的话意,只见铁臂神鹰许志远已神色一肃,向仁丐向志仁道:“传各弟子大堂集合,本座有话宣布。”仁丐向志仁去了之后,丐帮帮主又向义丐朱尊义传命道:“朱长老,请你去布设祖师神座,另设两个贵宾观礼席。”设神座,设贵宾席这是干什么?义丐朱尊义一阵犹疑,叫了一声:“帮主,请帮主三思而行!弟子……”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挥手截’口道:“朱长老不必多言,速去准备!”义丐朱尊义无可奈何,缓步走出房去,从他神情上看去,谁都看得出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其他三位长老,亦莫不以一种求助的眼光投向骆人龙和少林枯禅禅师。骆人龙和枯禅禅师虽不是丐帮中人,不能确切猜出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也看出许志远有着非常的举动了。枯禅禅师和骆人龙对望一眼,都有了过问的意思,又都不知如何开口,显得有些尴尬。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又吩咐三位长老道:“取法器侍候!”礼、智,信三丐三老倏地神色大变,似是欲作阻谏,-但见铁臂神鹰许志远神色庄厉,凛不可犯,又怕在外人之前,触怒了帮主,对丐帮声誉有碍,只好同声一叹,退了出去。现在,房中只剩下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少林枯禅禅师和化装易名为文止戈的骆人龙三人了。骆人龙和枯禅禅师满头纳闷,可是身为贵宾,又非知己之交,像这种人家门户中事,实有插不上嘴的禁忌,空白看着情形不对,一时也莫可奈何。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脸肃穆,大有凛然不可进言之势。此举,正是他用来婉拒枯禅禅师和骆人龙插手的法宝,如果,他不这样,枯禅禅师和骆人龙真要追询起来,他也是极难应付的。对骆人龙和枯禅禅师有利的时机,一溜就过去了,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去取法器的礼、智、信三丐三位长老,已是各捧一物,走进房来。‘礼丐王长老好礼,手中捧的是一件不大打眼的百补大袍。智丐陈长老养智,手中捧的是一根尺来长的红漆短棍,两端里以黄绫。信丐史长老培信,手中捧着一只锦盒,盒内所装何物,却是看不出来。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严肃的向三位长老手中所捧的法器叩首拜了三拜.回身面南而立,道:“王长老进圣袍!”礼丐王长老好礼一脸凄苦之色,竟然端立不动,默不受命。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愕,大声又道“进圣袍!”王长老好礼依然端立不动,而手捧红漆短棍的智丐陈长老养智,却肃然恭声道:“本座以监堂长老身份,请帮主向祖师回话!”言罢,双手一抬,将那红漆短棍高举过头,便不言不动了。原来,这红漆短棍,便是丐帮立帮以来,传帮接代的法杖,有代表祖师的尊严,帮生凭此以驭众,此外,便只有长老可以在法杖之下,向帮主质询规过,以尽言责。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与五老五丐,原是同参师兄弟,平日情谊极笃,他真没想到这位监堂师弟这时会扳起面孔,以帮规来和他抗衡。可是,这监堂长老的职责,他虽为一帮之主,却也不敢有违帮规当即面对法杖,稽首而立,道:“弟子许志远恭领祖师法谕。”智丐陈长老养智双手一落,横捧齐胸,恢复了原来姿式,同时,那庄穆的神情也是一变,变得无限歉愧地戚容道:“弟子事非得己,请帮主赐谅。”铁臂神鹰许志远惨然苦笑道‘唉!本座去意已决,你们这又何必啊!’这时,正好仁丐向志仁,义丐朱尊义也相继回禀准备情形。铁臂神鹰许志远便命五老一同坐下,预备说出自己的用心。枯禅禅师和骆人龙不便与闻别人帮中大事,双双起立,意欲出房迥避。铁臂神鹰许志远却坚请他们留下道:“禅师与文大侠名重武林,正好作一旁证,以明在下心迹,务请留下为感。”骆人龙朗朗一笑道:“敢不如命。”立时答应了。枯禅禅师见骆人龙答应了,便也合什称谢,打消了原意。铁臂神鹰许志远久久又是一叹道:“各位长老想必已经看出本座有了让贤之意?”他虽是问话的语气,但并未等各长老表不意见,又问了一句道:“你们可知道本座为甚么突萌退志?”智丐陈养智道:“请帮主明白见示。”铁臂神鹰许志远道:“本座刚才做错了一件事!”五丐五老同时垂下了头,他们大约已经知道铁臂神鹰许志远所说的是甚么事了,是以,都有愧对二位贵宾之感。铁臂神鹰许志远自承其过道:“本座刚才拒绝枯禅禅师之请,原是大大的不应该……”枯禅禅师见他旧事重提,而且有着说不尽的歉意,不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截口道:“贵帮采取中立已见盛情,请帮主无须介怀。”铁臂神鹰许志远摇首道:“如果本帮帮主不是在下,这错误就不会存在了。”智丐陈养智肃容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知过能改,弟子等对帮主崇敬之心,永矢不移!”铁臂神鹰许志远戚然道:“本座虽知其过,但是自问改不了,所以才想另立帮主,由新帮主领导本帮步入正途。”听他的话意,好像是身不由己,但又不忍导致丐帮步入邪途,所以才采取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消极办法。骆人龙对於铁臂神鹰许志远这种处事方法,不敢苟同,不由一笑道:“以帮主之明,知过而不能改,倒叫小生越听越糊涂了。”铁臂神鹰许志远长吁一声,道:“事已至此,在下自当向文大侠和枯禅禅师剖腹相见。”他既然有意说出内情,大家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等他继续说下去。铁臂神鹰许志远停了一停,道:“主要关健,完全都在骆少侠骆人龙一人身上。”骆人龙见他说到自己,不由奇道:“这与骆少侠有何关联?”铁臂神鹰许志远叹道:“在下昔日与骆少侠之父日月叟骆一飞骆大侠知己论交,骆大侠身遭奇变,在下无能代为洗刷,已是愧对老友,寸心难安,如今要我反脸与骆少侠为敌,在下却是万万不能,身处公私两难之下,除了退位让贤之外,别无他法。”说来说去,原来竟是一片为友全义之心,这份盛情与苦衷,却使骆人龙大为感动,当时离座立起道:“请帮主借一步说话。”铁臂神鹰许志远不知骆人龙心意何在,当时怔了一怔,终于点头道:“文大侠请随我来。”带着骆人龙转入另一间静室。骆人龙抹去脸上人皮面具,直陈自己身份道:“小侄骆人龙叩见许帮主!”他心感许志远高义,故以晚辈之礼叩见这位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见之下,大感惶惑,扶起骆人龙道:“少侠,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可把我弄糊涂了。”骆人龙少不得又费了一番唇舌,才把事情说明白。铁臂神鹰许志远这一下可高兴了,一把抓住骆人龙的双臂,不住地摇曳道:“你……你真是骆少侠么?”他心里早相信了,却是仍忍不住要问了出来。铁臂神鹰许志远舒颜笑道:“我真糊涂,少林痛禅上人与令尊交情不恶,他要不明内情,怎会作那对不起朋友之事,真是该死!该死!我早应想通才对。”骆人龙道:“帮主如今知道了,犹未为晚,只望您打消退让之意,协助小侄消弭这场武林浩劫……。”铁臂神鹰许志远连声道:“这个自然,本帮立即加盟,听候差遣。”铁臂神鹰许志远心情开畅的回来和大家见了,也不作何解释,只吩咐五丐五老为他换穿了丐帮的圣袍,便带着骆人龙和枯禅禅师在五丐五老相护之下,升堂与众弟子相见。五丐五老满腹狐疑,都想向骆人龙打听一点消息,骆人龙却是微笑不答。但有一点使五老安心的,就是这刻铁臂神鹰许帮主的态度完全变了,脸上有了笑容,从那笑容之中,可以推测出,严里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步向神座之前,先向祖师神位大礼参拜,又默祷了半天,然后,回身受了全帮弟子的参拜。接着,朗声宣布了刚才是非老人侵扰的经过情形,和少林枯禅禅师前来邀请加盟的至意,最后,红漆短棍一举,道:“本帮主决意加盟,并奉文大侠为盟主,希望本帮上下-体凛遵。”这个变化大出五丐五老的想像了,他们知道,这不是他们帮主最初的原意,但他们帮主的这个改变,实是他们最最希望的。于是,五丐五老首先发出由衷的响应。随之是全体弟子轰起一阵震天欢呼,久久不绝。盖因骆人龙化装的这位落魄书生文止戈,逐走是非老人,解救丐帮弟子受制穴道,乃是有目共睹之事,不说少林、武当、崆峒对他的推崇如何,就这眼前的事实,他也已是丐帮有史以来,最大的护法恩人。以丐帮立帮规戒而论,他原该受到全帮无上的尊崇,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而已。要知,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刚才的种种措施,原是在准备帮主逊位的隆重仪式,是以,五老和全帮执事弟,莫不忧形于色,生怕失去了这位素为全帮爱戴的帮主。如今这种结果,不但帮主逊位的仪典变质,而且,在对一位全帮的大恩人来说,也恰当不过,至为得体。要不是有此一转,铁臂神鹰许志远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非退位不足以维持他在帮中的声望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群情如此欢欣激昂,心中固是有着无比的快慰,而这,对他,对骆人龙,也都是无上的光荣。因此,铁臂神鹰许志远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满怀悬崖勒马的惶悚之感,他真的几乎做出一件大错事哩。欢呼之声,像海上的浪涛,一阵过去,又掀起了另一阵,似是永无止息的时候。铁臂神鹰许志远不愿也不忍制止这种全帮由衷的心声,只好请骆人龙步上厅台,在欢声中,完成丐帮加盟的仪式。骆人龙身为天下武林盟主,由于情势关系,多少有点黑市味道,像丐帮这样狂热的拥戴,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骆人龙先向丐帮历代祖师神位行了礼,然后面对丐帮狂热的帮众,双手高举,就在狂热的欢呼声中,真气暗凝,发出-阵清越的话声,声音不大,但却丝毫不受那欢呼声的混淆和掩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送入众人耳中。在场的人,都是丐帮的精英,江湖上叫得响字号的人物,自是识货,知道骆人龙这手凝气传声的工夫,极为高绝,不可想像。盟主既然说话了,大家也便慢慢的静了下来,倾耳静听。只听骆人龙谦逊地道:“小弟辱承各位抬爱,无任铭感,千言万语,难表寸心,今后唯有与各位策励共勉之下,携手并进,扫荡魔氛,共乐太平,藉酬各位知己盛情。”丐帮弟子又是一阵欢呼,觉得这位武林盟主把他们视作知己朋友,人人都有着无上的荣宠。由於会期近了。枯禅禅师表达少林、武当、崆峒三派掌门参的意思,需要骆人龙先到少林寺去主持大局。骆人龙身为盟主,义不可辞,于是,他仅在丐帮驻足了半天,便又和少林五僧仆仆於征途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因帮务关系,不能一路同行,但却派了智丐陈长老养智带了二位帮中高手,先随骆人龙上路。一行人数,一共是九人。由于这一行人,包括了儒僧丐三种身份,行走在一起,不但不雅,而且也颇为打眼,使人注意。于是,仅有的九个人,又分成了三批。儒、僧、丐,各成一路。这天,骆人龙安步当车地到了许昌城外,当他刚要入城之时,忽然,从斜刺里掠出三条人影,向他奔来。骆人龙抬目望去,剑眉一蹙,暗忖道:“原来,又是你们太行三煞!这次可不会再给你们便宜了。”要知,太行三煞为了夺取骆人龙的“天魔宝录”,曾向骆人龙暗下附身毒火,几几乎将骆人龙烧死,是以骆人龙一见他们,便作了准备,在身外布起了一层护身罡,以免再中暗算。太行三煞停身挡住骆人龙去路,老大黑心道士吴行打量了骆人龙一眼,竟出奇的未曾露出恶形恶像,拱手道:“请教先生,可是姓文?”骆人龙微微一怔,坦然道:“不错,小生便是文止戈!不知吴当家的有何见教?”黑心道士吴行哈哈一笑道:“文大侠好亮的照子,能够识得愚兄弟,幸甚!幸甚!”骆人龙心恶太行三煞其人,淡淡地道:“彼此!彼此!吴当家的有甚么话?快请说吧!”黑心道士吴行阴阴地一笑道:“愚兄弟奉了一位老前辈之命,恭请大侠前往一会。”骆人龙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有时间耽搁自己前往少林的正事,於是摇头婉拒道:“对不起,小生前没有空,请三位代覆那位老前辈,就说小生改日前往拜会,今日却请多争赐谅。”黑心道士吴行冷笑一声,道:“文大侠可是要前往少林?”骆人龙道:“不错!这可与三位当家的有关?”老三无肠公子胡非横里插嘴道:“关系大着哩!你要不去见那位老前辈,也就不用再去少林了。”骆人龙打了一个哈哈,鄙夷地道:“凭三位当家的,只怕阻不住少林之行!”言罢,神色启若,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朝他们直逼过去。太行三煞闪身退了寻丈,三人同时扬手,一阵弹雨,落在骆人龙四周。顿时,在骆人龙四周泛起了股股淡淡的红烟,把骆人龙包在中间。骆人龙昂然冷笑,道:“区区附身毒火,岂奈得本侠何!”双微飞,便见那淡淡的红烟,反向太行三煞卷去。逼得太行三煞手忙脚乱地各自发出一颗白色雾弹,才中和了那附身毒火。骆人龙见了,哈哈大笑道:“本侠今日不为已甚,可是也希望你们识相一点,不要耽误了本侠正事。”掉头向前行去。黑心道士吴行在骆人龙身后,阴阴地道:“文大侠功力高绝,愚兄弟自知不是对手,而那奉请大侠的那位老前辈也吩咐过愚兄弟,万万不可向大侠出手,只是要愚兄弟向大侠带一句口信……”甚么口信,他突然住口,不说了。骆人龙忍不住驻足道:“他有什么口信带给本侠?”黑心道士吴行道:“那位老前辈说,如果大侠拒绝邀请,少林僧众悉数死于附身毒火,骆人龙微一沉吟,冷笑道:“三位自信有向少林暗下附身毒火的本事?”黑心道士吴行道:“愚兄弟虽无此能,但那位老前辈却向愚兄弟要去了不少附身毒火。”骆人龙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如果少林真被人暗中下了附身毒火,一旦被人引发了,那倒真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也吧!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跟他们去一趟吧!”心念一决,当即问道:“那位老前辈姓甚名谁?”黑心道士道:“那位老前辈隐世已久,愚兄弟未奉允许,不敢相告,你去见了他自然知道。”骆人龙点头道:“好,麻烦三位带路了!”语声刚了,来路上连续飞来五条人影,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文大侠意欲何往?”骆人龙就枯禅禅师耳边低语了片刻,枯禅禅师一挥憎袍,老少五僧,便不多言,飘然而去。待得五林五僧走后,骆人龙也就随着太行三煞从左边一条小路,绕城而去。四人走了一程,到了河边。太行三煞用暗号召来一艘小船,四人上了船,顺流而下。舟行约半个时辰,又奔舟上岸,又经过半个时辰的奔行,来至一所大宅之前。太行三煞带着骆人龙进了宅第,迎面来了-个青衣少女,瞧着骆人龙向太行三煞道:“这位就是文大侠了?”太行三煞对那青衣少女极是有礼地道:“是的,这位就是文大侠,请姑娘回禀娘娘知道。”那青衣少女笑向骆人龙道:“娘娘等你很久了,你跟我进去吧!”骆人龙剑眉-蹙,道:“文某就这样跟你进去么?”那青衣少女娇笑道:“你不这样进去,难道要本姑娘抱你进去不成!”骆人龙正色道:“你知道本座在武林中是甚么身份?”那青衣少女“呵!”一声,道:“呵!你是要摆半个武林盟主的架子!”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们娘娘……”一语未了,屋内传出一缕话声,道:“文大侠驾到,老身理应出迎!”那话声飘飘忽忽,有如天际浮云,一字一字送到骆人龙耳中,清晰无比,内力之厚,使骆人龙那甘示弱,气纳丹田,以迥震天音,答话道:“不敢当!文某无礼之处,尚请赐谅。”人家客气了,所以骆人龙也不再作计较,正待吩咐那青衣少女引路,已见前面大厅门口,出现了六位绛衣少女,簇拥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走了出来。那老婆子穿的也是绛色衣裳,只是在衫袖及裤脚口,均绣了层层赤红云边,这是她与那六位少女唯一不同的特点。此外,看不出她像一位娘娘的样子。骆人龙不免略现犹豫之色,就在这片刻间,那老婆婆已到了骆人龙面前,含笑道:“老身迎接来迟,请文大侠包涵骆人龙作梦也没想到以太行三煞那种人物的主人,会是这样一个和霭可亲的老妇人,微微一怔,还揖道:“晚辈辱承宠召,不知有何见示。”那老婆婆肃容道:“请大侠客厅说话:”进入客厅分宾主坐下,由青衣少女献过香茗,骆人龙忍不住又问道:“请老前辈见示宠召缘由!”那老婆婆含笑道:“大侠既然来了,老身自然要把话说明,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这时,一个青衣少女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娘娘,准备好了!”那老婆婆站起道:“请大侠后园一行!”骆人龙不知这老婆婆搞甚么鬼,见她屡问不答,自然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大大方方的朗声笑道;“文某奉陪就是!”那老婆婆带着骆人龙穿过-条长廊,进入一座花木扶疏,风景如画的袖珍花园之内。花园中央,有一口八角形的池塘,东西南北宽长均约五丈左右。池内种了一些荷花,乍看疏疏落落,没有几片荷叶,显得颇为凋零,但仔细一看,却使骆人龙暗吃了一惊。原来,那残荷生长的位置,竟是按九宫八卦方位,培植的。隐隐之中,更寓着极深奥的武学原理,不仅是奇门术数之学。一行人走到池边,那老婆婆道:“少侠可识得这口池塘的奥秘?”骆人龙不加思索地馗:“八卦为体,九宫为用,阴阳巧合,万象并包。”那老婆婆点头道:“大侠既是识得此池奥秘,想必有胆量下池走走的了。”说话中有着激将的意味。骆人龙一怔笑道:“老前辈可是要考较晚辈?”那老婆婆飘身向那荷叶上落去,招手道:“你如果敌不过老身,也就不用再到少林寺去了。”骆人龙心想:“是非老人也讨不了我的半点好去,我就不相信你会比那老魔头还要强些,当下发出一声长啸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既然有心指教,晚辈却是却之不恭。”也飞身而起,三起三落地飘到荷叶之上-那知当他身形将落未落之际,那老婆婆霍地扬手一掌,朝他劈来,道:“看掌!”骆人龙剑眉一剔,只好以游蜂三戏蕊身法,提聚丹田内力,向来掌劲力上一捺,身子弹高三尺左右。那老婆婆的掌劲,从他身下一掠而过。骆人龙原式不变,还是落在原来那片荷叶之上。那老婆婆根本不让骆人龙有喘息的机会,陡然一挫腰,左手一挥,又向骆人龙右胁撩至,其疾若毫,狠辣至极。只听那老-婆婆叫了一声:“来得好!”右掌一扬,硬接来掌,左掌绕了一个圆圈,侧身探臂,掌缘到了骆人龙胸口。她出手快疾,招式怪异,逼得骆人龙又暴退数步,才化解了她的进逼。这时,骆人龙也不由得兴头大起,觉得这老婆婆诚心折辱于他,于是展开一身绝学,和那老婆婆在荷池之中,激斗起来。二人力猛势沉,但在那荷叶之上,进退飘身,却又身轻如燕,毫不吃力。二人斗到疾处,突闻那老婆婆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骆人龙却觉脚下池水猛然上涨,顷刻之间,便高出了荷叶之上。现在,他们只能利用水面涨力,来稳住身形.拚斗对掌了。骆人龙和那老婆婆斗了半个时辰之久,竟是占不了丝毫上风。起初,骆人龙尽量约束自己,用一般招术和那老婆婆动手,可是,那老婆婆实在太厉害了,不但普通招术应付不了她,就是天魔掌法,也讨不了好。最后逼得他展开那武道中的至高绝学,才阻住了那老婆婆的攻势。蓦地,只听那老婆婆喝了声:“住手!”纵身退回岸上。骆人龙也一收势,飞身出了池塘。这时,骆人龙已是有些气喘吁吁的了。偷看那老婆婆,虽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在他意念上,觉得对方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因为,一个是非老人已是难于应付,再加上这个老婆婆,前途实在困难重重。那老婆婆向骆人龙一点头道:“你已经不错了,我们到里面去谈吧?”骆人龙随那老婆婆回到另一间精巧的客厅,老婆婆摒退.了手下人众,开口便道:“文大侠,令师可是朱振宇?”骆人龙从来不知朱振宇其人,摇了摇头道:“晚辈不识朱老前辈其人。”那老婆婆双眉一蹙,道:“你不识朱振宇其人,怎会得到朱振宇一身绝学?”骆人龙皱起眉峰,一时打不定主意,该不该把长恨生之事说厂出来。这时.那老婆婆忽然幽幽地一叹道:“过去朱振宇打败过血影人魔莫泽一次,可是你功力还差,虽不致落败,想要制住血影人魔,却绝无可能。”听她语气,显然不是是非老人一路的人。骆人龙心念一动道:“老前辈是说血影人魔只败在朱老前辈手中过?”那老婆婆点头道:“以老身所知,朱振宇是血影人魔唯一害怕之人,数十年前,朱振宇收服血影人魔之后,便杳如黄鹤,失了踪迹,老身日前偶尔路经丐帮,发现你一身所学,似与朱振宇大有渊源,所以特别请你前来,加以印证,老身可以肯定地说,你与朱振宇必有关系,可是你竟不知朱振宇是谁,这岂不是令人百思莫解?”骆人龙恍然而悟,原来自己早就落到了她眼中,但她到底是谁呢?她和朱振宇又有甚么系呢?不由反问道:“请教老前辈上下如何称呼?和朱老前辈可是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