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人龙诊断出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疯狂之病,乃是起于被人暗中用天魔指法点了穴道之故。他刚把这个病因说出,便只听落星堡七兄弟同时恨声道:“一定是骆一飞那老儿下的毒手!”骆人龙心中好不恼火,语声一冷道:“令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二堡主田均迅答道:“那日子好记得很,算起采正是五年前的端午节。”骆人龙回想五年前的端午节,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不是好好的正在黄山家中么!不但那时候他父亲在家中,简直可以说,他父亲在那几年,-根本就没有离开黄山一步。根据这种事实,任谁也已可以看得出,其中大有文章。最使骆人龙悚然而惊的,是除他以外,武林中竟有了第二个会天魔武功的人。这人是谁?是三堡四派中的人?抑或是另有隐身之人?目前,这两个问题,看来只有从圣手书生身上追查了。动念间,骆人龙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又问道:“令弟未受伤之前,他的情绪正不正常?”落星堡七位堡主,差不多一致道:“哪时,我们的心绪都不很宁静。”骆人龙道:“为什么?”二堡主田均解释道:“那时骆老儿连伤了三堡四派许多门下弟子,请想,我们的心情平静得了么?”骆人龙道:“令弟八堡主是不是更特别些?”大堡主田畴忽然“呵!”一声,道:“呵!我想起来了,有一件颇不平凡的事,或许可供铁少侠参考。”“大哥,什么事?”未等骆人龙开口,他的兄弟们都已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抢先催促着。大堡主田畴避“在那年端午节前三天晚上,我发现八弟老是在我房外走来走去,好象有什么话,想向我说似的。”五堡主田异道:“大哥一定问过八弟了?”大堡主田畴道:“愚兄当然问过他了,可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却黯然一叹,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了。”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追问。”大堡主田畴道:“我本想待第二天好好找八弟谈-谈,那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高阳堡的通知,邀约愚兄前往赴会,等到我回来,八弟已经出了事了!”骆人龙插嘴道:“不知在下可否问一句与令弟病情不相干的话。”大堡主田畴笑道:“铁少侠本客气了,少侠有什么话,老夫无不乐于答复。”骆人龙道:“不知大堡主被邀从往高阳堡为了何事?”大堡主田畴道:“高阳堡截获了几封骆老儿联络一干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特邀老夫前往共商对策。”骆人龙沉思了片刻,道:“大堡主对于令弟八堡主发病后所发呓语,-到底作何看法?”大堡主田畴道:“依常理而论,舍弟可能被迫做了-些自己不甘愿做的事。”顿了-顿,又非常有自信地道:“但是,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愚兄弟在武林中,虽说不上是什么人物,可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骆人龙道:“在下就事论事,……不知大堡主曾否把令弟的疯言疯语,和出事前令弟失常的行为,作过一番联想?”大堡主田畴一怔道:“老夫,老夫,倒是没有如此想过。”骆人龙道:“在下认为这两件事,是极有关连的,不知大堡主以为然否?”大堡主田畴楞了半天,道:“老夫如今想起来,觉得少侠的话甚是有理,只怪老夫当时太迟钝了。”言下有说不尽的后悔。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也不用懊悔了,等铁少侠医好了八弟的病之后,我们再仔细研究并作补救吧!”’大堡主田畴起身向骆人龙一揖道:“承蒙少侠一语提醒梦中人,老夫内疚于心,片刻难忍,恳请少侠速展回天之术,拯救舍弟脱离苦海,愚兄弟感戴无涯。”骆人龙剑眉双蹙还礼道:“大堡主言重了,在下敢不尽力而为,只是……只是……”二堡主田均接口道:“铁少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尚请直言见告。”他因深知道天魔指的厉害,生怕骆人龙功力火候不足,无法奏效,又怕骆人龙年轻面嫩;死要面子,不好意说出实情,勉力而为,结果,不但病医不好,反使八堡主田巧的病况发生了变化,增加以后医疗上的围难,所以如此说法。骆人龙道:“令弟伤势原就不轻,又加拖延日久,被制经穴发生硬化,要治愈他,恐非一朝一夕之功。”大家一听骆人龙所说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不由都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吁一口气。大堡主田畴道:“天魔指乃是一种绝毒的指法,只怕除了少侠以外,普天之下再也无人可治,老夫刚才虽免性急了一些,少侠不用放在心上。”骆人龙道:“此外还有两件事,须请大堡主俯允并赐助。”大堡主田畴道:“少侠尽管吩咐,为了我们八弟的病,落星堡皆尽一切以赴。”骆人龙道:“第一件事,有几株难找的药物,大堡主必须要设法备齐应用。”犬堡主田,畴道:“什么药物,少侠只管开出来,我们马上照办。”骆人龙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大堡主,大堡主田畴看了看,眉头皱了半天,始将药方交给三堡主田畋道:“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备齐这些药物。”三堡主田畋接过药单,退了出去。骆人龙又道:“第二件事,每天上午,在下必须与令弟单独共处两个时辰,助他慢慢恢复萎缩了的筋络。”大堡主田畴沉吟一下道:“要不要愚兄弟为少侠护法?”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不大放心骆人龙一个人留在地下室中。骆人龙单刀直入道:“堡主放不放得下心,要是放不下心,只管明言好了。”大堡主田踌哈哈大笑道:“愚兄弟只是想在少侠身边听候差遣,现在少侠既然这样说,愚兄弟就乐得偷这个懒了。”骆人龙也是一笑道:“各位请!在下这就要开始行动了。”六位堡主,就这样被骆人龙请出了地下室。骆人龙暗笑着关上室门,走回圣手书生田巧身边,伸指向他“玄机”穴上点去。只见他的指尖,陡然一阵急颤,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以深、浅、缓、急、轻、重各种不同的式势连点了七七四十九下,把指力射入圣手书生田巧体内。圣手书生田巧的伤势很重,下手加害的人功力又极为深厚,骆人龙要不是所习的“天元心法”有克制“天魔内功”的特性,单凭功力,骆人龙纵是知道解穴奥秘,也不可能解开圣手书生田巧被制了四年以上的穴道。不过,骆人龙本身的内力,也就消耗得相当可观。骆人龙由于自己内力消耗太多,解开圣手书生田巧的穴道后,不等对方恢复神智,便又出手点了对方的睡穴。自己则坐在圣手书生田巧身边,调息起来。直到骆人龙自认内力恢复到足以应付圣手书生田巧清醒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时,才收功而起,拍开了圣手书生田巧的睡穴。圣手书生田巧回醒之后,发了一阵呆,霍地跳起来向室外冲去。骆人龙幌身阻住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堡主你要到那里去?”圣手书生田巧怔然道:“你是谁?为什么阻住我的去路?”骆人龙道:“我是为你医病的,你的病体还没有全好,现在不能出去。”圣手书生田巧冷冷地瞧了骆人龙一眼,道:“我不认识你!”接着双手-推,道:“让开,我有要紧的事情,非马上出去不可。”骆人龙双手疾出,粘住圣手书生由巧推出的掌心,向前一送,把圣手书生田巧震得倒退跌回床上,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先告诉我。”圣手书生田巧又复跃起,仍向室外冲去这“你如果再阻止我,你便将成为武林罪人了。”骆人龙冷笑道:“你要不把话说明白,莫想走出此处一步。”一招“擒龙手”,又把圣手书生田巧甩回床上,厉声道:“你久病初愈,内力未复,最好安份一点。”圣手书生田巧原就是心思灵巧之人,两次被骆人龙挡回,便已看出以目前情势,实在强不过骆人龙,伺时,他心中也生出了满腹狐疑,愕然道:“久病?我病了多久?”圣手书生神智被“天魔指”所制,疯癫了四五年,这四五年来的非人生活,在他记忆中只是一段空白,在他意念里,发疯的前一天,便是昨天,今天与昨天之间,能会有多久,怪不得他有此一问了。骆人龙当然了解这个道理,遂简明地道:“你被人用‘天魔指’点伤了脑神经,过了将近五年的疯癫生活,刚才在下才解开你被制穴道,使你恢复了神智。”圣手书生田巧听得不由楞了半天,道:“你这话是真的?”骆人龙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同时,你只须仔细看看这地下室中的情形,和你双手双脚被铁链长期锁铐的痕迹,难道你还不能明白么?”圣手书生田巧自己就是一个非常精细的人,只因神智初复,没有注意这些事实,这时,一经骆人龙提醒,掠目四望,双手抚摸了一阵被铁链锁过的创痕,忽然,仰头叹声道:“完了!完了!都是我犹豫不决,而致铸下了大错。”显然,他是完全相信了骆人龙的话了。骆人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圣书书生田巧道:“你先把近四五年来,江湖上的变动情形告诉我。”骆人龙道:“近年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好了。”圣手书生田巧第一句话便问道:“日月叟骆大侠的近况可好?”骆人龙心中不由一震,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骆大侠?”圣手书生田巧深深一叹道:“我怕我们三堡四派害了骆大侠。”骆人龙促声道:“为什么?”圣手书生田巧苦着脸道:“因为……因为……”骆人龙道:“因为什么?”圣手书生田巧道:“因为有人暗中嫁祸骆大侠,策动三堡四派对骆大侠不利。”骆人龙心里悲呼一声:“爸爸呀!”默祷道:“孩儿总算证实了你老人家的冤情了。”接着沉声道:“三堡四派果然卑鄙无耻!那嫁祸之人是谁?快说!”骆人龙显然太过激动,说话时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圣手书生田巧那有看不出之理,当时正声道:“你是谁?”骆人龙嘿嘿笑道:“我要将姓名告诉了你,你只怕就不会说实话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劝,你还是少费心机吧!”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你错了!目前我没有向你使用心机的必要,我只是不愿再做不明不白的事罢了。”骆人龙哼声道:“你倒说得漂亮!”圣手书生田巧道:“我不是说得漂亮,而是我内心确实如此,不管你是暗中害人的魔党也好,我都可以向你说实话。”骆人龙-愕之间,只听圣手书生田巧又解释道:“因为,你如果是暗中害人的魔党,我要说的话,你早已知道了,再向你说一遍又有何妨,你如果是我们三堡四派的朋友,我更要向你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们三堡四派做错了事,也好亡羊补牢,谋求挽救之道,你要是来向我们找麻烦的人,明白真相以后,或许会使你改变做法,所以,我没有不说实话的理由。”骆人龙微一沉思,便下了决心道:“好!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接着警告地道:“不过我要警告你,我既然能够医好你的疯狂之病,一样也可以使你再丧失神智,甚至,用更厉害的手段加予你,希望你说话时多考虑考虑必然的后果。”圣手书生田巧朗声一笑道:“我已经看出你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而我也不是受吓唬的对象。”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这番话,暗中也甚是折服,觉得他这人既识利害,又明是非,不是信口开河的小人,不妨就先相信他一次,于是,坦率地自认道:“在下姓骆,名人龙,先父便是日月叟骆一飞。”圣手书生田巧微吃一惊道:“令尊……令尊什么时候仙逝的?”骆人龙恨声逍:“先父便是在四年之前,被你们三堡四派害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圣手书生田巧凄厉地叫了一声:“天呀!我田巧真是百死莫赎了!”骆人龙冷笑道:“你现在准备怎样赎罪?”圣手书生田巧一脸愧怍之色,倏地扑向骆人龙拜倒,道:“我田巧誓以有生之年,听候少侠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骆人龙进入落星堡原是满怀复仇之火而来,尤其对圣手书生田巧,由于猜疑是他伪造书信,使自己父亲蒙冤,更有着说不出的痛恨,所以,用了一点心机把大家支开,就是预备用霹雳手段向他逼供,那知他竟是良知未泯内愧于心,早已立志赎罪了。骆人龙这时虽看不透圣手书生田巧的态度是否出于真情实意,可是以他为人心性,却再也硬不起心肠来对圣手书生田巧疾言厉色了。他转念之间,便换了一付和颜,扶起圣手书生田巧,诚恳地道:“八堡主,你不必如此,在真象未白之前,在下实不敢接受八堡主这等抬爱之情。”这是老实话,要不是骆人龙,此时此地,只怕谁也说不出来。圣手书生田巧那种举动,倒不是虚情假意,一时冲动,也不是安有什么坏心眼,只因他是-个经验阅历都相当丰富的聪明人,又加他有他知道的秘密,虽说他和骆人龙只谈了几句话,外表看去,他那种举动,显得有些突然,其实,他是在对骆人龙作下了一番观察和判断后,才打定这个赎罪图报的决心的。只是有一点,他却没有量。准骆人龙这时的心情,所以,他这片诚心,并未能为骆人龙所接受。不过,骆人龙这句对人以诚的话,却在圣手书生田巧单纯的赎罪心情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作用,使圣手书生田巧对骆人龙在形式上的图报之外,更起了活的感情,和由衷的折服。所以,圣手书生田巧不但不抱怨骆人龙不接受他的诚意,反而更赞佩骆人龙的君子行为,就势起立道:“君子相交以诚,少侠之言甚是,田巧愿意接受考验。”骆人龙道:“考验不敢,但愿我们能先开诚一谈。”二人在室内相对坐下,骆人龙开门见山道:“请问八堡主,你可曾伪造先父的书信?”圣手书生田巧一叹道:“在下就因伪造过令尊的书函,才内愧于心,落得深受人家的暗算。”骆人龙听了,显然有点激动,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但最后,总算控制住了自己,又道:“你们三堡四派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先父?”圣手书生田巧连连摇头,道:“不!不!三堡四派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工具而已,其实,暗中另有主谋之人。”这话大出骆人龙意外,不由愕然道:“有这种事?”一顿又道:“暗中主谋人是谁?”圣手书生田巧苦笑道:“那人是谁?我也不知道。”骆人龙剑眉一轩道:“你这话令人有点难以相信。”圣手书生田巧道:“我也不知道,这话很难使少侠相信,但,事实确是如此,我可以把当时的情形说出来让少侠衡度一下。”骆人龙点了一点头,道:“在下静听堡主解说。”圣手书生田巧微一沉思;整理一下脑中记忆,长话短说道:“我就从五年以前说起吧!五年前,平静的武林,突然被人用“天魔宝录”上的武功,掀起了恐怖的浪潮,首先遇害的是少林弟子,接着,武当王屋三派也有弟子遭了灾殃。骆人龙马上联想到这三派都有人知道他父亲得了“天魔宝录”,忍不住截口道:“于是便有人猜想是先父下的手了。”圣手书生田巧道“没有,首当其冲的三派,除了派人暗查以外,从未提起过令尊。”骆人龙“哦”了一声,虽没有再说什么活,但圣手书生田巧却还是停了一停,才接下去道:“大约在三派弟子受害后的第四个月,三堡和其他四派的门下弟子也遭到了‘天魔武功’的伤害。”骆人龙道:“这时一定提起先父藏有“天魔宝录”的事了吧?”圣手书生田巧道:“令尊藏有“天魔宝录”之事,江湖上仍无传闻。”骆人龙暗忖道:“奇了,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没有疑及我父亲,犹自可说,可什么王屋柳去非也忍得住不说的呢?”骆人龙在王屋与柳去非打过交道,对铁指先生柳去非印象并不太好。这时,只听圣手书生田巧继续道:“直到我糊里糊涂被人利用,伪造了令尊几封书信,被高阳堡截获了,王屋铁指先生才出面指证令尊藏有“天魔宝录”之事。”骆人龙道:“八堡主,你是怎样被人利用的?”圣手书生田巧道:“说起来真是汗颜,事情就发生在距此地不远的唐河,那天,我无意间在唐河酒楼上认识了一个年高奇人,两人谈得甚是投机,他约我第二天到他寓所去,我应约去了,一入门便被他出其不意地点了一指,接着,便要我替他伪造了四封令尊的信函,我也不知怎的,当时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念,完全照他的意思做了,一个时辰之后,我才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重大的错事,我向他交涉,要求毁去那四封信,他不但不答应,而且,还威胁我,要我守口如瓶,如若走泄了风声,他便以更厉害的手段来对付我。”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唉!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透,我怎会糊里糊涂替他伪造那些信件的,这种事情有谁会相信呵!我想少侠一定也不会相信的。”骆人龙极自然地道:”我完全相信你的话!”圣手书生田巧奇道:“你怎能相信这种连我自己都想不透的事?”骆人龙道:“那老人会‘天魔武功’,他用天魔指力控制了你的神智,所以你无从反抗他。”圣手书生田巧犹有不解道:“天魔指力既然这样厉害,他为什么不干脆用天魔指力直接去控制他要控制的人,又何必要转弯抹角,出之挑拨嫁祸之手段呢?”骆人龙道:“天魔指力,用于控制-个人的意志思想,不是没有缺点。”圣手书生时巧道:“有什么缺点?”骆人龙道:“它的缺点,就是控制时间不能维持太久,即使由功力到了极顶的人出手,也只能控制一个人到十二个时辰,同时,施展起来,也极是损耗真力,不宜常用。”圣手书生田巧领会地道:“难怪事后我的神智会自动清醒过来,天魔指力要没有这种缺点,天下武林可真不知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面目了。”圣手书生感慨了一阵,不等骆人龙催促,又自动叙述道:“我回堡之后,原想不顾一切厉害,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大哥,可是一时又怕我们大哥不肯相信,于是在犹豫之下,一拖就拖了不少的日子,直到我伪造的信件落到了高阳堡手中,而且,也开始计议对付令尊的时候,我才着了急。”说到这里,圣手书生田巧愧悔万分地,声音也变得哑了,继续道:“终于,我下定决心要说了,但当我走到我大哥房门口时,耳中却听得有人用‘传音入密’神功警告我道:‘你要向谁说,了,你便害了谁。’自然,我不能害了我们大哥,所以,‘我终义没有说,而最后;我便连要说的机会部没有了,那老人突然现身,又点了我一指,要不是少侠说起,我真不知道我已经过了四五年的非人生活哩。”一-影袭上了骆人龙的心头,他不能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这件事实,却使他失去信心。难道他对三堡四派所下的一番苦心,就这样白费了么?骆人龙有些-徨和迷惑了。二人沉默了一阵,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又请求骆人龙告诉他这次江湖动乱的详细情形。骆人龙在叹惜中,把这些年来的情形择要地告诉了圣手书生田巧。圣手书生田巧叹道:“想不到我们三堡四派,竟糊涂到这种地步。不知少侠可相信我刚才所说的事实,和原谅我们三堡四派的愚昧无知?因为,这都是暗中阴谋者所造成的结果呵!”骆人龙不是看不到这一层,但是,他能作此断然的承诺么?同时,三堡四派那些老顽固,会相信圣手书生的话么?有承认做错了事的胸襟么?这些问题在骆人龙脑中不断地打着圈圈。就在骆人龙默默不语,苦苦考虑的时候,圣手生田巧的心情,可说是紧张到了极点,因为骆人龙的书点点头和一摇头,不但可以决定三堡四派的命运,而且,也是整个武林兴衰的关键。骆人龙是不平凡的,圣手书生田巧对骆人龙深有认识,所以,他不能不耽心骆人龙的决定。骆人龙脸上的神色,急速的在变化着,时而悲愤,时而忧戚,最后,云开雾散,顿然开朗,点头一叹道:“我不是拘于私仇的人,我既能原谅三位盟叔于先,自然,也能原谅你们三堡四派于后,不过一切都还待看事实的演变,才能作最后的决定。”骆人龙的胸襟气度,确非常人能及,这话原是圣手书生田巧切盼听到的,可是,在他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难过了半天,觉得名动江湖的三堡四派,在骆人龙面前,真是显得太渺小了。圣手书生田巧高兴得握住了骆人龙的双手,又感激,又惭愧地道:“谢谢你!谢谢你!你待我们真是太宽大了。”骆人龙苦笑道:“八堡主,且慢谢我,你们三堡四派放不放得过我,还难说得很哩?”圣手书生田巧皱眉扼腕道:“三堡四派人多口杂,意见分歧,要一举开导他们,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由我从内部发起,并非没有可能?怕只怕那暗中的魔鬼又暗中捣乱;那就很难说了。”骆人龙心中一动道:“八堡主,自先父蒙冤遇难以后,除了在下的复仇举动以外,江湖上一直没有别的事故发生;你能说出其中道理么?”圣手书生田巧凝思片刻,道:“我想先请问少侠一句话?”骆人龙道:“八堡主请不用客气。”圣手书生田巧道:“不知骆少侠自认对付我们三堡四派,有没有稳操胜算的信心?”骆人龙老实地道:“在下既已潜入你们三堡四派,相信不出半年,必能使你们三堡四派内部起变,再也团结不起来,最后的胜算在下已经掌握了八成。”圣手书生田巧道:“如果那暗中之人,正是想利用少侠打击我们三堡四派,则他对少侠所作的努力,必已非常满意,根本用不着横生枝节,只须等待收获了。”骆人龙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是这个想法。”圣手书生田巧接道:“既是如此,则少侠寻仇三堡四派的计划,一点也不能放松和变更了。”骆人龙道:“堡主的疯癫之病,也不应就此痊愈。”圣手书生田巧一怔后,哈哈大笑道:“在我大哥面前也不能透露口风么?”骆人笼点头道:“在下觉得未到时候,应该只看我们两人心里有数。”圣手书生田巧何等聪明巧慧之人,心领神会地道:“莫非少侠在敝堡有了什么发现不成?”骆人龙一笑道:“不必如此,反正你疯狂病已痊愈之事,不到诱出敌踪是不宜泄漏的。”圣手书生田巧叹道:“我们三堡四派这个罪可就受大了,还望少侠手下多多留情。”骆人龙道:“在下自有分寸。”接着,站起身来一揖道:“堡主好好调息休养,在下今天告退了。”圣手书生田巧忽然又一把握住骆人龙的手道:“少侠,你真的信得过我么?”骆人龙神色湛然地道:“堡主,在下不会盲从也不会猜疑,目前,在下还找不出不相信你的理由。”他打开室门,留下了惊喜交集的圣手书生田巧,走出了地下室。骆人龙回到自己房中,只见落星堡自大堡主以下的七位堡主都等在他房中了。舒氏兄妹,也杂在人群之中,从舒玉珍的脸色里,骆人龙知道她又在向自己抱怨撒娇了,骆人龙笑了一笑,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歉疚,又向大家打了招呼,才落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大堡主田畴迫不及待地问道:“少侠,舍弟萎缩的筋络,有恢复的可能么?骆人龙蹙眉道:“以今天的情形看,只要药物能够及时配齐,大致有希望复原。”说完打了一个呵欠,显出很疲倦的样子。有了骆人龙这句话,田氏兄弟们都放心了一大半。大堡主田畴带领站了起来,向骆人龙揖道:“多谢少侠,愚兄弟告退了。”骆人龙送走了田氏兄弟,回顾舒氏兄妹,只见舒震川正劝说舒玉珍道:“钰弟疲倦了,我们也走,让他好好休息吧!”舒玉珍微哼道:“多说几句话,不见得就累死了他,大哥,你要走,你先走好了。”骆人龙笑着答腔道:“珍妹,你现在不关心我了?”舒玉珍眼睛一热道:“你现在是落星堡的上宾了,才真的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哩!”骆人龙知道舒玉珍是因他没有邀她-同到地下室去看圣手书生田巧,而发了小性儿,这事要说也说不清,只好装聋作哑,故意脚下一踉跄,向前冲了两步,倚在墙壁上,显出真元内力消耗太多,支持不住之状这一招真灵!不用骆人龙再说什么话,舒玉珍已是急得花容变色,游身过来,扶住骆人龙柔声道:“钰哥哥,钰哥哥,你怎样了?”骆人龙月里说着:“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脸上却又逼出一片苍白之色。舒玉珍心里好不难过,扶着骆人龙坐好道:“钰哥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好好调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一把拉着舒震川道:“大哥我们快走,不可扰了钰哥哥。”悄悄地退了出去。骆人龙见舒玉珍走了,长吁了一口气,站起来,清理了一下脑子,把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话,和自己所遭遇到的大小事情,重新作了一次检讨,经这一检讨,他觉得红柳庄,黑煞手郑昆和是非老人等三人,都有重大的嫌疑。红柳庄和是非老人对他的复仇,表现得太热心,太过份。黑煞手郑昆则似乎对流霞叟邱永信之死,不无关系。过去,他从没有朝这方面去想,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疑云重重,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了。想着,想着,最后他不觉自言自语地道:“唉!胡思乱想,徒乱心神,我还是脚踏实地的干吧!”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摇着纸扇,在落星堡四下转了四圈,回到房中,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这时,如果有人注意他,便会发现他手中摺扇的握法与一般不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顺眼。他回到房中以后,把那摺扇往书桌上一放。那放扇的方位也特别怪异,既不是横放,也不是直放,而是把扇子倒过来,扇把朝内,扇页向外斜斜的放在桌角上,等于把一只桌角分成了相等的两份。骆人龙放好了扇子,人便坐在一边,抽出一本书观赏,掩饰住等待的心情。不久,二堡主田均来了,瞧着桌上的扇子,无意间把扇子移动了一个方向。骆人龙心里一紧,暗忖道:“原来是你!”他一面和二堡主田均谈话,一面把扇子又移回原来的位置。等待二堡主田均下一个反应……那知,二堡主田均只顾和他谈话,再也没有注意那把扇子了。骆人龙原来就不希望二堡主田均是他用扇子联络的人,见此情形,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二堡主田均和骆人龙天南地北地谈了一阵,随即辞出,辞出不久,接着,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进房,一双眼睛便死死地盯在骆人龙的扇子上。就凭这神情,就不难看出,这人才是所要联络时人。骆人龙瞧着来人,欠身笑道:“七堡主有何见教?”七堡主田七就在骆人龙书桌旁边坐了下来,随手移动了一下桌上的扇子,道:“今天的天气,真是闷得很。”骆人龙顺手将扇子推回原来的位置于道:“七堡主,请用这扇子-一-,便会觉得舒服了。”七堡主田七拿起扇子,打开三分之一,对着左边脸上-了三扇,换了一只手,对着右边脸上-了四扇,然后将扇子放回原处,道:“够了,谢谢少侠!”骆人龙伸了一个懒腰,拿起扇子,双手向背后一背,用扇子在自己背心上轻轻地敲了七下道:“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也不礼让七堡主田七先行,便缓步走出房来。到这里为止,毫无疑问的,彼此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是,彼此之间,却都有着意外的感觉,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自己要联络的人。二人一先一后,默默地走过了一条走廊,走入一座八角凉亭之内。这座亭子比四面的花草都高,可以看出很远而不怕被人掩近起来。七堡主田七趋前一步,轻声道:“田七听候吩咐!”骆人龙不言不语地瞧了田七半天,只瞧得田七心里七上八下,脸上泛出了惶惑之色,这才缓缓地道:“浮尘子的宝扇,你有办法取到手么?”七堡主田七道:“少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田七便取出来,”骆人龙道:“你去仿照一把假扇,换出真扇,将真扇暗中送到王屋山去。”七堡主阻七道:“扇子交给王屋何人领收?”骆人龙道:“不必交给任何人,要使王屋把它当作一件意外的收获。”七堡主田七应声走了,他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了显然,他对是非老人的差遣,是抱着盲目地服从的态度。骆人龙眼看七堡圭竟不惜背叛自己的兄弟,听命于外人,不由暗自心惊,出了-身冷汗,觉得这个是非老人委实神通广大,如果他便是暗中主谋的人,那就太可怕了。当晚,骆人龙思来想去,杂念纷陈,一夜都宁静不下来,这些眼见的事实,使他第一次抛开了个人的恩怨,而为这个武林耽心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合上了眼睛。好像就在他刚合上眼睛不久,朦胧中,耳边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声音,道:“钰哥哥!,钰哥哥!快快醒来,不得了,不得了,落星堡出了事了!”骆人龙一惊而起道:“什么事?什么事?”舒玉珍瞧着骆人龙抹嘴笑道:“一觉睡到晌午,你真能睡呀!”骆人龙一看天色,果然已是晌午时分,不由苦笑道:“我昨天太累了,在我的感觉上,似乎只睡了片刻时间哩!”接着,又紧张地道:“珍妹,快说!落星堡出了什么事?”舒玉珍“噗哧!”一笑,道:“谁说落星堡出了事,你莫非是做梦吧!”骆人龙“哦!”了声笑道:“原来你是捣鬼吓唬人,看我,饶……”’一语未了,房外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步声还远,便听得有人呼道:“铁少侠!铁少侠!家兄请你到地下室去一下!”随着话声,门口冲进了二堡主田均。骆人龙提心吊胆地道:“八堡主出了什么事?”二堡主田均道:“八弟看似不行了,请少侠快去看一看。”骆人龙招呼了舒玉珍,三人匆匆奔进了地下室。只见,圣手书生田巧口吐白沫,全身颤抖不止,看去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骆人龙三步两步,赶了过去,右手一伸,捏住了圣手书生田巧的腕脉,内力微注,圣手书生田巧情形如旧,但骆人龙脸上的神色,却马上发生了变化。他之所现出这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除了他自己心理知道外,别人是无从猜测的。只见他吁了口气,向惶急的大堡主田畴道:“大堡主请你放心,令弟没事,不过增加我一点麻烦罢了。”大堡主田畴不放心地道:“舍弟到底是怎么回事?”骆人龙道:“令弟的筋络,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现在,请大家出去,我要为他行功了。”田氏兄弟因与骆人龙有约在先,同时,又以为骆人龙秘技自珍,不愿旁人在侧窥视,是以非常识相地一句话不说,退出了地下室。舒玉珍见大家都退了出去,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张眼望着骆人龙,只盼骆人龙稍假词色,她便要找藉口不走了。可是,骆人龙却对她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直气得她一跺莲足,跟在大家的后面走出房来。骆人龙闩好室门,回头只见圣手书生田巧已经翻身坐了起来,自己抹去了口角上的白沫,望着骆人龙笑道:“少侠,什么事缠住了你,没有按时进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哩!”骆人龙笑道:“八堡主,你这唤人的法子,倒是妙得很,只是吓得在下有点心惊肉跳。”接着,便把误时没有前来的原因,告诉了圣手书生田巧。不过,骆人龙多少还是有点保留的,譬如,是非老人和七堡主田七暗通声息的事,他就没有说出来。这并不是说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不够坦诚,而是因为七堡主田七乃是圣手书生田巧的兄弟,同时,田七为善为恶,也难以一语断定,故骆人龙实在有疏不间亲的难言之苦。圣手书生田巧听完骆人龙的话,笑道:“昨晚,我也通宵未曾合眼,越想越是耽心,恨不得马上找你谈谈。”骆人龙道:“这样说来,莫非八堡主心中已然有所得了?”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昨晚想到,我们三堡四派对付令尊的手段,严格说起来,实在有欠点正大门派光明磊落的作风,但是,主事的人为什么竟做出这种反常的事呢?究其原因,不外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浪,蛊惑众心?”骆人龙一面细听圣手书生田巧的分析说明,一面暗忖道:“这话大有道理,他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令人钦佩。”圣手书生继续说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推波助浪呢?进一步研究,可能有三种原因。”顿了一顿,见骆人龙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乃又接道:“第一种原因,可说是由于性情偏激,见事不明和盲目无知,第二种原因,则是由于假公济私,以泄私仇。”骆人龙截口道:“不错,在下同意堡主的第二种说法。”.圣手书生田巧瞧了骆人龙一眼,道:“少侠是不是以为三堡四派过去败在令尊手下之人,从中兴风作浪?”骆人龙道:“在下正是此意!”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以在下的看法,三堡四派中败在令尊手下的人,屈指可数,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地位,纵有济私之心,也说不出口,至多处之不闻不问而已,故这第二种原因,最为脆弱,很难成立。”骆人龙这时也懒得和他分辩,只催他道:“第三种原因呢?”圣手书生田巧精神一振道:“第三种原因,就是有人被人收买,奉命而行!”骆人龙佩服得跳起来,道:“八堡主是说,三堡四派中有了奸细?”圣手书生田巧道:“我认为此一原因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可怕,不知骆少侠以为然否?”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事实摆在骆人龙的眼前,七堡主田七不就是奸细之一么?循着这条路想去,是非老人蔡功亮的嫌疑,岂不是重大?骆人龙有感于心,不住点头遣:“高明!高明!八堡主这样一说,在下如梦方醒,感激不尽。”接着剑眉一扬,又道:八堡主可还记得那逼你伪造书信之人的容貌?”圣手书生田巧恨声道:“在下至死也忘不了他。”骆人龙道:“请八堡主将他状貌形容一下。”圣手书生田巧虽说至死也忘不了那人,但真要他形容的时候,他却是闭目约摸了半天,才道:“那人身高八尺,年近古稀,须发如银,方面大耳,皮肤白里透红,一眼望去,令人肃然起敬。”如此形容还是不能给人具体的印象。骆人龙蹙眉道:“那人五官面目,有什么特征?”圣手书生用巧一拍大腿道:“是了,那人的左眼比右眼生得高出二分左右,不论如何化装易容,此一特征总是不易掩饰的。”骆人龙“哦!”了声,道:“果然是他!”圣手书生田巧惊道:“少侠见过他?他是谁?”骆人龙道:“是非老人蔡功亮!不知堡主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圣手书生田巧摇首道:“只怕这名号是假的,在下从未听说过。”骆人龙道:“不管他是真名假名,我有办法找到它。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他,然后再请八堡主加以指证,先父的冤情便可昭雪了。”圣手书生田巧道:“少侠可是准备马上去找这是非老人?”骆人龙见他说时的神色微现不安,不由一怔道:“堡主认为这样不妥么?”圣手书生田巧道:“不知少侠的功力,是否一定胜得过他?”骆人龙几曾想过这个问题,当下一呆道:“这个……这个……”圣手书生田巧叹着截口道:“不论少侠的功力是否制得住他,但敌暗我明,你一举一动,莫不在他严密监视之下,只怕少侠一着手找他,他便先发制人,另出诡计,反置少侠于更险恶的境地了。”骆人龙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经圣手书生田巧提起,立时联想到许罗可能发生的恶果,更令人担心的,就是对方是非老人会发觉他和圣手书生田巧的联合,而卞手除去圣手书生田巧,使他失去有力人证。目前,圣手书生田巧是他与三堡四派的中和剂,要没有了圣手书生,自己纵然放得过三堡四派,只怕三堡四派也不放过自己。结果,自己必然得两边受敌了。骆人龙忧心炽炽地道:“设若果如八堡主之言,则八堡主的处境,就百常危险了。”圣手书生田巧道:“在下个人生死,算不得什么,怕只怕因此误了少侠的大事,令人死不瞑目。”继之一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下认为我们必须预作准备,以防万一。”骆人龙道:“不知八堡主要如何安排?”。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想写一份说明在下伪造令尊书信经过的文书,留由少侠保管,如此则在下倘遭了不幸,少侠便可用以作为凭证了。”骆人龙点点头:“八堡主设想万全,在下无限感激,只是,八堡主拘病之事,久为各堡各派所共知,他们不会怀疑在下是模仿堡主的笔迹么?”圣手书生叮巧微一沉吟道:“看来只有请我们大哥,附署说明了。”骆人龙想了一想,也想不出更妥善的办法,只好点头道:“在下这就前去请大堡主来,书桌抽屉内有现成纸笔,请八堡主自行取用。”言罢,走出室外,反扣了室门。圣手书生田巧也就取出纸笔,埋首静思,疾书起来。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未见骆人龙请来大堡主。而圣手书生田巧的文书,已经写好了。圣手书生田巧久等骆人龙不回,无聊地又把自己写的“田巧证言”,从头推敲起来。偶而,并修改一两句话。蓦地,室门轻轻地被人推了开来。接着,闪身进入一人。圣手书生田巧因全神贯注在修改自己的证言上,竟未发觉有人走到了他身后,而且,还在一个劲地摇头轻念。那掩近之人,也因这意外的发现,显得有些激动兴奋,偷窥之际,不免疏忽,把上身俯得太近,虽未发出声息,而那呼吸的热气,却一口一口向圣手书生田巧脖子上吹去。圣手书生田巧被吹得霍然一惊,也忘了装疯,闪身扭头,连喝带打道:“谁?”右手一圈反手向身后那人腕脉扣去。身后那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右手腕脉顿被圣手书生-把扣个正着。圣手书生田巧因不知来人深浅,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抓得那人闷哼一声,道:“是我!八弟!是我!”七堡主田七怔怔地望着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弟,你的病竟然好了?”明明已看出圣手书生田巧正常得很,但因为这事情太出他意料之外,所以忍不住,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圣手书生田巧要掩饰也无法掩饰了,何况田七是自已的手足兄弟了事已至此,只好硬起头皮承认道:“小弟的病确是好了。说来一言难尽,请七哥替小弟保守秘密,莫向任何何人道及。”七堡主田七道;“其他的兄弟,也不让知道?”圣手书生田巧点头道:“情非得已,暂时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一阵脚步声,又从门外传了进来。七堡主田七突然伸手攫住圣手书生田巧手中的文书,道:“有人来了,你快装疯吧,这东西暂时让山我替你收起。”圣手书生田巧因事情既然被田七知道了,免不了要将详情告诉他,便不坚持的将手中文书松给了他,跳回床上,装起疯采。七堡主田七刚把文书收好,门口便出现了骆人龙和大堡上田畴。原来,骆人龙去找大堡主田畴时,路上碰见了舒玉珍,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她摆脱,是以回来的迟了。骆人龙回到室内,一眼看到七堡主田七在场,不由提心吊胆起来,及至移目望去,见圣手书生田巧正在床上装疯,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忙递过眼色,要圣手书生田巧继续装疯下去。圣手书生田巧见进来的是骆人龙和大哥田畴,正待终止装疯之意,忽见骆人龙眼色传来,乃又打消了原意。此刻室内,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圣手书生田巧恢复了健康。七堡主田七虽与骆人龙有了联络,同时也接受了骆人龙的命令行事,可是,骆人龙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按照是非老人单线节制下来的规定,他对骆人龙的服从,只限于骆人龙交办的事情,至于,非骆人龙直接交办之事,田七仍必须向他直接上司呈报,如果让非直接上司知道了,反而是他的失职,所以,田七没有把圣手书生病愈的秘密告诉骆人龙之意。在骆人龙的立场,当然,更是不愿让田七知道,他把大堡主田畴请了进来,原是想将圣手书生恢复了神智之事告诉人堡主田畴的,这时因有七堡主田七在场,他自是不能说出真情了。骆人龙沉默不开口,大堡主时畴就忍不住问道:“铁少侠,您说有一好消息见告,七弟不是外人,您直说了吧!”大堡主田畴那知自己手足兄弟,心生外向,在他心中,七堡主田七自是十成十的可靠。骆人龙无奈之下,脑中一转,笑道:“大堡主可还记得在下为八堡主开的那张药方?”大堡主田畴点头道:“记得!记得!”接着一叹道:“其中那味‘续断青空’,只怕不容易获得!”骆人龙笑道:“在下告诉大堡主的,就是有关这‘续断青空’之事。”大堡主田畴惊喜道:“少侠莫非想出了代替之物?”骆人龙道:“在下昨天与今天行功的结果,发现令弟天生异秉,筋络之强,出人想像之外,伤势竟然不太严重,已无须那准寻的‘续断青空’了。”要知,骆人龙开那药方乃是故意作难,安心拖延时日,以达成他复仇的计划,现在,他只好用这话,来掩饰自己的困境了。大堡主田畴高兴得不得了地道:“真的么!我原是耽心八弟的病,已没有痊愈的希望了,因为要找那‘续断青空’一点把握都没有,现在可好了,老夫也可放下心了。”大堡主田畴语声甫落,只见八堡主田巧一坐而起,走下床来,向大堡主田畴拱手一揖道:“小弟不肖,惹来横祸,这些年来,多累大哥操心,愧悔无已,现在,一切都好了,大哥也可以一舒愁肠了。”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这些举动,当场把三个人都愕住了。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是暗骂圣手书生田巧,不该这时泄露康复的秘密。大堡主田畴则欢喜得昏了头,向前一步,握住了圣手书生田巧的双手,颤声道:“八弟!八弟!你……你……”八堡主田巧凄然道:“小弟的病完全好了!”“呵!”兄弟俩拥抱在一起。室内一片静寂,大堡主田畴和八堡主田巧心中只有高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则只觉脑中一片纷乱,各自寻思应付之策。久久,大堡主田畴与圣手书生田巧,才松开了拥抱,大堡主田畴的双手,却仍搭在圣手书生田巧肩上,兴奋地道:“八弟,你这病是怎样痊愈的?”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大哥,我们第一个先得谢谢骆少侠!”大堡主田畴一怔道:”那一位骆少侠?”口中虽是这样说,人却转身向骆人龙望来。大堡主田畴身形刚转过来,便急口惊叫道:“铁少侠,你……你……”“你”字未了,只见七堡主田七已被骆人龙一指点了“笑腰穴”,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原来,骆人龙下了最大决心,认为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病愈之事,万万不能让七堡主田七传了出去,所以,乘七堡主不备之际,一指点倒了他。以骆人龙的身手,七堡主田七自是无从闪避,大堡主田畴也救援不及,只有干着急,白瞪眼,口中喃喃地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笑向骆人龙道:“骆少侠,在下病愈之事,一时不慎,刚才已被七哥知道了,七哥是我们手足兄弟,一定不会走泄风声的,请少侠放了他吧!”骆人龙摇头一叹道:“不行!”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讶道:“不行?”骆人龙歉疚地道:“这话说来太长,七堡主他……”-语未了,大堡主田畴截口大声道:“八弟,铁少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真给你们弄糊涂了。”此老经验老到,阅历丰富,虽觉骆人龙此事不近情理,倒是沉住气,要一步一步地弄清楚。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叫了一声:“大哥!”侧脸望向骆人龙,要看骆人龙的意思行事。骆人龙点头道:“八堡主,请你把你的事先说了吧!”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请二人坐下,大堡主田畴见自己八弟这般镇静,便不再说什么,等着听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叙述。自始至终,他就没有插一句嘴,只是静静地所着,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是时红时白地变化了好几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说完之后,大堡主田畴仍不言不动地呆坐了半天,显然心中在作着某种决定。突然,大堡主田畴站起身来,羞惭满面地向骆人龙长揖道:“老夫真是惭愧极了,原来我们三堡四派竟是这样糊涂,以后少侠如有所命,老夫万死不辞。”,骆人龙还礼道:“老前辈言重了,只要老前辈肯多多赐助,使晚辈得为先父洗刷冤屈,晚辈便感激不尽了。”骆人龙原是谦恭识理之人,话已说明,也就不好意思,再在下在下的称呼了。大堡主田畴摇手道:“老前辈之称,,老夫实在不敢当,少侠乃天香老前辈之传人,江湖辈份,不知要高过老朽多少,少侠但称我一声田老大,已是抬举我了。”骆人龙苦笑道:“其实,天香老前辈并非晚辈之师,只是-时假托罢了,晚辈先恩师实在乃是姓杜讳允中。”大堡主田畴忙又道:“就以三绝先生老前辈而言,少侠也要高出老夫一辈,这前辈之称,老夫仍是不敢当得,如果少侠看得起老夫,你就称我一声田畴兄好了。”骆人龙见他如此坚决,遂也只好与他们平辈相称。当然,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照他自己的意思称呼的。称呼的争执结束后,轮到骆人龙解释为什么点倒七堡主田七的原因了。骆人龙不等他们开口相伺,便先向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巧兄,你忘了贵堡有奸细之事了么?”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不大相信地道:“我七哥会是奸细?”大堡主田畴也道:“少侠莫非误听了人言?”骆人龙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小弟昨晚就已和令弟接触过了。”他为了要证实自己的话,少不得又把有关是非老人的事,简要地说出。田氏兄弟,只听得又惊又气,尤其大堡主田畴更不住地骂道:“混帐!混帐!”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少侠,可否容愚兄弟问七家兄几句话?”骆人龙笑道:“这个当然可以!”伸手拍醒了七堡主田七。骆人龙制穴手法巧妙,拍醒了田七,却并未全部解开他的穴道,是以田七能思能言,就是不能动弹分毫。大堡主田畴心中难过极了,不由大声喝道:“七弟,你背叛家族,还有什么话说?”七堡主田七睁开双目,恨恨地瞧了大堡主田畴一眼,理都不理他,又闭起了眼睛。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俯身叫了一声“七哥!”道:“你怎会上了人家的当,和自己兄弟作起对来的?”七堡主田七冷哼了一声,仍是不答腔。大堡主田畴吼声道:“如此不肖子弟,八弟把他劈了算了。”七堡主田七冷笑出声,道:“你敢?”大堡主田畴气无可出,巨灵之掌一扬,颤声道:“不敢!谁说我不敢?”田畴掌声一沉,便向七堡主田七脑门上劈下。大堡主气极而发,已是横了心。就当他掌力将达七堡主田七脑门之际,骆人龙欺身伸手,托住了大堡主田畴手腕道:“堡主请暂息怒,七堡主身不由己,不能完全怪他。”大堡主田畴.凄然叹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种子弟,少侠,你教我如何-是好?我还乡脸面领导落星堡立足武林之中么?”骆人龙劝慰大堡主田畴道:“据小弟猜测,各大门派中都有卧底之人,不独贵堡一堡为然,何况七堡主一入魔党,自拔无力,我们还是慢慢想办法吧!”大堡主田畴恨声道:“他连话都不说一句,你说可恨不可恨。”骆人龙微一沉思道:“我想令弟不说话,或许是用心良苦也说不定,譬如,令弟知道,如果泄漏了魔党的秘密,其结果可能招致贵堡全堡的毁灭,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不敢吐实,而只有牺牲自己,激怒大堡主把他杀了。”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大哥,小弟也相信有此可能。”这时,只见七堡主田七脸上戾气尽去,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显然是被骆人龙说中了心事了。大堡主田畴见了心头一酸,嗓子千哑道:“七弟,你这何苦来哩?八弟一念之差,害惨了骆大侠,现在是我们田家舍生赎罪的时候,你……你……这样想不开,我们田家历代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会蒙羞难安的呵。”八堡主田巧叫了一声“七哥!”道,“你刚才看完我写的那篇证言没有?”七堡主田巧摇了一摇头。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把这件事的始末说给你听,好不好?”七堡主田七又点了一点头。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就把他当初经历的事实,重述了一道,最后道:“七哥,你,我,和骆少侠。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我们田家既已有了我这个反抗的人,你纵是不说,那魔头也一样放不过我们田家的,你有什么话,就告诉了我们吧!”七堡主田七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里有些活络了。骆人龙一笑,完全拍开了田七的穴道,把他扶坐在椅子上,道:“七兄,你想通了么?”七堡主田七轻轻的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大堡主田畴道:“那你怎会替人家做事的?”七堡主田七苦笑道:“在五六年前,我无意间做错了一个事,被现在指使我的这人发现了,他以我的名誉相威胁,驱使我一连做了许多坏事,我无法自拔,就只好完全听命于他了。”顿了一顿,又长叹一声,道:“……我被指使煽动各门各派,害了骆大侠,事后,他们又威胁我,如我妄生异志,他们便把这事抖露出来,倘若如此我们田家堡还能立足江湖么?”骆人龙笑道:“这种一石二鸟的连环巧计,看透了其实是半点作用也没有的,他们真要把你做的事抖露出来,岂不是和他们自己为难,暴露了他们自己的野心么?”这原是极易明白的道理,当事人由于恐惧过度,蒙蔽了灵智,竟然想不及此是以甘愿听任摆布而不敢反抗。七堡主田七一经骆人龙点破,恍然大悟,精神一振道:“是的,我不怕他们了,我要自新,我要争回我的名誉,少侠,你有什么吩咐,田七粉身碎骨,在所不计。”大堡主田畴大声道:“七弟,你能迷途知返,愚兄不再计较你的过去了。”七堡主田七叫了一声:“大哥!”不由地又流下了两行辛酸之泪。骆人龙剑眉双蹙,凝思了片刻,道:“小弟倒有一个反间之计,可使七堡主出得胸中怨气,不知七堡主可愿冒这生死大险?”七堡主田七一叠声答应道:“少侠,小弟刚才不是已经过粉身碎骨在所不计么!你有什么妙计,赶紧说来,小弟无骆人龙正要详加说明;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已插口道:“此计至妙,只可惜七哥不是工于心计之人。”骆人龙道:“巧兄可是想与令兄易地而为?”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正声道:“小弟正是此意。”骆人龙道:“可是巧兄与七兄容貌相差太远,只怕瞒不过对方。”大堡主田畴大笑道:“这个少侠不用耽心,易容之术,乃是我们八弟一绝,包你误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