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凤嘻嘻一笑,反唇相讥道:“我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哩!”罗妙嫦气得脸色煞白,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兀自耸动着双肩。“臭婊子,老子还以为你们钻到地下去了,老子们终于找到你们了,看你们这班婊子还往哪里逃?”蓦然从店堂外传来一声叱喝及急骤的脚步声。所有的人不由悚然一惊,循声望过去,这一望,苏红凤等五女齐皆脸色微变,而且迅速地靠拢在一起。夏仲豪、牟汉平、罗妙嫦、常公逸四人,却脸露讶异之色,因为他们皆不认识疾奔而来的那群人。那群人为数约三十多人,为首一人身形剽悍,全身肤色黑不溜丢,穿一套水青锦缎劲装,络腮胡,一双目光精光闪亮,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年纪大约在四十许。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个个粗眉粗貌,凶神恶煞,亦是身穿劲装,从他们疾奔的速度看来,身手亦不俗。眨眼间,那群人已奔到来,在苏红凤面前数步外停下来,扇形散开,将红粉五煞抄截起来。夏仲豪轻轻扯了一下罗妙嫦衣袖,示意她退到牟汉平身旁,离开苏红凤她们远一些。在目前的情形下,对方既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是最好的,这样可以在一旁看热闹,必要时,也可以乘机溜之大吉。常公逸扶着牟汉平,退至内室门口。那些人暂时也没有注意他们,数十道目光只集中在红粉五煞的身上。但有人却在这时发出一声惊呼,道:“总寨主,那边地上躺着的,不是‘飞天蜈蚣’杨策么?”那位领头的汉子闻声扭头望过去,端详一下那边地上杨策的尸体,惊声道:“果然是杨策,臭婊子,他是不是你们杀的?”苏红凤双眸杀机毕露,怒哼了一声,没有理睬那位领头的总寨主。夏仲豪一听有人称呼那领头的为总寨主,不由猛地想起在道上听到的传说,低声对牟汉平道:“牟兄,那位被称为总寨主的人,大概就是黄河十八寨总瓢把子‘九爪神龙’郭长河了。”“本座正是黄河十八寨总瓢把子郭长河!”那汉子的耳朵真灵,竟然听到夏仲豪的说话,目光直射向他们,道:“几位如何称呼?”夏仲豪只好抱拳道:“原来是郭总瓢把子当家,在下夏仲豪。”郭长河一听,目光陡亮,道:“威镇关外的‘金戈侯’夏仲豪?”夏仲豪颔首道:“正是在下。”郭长河目光落在牟汉平的脸上,转了一转,道:“青龙帮少帮主‘青龙一君’牟汉平?”牟汉平一抱拳,道:“正是在下。”目光再转到常公逸身上,道:“嘿,西北道上魁首,‘一剑西来’常公逸?”常公逸一点首,道:“正是老朽。”“这位姑娘又是谁?”郭长河伸手一指罗妙嫦。罗妙嫦却瞧不惯他那大剌剌的模样,撇撇嘴,道:“本姑娘罗妙嫦。”郭长河发珠转了一下,可能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嘿嘿笑道:“几位别是也来淌这浑水吧?”夏仲豪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问道:“郭总瓢把子,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请明言。”郭长河打了个哈哈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既是几位不是来淌浑水的,请此离开,怎样?”这郭长河真个是老奸巨滑,一味绕着圈子想让几人离开,他好放开手脚夺取想得到的东西。常公逸哈哈一笑,道:“郭总瓢把子,此乃老夫宅第,你叫老夫离开又到哪里去?”苏红凤巴不得他们留下,即使常公逸不说,她也存心将牟汉平等人拉下水,那起码她们不会孤军作战,她急争高声道:“总瓢把子几时转了性?放着实在眼前,却让它飞走?”“苏姑娘……”夏仲豪有点气恼的喝叫。苏红凤却不理会他,紧接着说下去:“总瓢把子,难道你不知道,那宝库是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的么?”郭长河不会是个笨人,听了目光陡亮,喜道:“你是说,他们三人身上带着那支寒玉钗?”原来他竟然也知道有寒玉钗这回事。“不就在那位罗姑娘的身上?”苏红凤很得意的瞥了罗妙嫦一眼,她可不敢说出在卧室尸体身上,因为她很清楚,常公逸绝不会让其他的人去侵害死者,牟汉平之所以要延后一月才取寒玉钗,就是尊重死者,依中国礼教来说,死者为大。她假如说出真相,她将树更大的强敌,再者,她看到罗妙嫦周旋在牟汉平与夏仲豪之间,多少有点捻酸的味道,因此,将目标转移到罗妙嫦身上。罗妙嫦气怒得鼓着腮,目含煞芒,恨不得将苏红凤一口吞下,厉声道:“姓苏的,你这是什么居心?”苏红凤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因为我不想你这样轻易就得到那支寒玉钗,何况,多几个帮手,总是好的。”“好……”罗妙嫦仗剑就要冲上去。“罗姑娘,别鲁莽!”夏仲豪一把拉住她。“啊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我也。”郭长河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大笑不已。这时,他那些手下不等他吩咐,已飞快地将牟汉平几人围了起来。笑声一顿,他目注夏仲豪与牟汉平二人道:“二位,黄河十八寨与二位河井不犯,毫无过节,两位若是与那位姑娘没有瓜葛,请离开怎样?日后黄河十八寨必有回报!”他不等牟、夏二人启口,又转注常公逸说道:“常兄暂请作壁上观,尊府毁损物件,黄河十八寨愿负赔偿之责!”郭长河的确够精明,几句交代,即将界限划分,壁垒分明,可惜,牟汉平竟破坏了这形势,高声道:“很可惜,这位罗姑娘是在下要保护的人,辜负了总瓢把子一番盛意。”郭长河脸色一变,狠厉的道:“那说不得只好得罪了。”目光一转,落在苏红凤的身上,阴恻恻地道:“苏姑娘,识时务的乖乖将玉-交出来,本座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应该知道后果。”苏红凤却撇撇嘴道:“黄河十八寨的名头,唬唬别人还可以,本姑娘却不买你的账,别忘了,在黄河岸边的那一战,吃亏的是谁?”郭长河勃然变色道:“臭丫头,本座今日管教你们死无全尸!”正说到这里,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从店堂外传来,所有人皆闻声望了出去,那块阻拦店堂与内室的屏风已经被推倒,为数约有二十人左右,领头一人长髯飘飘,年纪虽然有六十开外,但未现老态,而且威凛慑人。这群人眨眼间已来到,为首的老人扫了一眼,似乎是看到双方还是僵持之局,而松了一口气。随着他身后的人,立时散了开来,将整座大厅给堵住了,个个刀剑出鞘。这时敌我分为四起,黄河十八寨人数最多,其次是最后进入的这一群,红粉五煞为一组,牟汉平等四人暂成一组,原本就因为黄河十八寨介入而显得拥塞的大厅,此刻显得更狭小了。牟汉平一眼看到那老者,就认出他是谁,压低声音对夏仲豪道:“夏兄,来的乃是金狮堡的人,那位老者就是金堡主拜弟‘一棍平天下’司徒敬,这一次,咱们只怕会很难脱身了。”夏仲豪也曾闻及司徒敬的大名,闻言仔细打量起司徒敬来。“哈哈,郭总瓢把子,真是山不转路转,咱们又见面了。”司徒敬笑着说。原来他们两帮人为了抢夺玉-、寒玉钗,曾经在路上遭遇过,不知为了什么,双方还起了冲突,这次见面,当然是分外眼红了。当今实力较雄厚者,当数一崖三堡,金狮堡既有人出现,另一崖二堡自然也不会落人后,他们之所以迟迟未现身,绝不是耳目不灵,而是另有打算。郭长河冷冷笑道:“司徒敬,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脚程也够快,只怕你这次赶来,什么也得不到,只是来送死!”司徒敬勃然翻脸道:“郭长河,这要你拿出点真功夫出来才行!”郭长河唇角一撇,哂然道:“司徒敬,我会令你满意,你若是这就带人走路,本座也不难为你们,但若是硬要插上一手,说不得只好打发你们上路了。”司徒敬乃一崖三堡“金狮堡”的二堡主,在武林中也是一号人物,如何忍得下郭长河咄咄逼人口气,当下勃然大怒道:“在下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竟敢如此狺狺狂吠!”此言一出,双方立时剑拔弩张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夏仲豪看到两拨人马即将火拼,心里暗暗高兴,这对他们是最有利的,既可一走了之,就算走不了,待到双方两败俱伤之后,要对付他们,就容易得多了。“二爷,郭总寨主,且听属下一言。”忽然司徒敬那边有人挺身而出,大声道:“贵我双方若是火拼起来,无论哪一方获胜,结果只是惨胜,咱们双方必然伤亡惨重,对咱们双方一点利也没有,到时候,只怕没有能力制服他们了,更遑论夺取玉-、寒玉钗了。与其这样,咱们何不合作,将他们解决了,夺取玉-、寒玉钗,再来处理咱们双方之间的事?”这一番话听在双方的耳中,俱不由纷纷点头不迭,气氛刹那间缓和起来。但却对及苏红凤这两方绝对不利,罗妙嫦听得咬牙切齿,苏红凤听得柳眉含煞,都恨不得一剑插入那人嘴巴上,使他永远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单是黄河十八寨的那批人就不好对付,再加上金狮堡的人,除非他们乖乖地将玉-、寒玉钗交出来,否则,他们只怕很难生离此地。那位倡议金狮堡与黄河十八寨那批人暂时联合的人,乃是金狮堡堡主金振丕的二弟子,名叫易达明,此人生性阴狡,足智多谋,乃是金狮堡智囊人物。司徒敬想了一会,颔首道:“嗯,达明,这主意不错!”接着抬眼望向郭长河,道:“郭总瓢把子,你意下如何?”郭长河也是心智深沉的人物,他焉会想不到双方火拼的结果,合作则两利,于是高声道:“黄河十八寨与金狮堡素来河井不犯,断无理由为了这件事而伤了和气,贵堡既然提出合作之利,本座深表赞同。”这一来,两边人马由剑拔弩张变成了联手对敌,这变化实在太快,使得苏红凤、牟汉平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夏兄,看来咱们有必要与苏姑娘她们联手。”牟汉平低声对夏仲豪说。“牟兄,在下也正有此意,不知苏姑娘她们意下如何?”夏仲豪拿眼瞟看苏红凤五女。苏红凤像是与他们心意相通一样,扬声向他们道:“三位,此情此景之下,咱们也应该联手吧?”“苏姑娘这个主意很好,咱们接受!”夏仲豪大声答着,并示意罗妙嫦与牟汉平二人向苏红凤她们靠拢。这时,一剑西来常公逸靠近牟汉平低声道:“牟公子,情况危急时,务必设法维护室内尸体,这一点对你来说,比任何都重要,至于详情,事后我会详尽的告诉你。”郭长河与司徒敬在常公逸与牟汉平说话时,已下达了包围的命令,双方面的人立时向牟、苏等人迅速地移逼过去,企图将他们分割开。各个击破总比一口吞掉来得容易,但夏仲豪他们动作很快,不等对方围拢过来,已与红粉五煞靠在一起。但黄河十八寨与金狮堡的人,也将他们重重围困起来,这一战若是爆发,只怕是江湖罕见的惨烈之战。牟汉平目光凝视黄河十八寨与金狮堡的人,脑子却一直在回想常公逸对他说的话,难道那死去的妇人与自己有什么关连么?夏仲豪与苏红凤等则神色凝重,肩并肩地围成一个圆圈,这样,可以抗拒来自任何一方的冲击。郭长河与司徒敬没有立刻下令发动攻击,他们显然知道对手不是易与之辈,至少,郭长河的手下就曾经吃过红粉七煞的亏,虽然七煞已折其二,但加上夏仲豪、牟汉平二位年轻中杰出的高手,其实力较诸以前七煞只强不弱,更何况还有老谋深算的西北黑道枭雄——一剑西来常公逸的介入。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他们又怎么会不顾忌一二。更何况,他们只是被迫联手,那就难免存有私心,两方面的人都想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那么,在解决牟汉平等人,夺到玉-、寒玉钗之后,若是谈不拢,动起手来,也可以占到上风。驻马镇的大街早已行人绝迹,附近的店铺也关上了门,他们是怕遭受到池鱼之殃。对于一般的江湖仇杀,官府采取眼开眼闭的态度,而一般平民在这情形之下,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当然,亦有些大胆好奇之人,偷偷躲在暗处瞧热闹。形势虽然一触即发,但双主诊然僵持着,那是因为双方皆不想贸然发动攻势。蓦地,黄河十八寨的人马惨叫着纷纷倒地,这一现象,令他们慌乱起来,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牟汉平他们根本没有移动过。一条灰黑色的人影也就在黄河十八寨的人惊叫倒地,慌乱起来的刹那,像一头黑鹏般从天而降,甚至连夏仲豪等人也看不出那灰黑的身形是从什么方飞掠出来的。那黑鹏一样的身形,以老鹰抓兔之势,猛然射向郭长河。在那灰黑色身形扑向郭长河的刹那,有不少黄河十八寨的人惨叫倒地。这一次夏仲豪等人看到了,那是因为那灰黑色身形掠扑之时,打出大蓬暗器之故。黄河十八寨的人马是被暗器射伤的。郭长河目睹手下纷纷惨叫倒地,不由惊怒交集,一时间却弄不清楚是谁做的手脚,直到头顶生风,他才惊觉到敢情偷袭的人来自上方。暴叱一声,郭长河身形一个怪蟒蟠懊,双拳“轰”地向上斜击出去。他愤怒之下,双拳运足了十成功力,但他的双拳却击了个空。那黑鹏般的身形在空中一个风车大翻转,避过郭长河的双拳,一双鸟爪也似的瘦长指爪,猝然抓向郭长河的后颈及肩胛。郭长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身形蓦地斜卷落地,但爪影闪过处,郭长河张口发出一声惨叫!“呼”地一声,那黑鹏般身影狂风一样掠向地上,神爪过处,洒下一溜血雨。所有的人,皆被那人的快速身法震骇住,那人的身法简直比鹰隼还灵捷迅疾。那人掠落地上,霍地一甩头,将一头散发甩向肩后,露出来脸目,苏红凤等五女一见,不由欢呼出声,齐道:“师父!”牟汉平等人一眼瞥清楚了那人的面目,却不由猛古丁打了个寒颤,急急将目光垂下。罗妙嫦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双手将眼睛遮掩起来。那黑衣人的面目是丑怪得无以复加,非笔墨所能形容,任是再大胆的人,若是在黑夜之中见到此人,准保被她吓破胆。那人一头枯草般的披肩乱发,双眼暴翻,但却一根眉毛也没有,黄黑发皱的脸上,堆满了瘰疬,塌鼻梁,两个鼻孔朝天,暴牙掀唇,简直不似人形。连司徒敬看到那妇人,也不由吸了口冷气。但苏红凤等五女却没有一丝恐惧之色,并且还拥了上去。司徒敬忽然像挨了刀一样,全身抽搐了一下,连声音也变了,失声道:“门美彩,你就是‘丑脸罗刹’门美彩?”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脸色皆变了。不错,这人果然是失了踪影多年的“丑脸罗刹”门美彩,红粉五煞的师父。夏仲豪与牟汉平早在苏红凤五女叫出“师父”时,就已猜到了,只是不敢证实,如今被司徒敬这一叫出,亦不由脸色一怔,抬头多打量了两眼。罗妙嫦亦放下掩在脸上的双手。“呷呷呷!”门美衫的笑声像母鸡叫一声,道:“想不到这多年之后,还有人记得老娘!”死鱼眼一翻,射出两道令人心寒的青光,咭咭笑道:“司徒敬,你也老了。”他们俩都是上一代的成名人物,故彼此一见,即能认识。司徒敬吸了口气,干笑一声道:“岁月催人老,匆匆又是二十余载,实在想不到还能见到你。”门美彩“呷呷”笑道:“老娘也想不到,你居然胆敢在老娘徒儿身上打主意!”以司徒敬的身分来说,跟门美彩是同一代角色,但以艺业来说,则相差有距离,故对门美彩深怀戒惧,假笑连声道:“你误会了,司徒某怎会动她们呢?”门美彩喷着唾沫道:“谅你也不敢,郭长河就是榜样!”说着,霍地转向倒在地上的郭长河,郭总瓢把子可惨了,颈后连皮带肉被抓去一大块,鲜血淋漓,右肩胛被抓碎,一条手臂软软地搁在地上,一脸痛苦与怨毒之色。而他的手下,差不多倒下了一半,没有受伤的皆惊栗得脸无人色,一个个像见到夺命母夜叉一般,畏缩地站得远远的,连他们的总瓢把子也不理会了。“郭长河,你竟然敢杀死老娘的两名徒儿,老娘要你填命!”说完,一手疾挥,插向郭长河的心窝。郭长河竟然不闪不避,双眼骇怖欲绝地看着门美彩那只又瘦又长的五指插进了他的心窝中,大叫而绝。曲肘一缩,拔出插在郭长河心窝上的五指,鲜血滴滴,门美彩像疯了一样,仰着那张丑脸,“呷呷”狂笑起来。苏红凤等五女都别转脸,目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司徒敬也瞧得脸色大变,惊心不已,他带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罗妙嫦用手将脸再一次捣起来。牟汉平与夏仲豪却看出,郭长河是被点了穴道,所以动弹不得,惨死在门美彩的手下的,两人不由吸了口气,暗忖:“传说‘丑脸罗刹’手段凶残,果然没有夸大。”“徒儿,杀了那批贼胚!”门美彩滴血的手一挥,指向那些呆若木鸡的黄河十八寨这批人马。苏红凤等五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应一声,飞身扑向黄河十八寨残余人马,那些汉子早已吓破胆了,这时已知大祸临头,发出一声大喊,四散奔逃。但红粉五煞有若五道彩虹,只一闪,便飞掠到那些人的头顶,剑光挥洒中,血雨纷飞,惨叫不绝。究其实,那些人若不是吓破了胆失了斗志,红粉五煞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杀得了他们,不过,红粉五煞身手也果然高强,也令牟汉平见识到她们的厉害之处。夏仲豪则早就在谷底见识过了,但这次再见识,仍然有刮目相看的感觉。只不过片刻间,除了三数个逃得快的之外,黄河十八寨包括郭长河在内的三十多人,横尸地上。司徒敬再也不敢存非分之想了,一个人若是连命都不保,就算整个天下财富都是你的,又有什么用?最先开溜的是司徒敬,他那些手下早就想开溜了,只是慑于他的威势而不敢先溜,如今看到他已溜了,哪个还会那样笨留下来?发一声喊,争先恐后的夺门而逃。牟汉平与夏仲豪几人看到金狮堡徒众这样狼狈,不由摇头叹息起来,这就是名门大堡的作风——欺善怕恶。门美彩看来不想杀司徒敬,站在那里看着金狮堡的人走得那样狼狈,“呷呷呷”笑个不停,那种笑声说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刹那间,大厅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门美彩的死鱼眼终于落在牟汉平几人身上,“呷呷”笑道:“你四个人的胆子倒不小,竟然不惧老娘,报上名来!”夏仲豪毫不怯惧地答道:“夏仲豪!”“嗯,你就是那威镇关外有第一勇士之称的‘金戈侯’夏仲豪?怪不得不怕老娘,有种!”门美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在下牟汉平。”牟汉平抱拳一拱。“牟汉平?”门美彩那双死鱼眼在牟汉平脸上打着转,沉吟着道:“莫非你就是牟承宗的儿子,青龙帮少帮主,有‘青龙一君’之称,最近打败少林明心秃驴的牟汉平?”牟汉平点点头,道:“那是明心大师有意相让。”“不愧有青龙一君之称!”门美彩道:“年轻人懂得谦虚的不多,大多都傲气凌云,不知天高地厚,比司徒敬强胜多了!”“姑娘,你呢?”门美彩一眼看到俏丽的罗妙嫦,目中尽是仇恨之色。罗妙嫦硬着头皮怯怯地道:“罗妙嫦。”“师父,她就是罗玉仙的女儿,那支寒玉钗也在她身上。”苏红凤趋上前在门美彩身边说。“呷呷呷,原来你就是那贱人的女儿,怪不得那么相似了。”门美彩目中杀机陡涌,又道:“那贱妇处处与老娘作对,哼,今日正好出口气!”说着霍地逼前一步。牟汉平身形一闪,仗剑挡在罗妙嫦身前。“哼,你敢阻止老娘动手?那老娘先杀了你!”门美彩说着一爪疾抓牟汉平的面门。牟汉平觑准了,一剑截斩向门美彩的手掌。门美彩“呷”地笑了一声。道:“不知死活!”抓向牟汉平面门的手一闪一晃,竟然神奇地避过牟汉平那一剑,继续抓向他的面门。牟汉平微微地一凛,闷哼了一声,断剑陡地暴展,剑芒疾卷,暴袭门美彩手臂。门美彩虽然可以一把抓住在牟汉平的脸上,但她那条手臂也势必被卸落,她当然不肯,嘴里怪叫一声:“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宿手暴退。但她暴退的身形蓦地又一闪,竟然绕过牟汉平的身侧,一掌劈向罗妙嫦。牟汉平未料到门美彩竟然不顾身分,舍他而偷袭罗妙嫦,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刀疾斩而出,无奈门美彩的身法实在太快,竟未截住她的身形。而夏仲豪站在罗妙嫦身侧的另一边,仓促间,竟然来不及出手抢救。罗妙嫦的身手虽然亦颇不弱,只可惜事起仓卒,加上她本就厌恶门美彩的丑脸,一直不敢正视她,猝然这下,她不由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闪避好还是封挡好?高手过招,时机稍纵即逝,犹豫不得,罗妙嫦这一犹豫,门美彩那只鬼魅一样的瘦掌已劈上她的左肩膊。这一下子,可说谁也救不了罗妙嫦,除非有奇迹出现!奇迹,真的在这刹那出现了。一条彩虹飞渡般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集珍轩的一角屋檐上飞射过来,在门美彩那一掌堪堪击中罗妙嫦的眨眼间,接下了那一掌。“啪”的一声脆响,双掌互劈,卷起一片狂风般的罡风,那条飞射而来的身形一个倒翻,竟伸手一把将罗妙嫦也带得向后翻出。门美彩则退了一大步,才能够稳住身形,看情形,两人是功力悉敌。那身形翻落在地上,一手揽住了罗妙嫦,关怀地道:“孩子,你没被那丑妇所伤吧?”罗妙嫦偎在那妇人的身上,撒娇地道:“娘,你怎么现在才来,刚才吓死女儿了。”单听罗妙嫦称呼那妇人作“娘”,不用说,那妇人就是有“玉脸黑心”之称的罗玉仙了。罗玉仙虽然年纪已近六十,一头青丝也花白一片,但容貌依然很美丽,脸上只有两三条皱纹,模样很像罗妙嫦,不过她有一种雍容高贵的美态,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一妍一媸,罗玉仙与门美彩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牟汉平与夏仲豪两人,一直只是听闻这两位一度将武林搅得风风雨雨的魔女大名,想不到如今却一齐看到其人,不由这个看看,那个望望,只是望着两人。门美彩那双死鱼眼在看到罗玉仙现身之后,更加暴翻得白多黑少,掀唇大叫道:“妖妇,你终于肯现身了!”罗玉仙冷冷笑道:“丑妇,有我在生一日,你休想野心得逞!”门美彩“呷呷呷”地厉笑起来,戟指罗玉仙道:“妖妇,你真的要与老娘作对到底?”罗玉仙颔首道:“不错,丑妇,难道你害的人还不够多?如今年纪这样大了,还不肯消去凶心,改过向善?”门美彩却咬牙切齿道:“老娘才不听你那一套,若要老娘放弃重出江湖的大志,简直是妄想!”夏仲豪忍不住插口问道:“罗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罗妙嫦抢着答道:“夏兄,那丑妇想得到那一批宝藏,然后重出江湖,成立什么‘灭妍毁俊’帮,誓要杀尽天下武林中她们看不顺眼的男女。我娘为了阻止她这项荼毒武林的大计,派我下山,要小妹不惜用任何手段,也务要令她们得不到玉-、寒玉钗,进而无法得到那批宝藏,她们没有那么多的钱来开山立寨,就难遂她的野心!”夏仲豪及牟汉平听了,不禁傻了眼,若罗妙嫦说的是真的,而门美彩又得到玉-、寒玉钗,开启那宝库,有足够的钱财来支持她们那个“灭妍毁俊”帮,那岂不是又再揽得江湖大乱,连自己也成了被杀的对象?这女人的野心真可怕!罗玉仙扫了一眼牟汉平与夏仲豪,感慨的道:“二位乃一时之俊彦,想来也不会对此事袖手不理吧?”夏仲豪豪气万分地道:“前辈过奖了,在下等既身为武林人,又岂会眼看着武林即将陷于浩劫而独善其身?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牟汉平却淡淡地道:“罗前辈,这件事咱们一早就管了,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了。”常公逸亦道:“罗大姊,常某虽然是黑道人物,讲求的是杀与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对这种有干天和的恶行,尚不敢甘犯不讳,若真为武林幸福,老朽愿追随骥尾!”“老身在此先行谢过。”罗玉仙这一次复现江湖,似乎改变了以前那种仇视男人的反常心理,而变得理智富正义感,实在出人意料。夏仲豪与牟汉平正有这种感觉。而牟汉平更是暗暗高兴不已,若是罗妙嫦刚才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用那种手段欲得到寒玉钗,就情有可原了,而且也做出了重大的牺牲,其人所作以及与自己那段合体之缘就可以原谅了。门美衫目露凶光,一副择人欲噬的样子,厉声道:“妖妇,看来你是要与老娘作对到底,也不会将那寒玉钗交出来了?”“你欲借那批财富来危害武林,门美彩,你死了这条心吧,老身就是死,也不会给你,让你野心永难得遂!”罗玉仙义正词严,神太凛然。“好,既然你死也不肯交出来,那你我就拣一个地方决一生死,怎样?”门美彩咄咄逼人。“老身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的厉害,门美彩,你想在什么地方分个高下?”罗玉仙认真地问。门美彩似乎早就想好了地点,毫不犹豫地道:“就在距此约二十里外的玉龙山如何?”“好,什么时候?”“明早日出之后。”“一言为定!”“一言为定!”门美彩忽然指着夏仲豪与牟汉平道:“这两人既然自命豪杰,老身就要他们做一个公证人,怎样?”“老身无所谓,倒不知他们两位答不答应?”罗玉仙拿眼望着牟汉平、夏仲豪二人。牟汉平与夏仲豪二人几乎同声道:“固所愿,不敢请耳!”“好吧,那就这样决定了。”门美彩说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罗玉仙,老娘还有一个提议。”罗玉仙不耐的道:“姓门的,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门美彩“呷呷”笑道:“老娘只是想为明早的决斗增加一点刺激,提议赌一赌彩头。”“你有话就快说吧!”罗玉仙轻轻搂着罗妙嫦,慈爱之情,溢于言表。“老娘想用你的寒玉钗及老娘的玉-,作这一次决斗的彩头,胜者,两件物品都归她所有,你若是没有信心胜老娘,可以不答应。”门美彩洋洋得意的望着罗玉仙。罗玉仙注视了门美彩好一会,才颔首道:“好,老身答应你!”“那老娘先走了,明早见!”门美彩朝苏红凤五女一挥手,当先急驰而去。“二位,老身与小女孩要走了。”罗玉仙边说边拉着罗妙嫦朝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罗妙嫦含情脉脉的看了牟汉平一眼。牟汉平望着罗玉仙母女迅速掠远的身形,眼光定定的,若有所思。夏仲豪看到牟汉平那样子,不由伸手拍拍他的肩头,笑道:“牟兄,是否有点舍不得罗姑娘?”牟汉平霍然省觉到自己失态,有点腼腆的苦笑道:“夏兄,咱们回答客栈去吧,看看熊兄的伤怎样了?”夏仲豪了解地再拍拍牟汉平的扇头,道:“牟兄,你身上的伤也要好好包扎一下。”经过一番疗伤包扎后的牟汉平,一人独坐客栈的后院,默默沉思与罗妙嫦这段孽缘如何善了。若如罗妙嫦所言属实,情固可原,即使自己愿意接纳这份情,但年龄之差距,实非理想姻缘。他苦笑着沉思,始终找不出善了之策,正欲返身退回室内,突见墙头人影一闪,瞬即消失。牟汉平冷笑一声,忖道:“莫非又是一崖三堡的角色,嘿嘿,以前你们对我赶尽杀绝,现在倒要试试我的手段了。”想着,神色不动,装做若无其事的四下浏览,缓步施然向店外走去。走在街上,竟然寂静如死,方才的鸡鸣犬吠,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暗暗冷哼一声,停下脚步,细细的向镇上打量,只见家家门窗洞开,但却不见一丝人影,屋上炊烟仍在袅袅浮升,空气中洋溢着一股风雨欲来前沉重的静寂,他面上微笑如故,突又抬步,继续向店外行去。不远处,来至一座村庄前,遥遥望见一口水井,井旁围着几棵丰茂古槐,树根暴突盘虬的拱出地面。牟汉平走至井边树荫下站定,见井旁有一只圆形吊桶,于是他伸手抓起缆绳……蓦地,背后几下极轻微,恍似一片树叶落地的轻响,牟汉平漫声道:“光天化日,诸位何苦故作神秘?”说着缓缓转过身来,眼前赫然站定三人,却是江都金狮堡的追魂羽士甘虚、白发仙童雷忌和一个左腿残缺、腋挟单拐、面目狞恶的中年汉子。牟汉平愕然和他们对立了一会,那三人阴冷而险恶的向他望着。他勉强干咳一声,拱手道:“原来是金狮堡甘、雷两位前辈,在下误闯贵庄,如不见怪……”对面三人一眼不眨的向他狞恶瞪视,使牟汉平无法将话再说下去,他只得重新干咳一声。甘虚脸上蓦地掠出一股恶毒而又讥诮的神色,那缺腿壮汉暴声道:“嘿,误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牟汉平谦虚道:“在下不知,如若有甚逾越,在下陪罪就是。”那壮汉嘿嘿一阵冷笑,道:“陪罪……嘿,说得好,那就跪下来!”牟汉平陡然俊目暴睁,但瞬息重又恢复常态,他望着那壮汉淡淡一笑道:“兄台贵姓,可肯见告么?”那壮汉突地暴声一阵狂笑,却听甘虚阴阴的说道:“关中四霸之三,盘地龙姜昭。”牟汉平谦和的一笑,拱手道:“久仰了。”姜昭勃然暴怒,要知武林人物最重虚名,关中四霸素皆桀骜,尤以这盘地龙姜昭,生性更为凶蛮横暴,他见牟汉平闻得自己声名时,如此冷淡,不禁大为羞恼,铁拐猛然拄地一顿,扑近数尺,狞声道:“姓姜的放人不留名,今日既已将名说出,小子,你得认命了!”牟汉平依然声色平和的道:“姜兄何苦如此,在下……”姜昭厉声道:“少废话,接招!”喝声未毕,抡拐一招“柱倒梁横”,劈肩挂肋,疾扫而到,牟汉平斜斜错步一闪,把拐锋避过,朗声道:“且慢!”姜昭招势不停,凶猛凌厉的连攻数拐,狞恶的道:“有话去找阎王老子说吧,姓牟的……”话未说完,蓦感拐头一重,闪目急望,不禁大惊,拐头不知何时已被牟汉平抢在手中,他暴吼一声,运集全力,往怀中一夺,牟汉平一声清啸,将他连人带拐举上半空。追魂羽士甘虚和白发仙童雷忌电疾扑出,欲待抢救,牟汉平脚步点地,掠身纵退数丈。甘虚冷冷的道:“你要怎的?”牟汉平道:“甘前辈武林长者,如此率众相欺在下,是何用意,可否相告?”甘虚面色阴冷的瞅着他,僵持了一会,寒声道:“你以为露了这手,老夫就会放过你么?”牟汉平道:“那么前辈用意可否明告?”甘虚两眼尖利的,似要望入牟汉平的心底,牟汉平对他这种眼光大感不耐,当下脸色一沉,手腕略抖,姜昭杀猪似的猛然大叫起来。甘虚冷木的道:“你这样折磨一个不能还手的人,也算汉子么?”牟汉平轻哼一声,缓缓将姜昭放下,姜昭双眼暴瞪如铃,满含怨恨的望着他,坐在地上呼呼喘息不已。甘虚瞪了他一眼,峻声道:“姜兄,你没事吧?”姜昭点点头,余悸满脸的再望牟汉平一眼,急急道:“兄弟还好……”甘虚单手缓缓由背后拔出长剑,脸色逐渐浮起一片奇异的惨灰,牟汉平见状,心中大震,背脊不觉隐隐冒出一丝寒意。要知道这追魂羽士甘虚,以“追魂索命七快剑”威慑江湖,更以童身苦练一套“丽尸阴风”掌力,这“灵尸阴风掌”当真歹毒,发时锐啸盈耳,宛如鬼哭,掌力尽挟腐尸阴寒之气,触体血脉立时窒息。据闻他平时对敌,单剑已可取胜,极少动用这套掌力,只因这种功夫太过恶毒,且又极耗真力,如非遇上生平强敌,向不出手,今见牟汉平数招之内即将姜昭制住,功力之高,当真生平未遇。这盘地龙姜昭伙同秃鹰牛鉴庭、花权梅喜和独眼人屠于思等横行关中,各有独门绝艺,尤以这姜昭因生来腿残,练就一身极为上乘的地堂功和横练功夫,且兼身壮力猛,性情泼悍,遇战拼死,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声名极为响亮的人物,但却只能在牟汉平手下挣扎数招,焉能不令他心中凛骇?但甘虚为人险恶阴沉,心中虽然惊骇,但事情到此,已经无法下台。他自思牟汉平功力虽强,但寡难胜众,己方尚有白发仙童作为大援,故此决心全力一搏,自己神功绝艺也许可能一战奏捷。白发仙童平日一向笑逐颜开的孩儿脸上,自姜昭被制时起也逐渐将笑容收起,今见甘虚已运功蓄意一拼,不觉眉头更是大皱起来。牟汉平惊凛之中,心下不禁暗暗纳罕,甘虚等拦路苦缠,意图已甚为明显,因他与金狮堡向无任何瓜葛,邀斗之因,定是为劫夺玉-而来。而最使他不解的,还是甘虚眼前的神情,江湖传言他掌力狠恶阴毒,当是不假,剑术泼悍,也是事实,但甘虚左臂已断,只余右手,只手运掌,即不能施剑,他现下即已握剑在手,掌力将如何施展?牟汉平眼光炯炯的注视着他全力戒备,陡见甘虚左手缓缓持剑平举起来,他双目直视的凝注着剑尖,牟汉平屏息凝神的等待,场中静得出奇,坐在地上面色蜡黄的姜昭则双眼暴睁的注视着,停止了喘息。慢慢地,甘虚脚下移动起来,牟汉平的脚下已随着移动起来,白发仙童雷忌和姜昭的眼光也随着移动起来……蓦然一声尖喝:“且慢!”牟汉平一惊,心神一觉一分,陡感寒气扑面,剑锋如箭,已电疾射至眼前。牟汉平心中又骇又怒,急切里猛地踢出一招“迅雷进发”,倒身后仰,借力平卧空中,右手伸掌猛向地上一拍,借逆力将身形横移数尺,但闻“嗤”地一声,剑尖擦肩而过,皮衣碎裂,鲜血如泉,喷洒而出。牟汉平忍着肩上剧疼,身形不停,运集全力,连环踢出数腿,斜窜落地,返身一拳“天崩地裂”猛然捣出。拳至中途,但闻“砰”的一声,牟汉平陡觉浑身一震,急急煞住脚步,只听甘虚一声闷哼,单手抚着胸口,踉跄连退丈余,身躯摇了数摇,颓然坐在地上。牟汉平怒极,回头怒瞪着雷忌,冷笑道:“久闻白发仙童三十二式判官笔狠辣诡异,神鬼莫测,不想行事卑劣倒也高人一等,哼,我牟汉平倒要领教……”雷忌嘻嘻一笑道:“你别忙,机会有的是,总会叫你称心如意。”说着,他走近甘虚,和他互望一眼,转头向姜昭道:“姜老三,你不妨事吗?”姜昭涩声道:“我没事……”雷忌忙道:“那么你过来。”姜昭如言由地上爬起,强自抖擞精神,向雷忌走了过去,雷忌伸手将甘虚扶起,蓦觉身边风声一掠,见牟汉平满面杀机的拦在面前。他眼光森杀的向他们冷冷一笑,漫声道:“就这样走了么?”雷忌脸上的嬉笑立时敛去,他尖声喊道:“你要怎样?”牟汉平缓缓的环视他们一眼,厉声道:“留下命再走不迟!”话声甫毕即暴起身形,抡拳一招“天崩地裂”,劈面向雷忌击去,拳势劲烈中,牟汉平突觉身侧突出一股奇异劲力,将拳势往旁一引,脚下马步不觉一浮,击出之拳登时向旁侧捣空,他惊怒之下,脚步连环互蹈,勉强稳住身形,急急转头一望,不禁一愕,却见邱伯起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邱伯起向雷忌等三人望了一会,问牟汉平道:“这批兔崽子可是金狮堡的?”牟汉平道:“有两个是的。”“逗他们干什么?让他们走吧!”牟汉平道:“这三人有意诱弟子入得此村,图谋……”邱伯起“哼”了一声,截断他的话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凭这三块料还能抢得你的东西?”雷忌鄙夷地尖声道:“嘿,好大的口气。”邱伯起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江湖传闻,专喜欢施放迷药,暗地里计算人的白发仙童雷忌?”雷忌傲然道:“你这老儿倒还有点眼力。”邱伯起道:“嗯,你这小子倒真够得上该杀的份儿。”雷忌大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牟汉平厉声喝道:“住嘴!”邱伯起挥手阻住牟汉平,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横。”说着,陡地脸色一沉道:“金振丕可跟你们在一起?”雷忌骄狂的道:“金堡主就在附近,他少时就到。”邱伯起截断了他的话,寒声道:“那好,我老人家就等他,等他来了再放你们走。”雷忌怒极,咭咭笑着尖声道:“凭你也配……”突然坐在地上连气疗伤的甘虚冷冷道:“听你的口气不小,可敢报个名来?”雷忌讥诮地道:“我雷忌行走江湖几十年,可还没见过你这种狂妄人物,想你一把年纪,也该挣个万儿了吧?”牟汉平嗔目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甘虚冷冷道:“姓牟的,你少出口伤人。”牟汉平亦怒目冷冷道:“怎么,你是否还要我再补你一拳?”邱伯起摇手阻止牟汉平说话,和声向甘虚等三人道:“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没心思再跟你们一般见识,等金老儿来了就放你们走。”雷忌卑屑的道:“你到底还是不敢把姓名说出来。”邱伯起怒道:“你这小子当真要吃点苦头才知足吗?”雷忌嚣张地阴声道:“你有本事就试试……”话尚未完陡听“劈啪”两响,雷忌陡觉双颊一阵火辣刺痛,不觉脱口惊呼出声,待定睛看时,场中众人鸦雀无声,对面老少二人鄙夷的冷冷向他望着,甘虚和姜昭满面皆是惊骇之容。他至今尚不知这一掌是如何挨的,他根本就没看清掌势由哪里发出,当然更无法知道这耳光是被何人所打,他愕愕的呆了好一会儿,背脊不自觉的隐隐冒出冷汗来。他伸手摸一下热辣辣肿起的面颊,脸色阵青阵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陡听邱伯起寒声道:“再不老实点,我老人家就叫你尝尝‘兰花错骨’的滋味。”此话一出,全场一阵出奇的沉默,雷忌站立的双腿突地簌簌战抖起来,甘虚再也无法作桀骜阴冷的神色,嘴角开始微微抽动,空气凝结了似的,金狮堡的三人,噤若寒蝉地僵在当地。甘虚颤声道:“晚辈们有眼无珠……”邱伯起“哼”了一声道:“咄,有眼无珠,我老人家倒不在乎这个,金老儿什么时候会到?”甘虚和雷忌对望一眼,嗫嚅了半晌,邱伯起厉声道:“兔崽子,你们敢戏弄我?”甘虚脸色大变,惊惧地道:“晚辈不敢,堡主前日夜间匆匆离去,临行虽曾嘱托,却未明言何时准能回来。”邱伯起霜眉一皱,严峻地道:“嘱托?嘱托什么?”甘虚再和雷忌对望一眼,支吾着,邱伯起陡地双眼一瞪,甘虚连忙道:“堡主嘱托悉心照顾其公子玉藏。”牟汉平冷冷一笑,邱伯起望了他一眼,转向甘虚道:“这小子崽子几岁了?”甘虚道:“刚过二十。”邱伯起怒道:“二十多岁还照顾什么,这小子这么娇惯吗?”甘虚皱了皱眉。牟汉平道:“这金玉藏看来心术很是不正,在关外饭馆中,弟子和他们相遇,他曾率众向娘妹无礼取闹。”邱伯起大怒,吼道:“他敢!”金狮堡众人面面相觑,邱伯起怒气勃勃的向甘虚道:“这么说这小子是在这里了?好,你把他带来让我瞧瞧,他有多大胆子敢对我的女儿撒野?去!”甘虚脸色瞬时数变,阵青阵白兀自变换不定,雷忌和姜昭紧张的望着他,他勉强道:“晚辈自知武功不济,前辈有甚不快,尽管向晚辈责罚就是。”邱伯起怒喝道:“放屁,你以为我老人家欺侮你吗?”随后他皱着霜眉想了一会,对牟汉平道:“日后若再遇上那小兔崽子,不必留情,尽管杀了就是。照你这么说,我那乖女儿岂不要气坏了?”牟汉平道:“是的,娘妹立时就要跟他们拔刀相拼,弟子因当时情势险恶,不愿多惹是非,始再三劝之离去。”邱伯起道:“嗯,这点娘儿倒跟我一样,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说着,突地怒目暴睁向牟汉平喝斥道:“你小子再三心二意的跟那姓薛的丫头胡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