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龙明知其意,却故作一愕,道:“梅姑娘此话怎讲?”梅素若口齿启动,似欲出言,忽又闭口,冷冷一哼,螓首一昂。她貌若不屑解释,字则蓦见华云龙与蔡薇薇并肩而立,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娇花照水,分明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芳心无端一片紊乱,是妒是恨,连她也分辨不出来。华云龙追问道:“梅姑娘言中之意,可否示下?”梅素若强捺心神,道:“华家子弟难道都是不知礼仪之辈?”要知她如今身为一教之主,身份非比寻常,华云龙却一口一个“梅姑娘”,那确是太失礼了。但华云龙此举本有用意,梅素若责问此言,早在他意料之中,闻言朗声道:“华家子弟小小知礼,唯有在下……”梅素若脱口问道:“你又如何?”蔡薇薇黛眉一蹙,轻扯华云龙衣袖,道:“二哥,这位教主架子大的很,你不如……”言犹未毕,华云龙已示意她静以观变,她本觉华云龙见了梅素若,不追问“医卢”惨变之事,净在这枝枝节节上浪费时间,故出言提醒。华云龙如此示意,她也是千伶百俐之人,心知华云龙必有用意,果真闭口不悟。华云龙止住蔡薇薇出言,方道:“在下么?讨好卖乖,偎薄可恶,其他也不必讲了。”他将梅素若在钟山斥他之言自我形容,梅素若也不知当喜当怒,微微一怔,道:“华家出了你这种子弟。哼!也该休了。”华云龙朗朗一笑,暗道:余茂临死前说是一群来历不明之人毁了医卢,九阴教中人,理当一望即知,多管不是,但梅素若必知是谁下手……哼!还有这丫头竟然留在此地,必有缘故。她如今已是九阴教主,不可能孤身往来,那批属下又在何处?他心如电转,已将眼前情势想过一通,觉得梅素若这条线索决不可放过,可是直接询问,梅素若也绝不肯说出,必得旁敲侧击才行。笑声一歇,他漫声道:“梅姑娘难道不觉得姑娘之称,比教主亲切多……”梅素若截口峻声道:“住口!”华云龙果然停口,笑吟吟地望着梅素若,那目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梅素若被他那目光盯着,没来由玉面一红,芳心骤跳,转面向侧。忽觉如此示弱过甚,星目挟刃,猛然回盯,鸠头杖一顿,峻声道:“华云龙,你找死?”华云龙淡然道:“死么?也平常的很。”蔡薇薇黛眉紧蹙,暗暗忖道:“岂有此理,你与她谈来谈去,尽是些废话,如何探得出半星儿消息?”她急急插口道:“谁死谁活,手底下见真章,余家的事,可要先交代个明白。”梅素若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是本座下的手?”蔡薇薇道:“纵然不是你干的,九阴教……”华云龙截口道:“九阴教堂堂天下第一教,焉能效盗贼般杀人放火,薇妹不可胡说。”梅素若冷冷地道:“讨好卖乘,偎薄………”倏尔住口,将“可恶”二字咽下。蔡薇薇却是不依道:“我胡说,你就是正经话?”华云龙心道:“薇妹既已将话挑明,看来是难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套出内情了。”心念一转,含笑道:”梅姑娘想来深知此事始末,在下那余伯父夫妻下落,如蒙见示,感激不尽。”举手齐额,一揖至地。梅素若不为所动,道:“本座何需你感激………”华云龙连连拱手,道:“拜托,拜托。”瞧那模祥,生似在向朋友商量似的,这事恐怕也只有华家二爷做得出。梅素若啼笑皆非,顿了一顿,道:“你与本座嬉皮笑……”说至此,蔡薇薇噗哧一笑,她见了华云龙那滑稽样子,如何忍得住笑。梅素若闻声忽然改口道:“你想知道江南儒医下落?”华云龙心中惊疑不定,梅素若如肯告知江南儒医被困之处,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口中却道:“如蒙指点,感激不尽。”梅素若冷冷说道:“感激不中用,要代价。”华云龙道:“什么代价?”梅素若道:“代价太高了,恐怕你付不起。”华云龙道:“在下不惜任何代价。”梅素若玉面凝霜,狞声道:“要你的命,你付得起么?”蔡薇薇忍不住娇叱道:“放屁!你胡说……”梅素若不理她,冷然凝注华云龙。华云龙淡淡地道:“薇妹何需发怒,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价钱不公道,慢慢商量好了。”梅素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华云龙佯为蹙额道:“这就难了……我这条命不知是要双手奉上,还是由姑娘取去?”梅素若道:“想要你自己奉上,看你贪生怕死,是决不可能的了……”华云龙淡淡一笑,毫不动怒。蔡薇薇怒道:“你不贪生怕死,你把命送上来好了。”梅素若听而不闻,继道:“本教金陵分坛,你是知其所在了?”华云龙笑道:“当然,不知倒悬在下三天的那株榆树,是否依旧无恙?”梅素若何等聪慧,如何不知他在讥刺九阴教教主驻所之处,被高泰击折大木倏然离去,芳心暗恼,欲待讽刺华云龙被自己倒吊三日,却觉此事自己并无半点光彩可言,怔了一怔,道:“本座何等身份,焉能与你这浪子斗口……”蔡薇薇截口道:“不识羞,九阴教旁门左道,有什么了不起。”梅素若美眸中煞气大盛,却仍不答理,道:“明天酉正,本座在厅中等你,你想要知道江南儒医下落,就一个人来……”华云龙虽是轻佻好耍,心思却是万分缜密,一点小节也不肯放过,道:“不知在下应约而至后,梅姑娘是否立刻见示我余伯父夫妇下落?”梅素若漠然道:“你想知就来,说不说,就要看本座的高兴了。”华云龙忖道:“听这丫头的口气,那是毫无诚意的了,敞声一笑,道:“如此未免太不公平了,梅姑娘。”梅素若道:“你觉得不公平,尽可不来,既然愿来,那便该死而无怨,本座并未强你。”华云龙啼笑皆非,心道:“这还算并未强人?”蔡薇薇黛眉一挑,道:“擒下你,怕你不说?”她说到做到,右掌虚捏,食中二指若伸还屈,玉臂轻舒,娇躯前欺。梅素若见她这一式似拳非拳,似指非指,摇摆不定,外若无力,实则已笼住了右胸腹“膺窗”、“期门”、“神封”、“大横”、“腹结”诸大穴。心中疾忖:“这是什么招式?”那敢怠慢,鸠头杖全力一招“鬼影幢幢”,但见乌光满天,怪啸斗起,杖头的九个鬼头,翩翩如生,宛若九个厉鬼,张牙舞爪,择人而噬。蔡薇薇究竟是少女,对此招威力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杖上鬼影,却骇得她尖叫一声,霍然后退。她猛觉一招被人迫退,大失面子,玉面泛霞,羞怒地道:“好!你这杖上果有些鬼门道,算你接下我这招‘变动不居’,看你接不接得下我的这招‘周流六虚’。”梅素若知她这一招必具石破天惊之威,连出言讥晒也自不暇,鸠头杖斜挑,护住身前门户。华云龙突然道:“薇妹住手。”蔡薇薇本已右掌斜伸,中指独挺,食指微屈,正欲出手,闻唤收掌,讶然回首道:“二哥,什么事?”华云龙微微一笑,双手一拱,道:“在下准时赴约,梅教主请便。”他忽称梅素若为教主,梅素若芳心一震,恍然若有所失,一敛心神,道:“候教了。”娇躯一转,忽又回首道:“你是蔡昌义之妹,什么名字?”她见过蔡薇薇两次,第二次是蔡薇薇身穿文士装,化名宣威之时,女子看女子,她是一眼就瞧出来了,但仍不知蔡薇薇之名,仅由华云龙称呼中,知道其中有一个“薇”字。蔡薇薇不忿她冷傲之态,也冷冰冰地道:“我叫蔡薇薇,紫薇的薇,你记清楚了。”梅素若也不说话,回首就走,但见她雪白衫裙随风飞舞,似慢实快,眨眼已然消失在废墟残垣中。蔡薇薇待她离去,嗔声道:“二哥,你为什么让她走掉?”华云龙见她微颦浅嗔,却是梨涡微现,那一份娇姿,更是醉人,美人本是宜喜宜嗔的,况蔡薇薇嗔声而言,更是少见,给他另一种感受,不禁右手轻抚她如云鬓发,笑道:“梅素若老谋深算,岂能一人来此,必是早有准备……”蔡薇薇道:“鬼话,除了她,我们那里看见半个鬼影?”一语甫毕,忽然一声清啸响起,随起四面都响起啸声,有的宏亮,有的低沉,但一个个含劲敛气,分阳皆出自高手之口。华云龙笑道:“如何?”蔡薇薇玉靥一红,道:“这也没什么,九阴教主不过如此,她的部下更差,一起上来,我也打他个落花流水。”华云龙道:“九阴教下个个功力高强,梅素若也是绝顶身手,一涌而上,我们全身而退,容或可以,想占什么便宜,那就难以办到了,薇妹不可轻敌。”其实他所说的理由,都属次要,最大原因,还是他怜香惜玉的毛病,想起梅素若如今身为一教之主,凭她高傲的性情,若失手在蔡薇薇手中,十之八九会愤而自刎,江南儒医的下落,仍是杳然,何苦来哉?这等心事,当然不便向蔡薇薇开口。蔡薇薇冰雪聪明,凭她少女的敏感,却是隐有所觉,黑眸一转,道:“二哥,先前你与梅素若眉来眼去……”华云龙笑叱道:“胡说,什么叫‘眉来眼去’?”蔡薇薇认真的道:“你盯她,她回盯住你,这不是眉来眼去?”华云龙哑然失笑,道:“这也叫眉来眼去?小孩子,不懂的事,不要信口胡说。”蔡薇薇樱唇一厥,道:“小孩子,你又多大了?”华云龙哈哈一笑,改口道:“薇妹,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掌法?那一招‘周流六虚’与‘蚩尤七解’之二有些相似,可以告诉我么?”蔡薇薇道:“有什么不可以,这二招是‘四象化形掌’的第二式及第七式,是云祖师揉合天下各派的掌法精华,竭数十年之功创出,与“无极定衡心法”互为表里。二哥如果想学,我就教给你。”华云龙肃容道:“你家独门绝学,岂可私相授受?”蔡薇薇摇头道:“不啦!我公公既然已将‘无极定衡心法’传与二哥,分明是有意尽授绝学,我将‘四象化形掌’教给二哥,并不算私相授受,何况祖师遗训,遇见心性、资禀两皆上乘之人,毋论能否收入门下,都应斟酌形势加以栽培。”华云龙心中一动,却不愿让蔡薇薇教他武功,略以吟哦,道:“以后再讲吧,我们先将那所透出灯光的石室搜寻一遍。”飞身越过水面,回至适才发现木窗处。蔡薇薇紧随着他。华云龙侧顾蔡薇薇道:“眼下没有多余时……”忽然发现蔡薇薇螓首低垂,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之状,顿了一顿,讶然道:“怎么?还为我刚刚一句戏言生气?”蔡薇薇螓首一抬,期期艾艾道:“二……二哥………”华云龙柔声道:“薇妹,你对二哥我有何不满,尽管说吧!”蔡薇薇螓首一摇道:“不是不满。”华云龙心中暗道:“这就奇了”。口中道:“那是为什么?”蔡薇薇想了想,道:“二哥,你清不清楚我云祖师一生的事迹?”她突然扯上了不相干的事情,华云龙大感愕然,道:“愚兄不甚了了。”蔡薇薇道:“我云祖师初出道时,武功低微,连三流身手也未必够得上,内功练的是因缘凑巧得来的‘罗候心法’,拳掌却是由祖师母教的,可是并未损及他老人家‘武圣’的威名……”原来当初武圣初时,仅学一套“开心掌”,那真是连三流人物也不及了,曾由大夫人高洁藉互搏之时传以拳掌,这段时间长达一年。她话说到这里,华云龙已恍悟其用意,见她为了欲自己接受武功,如此煞费苦心,那怜爱之意,竟是不由自主的油然升起,凝视着她那若缘波美般的娇靥,一时竟然忘了开口。蔡薇薇接道:“我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哥你……”倏尔而止,美眸迫切地望着华云龙。她这平淡的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如巨潮般冲激着华云龙心湖。华云龙心中大叫道:“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魔劫方兴,来势汹汹,必是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浩劫,我正该努力充实自己,如何可以拘于小节,不识大礼,忘了天下万世的太平。要知他拈花惹草,到处留情,貌似花花公子,实则无时无刻,不以继承父志,奠武林大平之基为志,眼下妖焰四起,在他看来,无异是大展抱负之机,虽若少年喜事,骨子里却是华家大仁大义,以天下为己任的磅礴气概,那才是他真正本色。他心中虽似掀天巨浪般翻腾,直欲放怀长啸,强自抑住,凝然有顷。蔡薇薇见他久不作答,以为他意欲不允,星目一热,珠泪盈盈,低声道:“我……我说错了?”华云龙轻轻揽住她柳腰,道:“薇妹谊如一家,我也不言谢字了。”蔡薇薇破涕为笑,道:“二哥……”她眉蕴喜气,却颊含珠泪,梨花带雨也不足以形容,华云龙愈看愈爱,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吻她玉颊珠泪,然后落在她的樱唇上。蔡薇薇娇躯一颤,“嘤”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向华云龙怀中。她虽对男女间事一无所知,但年已二八,情窦初开,一时间只觉一种从未尝过的滋味,像电一般传过心头,不由娇吟出声,倒向华云龙怀中。要知两人先时虽有互拥之事,那意味却是大不相同,故蔡薇薇未有此感。在此之前,她纵然心中仅有一个华云龙,那意念也未免模糊,在此之后,那就更明晰了,少男少女相感之深,这也是极为自然的事。良久,两人才如梦初觉,华云龙抬起头来,柔声低唤道:“薇妹!”蔡薇薇螓首深埋,娇羞不胜,“嗯”了一声,却不言语。华云龙暗道:“薇妹少女情怀,我可别羞了她。”他低低在蔡薇薇耳边道:“薇妹稍待,看我捉贼。”轻轻放松右手,敞声道:“朋友好耐性,躲了这久,可以出来了吧?”举手一掌,击碎木窗。木屑纷飞,灯光耀射中,但见光芒一闪,一柄长剑已自斩向他右腕。原来窗内躲着人,深知华云龙厉害,屏息待机狙击,不料华云龙久久不入,他闭息不住,呼吸略为沉重了些,华龙云何等功力,焉能不知。他冷冷一笑,右手“袭而死之”,迅若闪电,点中执剑者腕脉。那人“哎呀”一声,长剑已自啷呛堕地。云龙华更不疑迟,身形一长,穿窗而入。蔡薇薇怔了一怔,羞恼上心,跟踪入室。以她的功力,早该发觉有人,只是一则经验不够,二则全心全意俱在华云龙身上,其他之事,一概置之度外,竟未发觉。她此际心愤为人所扰,竟泛起从未有过的杀机。这石室广阔不过二丈左右,室中仅有一榻一桌,三四木椅,桌上一盏油灯,别无他物。那出剑之人,是一个紫衣精壮大汉,华云龙一瞥之下,己认出是与仇华出现在司马家灵堂中八大汉之一。那大汉右臂软软下垂,满脸恐惧之色,目光转动,似是打主意欲逃。华云龙暗暗一哼,却含笑道:“这位朋友,我们似是见过一面,贵姓大名啊?”紫衣大汉微微一怔,转身向室门奔去。华云龙哈哈一笑,已挡在他面前,道:“朋友一句话不说就想走,怎么?华老二不配与你相交?”紫衣大汉惊怒交迸,道:“滚开!”右掌击向华云龙胸口。蔡薇薇冷冷一哼,纤指疾点,她何等身手,紫衣大汉如何能躲,闷哼半声,被点中“乘风穴”,颓然倒下。华云龙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何苦来哉?”紫衣大汉咬牙怒目,却不作声。蔡薇薇峻声道:“二哥,我看要用刑才行。”华云龙深明少女心意,知她芳心不悦,但他却不愿蔡薇薇濡染此类之事,损了少女纯真善良之情,微微一笑,温言道:“薇妹,由我来处理如何?”蔡薇薇不敢违拗,满心不愿,退了一步。华云龙好整以暇,道:“朋友,尊姓?”紫衣大汉知道逃不走,目光一转,道:“陈。”华云龙容色可亲,道:“大名?”紫衣大汉道:“明达。”华云龙道:“陈明达,好名字,请问陈兄在‘玄冥教’中就何高职?”陈明达冷冷地道:“无可奉告。”华云龙并未发怒,含笑道:“医庐是贵教下的手吧?”陈明达沉吟半晌,冷然道:“不错。”蔡薇薇忍不住怒道:“我余伯父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竟然下此毒手,还有人性么?”那陈明达目光转动,口齿一张,似想詈骂,但一见蔡薇薇那虽在怒极,依旧美若天仙的面庞,竟然顿住,骂不出口。华云龙心头也是怒火高涨;但不动声色,道:“如今我那余伯父何在,可以见告么,陈兄?”陈明达冷冷地道:“不知。”华云龙含笑道:“陈兄大概是嫌华炀太过吝啬,没有大菜抬出招待,因此不肯赐告么?”陈明达心头一寒,暗忖:“这小子是个笑面虎,不知要展什么辣手?”将心一横,暴吼道:“华家小儿,你有什么手段,尽管往你家大爷身上招呼,你家大爷如果皱一皱眉,便不算响铛铛的好汉。”蔡薇薇见他出口不逊,娇叱一声,道:“你想吃苦头还不容易。”素手一扬,就欲下手。华云龙忙道:“薇妹稍待。”面容一整,道:“参与毁烧医庐的是哪些人,讲!”陈明达阴声道:“你想知道?”华云龙道:“当然。”陈明达狞声道:“是任玄、天乙子、九阴教主,还有你家爷爷,满意了吧?”华云龙勃然大怒,暗暗忖道:“不用些霹雳手段,想这家伙是不肯吐实的了。哈哈一笑,道:“满意,满意极了。”右手连点陈明达身上大穴,陈明达立觉全身麻痒,有若蚁行,开头还可咬牙忍受,到最后竟如万蚁啮身,痛还好,那种痒,真是直痒到心里,五腑六脏无处不痒,令人恨不得把脏腑都抓出才快活,这痛苦,真非人所能忍。他穴道被点,连想爬一下都不能,惨嗥道:“姓华的狗杂种,狗男女……你有种便杀了你家爷爷。”他一心求死,什么肮脏也骂出来了。华云龙毫不生气,道:“你骂,骂得多,受的苦也愈久。”陈明达见骂不生效,改口哀声道:“华炀,你做做好事,一刀将我杀了,你们华家……”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惨号起来。华云龙剑眉一蹙,暗道:“这‘玄冥教主’何许人?教规有多严?这陈明达在这等情况下也不敢透露丝毫口风。”蔡薇薇见陈明达“秉风穴”被点,身形无法稍动,但浑身肌肉,痉挛不已,惨号之声凄厉已极,心中大感不忍。她心地善良,忍不嗫嚅道:“二哥,我想……”倏又住口。华云龙向她望去,但见她樱唇一阵启动,欲言又止,玉面上一片不忍之色,心知她本想为陈明达求情,又感兹事重大,不宜轻易放过,暗暗一叹,连拍数掌,解了“万蚁钻心”的手法,峻声道:“陈明达,我那余伯父是死是生?”陈明达想起“万蚁钻心”之苦,余悸犹存,脱口道:“是生。”华云龙微微一晒,道:“我如问你我余伯父何在,你是决不敢说的,也未必知道,我只问你,你一人来此何为?”陈明达一愕,猛又道:“你怎知我一人来此?”华云龙暗忖,此人色厉内荏,显然来此必有任务,我倒要看看他干什么?仰天一笑,道:“也罢,我也不问你来此为何,你们那仇公子的停身处,你总该知道吧?”陈明达不料他忽然变得如此好说话,心中惊疑不定,半晌道:“反正在金陵城中,你华二爷神通广大,不会自己去找。”华云龙正色道:“你说出来,我让你走。”陈明达大出意外,道:“我怎么信得过你?”华云龙肃容道:“凭华家的声名,难道还会骗你?”的确,华家自华云龙之祖华元胥以来,均为侠义道的泰山北斗,可以说得上吐辞为经,举足为法,一言一行,皆为天下武侠表率,连敌人也无法不信华家人所讲的话。陈明达犹感疑迟,道:“我讲了,你不信,又待如何?”华云龙道:“只要你讲,真假我华老二自会分辨,倒毋需你费心了。”陈明达目光一闪,道:“我全身一件东西都不少的走?”华云龙暗暗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朝蔡薇薇望去,两人相视一笑,均已察觉。蔡薇薇用传音入密,练气成线的功夫道:“二哥,要不要搜他身上?”华云龙也用传音入密道:“不必了,我自有计较。”面容一肃,道:“可以,讲啦!”陈明达沉吟半晌,道:“在朝天宫中,信不信由你。”蔡薇薇娇叱道:“朝天宫岂是常人可以进去的,你骗人。”陈明达怕华云龙下手,忙道:“我们是翻墙进去的,宫内地方如此大,随藏一处,宫中人少,发觉不到。”一顿又道:“本教高手齐至,没有瞒你们的必要。”话一出口,大感后悔,只是已不及收回。华云龙暗想,他的话倒也几分可信,道:“来了些什么人?八个仇华都聚齐了?你教主呢?”陈明达正为失言惶恐,闻言怒道:“姓华的,你说只问我们公子居处,我已说了,又将怎地?”华云龙哈哈一笑,一掌拍开他“秉风穴”,道:“好,你可以走啦!”陈明达想不到他如此爽利,真有点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的就放走自己,翻身站起,竟然楞住。蔡薇薇冷然道:“怎么?不想走了?好极了,那就留下来。”陈明达一惊,怕华云龙又变卦了,连场面话也不敢交待,恨恨一扫二人,开了室门,匆匆逃走。陈明达方一离室,蔡薇薇已促声道:“二哥!追啦!”华云龙却是不慌不忙,道:“逃不了的,且等一会。”游目四顾,但觉那竹榻四脚为竹筒制成,最为可疑。他自幼顽皮,对于这类搜物、藏物,可真的算独有专长了,嬉戏已久,居然任何隐秘也瞒不过他的利眼。他行近榻边,蹲下略一搜寻,即找出奥妙所在,那竹简有一节竟可开启,唯衔接之缝极细,不易瞧出。启开一看,空空如也。华云龙还不死心,将食中二指,伸入掏摸。蔡薇薇款移莲步,至他身边,见他不厌其烦地搜寻,早已不耐,嗔道:“走啦!真是的,如有东西,早给拿跑了,还等你来检这便宜。”华云龙哑然一笑,正欲起身。突然心中一动,觉得筒壁似乎触及一条坚滑之物,不象是竹片。他也懒得费心掏出,一掌将竹筒拍碎,登时见碧光闪闪,露出一条长形之物。他随手拔出,原来是一只玉尺,尺上镌着六个大字“九曲宫藏经斋”,尺上却是雕满了比蝇头还细的字,及一些人物,东倒西歪,疏密大小不一。他一眼之下,已知这是当年“九曲神君”遗下之物,却不知何以藏得这等隐密。蔡薇薇从他身后见到,不禁问道:“是碧玉尺么?”华云龙无暇细看,顺手递给她,道:“不是玉的,碧玉架不住我掌力。”他再一搜寻断成两截的竹筒,已无他物。手一松,竹榻倒下,他也站起身来。蔡薇薇又问道:“九曲宫是什么所在?”华云龙转身道:“九曲宫是一位号为‘九曲神君’的人所建的,位于广西三江县九曲山中。”一顿,道:“那‘九曲神君’的一生诡异有趣的很,改日我向你细述,还有三次‘九曲掘宝’,也极惊险热闹’不过‘九曲宫’的藏宝,已在第三次掘宝时搬空……”忽见蔡薇薇聚精会神地看着碧玉尺,讶然道:“玉尺上有些什么,你这般起劲?”蔡薇薇兴奋地道:“二哥,尺上的人物似是些掌法及内功心诀。”华云龙诧道:“有这等事?”蔡薇薇柳眉一颦,又道:“不过,这些掌法、心诀杂乱无章,断续不全。”说着,将玉尺递给华云龙。华云龙伸手接过,道:“我猜这些掌法及心诀,必是‘九曲神君’所书,或许这玉尺就是书笺。”纳入怀中,又道:“现在没有时间多推敲了,我们还是快点追上去。”他们感觉耽误时间太久了,不敢再加稽延,出了石室,登上假山一棵龙柏之顶,蔡薇薇向东一指,道:“那边有一条黑影,大概就是那陈明达了。”华云龙知她目力远胜自己,既然如此,多半不错。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追上前去。两人对这无意中获来之物,都未加重视,岂知这条玉尺,将来对华云龙荡平众魔,有莫大之功,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华云龙随口一猜,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碧玉尺当年的确被“九曲神君”做为书笺,平日有所创获,即刻在书笺之上。“九曲神君”所以如此,还抱有一重用意,只因他是个狂妄之人,希望自已日用之物,他年为人所得,视为至宝,故将毕生所得,刻于此上。这书笺他随意挟于那些秘芨中,无巧不巧,竟挟在余尚德所获“华佗正经”中。当时秘芨实在太多,分予之际,并未发现。待余尚德发现,巳是掘宝已毕,众人分道扬镳。他功力不够,尺上心诀及掌法又是零零乱乱,有多奥妙,无法看出。欲待送至云中山华家,又恐是废物一件,大惊小怪,岂不惹人耻笑。几经考虑,决定慎重收藏,只待机缘,此次华云龙南来,他本待取与华云龙鉴定,终因华云龙来去匆匆,他也未曾重视此物,搁了下来。不料几度波折,碧玉书笺依旧落入华云龙手中,事情不可谓不巧了。且说二人如风驰电掣,转眼便已追近,果然见那陈明达躲躲藏藏,专往隐蔽处行走,不时回头,显然也防到有人跟踪。华云龙对蔡薇薇目力之强,暗中佩服,换了自己,只怕就察不出来了。蔡薇薇忽然凑近他耳畔,道:“这家伙骗人,朝天宫在府西石城门外,应该往西才是,他这是往钟山方向,我真想一掌劈死他。”华云龙笑道:“也不值得如此生气,我们不上当也就是了。”忽然一扯蔡薇薇衣袖,道:“慢点!”原来二人已追至十丈之内,华云龙怕靠得太近,被陈明达发现。蔡薇薇道:“二哥,我们干脆在树梢上监视,你说如何?”华云龙闪目打量,见这一带林木茂密,在地面追踪,既易脱线,又易被发现,当下一点头。蔡薇薇更不打话,一扯华云龙,已上了树梢。华云龙任她拖着,半分气力也不花,身如腾云驾雾,舒适已极,回顾蔡薇薇,轻轻松松如漫步平野般,不由脱口道:“薇妹,令师门的心法真是奇妙已极。”他是在称赞蔡薇薇功力之高。蔡薇薇嗯了一声,道:“还有其他原故。”华云龙哦了一声,道:“想必服过灵药,是何灵药?”蔡薇薇一本正经的道:“是玉液琼浆。”华云龙笑道:“哦!是千年灵芝?”蔡薇薇窃窃一笑,道:“是西王母蟠桃宴上的玉液琼浆。”华云龙听她原是胡扯,他本即调皮捣蛋的性情,也就道:“原来薇妹是蟠桃会上的仙子,我这凡夫俗子,有缘得侍妆侧,真是三生有幸了。”蔡薇薇吃吃一笑,道:“你不信,回去我拿给你尝尝,包你喝过之后,功力高我十倍。”华云龙将信将疑,道:“那真是九世修来的福缘了。”蔡薇薇见他不信,转过话锋,道:“二哥,既然知是‘玄冥教’劫走余伯父,我看你明晚也不必赴那梅素若之约了。”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只怕不太好吧!”话声虽缓,那语气却是坚决十分。蔡薇薇见劝他不动,想了一想,道:“如果九阴教改邪归正,二哥高兴不高兴?”华云龙道:“自然高兴,只是殊不可能。”蔡薇薇道:“我有一个办法,能令九阴教投向侠义道,二哥想不想听?”华云龙见她说来一本正经,倒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笑道:“说来听听。”蔡薇薇道:“从古至今,天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劝人为善了,所谓洗面革心,那是难之又难……”华云龙截口道:“我知道要人改邪归正是天底下最困难的事,怎么难法,你也不必讲了。”蔡薇薇强做肃容道:“纵然能教恶人放下屠刀,那劝说之人,也不知要受多少挫辱,所谓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这位道生法师也不知费了多大气力,唇焦舌敝,才能令那顽石略为点一下头而已。”华云龙听她净说与人为善的困难,张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究竟有什么法宝,赶紧献出来,我还会抢你的功劳?”蔡薇薇窃窃一笑,道:“我这个方法,是天下第一妙法,成了,不但有不世功勋,还有齐天艳福。”华云龙恍悟所指,面一沉,左掌轻轻一拍她玉臂,佯怒道:“乱讲,看我不好好罚你。”蔡薇薇道:“真的嘛!梅素若好美啊!把她娶了过来,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华云龙笑斥道:“异想天开。”心中却是一动,想想蔡薇薇之言,并非无理。要知他天性便爱与姑娘们厮混,放荡不羁,行事只问衷心无愧,对于世人的毁誉,向来不太重视,自然,骗取他人之情,他也是不屑做的。但事实上,他对梅素若非是无意。只是他风流成性,所谓风流成性,那是根本无家室之心了。他对于梅素若,纯是一片爱慕之意,只希望携手同游,至于嫁娶那是想也未想过。互相嬉戏犹可,再进一步,那就是下流了。突然,他想起外公白啸天告诫他要“不违亲心”,大感惶悚,自问道:“我这算违了亲心么?”愈想愈惧,不觉额头愈皱愈深。蔡薇薇见他久不作声,闷闷不乐,惶然喊道:“二哥!”华云龙头一摇,佯笑道:“我没事。”向前望去,蓦见迎面山峰磅礴奇峻,林木葱郁,原来已至钟山,在夜色中,更形巍然。那陈明达在前奔驰,汗流浃背,那似他们在树梢上追踪,犹自言笑宴宴优哉游哉。进入紫金山,须臾,行经一道山谷之前。山谷甚狭,两壁峭立,谷口周围,杂树草丛尽芟,露出一片旷地。陈明达方一走近,立刻有数道灯光照到他身上,有人沉声喝道:“止步!口令!”华云龙低声道:“蔡妹,你可以越过空地,一口气将对面明桩暗桩制住否?”蔡薇薇略一估计,这段地面远及五丈,沉吟道:“或许可以。”这时那陈明达已报过口令,由谷口又出来一个紫衣大汉,验过牌号,证明无讹,始允入谷。华云龙轻笑道:“看来严密的很,薇妹听听看,谷口是否仅有五人看守?”蔡薇薇略一凝神,道:“只有五人,除非有功力比我高的,否则不可能瞒得住我。”只因内功愈深厚的,气脉愈攸长,鼻息愈微,故功力高强的,由对方呼吸即可测知敌手功力高下,这是娄试不爽的事情。华云龙道:“你将五人制住后,那姓陈的……”他话犹未已,眼前一花,香风过处,蔡薇薇已翩若惊鸿般消失。随闻谷口传来几声轻微已极的闷哼,知道已被制住,暗道:“好快!”也闪电般飞入谷口。一瞥之下,已见紫衣大汉有的昏迷挂在枝上,有的晕倒地上,蔡薇薇却在三丈外一株树下,向他招手,他掠身而至,却见陈明达亦为制住。蔡薇薇低声道:“你搜搜看,我不方便。”华云龙一点头,蹲身细搜,除了在靴中搜得一只高约二寸的玉瓶外,仅有一张铜牌及一些金银什物了。他将玉瓶递给蔡薇薇道:“大概就是这玉瓶,你瞧是否余伯父的?”蔡薇薇接过玉瓶,一瞥即道:“是了,瓶底有余伯父的铃记。”随手收入怀中。却见华云龙撬开陈明达牙关,探指入颊,奇道:“你找什么?”华云龙道:“我听说一般秘密帮会,徒众均镶有假齿或其他类似物品,能在被敌人擒住之际,自杀身亡,以防严刑之下,吐露隐秘,‘玄冥教’理当也有。”蔡薇薇颇感趣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下次我捉到时,必先搜索一番,免得他熬刑不过而自杀。”华云龙莞尔一笑,心道:只怕当动刑之时,你掩耳疾走都来不及。搜寻一阵,不得要领,立起身道:“看来‘玄冥教’只有控制教徒之法。”张目四扫,道:“我将被制住的桩哨藏起,否则极易被人发觉我们混入谷中。”不待蔡薇薇答话,迅速将那几个紫衣大汉塞入隐蔽之处。蔡薇薇自始至终,与他寸步不离,她情窦初开,对男女之情,不甚了了,只觉得如果华云龙不在身畔,芳心恍然若有所失。见他将人藏妥,星目一眨,道:“这样就可以不被发觉?”华云龙将头一摇,道:“没那么容易。”见蔡薇薇惑然不解,又道:“‘玄冥教’一定有巡哨的人,仍然不免要被察出,不过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大不了混战一场而走。”蔡薇薇惦着他中了虺毒,道:“混战时,你不准动手,由我动手,知道么?”华云龙微微一笑,道:“知道是知道,只是如容我不动,那也不叫做混战了。”见蔡薇薇欲辩,忙道:“耽误太久了,我们快走。”谷中林深木茂,加上星月无光,一任他明椿暗哨多密,二人蛇行鹭伏,轻而易举的渗入,只是华云龙却知不一刻,口椿哨被拔的事,便要被察觉,今夜恐将徒劳了。须臾,二人忽见林间火光闪闪,隐隐传来人声。心知已近敌人首脑所在,益发小心翼翼。再行三丈,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方圆只有二三十丈的旷地,场中除了磊磊石块,连杂草也无一丛。场之正中,熊熊生起一堆柴火。火堆左右,盘坐着两起人。左方约有十五六人,都是头挽着道髻,身着杏黄色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肘,圆领当胸开岔,脚上薄底皂鞋,高腰白袜。这一起人,不必说第二句话,便知是星宿海魔教的人马。为首一人,金丝腰带,须眉赤红,丑怪已极。华云龙自幼即将己父当年之事做故事般来听,一遍又一遍,除了有关儿女私情的略去外,其他之事不啻身历其境,那清楚,直可比拟当事的人了。一见此人,心中一震,已猜出是东郭寿首座弟子,魔教第二高手——房隆了。右边一起人,为首的却是一名长髯细目,身穿黑袍的老人。他身后环坐着四个身穿海青织锦劲装,肩披同色短氅,腰悬古剑的武生。这四人都是同名仇华的“玄冥教主”弟子了,华云龙倒已认识三人。其他之人,都是身穿紫衣,也有十八九人,华云龙也不暇细看,凝神听房隆与那黑袍老者交谈。听了一阵,除了偶而几句“你们教主”、“不行”略高之语外,因柴火“劈劈啪啪”之声的混扰,他们又是位于上风,竟是不太真切。他心中大急,暗道:“谷中戒备严密,想必商量要事,我怎生挨近一点才好。闪目打量,由此距为首二人,几达十七八丈,却是空荡荡一片,更无遮蔽。转头却见蔡薇薇黛眉轻颦,一幅全神倾听之状,忙传音道:“蔡妹,他们讲些什么?”蔡薇薇黛眉一舒,辗然道:“二哥,你看穿黄衣那起人好丑啊!”华云龙回目望去,果见在暗红的火光下,星宿派的人愈显诡异,房隆的面孔,益形可怖。他匆匆一瞥,又问道:“你仔细听,他们讨论何事?”蔡薇薇重又倾耳运功,半晌,道:“他们似在争论领导人为谁。”华云龙急道:“说详细点。”蔡薇薇边听边道:“那赤色胡子的说……”华云龙解释道:“那人名房隆,是东郭寿以下第一高手。”蔡薇薇哦了一声,改口道:“那房隆说:“论以往的身份、年龄,你们教主都该尊家师为盟主。’那黑袍老者却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尊,我们教主天纵之才,神功盖世,这盟主之位,现当为我们教主所有方是。’那房隆一直冷笑,似是非常愤怒……”华云龙脱口问道:“房隆对武功高下有否争论?”蔡薇薇摇头道:“并未。”顿了一顿,道:“看来那‘玄冥教主’的武功在东郭寿之上哩!”华云龙吟哦不语,却是大感骇然,想那“魔教教主”东郭寿功力之高,连九阴教主也顶多战成平手,或许犹逊一分,普天之下,除了华天虹及蔡家外,可说更无敌手,而今却不知钻出来一个“玄冥教主”,功力居然还在“魔教教主”之上,念及魔焰如烈火燎原,难怪他要忧心炽炽了。想了一刻,再想不出“玄冥教主”会是何人,他促声道:“薇妹,他们有否道出‘玄冥教主’名号?”蔡薇薇倾耳再听了听,道:“没有,那黑袍老者都称‘玄冥教主’为‘我们教主’或‘本教教主’房隆却是称为‘你们教主’,或干脆称‘他’,两人谈的似是不洽。”忽又道:“二人还谈到那个九阴教主,言下似甚不满,今夜之会,九阴教本当参与,梅素若却不遣人来……”华云龙急道:“有没有谈到如何对付梅素若?”蔡薇薇见他焦急之态,道:“他们商量要把姓梅的丫头撕成八块,抛到河里喂鱼,你心痛啦!”华云龙哑然失笑,知她胡扯,却是不好再问。蔡薇薇一抿朱唇,道:“我吓你的,他们仅提起一句,就带过去。突然凝神听了半晌,道:“现在说到余伯父了。”华云龙问道:“讲些什么?”蔡薇薇道:“好像‘玄冥教主’逼余伯父制造什么药物,余伯父先是不允,如今不知怎地,又答应了。”华云龙脱口道:“余伯父宁折毋弯,岂会屈于威武,不可能吧?”蔡薇薇道:“又不是我说的,难道我骗你啦!”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还有么?”蔡薇薇道:“黑袍老者说:“诸物备齐,仅欠‘四日天蜈’及‘三足碧蛛’,希望星宿派割爱,房隆在沉吟呢!”华云龙一边听她娇若银铃的声音叙述,一边注视着那黑袍老者及房隆。忽见一名紫衣大汉奔向黑袍老者,心中知道不好。果然那紫衣大汉低低向黑袍老者说了几句后,那黑袍老者细目一睁,四方掠视,精光摄人,敞声一笑,蓦地起身道:“那位朋友枉顾?还请移玉一叙,孟为谦多有怠慢了。”这老者一发笑出言,山鸣谷应,树梢籁籁,显的功力异常深厚。他身后四个仇华及紫衣大汉,纷纷起立,四方扫射。华云龙知道藏身不住,低声道:“薇妹,待会动上手,你千万别手下留情。”蔡薇薇一怔,惶然道:“要杀人?”华云龙暗暗忖道:“薇妹心地仁慈,我不该强她的。”他们二人未用传音入密交谈,那孟为谦及房隆早运功搜索,登时双目如电,俱向他们望来。华云龙朗然一笑,走出林外,道:“孟前辈既已有言,长者命,不可辞,在下不敢不拜见,这厢有礼啦!”团团一个罗圈揖。他生性刁钻,大敌当前,依然嬉笑以出之。那几个仇华均勃然作色,曾出现司马长青灵堂的仇华,上前一步,狞声道:“小子……”孟为谦伸手一拦,道:“大公子且慢。”仇华老大止住语声,道:“孟老意欲何为?”孟为谦道:“教主吩咐,金陵方面之事,先由老朽作主。”仇华老大怔了一怔,道:“这……”孟为谦截口道:“还请大公子留给老朽一点面子。”仇华老大面露不豫之色,但仍悻然退下。华云龙这时已走至距火堆不及二丈处,蔡薇薇如小鸟依人,亦步亦趋。孟为谦双手一拱,道:“二公子,令尊安好,敝教主敬问起居。”华云龙心道:“我并未报出名来,仇华也未说出,这孟为谦却入目即知,单此一事,已可见‘玄冥教’对我家处心积虑已非一朝一夕了。”心念电转,但闻孟为谦提起华天虹,面色一肃,回礼道:“家父托福,尚称安好。”顿了顿,道:“只是近日却为丛杂而至的事务,寝不安枕,食不甘味了。”他语含讥讽,孟为谦如何不晓,捻须一笑,道:“二公子说笑了,令尊一代人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何会为区区俗务而伤神?”转目望向蔡薇薇,道:“这位姑娘姿容绝世,老朽得睹丰采,庆慰生平,不敢动问贵姓芳名?”他这几句话,倒是由衷而发,只因蔡薇薇如艳阳下的一朵绝世名花,芳馥袭人,无论何人,都不免油然而兴亲近之心。蔡薇薇芳心大悦,道:“我叫蔡薇薇。”灿然一笑,道:“我看你这人满好的,干么要和这批人混在一起?”她天真烂漫,竟因孟为谦赞话,而对他大起好感,这话娇憨已极,却令孟为谦啼笑皆非。魔教诸人本是盘坐地上,默不作声,大有隔岸观火之势。此际,房隆忽狞声道:“华家小儿,你大概就是华天虹与白君仪所养下的杂种了。”华云龙俊美无俦,多系承受乃母,当年见知华天虹及白君仪的,都不难猜出。华云龙闻他言语辱及父母,勃然大怒,故作四面张望之状,道:“怪了,我明明听到疯犬在狂吠,怎地却找不出一支狗来?”蔡薇薇娇笑一声,道:“狗披人皮,二哥如何找得到?”房隆大怒而起,狞笑道:“小辈作死!”十指暴响,曲指如钩,掌心中空,吐气如雷,嘿的一声,遥击华云龙胸口。蔡薇薇冷冷一哼,跨前一步,玉手轻抖,硬接过去。旁人见状,无不暗叫可惜,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就要死在这一拳上。只因房隆暴怒之下,这一拳已用上九成功力,无人相信蔡薇薇能够接下。有人心中还暗骂华云龙让这一个怯生生的少女送死,枉为华家子弟。房隆虽也暗道可惜,无耐怒火上冲,仍然击出。焉料掌力相接,“蓬!”然作响之下,蔡薇薇不过桥躯略幌一下,瞬即稳立如山,而房隆却退了一步,勉力站稳,居然一阵摇摆,总算未再退却。这一拳,玄冥教及魔教众无不大惊。要知房隆功力之高,当年连神旗帮主白啸天也未敢言胜,而一拳相接之下,竟败在蔡薇薇手中。孟为谦捻须暗道:“这丫头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何练成这等功力?她背后的师长岂不更是惊人?不好,瞧这丫头与华家小儿亲热之状,迟早是一双两好,如容他俩师长连成一气,玄冥教还有不一败涂地的道理?”房隆也是骇然,色厉内荏地道:“小丫头,你师长是何人?”蔡薇薇樱唇一披,道:“你不配问。”房隆心头震怒,只是他虽暴躁,却非毫无心机之辈,知道动上手,多半必败。他心头暗道:“难道天下还有神妙于云中山华家的心法?如果……”思忖及此,不禁朝孟为谦望去,孟为谦莞尔一笑,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想趁今夜,不择手段将二人擒下,再不济也要将华云龙活捉了,以待他日留个退步,以为必成,则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了。忽听华云龙道:“请问孟前辈,于玄冥教中,任何高职?”孟为谦暗忖:“告诉你这小子也不打紧。”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才,蒙教主错爱,俾予‘天机坛主’之职,尸位素餐,惭愧得很。”华云龙道:“想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孟为谦道:“非也,本教高手如云,胜过老朽者不可胜数。”华云龙淡然一笑,道:“哦!就算如此,能令教主首徒,奉命唯谨,权势之大,可想而知。”孟为谦心中暗骂,好狡猾的小子,我还没说话,你倒先挑拨起来了。长髯一拂,道:“华公子此言差矣,老朽岂能对教主之徒下令,此乃教主之命,职责所在,不得不尔。”四个仇华在华云龙出言之际,皆面色微变,待孟为谦解释巳毕,方始释然。华云龙神目如电,早已暗记在心,觉得对方彼此既有心病,未尝不可大加利用。华云龙心念一转,道:“贵教原来是以坛论职,不知坛下可有堂、舵之类职位?”孟为谦道:“本教非同一般帮会,无这类职位。”华云龙又问道:“不知有否若九阴教引荐堂之设?”那马脸的仇华老三,忽插口道:“与本教为敌的,除死以外别无他路,何须有此!”孟为谦含怒盯他一眼,笑道:“敝教三公子偶作戏言,华公子不可当真。”沉吟须臾,道:“敝教虽无引荐坛之设,华公子如有意入教,老朽当代为引见,敝教主念在故人之后,华公子雄才大略,哈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公子莫属了。”华云龙就等他这一句,忙道:“贵教主究为那位前辈高人,还请孟坛主示下,免得华炀失礼。”孟为谦一怔,旋道:“公子见过即知,恕老朽未得命令,不敢擅自奉告了。”华云龙暗道:“这老儿口风如此之紧,看来是难探得那玄冥教主是何等人物,夜长梦多,我得快刀斩乱麻。”心念一决,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华炀不敢让孟坛主为难,医庐之事,还请孟坛主交待明白。”他说变脸就变脸,让孟为谦大感意外,心道:“这小子之稳健似华天虹,刁钻古怪犹胜白君仪,是个难缠难斗的角色,嘿嘿!容他长成气候,分明是第二个华天虹,留他不得。”他杀机大起,深觉今夜如不能活捉华云龙,也要毙了华云龙,只是他城府深沉,外表依然一片恬然。房隆手一抖,登时那十几名星宿派弟子散开堵住华、蔡二人归路,他厉声道:“华家小儿,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的闲帐!”华云龙当机立断,低声道:“薇妹,冲!”宝剑已撤在手,手臂一抬,和身扑上。迎面就是两名黄袍人,一个手执天王鞭,一个双握铜锤,都是重兵器,尤其那铜锤有酒钵之大,两臂无千斤之力,休想挥舞自如。虽见华云龙来势锐不可当,却是丝毫不避。手执天王鞭的,斜扎华云龙右肋。双握铜锤的,一左一右,“双风贯耳”,既拦剑,又击人。华云龙冷晒一声,身形一侧,已闪开攻向右肋的天王鞭,宝剑斜挑使铜锤的双腕。他这一式,举重若轻,攻所必救,使铜锤的竭力旁躲,险险避过。华云龙身形毫不停顿,刹那间已擦身而过,冲出重围。突闻顶上风起,劲气迎面。仓猝下,一式“抱元守”将全身防得密不通风,转为“鹤渡寒塘”,横飞二丈。出手的正是房隆,他原待出其不意,一举擒下华云龙,怎耐华云龙这二式均为“华氏重剑十六神招”中防身、避敌的无上妙着,那浑厚凝重,令人有铜墙铁壁,无缝可乘之感。但房隆岂是易与之辈,蹑迹扑上,连下杀手。华云龙登觉压力如山,那敢怠慢,宝剑一抡,“刷刷刷刷”连展“重剑”手法、“九天诸籁”、“四顾苍茫”、“阴阳两极”,反而迫退房隆。房隆怒如山涌,暗道:“如连这华天虹与白君仪的杂种,兀自抢夺不下,还谈什么雪耻复仇?”一横心,施出“五鬼阴风爪”,指端迸出五缕黑气,嗤嗤作响,全力抢攻。他功力胜过华云龙不少,这一来,饶是“重剑”天下无双,华云龙火候尚浅,撑架不住,连连后退。只是房隆想在十招八招内,击败华云龙,依旧是不可能的事。蔡薇薇在华云龙喊“冲”之时,她莲足一顿,身如彩燕,意欲由空掠出。两个黄袍人四掌齐扬,带起一片狂飙,袭向蔡薇薇。蔡薇薇那将他们放在眼里,玉手双抖,那两人但觉劲气如山,“登登登……”连退五六步,气血翻腾,已然身负重伤。这还是蔡薇薇手下留情,不然二人非死不可。蔡薇薇却借着他们掌力,一划一拍,娇躯轻飘飘地落到七丈开外。她若想走,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谁也拦不住她。只是回头却见华云龙被房隆截住厮杀,登时又回身扑来。这也是房隆计算好的,他算准了只要能拦得住华云龙,蔡薇薇决定走不了,故他一意对付华云龙。孟为谦早已有备,立刻抖掌迎上。他功力不在房隆之下,蔡薇薇竟无法立时冲过,连换三招,蔡薇薇黛眉一挑,怒道:“我还当你是好人,你原来不是,我不留情啦!”孟为谦笑道:“老朽职责攸关,姑娘恕罪。”口中说着,手下全力施展他毕生心力所练的“神鹰八掌”,诡异莫测,有如鹰博隼护。蔡薇薇冷冷一哼,右掌虚捏,食中二指,若曲还伸,摇摆中,己罩住了右侧十余大穴,正是“变动不居”,武圣云震所创“四象化形掌”的第一式。孟为谦骇然一震,已知非己所能接下。并力一招“神鹰剔翎”,双掌一分,若拍若截,旋身出掌,勉强接下,依然被蔡薇薇纤纤玉指,轻拂过右肩。他右肩一痛,半身发麻,急叫道:“九转龙舌!”蔡薇薇并未趁势攻击,娇躯一转,又扑向华云龙与房隆搏斗处。孟为谦出手之先,早已命人布阵,所有玄冥教徒,个个长剑出鞘,火光之下,剑气森然。待他一下令,惊虹暴现,一片寒电似的剑幕,倏地卷向蔡薇薇。蔡薇薇睹状不由暗惊,身形一顿,运气出掌。她何等功力,虽是未尽全力,那威势,无人敢轻樱其锋。这就显出这“九转龙舌剑阵”奥妙之处来了,她身形一动,方欲出阵,立刻又有几缕寒风,袭向背后要穴,不得不出招防卫,又自停下。双方出招均是极快,眨眼已是七八招,蔡薇薇惦着华云龙身中虺毒,不能尽使全力,亦不能久战,芳心焦急已极,不由峻声道:“喂!你们如果再挡住我,我就要施展杀手了,快些退开!”那批大汉那听她的,更是猛攻不休,剑幕绵绵密密,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绵屏。蔡薇薇见无人听她之言,想起华云龙必是岌岌可危,银牙一咬,运足功力,连出“囊仑虚屈”、“日月相推”,登时两声闷哼,两名紫衣大汉,各中一掌,狂喷鲜血,飞出丈外死去。她这两掌都是“四象化形掌”中招式,这批紫衣大汉,纵然功力非比等闲,纵然“九转龙舌剑阵”奥妙无论,如何接得下来?二人已毙,急切问,填补不上,余人见此威势,骇然楞立。蔡薇薇初次杀人,芳心也是一阵震栗,只是她一心在华云龙身上,呆了一呆,即掠身而上。那些星宿派门下,将华、房二人围成一圈,虎视眈眈,并未插手。见到蔡薇薇扑来,虽感骇然,依然有三人迎上。三人出手各自不同,当中一人使出“璇玑指力”,右边的是“天魔掌”,左边的是“化骨神拳”。三人三般武功,包括了拳、掌、指,招式如狂风骤雨,穷极变化。三人以为这一联手,纵然蔡薇薇功力绝顶,缠个七八十招不成问题。那知蔡薇薇在连连受阻之下,杀机已然大兴,冷然喝道:“找死!”全力施出“变动不居”、“囊仑虚屈”二式。当中二人,一指刚出,蓦见眼前一花,一双纤白玉掌已印至胸口,登时心脉全碎,狂吼一声,倒地死去,七窍犹自鲜血泊泊。左边一人则被她一指点中“中府穴”,颓然倒地。这还是蔡薇薇见到那人惨死之状,心中一软,改掌为指的缘故。她更不犹豫,一幌之下,已攻向房隆背后。房隆闻声知人,急急左闪。蔡薇薇这一连串动作,均如闪电般迅速,待魔教众人纷纷怒喝,伸手欲拦,早已不及。一歇手,但见华云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不已,以剑拄地。蔡薇薇急忙伸手相扶,促声道:“二哥,你……你还好吧?”华云龙一抹冷汗,佯笑道:“我……还可以……”蔡薇薇珠泪盈盈,道:“二哥,你……”华云龙截口道:“薇妹,我要运功逼毒……”倏然顿住,凝神运起“无极定衡大法”。在这等景况下,他竟然要运功逼起毒来,可见情形严重成什么样子,一任蔡薇薇功力超凡入圣,也惶急不知所以了。原来适时一仗,华云龙全靠“华门重剑”支持,这“重剑”因为万夫莫当之威,却是最耗内力,在华云龙全神搏战之时,那逼在“俞南”、“俞脾”的虺毒,又乘机发作内腑剧痛,若为毒螫所噬,内外交功,非人所能忍,要不是华云龙有着无比的毅力,岂能强撑偌久,这短短搏战,实无异浴血苦战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竭,乃理所当然。蔡薇薇美眸流盼,却见玄冥教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摆下三道“九转龙舌剑阵”。那孟为谦也手执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亲自主持内阵,四个仇华也自加入阵中。星宿派的人,却在外方又围起一道,重重包围,看来是想全力将他们留下。转眼间,阵势已变,孟为谦长笑一声,道:“蔡姑娘,老朽劝你还是委曲一些,暂时留下,本教必奉为上宾。”蔡薇薇强作镇定,啐道:“做梦!”孟为谦道:“蔡姑娘自身纵然不惧,难道不为华公子设想?”一语正道着了蔡薇薇心病,她回眸一顾,华云龙犹在垂帘屹立,运功逼毒,心道:“怎办?二哥不知几时才能完功,我一人自保虽可无虞,却无法兼顾二哥……”她忧心炽然,一筹莫展,竟然忘了答话。房隆在阵外却狞笑道:“孟兄何须多与这丫头罗唆,肯或不肯,一句话就是了。”孟为谦闻言阴阴地道:“姑娘听见了?”蔡薇薇冷然道:“听见了又如何?”孟为谦道:“肯不肯,听凭姑娘一语。”蔡薇薇道:“肯又如何?不肯又如何?”她存心拖延时间,不着边际地乱扯一通,孟为谦何等人物,焉有不晓之理,哈哈一笑,道:“姑娘如想拖延时间,请恕老夫不客气了!”蔡薇薇方在忧急,忽闻一个欢畅扬溢的声音唱道:柳堤竹溪,日影节金翠,仗藜徐步近钓矾;看鸥鹭闲游剧,农父渔翁,贪营活计;不知他在图画里,对着这般景致坐酌,便无酒也令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