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男子暗袭得手,不禁大为得意,傲然狂笑道:“哈哈,我家公子将你看作心腹大患,原来不过尔尔。”毒剑一挥,唰唰两剑,迫得云震连退两步。归隐农急声喝道:“云震怎样?”云震沉声道:“不要紧。”说话中,暗运真气,朝“带脉”中冲去,肌肉猛一收缩,那创口附近的血液,顿时喷泉一般,直向外涌。他练过“六丁抱一大法”,体内的真气能随心控制,当此混乱之际,谁也未曾发觉他迫使毒血外溢的情形。那青衫男子听说不要紧,不禁厉声狂笑,道:“小子做梦,你知道大爷剑上剧毒的厉害么?”毒剑连攻两招,迫的云震闪避不迭。这时。归隐农力拒另外那两名青衫人,一本和尚与齐小冬抵挡莫成,小小的房间中,三起人恶斗,毫无回旋的余地,正是两鼠斗于穴,力大者胜。云震这面势弱,三方面都居处下风,岌岌危殆,情势凶险已极。归隐农心中暗道:“武林前途,系于云震一身,今日舍掉这把老骨头,总得保他一命,让他逃离此地方是。”心念电转,大声叫道:“一本!”一本和尚猛地一杖撞向莫成,道:“干什么?”归隐农喝道:“记得张大侠么?”一本和尚怒道:“谁敢忘记张大哥。”归隐农沉声说道:“你我受张大侠之托,辅佐云震,今日事急,可得卖命啦!”一本和尚怒声道:“放心吧,和尚不死,谁也害不了云震。”归隐农峻声喝道:“云震向外闯,老朽与一本断后。”云震闻言,心头大为感动,一时间,精神大振,勇气百倍,对眼前之敌,毫无怯惧之意。那青衫男子突然阴沉沉一笑,道:“好小子,你中毒已深,为何还不倒下?”唰的一剑,横削过去。云震满面严霜,冷冷说道:“鼠辈知道罗侯神功的厉害么?”挥手一掌,将对方剑势震得一偏。对手四人,全是罗侯宫的属下,闻得“罗侯神功”四字,不禁怦然心动,那青衫男子毒剑攻势不息,口中狞笑道:“听说你这小子练过罗候心法,不过,大爷不太相信。”云震冷冷说道:“鼠辈报上名来。”那青衫男子纵声笑道:“大爷姓焦,大名……”云震突地厉声笑道:“姓焦的鼠辈,看掌!”声未落,欺身上步,蓦地一掌,结结实实击在那姓焦的胸上打得那姓焦的鲜血狂喷,双睛外突,当场气绝而亡。变起仓促,莫成与另外两名青衫男子大感意外,归隐农与一本和尚却是心花怒放,战志弥坚,再无法敌之意。云震左手一捞,拾起了那柄淬毒的长剑,顺势一挥,向莫成拦腰斩去。莫成心中暗道:“小子使的什么剑法?”心念转动,左手疾扣云震的腕寸,右手倏使绝学,呼的一掌击了过去。他这一掌,云震和一本都抵挡不住,两人滑步飘身,齐向一旁闪让。原来莫成本是罗侯神君的家僮,数十年前,罗侯神君拜师习艺,莫成跟随主人习武,但限于天赋,虽得名师,武功却无大成,练来练去,仅只练成一招掌法,这招掌法,名为“天地俱焚”,乃是“天辟神掌”十九招之一,他就凭这一招掌法,加上主人的威势,驰骋江湖,无往不利,久而久之,更得了个“一掌公”的绰号。不过,数十年下来,他这一招掌法,也练出了惊人的威力,虽一流高手,亦是招架不住。莫成一掌击空,不禁怒吼一声,左手一翻,疾夺一本的禅杖,右手蓄力不发,直向云震迫去。齐小冬突地高声叫道:“大伙卖力啊!宰了这奴才胚子。”双拳并出,猛向莫成双膝擂去。莫成强抑怒火,右腿一翘,霍地向齐小冬踢去。齐小冬见势不佳,顺着那一腿踢来的势道,身子猛然一转,可惜慢了一点,虽然卸去大部份力道;依旧被那一腿踢上肩头,连窜数步,身子撞上墙壁。云震与一本齐声大喝,并力朝莫成攻去。突闻归隐农闷哼一声,兵刃交击,归隐农连退两步,那两名青衫男子已是冲入了房内。云震大惊,目光一转,瞥见归隐农左肩之上一道创口,长达六七寸,血流如注,伤势显然不轻。那两名青衫人,一人使钢拐,一人使子母双圈,归隐农将两人阻截在进门处,支持到此时,已是尽了最大的力量,久战之下,一个招架不及,依旧身受重伤,被那两人冲进了房中。这是一战火辣辣的恶斗,由于地方狭窄,敌我双方,都无法尽展所学,这时交战之人全都挤在一处,敌我混杂,情势更为险恶。莫成久战不胜,早已怒发如狂,忽见云震的退路被归隐农堵住,不禁大喜,一招“天地俱焚”,倾力击了过去。云震后无退路,只得将心一横,举手一挥,硬接了一掌。啪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身子同时一晃。云震腰上中了一剑,激战中,一直忘了疼痛,这时混身剧痛,创口血流大盛,伤势顿时加重。忽听一声大喝,一本和尚双手执杖,猛地捣了过来。地方太窄,他这禅杖施展不开,情急之下,胡乱捣来,却是凶猛之极,莫成招架不及,被那一杖戳在右腿上,顿时骨痛如折,脱口厉呼一声。这一场恶斗,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盏茶时光。突然,哗啦一声巨响,西面墙壁霍地倒塌下来,尘土弥空下,一个苍劲震耳的声音喝道:“云震,这面来。”云震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心头大感欣慰,右手一捞,一把抓起齐小冬,猛力扔了过去。莫成厉声喝道:“谁?”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冷冷说道:“你老子。”这时,墙壁崩塌,尘土未息,众人心存疑忌,出手俱皆一慢,只有云震心头雪亮,匆促中,纵身一跃,猛地向归隐农飞去,口中喝道:“走。”归隐农不及细想,随势一跃,顿时由那墙壁缺口中跃出了房外。莫成惊怒交迸,凝目望去,一名鹑衣百结,跛一足,眇一目的老叫化,冷冰冰地站在对面。那使钢拐的青衫人突然叫道:“莫爷,这臭叫化是丐帮叛徒,西门咎。”西门咎怀抱那唱道情的竹筒,冷冰冰地站在那里,神情木然,一无表情。莫成狞声一笑,道:“老夫试试你,看你能有多大的道行?”抬手一挥,一掌拍去。西门咎冷冷一哼,身子凝然不动,钢筒一扬,机簧咔嚓一响,一片细如牛毛的黄蜂钉,夹杂着一片毒液,直向莫成脚下射去。莫成凛然一惊,掌力未及发出,忙着纵身一跃,斜斜跳了开去。那竹筒暗器,实在伤不上莫成,但西门咎恶名在外,凶横如莫成,也不禁暗怀戒心,再则西门咎气势夺人,出手又刁钻阴损,一时之间,竟将对方锁住。西门咎独目一转,冷冷说道:“和尚赖着不走,要待怎样?”一本和尚微微一怔,干笑一声,道:“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手提禅杖,大步走了过去。归隐农听西门咎声声叫走,知道情势险恶,必须尽速脱身,当下接起齐小冬,当先奔去,云震与一本和尚跟随在后,西门咎满脸狰狞之色,独目闪动,冷冷扫视对方三人一眼,身形一转,尾随而去。莫成先是一怔,陡地一阵羞愧,泛起心头,厉声叫道:“臭叫化,慢走。”大步追了过去。他不追犹可,一追之下,顿时记起右腿的伤势,再一想到西门咎那瞎眼跛足,不知何故,心头怯意大起,只觉得骨痛如锥,举步艰难无比,眼望着西门咎的背影,竟是追赶不上。展眼间,众人冲出了客栈,西门咎断后而行,低声喝道:“出北门。”归隐农闻言,一马当先,直向北门奔去。恰在此时,南面街角,出现了数名青衫人。莫成刚刚冲出客栈,一见来了后援,顿时胆气一壮,怒声喝道:“臭叫化,哪里走?”西门咎充耳不闻,口中连声催促快走,转眼之间,众人奔过一条长街,转入城中闹市,莫成腿上挨了一本一杖,伤也不轻,追不多时,已是落后十余丈远。此时正值中午,这六朝金粉之地,街上行人如织,热闹异常,归隐农和云震都是混身血污,几人在大街上放足疾奔,惹得路人哗然,纷纷向两旁逃避,情势大乱。蓦地,街心闪出两名青衫人,大声喝道:“什么人?”西门咎举目一望,看出是罗侯宫的人,急忙将竹筒插在背后,身形连晃,霎时越过归隐农,当先冲去。那两名青衫人正是罗侯宫的属下,闲来无事,正在酒楼中饮酒,闻得街上喧哗,匆匆由酒楼上跳下,这时看西门咎疾冲过来,两人都蓄势以待,准备截击。西门咎狂风一般,眨眼卷到了那两名青衫人面前,双手一分,闪电般击了过去。那两人先时未曾在意,等到警觉出来人厉害时,已是晚了一步,二人手臂一抬,招式尚未递出,卟的一声,两人天灵盖上各中一掌,仰面翻倒,已是丧命。归隐农心头冒起一阵寒气,暗道:“好辣的手段!”云震心头的感觉却更为复杂,他感到心头隐隐作痛,彷佛自己作了错事,又彷佛自己十分可怜,应该赋予同情,不知不觉中,他将西门咎所做的事,当成了自己的行为。这两人各有所感,但为时不过一瞬,晃眼间,几人经过那两具尸体,冲到了街道尽头。此时,喝叱之声大起,许多罗侯宫的属下,本在街上闲荡,这时越集越多,一起在后追赶,片刻工夫,已是集了三十余人,那莫成厉声喝叫,下令所属,穷追到底,务必生擒云震等,然后处死。一路吼叫,猛恶无比。倏地,一阵马嘶之声,两匹黄骠烈马,奋蹄扬鬃,斜刺里疾冲过来。西门咎喝道:“云震抢马。”云震不及多想,抓起齐小冬,飞身一跃,纵上了马背,归隐农亦是流血过多,体力渐感不支,这时当仁不让,跨上了另外那匹黄骠马上。这两匹黄骠烈马,本在奔驰中,二人跃上马背,双腿一夹,两匹马顿时八蹄翻飞,风驰电掣,绝尘而去。西门咎与一本和尚追随马后,疾奔而行,展眼之间,冲出城外,莫成与那数十名青衫人愈掉愈远,追至城外,相距已有一里之遥。约莫驰行了顿饭工夫,云震扭头一望,敌人业已退去,当下一勒马缰,在道旁停了下来。西门咎喘息一声,吁了一口长气,随即取出金创药,为云震包扎腰上的剑创。云震创口扎好,拿起那金创药,走到归隐农身旁,替归隐农包扎臂上的创口。老少五人,谁也不开口讲话,一本和尚坐在树下,拿着那亮银禅杖,在地上捣来捣去,齐小冬蹲在一旁,抓着一块瓦片,挖掘着脚下的泥土,西门咎远远站在一边,独目望天,似在沉思。这长长的沉默,表露了众人心头的愤怒,许久工夫,谁也不看旁人一眼,彷佛人人感到惭愧,每人都自恨无能,暗暗引咎自责。蓦地,一本和尚一跃而起,大声叫道:“云震,这口鸟气,就这样吞下么?”云震沉思半晌,道:“胜败兵家常事,在下心中所思,倒不是打败仗的问题。”一本和尚怒声道:“莫非你沉溺美色,还惦着那雯儿不成?”云震微微一笑,道:“在下虽然不肖,此时此地,也不会沉溺女色。”一本和尚道:“那么你想的什么?”云震沉吟道:“在下所思,乃是明日的相亲之会。”一本和尚冷笑一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迷恋女色?”云震淡淡一笑,正色道:“在下觉得,明日的相亲之会,是一件震动武林的大事,此一事件,不但关连着明年的泰山大会,而且关系今后数十年中,武林苍生的命运。”一本和尚微微一怔,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云震目光转动,一顾西门咎,道:“老前辈,那罗侯神君已到金陵城中么?”西门咎冷冷说道:“住在城南一栋巨宅中。”云震眉头耸动,道:“带来了多少属下?”西门咎木然道:“一百余人,都是能征惯战,武功不弱之士。”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并非老夫长他人志气,灭你的威风,你与老罗侯斗,正所谓以卵敌石,自取灭亡而已。”云震脸上,掠起一片强烈的反抗之色,冷笑道:“老前辈怯惧那罗侯神君么?”西门咎冷冷说道:“老叫化年过半百,又是残疾之人,生死二字,早已看透,阎王尚且不怕,岂惧罗侯神君?”云震道:“既不怯惧,还望鼎力相助。”西门咎道:“你既活得不耐烦,老夫陪葬就是。”云震转面一顾归隐农,道:“老前辈……”归隐农慨然道:“除魔卫道,死而何憾,老朽绝不后人。”云震道:“好,咱们拼舍性命,周旋到底,眼前先想办法,破坏明日的相亲之会,不使罗侯神君与金陵王勾结起来,狼狈为奸,以后的事,再作计议。”西门咎冷笑一声,道:“那两人不是等闲之辈,谁有妙策,能够破坏他们的好事?”云震微微一怔,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一本和尚突然叫道:“小叫化,你说献计,献的什么啊?”齐小冬垂头丧气,道:“计策是有,就怕……”一本和尚怒道:“怕什么?”齐小冬呆了一呆,道:“这计策不是我的,我也不知管不管用?”云震道:“计策是谁的?”齐小冬道:“这计策是石小妹,石可玉教给我的。”云震眉头一蹙,道:“你说出来,且看可不可行?”齐小冬迟疑半晌,道:“石小妹讲,那罗侯公子年纪本已不小,只是驻颜有术,外表看来,尚还年轻英俊。”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据她说,有一种药,叫作‘太阳丹’,具有……具有什么……这话很难讲,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众人面面相观,想不出那‘太阳丹’是何药物,有何妙用。一本和尚冷冷一哼,道:“真是小孩子,如此重要的事,竟然忘了。”齐小冬横目怒视了一本一眼,道:“你是大人,有个屁用。”一本和尚大怒,跨上一步,扬起手掌,作势欲击。云震急忙拦住,含笑道:“齐兄弟再想一想,那‘太阳丹’有何功用?”齐小冬眼皮一眨,道:“石小妹讲,只须让那罗侯公子服上一粒‘太阳丹’,保证他鸡皮鹤发,凭空老上五十岁,不须一夜工夫,就长出一把雪花花的胡须来。”一本和尚哈哈大笑,云震虽满怀愁急,也不禁脱口一笑。归隐农莞尔道:“久闻那石小妹顽皮成性,信口开河之言,相信不得。”一本和尚笑道:“她拿小叫化作耍,呵呵,小化子倒是当真了。”齐小冬冷冷说道:“小叫化又不是傻子,我本来不信,但她对天发誓,说的绝对不是假话。”一本和尚愣了一愣,道:“嘿嘿!如果世间真有‘太阳丹’这玩意,让那臭酸丁服上一粒,长出一大把白胡子来,那可比杀他一刀还有趣。”那罗侯公子冒充赶考的举子,戏耍一本和尚,一本和尚衔恨在心,真想以这妙法,报复一下。归隐农仰首望天,自言自语道:“太阳丹,稀奇古怪,世上只怕没有这种奇怪的药物。”一本和尚道:“不见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还有‘月亮丹’哩!”云震一望西门咎,道:“老前辈听说过此物么?”西门咎木然道:“从未听说过。”一本和尚道:“石小妹有‘太阳丹’么?”齐小冬摇头道:“她也没有,不过,她说知道有一人炼得有。”一本和尚道,“谁炼得有?”齐小冬道:“她不肯告诉我。”一本和尚怒道:“说来说去,全是废话。”齐小冬道:“哼!天下也有你这种笨伯,可笑。”一本和尚瞪目道:“你说谁是笨伯?”齐小冬挺身而起,道:“你是笨伯。”归隐农呵呵一笑,横身挡在两人之间,道:“云震,只怕世间真有‘太阳丹’,石小妹知道此丹的主人。”云震惑然道:“闻说石小妹的祖父名叫石田,号称王屋老人。”归隐农截口道:“那石田虽然是个老妖怪,却未听说他会烧丹炼汞。”微微一笑,接道:“看这情形,你得亲自去找那石小妹,向她求教。”齐小冬道:“我瞧她也是这意思,似乎云大哥得罪她,须得亲自去赔罪才行。”一本和尚叫道:“云震快去,只要罗侯公子那小子长出一把胡子,我担保高洁不会嫁他,哈哈……我和尚宁可三天不吃饭,非得瞧瞧那酸丁长胡须的样子。”云震苦笑道:“急病乱投医,就怕浪费了时光,反而耽误大事。”归隐农道:“反正再无良策,万一弄到一粒‘太阳丹’,设法让那罗侯公子服下,说不定金陵王与罗侯宫联姻不成,反成冤家,那可是一举两得之事。”一本和尚一推云震,道:“快去,快去,那石小妹与你本有交情,说不定她暗中看上了你,你不如扔掉雯儿,娶石小妹为妻,咱们也可多上王屋老人一个帮手。”云震脸上一红,突然感到,有一桩重大麻烦,即将来临,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那麻烦是什么。一本和尚见他站着不动,不禁大怒,作色道:“怎么,你另有妙计对付罗侯老魔与金陵王么?”云震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那王屋老人盛名在外,武功定然不凡,且不管‘太阳丹’的事,若能说动石小妹,请出祖父出山,同为武林正义效力,也是一桩好事。”盘算已定,一顾齐小冬,道:“石小妹如今在哪里?”齐小冬道:“我领你去,在金陵城中,夫子庙后,一家棺材店楼上。”一本和尚道:“我也去。”归隐农道:“要去大伙去,万一遇上敌人,也好拼上一拼。”云震转面一望西门咎,道:“老前辈……”西门咎仰首望天,冷冷说道:“老夫懒得动。”云震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这位老前辈喜怒无常,性情很难捉摸。”心头念转,含笑说道:“那么晚辈告别了。”西门咎冷冷一笑,道:“多加留意,再若危急,可就无人送上这等良驹了。”云震心头一动,目光一转,向那两匹黄骠马望去。一本和尚哈哈大笑,道:“这两匹马,来的恰到好处,但不知何人行此方便,咱们应该酬谢一番才是。”归隐农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红,道,“唉!咱们过于粗心大意了,明明有人暗中相助,咱们却浑然不觉,若非西门兄提起,倒是忽略了一件大事。”一本和尚讶然道:“谁在暗中相助?”归隐农道:“老朽也不知是谁?想来总是云震的朋友吧!”一本和尚愣了一愣,叫道:“一定是那丫头。”忽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莽和尚,谁是丫头?”一本和尚叫道:“引凤,俏丫头。”只见一株老槐树后,转出一位紫衣少女,唇若涂丹,鼻如悬胆,一双黑白分明,澄澈如水的明眸,连连转动,娇如春花,丽若朝霞,十足美人胎子。齐小冬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石小……石小姐,这倒省得咱们往返奔波了。”石小妹灿然一笑,款移莲步,缓缓走了过来,笑道:“云震,久违了。”云震双手抱拳,含笑道:“久违了。”石小妹道:“听说你要找我?”云震道:“有事求教,还望姑娘鼎力相助。”石小妹眼珠一转,道:“什么事?”云震心中暗道:“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下抱拳当胸,肃容说道:“闻说有一种药物,名叫‘太阳丹’,服食之后,使人须发苍白,平增老态,不知此言是真是假?”石小妹道:“不错,世间有此奇药。”云震道:“不知武林之中,哪一位高人炼有此等奇药,还望姑娘指点。”石小妹莞尔一笑,道:“你想服食此丹,增加一点老态么?”云震脸上一红,道:“并非在下服用。”一本和尚大声笑道:“他与罗侯公子争风吃醋,想藉此丹摧毁情敌,独占花魁,与那高洁成就好事。”云震面红过耳,怒声喝道:“住口!”一本和尚双眼一翻,道:“怎么?和尚讲错了?”归隐农跨步上前,沉声道:“和尚,此时何时,你还有心情胡闹?”一本和尚哈哈一笑,道:“好的,好的,算我和尚放屁,且看罗侯公子那小子老迈之后,高洁下嫁给谁,且看云震将来,娶哪一位美女为妻?”归隐农冷冷一哼,转面朝石小妹道:“小妹,你既早已到了此处,咱们适才商议之言,你一定都听到了。”石小妹吃吃一笑,道,“商议什么啊?我一句也没有听到。”归隐农眉头一蹙,强笑道:“金陵王与罗侯宫有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之势,咱们得全力阻止此事,这是为武林正义,为天下苍生着想,姑娘身在武林,还得敌忾同仇,鼎力相助才是。”石小妹星眸—闪,道:“哎呀,那可糟啦!我这人平生就是对什么武林正义,什么天下苍生,一点兴趣都没有。”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若是为朋友帮忙,成人之美,那还可以商量。”归隐农心中暗道:“久闻这丫头刁钻刻薄,果然一点不错。”心念转动,不觉语塞。但听一本敞声一笑,道:“小妹,怎么说都是可以,就算云震想娶高洁为妻,以朋友的立场,请你帮忙。”云震怒声道:“大师少发妙论,成么?”一本和尚瞪目道:“成,我不讲话。”伸手一指石小妹,接道:“她对武林正义和天下苍生没有兴趣,你死要面子,不肯以朋友的立场请她帮忙,我看你怎么办?”云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转面一望石小妹,道:“小妹。”但觉满腹言语,不知从何说起。石小妹微微一笑,道:“讲啊!我这里洗耳恭听了。”云震脸上一红,道:“金陵王的女儿,名叫高洁,我与她的确有一段渊源。”石小妹截口笑道:“这个我早已知道了,记得去年你们一马双骑,联袂南下,我一时糊涂,拦住你讲话,被人以“修罗指”暗袭了一下,害得我爷爷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保住了我这条性命,嗨!那一次真正危险,我至今想来,心头犹有余悸。”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在下也难辞其咎。”石小妹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都怪我自己,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一次死里逃生,我得了教训,人也长大了,你不看我规规矩矩,已经没有孩子气了?”云震微微一笑,觉得她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着弦外之音,但一时之间,又猜不透那言外之意,想了一想,道:“过去的事,希望你不要计较。”石小妹一本正经,道:“我早已不计较了。”云震道:“至于今日之事,我确是为公,毫无私图,耿耿此心,天日可表。”石小妹道:“你是说‘太阳丹’么?”云震点头道:“正是此丹,不知物主是谁?”石小妹道:“我知道。”云震啼笑皆非,道:“尚请指教。”石小妹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没有用,那人脾气十分古怪,‘太阳丹’又很珍贵,他毕生只炼成一粒,除非我亲自去求他,他绝不会赠送给你。”“那位高人是谁?”石小妹道:“告诉你也没有用,不说也罢。”云震双眉紧蹙,道:“那位高人住在什么地方,离此地远么?”石小妹道:“也不很远,快马加鞭,明日午前可以赶回金陵。”云震怔了一怔,拱手道:“那么就烦你跑一趟吧,我与你一道去,此恩此德,永志不忘。”石小妹正色道:“说不上恩德二字,为朋友效劳,两胁插刀,也算不了一回事。”云震暗暗忖道:“这丫头素来刁钻,难得今日发了善心,急不如快,莫让她反悔了。”心中盘算,疾步越到一旁,牵来那两匹黄骡马,道:“事,不宜迟,请上马吧!”石小妹接过缰绳,正要登上马,忽然停住,道:“此事不妥吧!”云震微微一怔,道:“何事不妥?”石小妹道:“纵是仇敌,一刀一枪,拼个死活就是,阴谋诡计,似乎有欠光明。”齐小冬噗哧一笑,心中暗道:“这计策原是你教我的,怎么又嫌不够光明了?”云震心中也觉得奇怪,想她平日为人,巧取豪夺,强梁霸道,居然认为此事不够光明。心头虽如此想,却不敢讲出口来,还是归隐农老练,插口道:“眼前的江湖,道消魔长,罗候宫高手如云,咱们寡不敌众,又不能眼看着邪魔猖獗,正人灭迹,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虽然有欠光明,但目的纯正,居心无愧,也不怕人耻笑。”石小妹点了点头,忽又面有难色,道:“此计若是成功,那罗侯公子纵不羞愤而死,也无脸面做人,这仇可就结得大了。”云震道:“正邪不两立,纵无此仇,他也不会放过咱们。”石小妹秀眉一蹙,道:“可是,我的仇人是高洁,并非罗侯公子啊!”云震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讲来讲去,原来你还是在消遣咱们。”石小妹见他面有怒色,不禁格格一笑,飘身上马,道:“好吧,结仇就结仇,再做一次傻瓜吧I”缰绳—抖,纵马疾驰而去。云震见她说走就走,急忙飞身上马,来不及与众人讲话,匆匆追去。此时日影西斜,已是申牌时分,石小妹纵马飞驰,顺着江岸,直向上游奔去。云震策马疾追,道:“小妹,如今可以讲出那‘太阳丹’的主人了。”石小妹娇声笑道:“到时自知,此时恕难奉告。”云震大声道:“地点总可说明吧?”石小妹娇声笑道,“当涂。”云震暗暗怔道:“当涂县,那是一两百里外了。”申时刚过,天已黑暗下来,一轮浩月,高挂在东方天际。天气干寒,夜风凛冽,那圆圆的冰轮,高悬天际,寒光映照大地,使得四外的景色,异常凄凉。两匹马溯江而上,一直奔到子夜,石小妹突然伸手朝前一指,道:“快到了。”“不是说当涂么?”石小妹抬起手臂,一抹额上的汗渍,道:“此处已是当涂县境。”云震心头大惑,纵目望去,断岸千丈,江涛无际,波光粼粼中,一片矶石,突入江心,月光映照下,景象凄迷,诡异之极。石小妹道:“此处即是牛渚山。”云震恍然大悟,道:“采石矶?”石小妹笑道:“正是,虞允文大败金兵之地。”云震怒声道:“咱们忙着求药,赶到此地干什么?”石小妹吃吃一笑,双腿一夹马腹,那黄骠马奋起余力,疾箭般朝前奔去。须臾,马临一片突崖,石小妹仰天一声长啸,一跃数丈,跳下了马背。云震又惊又怒,勒住奔马,一跃下地,怒声喝道:“小妹。”石小妹吁了一口长气,道:“干什么?”云震强抑怒气,道:“时间紧迫,咱们须得尽快求到‘太阳丹’,赶回金陵行事,不能耽搁了。”石小妹掩口一笑,突然一指江心,道:“瞧,人不在那儿,有胆子你自己去求,瞧你不被扔入江中才怪哩!”云震先是一怔,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禁吃了一惊,道:“咦!怪事!”原来那采石矶突入江中,此际,在那最为突出之处,赫然坐着一人,看那样子,似是趁着月色,冒着江风,正在临江垂钓。这时,马蹄声息,江涛拍岸之声,不绝于耳,那江心垂钓之人,纹风不动,似未发觉两人到来。云震暗暗忖道:“此人选着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独自在此垂钓,不是高人,也必是雅士。”心头念转,不觉肃然起敬,低声道:“小妹,时间不多,咱们快点下去。”石小妹抿嘴一笑,理了理耳鬓的散发,道:“好吧,你先走,我跟着你。”云震道,“小心了。”撩起衣衿,飘身跃下。石小妹跟随在后,二人足点岩石,飘身下降,转眼踏上了矶石。一到矶上,顿觉江涛震耳,水花溅衣,疾劲的江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寒风挟着水雾刮在脸上,又湿又痛,极为难受。云震不敢耽搁,当下满怀敬畏之心,诚惶诚恐,迈步朝矶头走去,石小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在后。来至近处,看清了那临江垂钓之人的背影,只见那人满头白发,银光闪闪,高瘦的身材,穿了一袭灰布长衫,背挺腰直,席地而坐,面对江心,左手执着一根拇指粗细,长约丈许的紫竹钓竿,聚精会神,正在等待鱼儿上钩。云震屏息而立,等了片刻,见那老者毫无动静,只得躬身一礼,道:“小子云震,拜见长者。”那老者恍若未闻,过了许久,依旧不见回应,连头也未曾转动一下。云震忽然想起,留侯张良初见黄石公的情形,心中暗道:“我口称拜见,却不行拜见之礼,实非对待长者之道。”当下双膝一屈,跪了下去,道:“小子云震,叩见长者。”那老者毫不理会,依旧目注扛心,寂然不动。云震暗暗忖道:“这老者临风而坐,稳如山岳,显然有一身上乘武功,总不会耳目失灵,未曾听到我的话吧?”倏地,那老者钓竿一扬,原来钓着了一条长达尺许的大鳖。他这钓竿长约丈五,钓绳却长达三丈,老者左手钓竿一扬,右手已抓住大鳖,取下钓钩,拿着那大鳖审视了片刻,忽又将那大鳖扔入江中,钓竿一挥,重新开始垂钓,举止俐落,手法极为熟练。云震长跪不起,待他二次垂钓时,始才说道:“小子云震,叩见长者,打扰清兴,尚乞恕罪。”寂然片刻,依旧不见老者回应,云震不禁大为忧急,一时间,惶然无主,转面朝石小妹望去。石小妹嗤的一笑,突然猛一跳脚,娇声叫道:“爷爷。”云震眉头一蹙,暗道:“好啊!原来是你的祖父,如此作弄人,也未免小家气了。”突然想到,眼前这老者,即是名驰江湖的王屋老人石田,急忙收摄心神,静观他的反应。只听那石田冷冷嗯了一声,身子依然未动。石小妹突然奔了过去,伸手夺那钓竿,大发娇嗔道:“人家衣衫和头发全浸湿了,你到底讲不讲话?”石田右手一抬,抓住下石小妹的手腕,冷冷说道:“爷爷心情不好,你自己去玩吧!”石小妹顿足叫道:“有外人在场,你知道么?”石田冷冰冰说道:“爷爷不见外人!”石小妹呆了一呆,双目之内,倏地迸出两行热泪,挣脱手腕,转身疾奔而去。讵料,石小妹奔出丈许,突然放声大哭,双足一顿,猛然朝江中跃去。云震大惊失色,叫道:“小妹。”纵身一跃,疾扑过去。他见机虽快,但相隔太远,一把未曾抓住,眼看石小妹跃出两三丈远,即将坠落江心,与波臣为伍,忽听嗡的一响,石田那钓竿反手一挥,看也未看,钓钩突然钩住了石小妹腰带,将她拉回了原地。石小妹双足落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让我死啊,我要去见爹和娘,我不要活,我要……”云震心神一惊,暗道:“难道这石小妹父母双亡,是个孤女不成?”忖念中,那石田已然站起,缓缓转过身来,凄迷月色下,只见他垂胸白髯,根根颤动,那皱纹隐隐的脸上,满布着凄苦之色,云震目光一触他那面容,忍不住鼻中一酸,眼眶一热,流出泪来,石田移步上前,双手将石小妹拥入怀中,缓缓说道:“并非爷爷不顺从你的心意,只因……只因这小子不是性情中人,爷爷见事比你透底,所以……所以……”石小妹伏在祖父怀中,嚎啕痛哭,那哀戚的哭声,打断了石田未完之言。云震忽然心动,忖道:“他说的小子是谁,难道……”他不敢往下想,陡地,一股凉意起自足底,直向胸口冲来。石小妹胸中,似有无尽的委屈,只听她哀哀痛哭,久久不停,一直哭了顿饭工夫,才泪尽力竭,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地停止下来。石田浩叹一声,突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打量云震一眼,冷冷说道:“是你要见老夫么?”云震躬身道:“打扰清兴,尚祈恕罪。”石田冷冷道:“哪里,什么事?”云震看他神情冷漠,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时之间,倒觉得不便启齿。石小妹突然插口道:“他要向爷爷求取一样药物。”石田缓缓整理着手中的钓竿,漠然道:“什么药物?”云震壮起胆量,道:“太阳丹。”石田两条寿眉猛地一轩,目光炯炯,道:“太阳丹么,老夫确有此物,可惜只有一粒,若是有个十粒八粒,送给你一粒,也未尝不可。”云震微微一呆,心中暗道:“此老对我似有成见,莫非为了石小妹被‘修罗指’所伤,他迁怒于我,怀恨在心的缘故?”心念转动,不禁大为失望,沮丧不已。石田整理好钓竿,看也不看云震一眼,扛起钓竿,举步行去,石小妹急忙向云震一使眼色,默默跟随在后。须臾,三人来至停马之处,石田一望石小妹,道:“乖孩子,跟随爷爷去吧,天地广阔,有的是好玩的地方,多的是可交的朋友,这小子与咱们气味不投,咱们不必与他打交道。”石小妹凄然一笑,摇了摇头,道:“爷爷自己去吧,你别管我。”石田沉沉叹息一声,身形一转,举步行去。云震暗想,他这一走,事情就完全绝望了,急忙跨上一步,躬身道:“老前辈留驾。”石田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什么事?”云震赧然垂首,道:“不知老前辈那太阳丹有何功用?”石田面色冷漠,缓缓说道:“那太阳丹是老夫采集二十七种珍贵药材,费时五年,炼成的一粒丹药,药性如火,至刚极阳,乃是为了克制一种极阴极寒之力,特地炼制的药物。”云震微微一怔,道:“老前辈费此心力,特地炼制这丹药,谅必有其用途?”石田冷冷说道:“若无用途,老夫发疯了不成?”伸手一指石小妹,接道:“老夫只有这个孙女,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老夫年迈,朝不保夕,不得不为孙女打算。”云震暗暗想道:“原来他这太阳丹大有用途,是特地为石小妹而炼。”石田似有无穷的感慨,仰首望天,喟然一声长叹,道:“实对你讲,老夫倾毕生心血,研制出一门武功,那门武功,须由极阴极寒入手,但那阴寒之力,非人所能忍受,因尔老夫才费尽心力,炼成这一粒‘太阳丹’,有了此丹,就可炼那一门武功,若无此丹,徒有心法,不能实用。”云震心头一凉,想那‘太阳丹’如此重要,那是难怪石田不能割爱了。但见石小妹螓首一摇,道:“爷爷,我不练那‘太阳功’。”石田道:“唉!爷爷早晚死去,留你一人在世,孤苦零仃,无依无靠,不练一门绝艺,如何防身保命?”石小妹泫然欲泣,道:“爷爷死后,我也不想活了。”石田摇首不迭;戚然道:“孩子话。”转面一顾云震,道:“你见老夫,为的就是求取‘太阳丹’么?”云震点了点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石田冷冷问道:“你要那‘太阳丹’何用?”云震见他探询原因,不禁精神一振,朗声道:“老前辈有所不知,金陵王高华有个女儿,罗侯神君有个弟子,眼看正有儿女联姻,互结盟好之意……”石田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道:“双方都愿意么?”云震点头道:“双方都有此意。”石田漠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双方都愿意,那是好事啊!”云震微微一怔,道:“可是,双方都是凶邪之辈,若是对垒,则彼此牵制,若是联姻,则相互勾结,想那罗侯神君与金陵王一旦联起手来,莽莽扛湖,谁是敌手?如若两人平分天下,强如您老前辈,也得俯首称臣了。”石田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悲天悯人,有此一片好意,但与老夫的‘太阳丹’有何关系呢?”云震道:“晚辈与一般同道好友,探悉此事,眼看武林浩劫,转眼来临,有心挽此狂澜,苦于力弱势微,远非彼等的敌手,万般无奈,想出一条拙计……”石田冷冷道:“是何计谋?”云震道:“闻说吃下那‘太阳丹’后,使人须发苍白,凭添老态。”石田道:“不错,如果你云震吃下‘太阳丹’,你就比老夫还要显得老些了。”云震道:“明日十六,即是双方相亲之日,晚辈不知‘太阳丹’如此珍贵,心想求得此丹,设法让那罗侯公子服下,这桩婚事,势必烟消云散,若能嫁祸金陵王,使双方反目成仇,则二虎相拼,侠义道坐收渔人之利,那更是武林之福了。”石田冷笑一声,讽刺道:“好一条‘卞庄刺虎’之计。”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何不干脆弄点毒药,将那罗侯公子毒死,斩草除根,岂不更为彻底?”云震脸上一红,道:“为武林苍生着想,纵然毒杀罗侯师徒,亦不为过,可惜晚辈找不到厉害的毒药,而巳罗侯师徒内功精湛,纵有剧毒,也难取他们的性命。”石田哂然道:“你倒是嫉恶如仇,可是,那罗侯公子不是等闲之辈,你纵有‘太阳丹’,如何令他服下?难道抓着他的脖子,将我那‘太阳丹’塞进他的口中不成?”云震道:“这一点晚辈也曾想过,高家有一婢子,名叫引凤,晚辈识得此人,有她相助,此计不难成功,”石田冷冷说道:“那引凤是高家的婢子,为何吃里扒外,反而助你?”云震未曾料到他有此一问,想到自己与高洁之间的纠葛,暖昧重重,实不足为外人道,而且一言难尽,不知从何说起。石小妹站在一旁,一直未曾插嘴,这时见云震张口结舌,面有难色,不禁摇头苦笑道:“爷爷啊!咱们尽其在我,不相干的事,不问也罢!”石田怒声道:“谁说不相干?”冷冷一望云震,道:“你自弹自唱,说的都是你自己的事,那‘太阳丹’却是老夫的宝物,你我何亲何故,老夫为何要将至宝灵丹,白白的赠送给你?”云震拱手道:“老前辈是武林高人……”石田将手一摆,冷冷说道:“老夫明哲保身,不管天下事,你不必谄媚老夫。”云震心中暗道:“今日为了公义,任何屈辱,都该忍受下去。”心念转动,不怒反笑道:“老前辈,如果小子找一样宝物来交换,老人家能够割爱么?”石田目光闪动,道:“那得看你以何物交换了。”云震想了一想,道:“罗侯心法,交换‘太阳丹’,老前辈愿意么?”石田毫不考虑,道:“老夫也闻得谣传,说你获得了‘罗侯心法’,你练过么?”云震点头道:“练过,可惜晚辈资质鲁钝,尚无成就。”石田将头一摇,断然道:“老夫这孩子资禀差,‘罗侯心法’要来无用。”云震第一次见人不为‘罗侯心法’所动,怔了一怔,道:“有一种‘六丁抱一大法’,旷古绝今的武学,老前辈愿意交换么?”石田眉头耸动,道:“你练过么?”云震道:“北道绝学,晚辈三生有幸,曾经练过。”石田连连摇头,道:“没有用,没有用,你练过‘罗侯心法’,又练过‘六丁抱一大法’,身兼两家之长,却依旧如此狼狈,老夫那‘太阳神功’也是武学一绝,要你那‘六丁大法’何用?”云震大为窘困,心中暗道:“云震啊,云震,事关武林大局,个人荣辱是小事,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该极力争取,绝对不能气馁。”石田突然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际遇之奇,却远过常人,你身上有什么灵丹妙药么?”云震双目一亮,道:“老前辈想找什么药物,晚辈认识一位白云道长……”石田截口道:“普通的药物,老夫哪里放在眼中。”沉沉叹息一声,接道:“老夫只有一个孙女,我迟迟不敢死去,就是对这孙女放心不下,你若有什么吃了长生不老的药物,老夫服下,可以苟延个三五十年的寿命,照顾这可怜的孙女,那种药物,老夫倒是愿意交换。”云震苦笑道:“长生不老之药,那可比‘太阳丹’更难找了。”忽听石小妹道:“爷爷,如果云震拜在咱们王屋门下,你就大方一次,将那粒‘太阳丹’赐给他吧!”石田冷冷说道:“咱们这一派的武功,只传亲人,从来不传外人,也不收录弟子。”石小妹口齿启动,似欲讲话,忽然间,脸上掠过一片哀怨之色,双目之内,泪光浮动,默默转过脸去,石田睹状,脸上也泛起一阵激动之色。云震先是一怔,继而想道:“这祖孙二人,胸中似有隐情,又似不便启齿,这……”原来石小妹和云震相识之初,云震武功低微,石小妹也未脱稚气,两人打打闹闹,虽日渐熟谂,石小妹却未将云震放在心上,到了后来,云震武功日高,逐渐显露出英雄本色,石小妹则情窦渐开,不知不觉中,对云震产生了情愫。当初,一个纯朴,一个顽皮,如今则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怀春少女,两人都成熟了。可是,这种成长是逐渐演变而来的,云震心有所属,在他的眼中,石小妹依旧是一位骄纵任性的少女,一个普通的朋友,彼此之间,说不上知己,更无情爱可言。他哪里知道,女大十八变,眼前的石小妹,已经由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变成一个相思绵绵的少女了。云震在石小妹心中的地位,是逐渐提高的,但是当她发觉云震对自己的重要性时,另外一个女人业已占据了云震的心灵,她刚刚发现爱情,立刻就尝到爱情的苦味了。王屋老人石田,发觉了孙女的心事,忧心如焚,他年逾古稀,阅历已多,眼看此事是个悲剧,后果堪虞,但空白愁煞,却想不出补救之法。寂然片刻,石田突然冷冷说道:“云震,听说高家有一位姑娘,名叫雯儿,与你交情不浅。”云震一心惦着那‘太阳丹’,愁眉不展道:“老前辈说的不错。”石田冷冷道:“那雯儿是金陵王的什么人?”云震心中暗道:“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不管怎样,总要将那‘太阳丹’求取过来。”心头在想,口中说道:“雯儿即是高洁,金陵王的独生女儿。”石田冷笑一声,道:“高洁既然和你交情不错,为何又要许婚那罗侯公子?”云震脸上,掠过一片痛苦之色,道:“女人心,海底针,晚辈也不明其中的道理。”其实,这一两日,石田一直在暗中探查云震的隐私,云震和高洁间的种种纠葛,他早巳洞悉无遗。石田目光一转,瞥了石小妹一眼,眼望云震,冷冰冰说道:“老夫觉得,什么武林正义,天下苍生,全是幌子,你苦苦要害那罗侯公子,完全是争风吃醋,为你自己打算。”云震凛然道:“晚辈若有私心,死于乱刀之下。”石田放声一笑,道:“你不念着那高洁,非她不娶么?”云震断然道:“晚辈只念着武林大事,先公义而后私情。”石田冷笑一声,道:“你虽说得好听,但老夫那‘太阳丹’何等贵重,万一你是假公济私,老夫岂不太冤枉了?”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晚辈身无长物,无法与老前辈交换。”石田道:“你当真不惜代价么?”云震道:“除魔卫道,杀身尚且不顾,何惜代价。”石田沉吟了半晌,道:“太阳丹本是我那孙女练功之物,赠送给你,她就练不成那‘太阳神功’了,老夫活在世上,倒也无关紧要,怕只怕老夫去世之后,她……”他似是万分为难,讲到此外,突然顿住。云震毅然道:“老前辈放心,今日若蒙慨赠那‘太阳丹’,大恩大德,永志不忘……”石田冷冷截口道:“永志不忘,又有何用?”云震眼看月影西斜,时光越来越是迫切,不禁暗暗心焦,道,“老人家放心,自今以后,晚辈一定对小妹善尽保护之责,若有机缘,一定帮助她练成绝世武功,以报老前辈赠丹之德。”石田冷笑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夸此海口,老夫怎能相信?”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这样吧,你发一重誓,老夫百年之后,我这孙女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赔她一条性命。当然,老夫在世之日,你可以袖手不管,”云震微微一呆,道:“老前辈是说,小妹若是丧命,晚辈须得赔命么?”石田道:“陪葬,她若先你而死,你就立即自戕,不能多活一日,老夫这条件公道么?”云震连连点头,道:“很公道。”石田道:“那么你发誓吧,发过了誓,老夫立刻将‘太阳丹’给你,并且帮助你行事,保证罗侯宫与金陵王联姻不成,反目相向,那时,侠义道从中取事,各个击破,老夫拼了这把老骨头,一直帮助你到底。”云震双眉紧蹙,沉吟不语。石田嘿嘿一笑道:“老夫早知你不会愿意。”转面一顾石小妹,道:“孩子,可以走啦!”石小妹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道:“好吧,走啦!”石田移步过去,牵着石小妹的手,举步行去。云震突然叫道:“老前辈暂留贵步。”石田哂然道:“老夫这一走,你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云震淡然一笑,随即脸色一整,肃容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晚辈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石田冷冷说道:“那么你发誓吧,老夫余日不多,你的责任不小,可不是说着玩的。”云震叹一口气,道:“可是,晚辈的生命早已许人了。”石田厉声道:“许给谁?”云震朗声道:“北斗剑张大侠,对晚辈有再造之恩,明年重九之日,还有一个‘泰山之约’,晚辈早已下定决心,此身奉献武林,一者酬答知己,二则不负此生,晚辈的性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了。”石田容色耸动,仿佛顷刻之间,脑中转了千百个念头,突然牙根一咬,道:“好!念你是一位豪杰,老夫再给你一条路走。”云震道:“力能所及,无不应命。”石田神色激动地道:“如果老夫将这个孙女给你,你就成了老夫的孙婿,莫说‘太阳丹’,就是老夫这条命,也可赠送给你。”石小妹面红过耳,急道:“爷爷啊!你好糊涂,我还要不要做人嘛?”石田抗声道:“老夫是说‘如果’,他若愿意,还得苦苦衷求老夫哩!”他王屋老人,原是目高于顶,狂傲绝世之人,只因深知孙女的性情,知道她固执任性,既已对云震倾心,事情就已铸定,成功倒还罢了,若不成功,就是一个悲惨的结局,若无阻力,她那情意不淡薄一点,阻力愈大,那就越陷越深,更加无法改变了。石小妹父母早丧,自幼在祖父卵翼下长大,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她与云震并非一见钟情,情苗一长,不禁有手足无措之感。以往,她只是作弄云震,欺云震武功不及自己,如今反而要向云震表达爱意,她不知怎样做才好,也感到太突然了。这祖孙二人,将云震引来此地,转弯抹角,终于表达出真正的心意,但话说出口,老少二人,心头同是怦怦乱跳,紧张到了极点。要知石小妹是个闺女,只因云震与高洁之间有一段情,石田迫不得已,才公然提亲,只要云震说一个‘不’字,他祖孙二人就得遭受无比的羞辱,以他王屋老人的身份,实在承当不起这份折辱,石小妹女儿之身,更是受不起这种打击。这一瞬间,他祖孙二人固然紧张,云震也经历了从来未有的困境,他心惊胆战,手心直冒冷汗,好几次口齿启动,欲言又止。这时,江涛拍岸之声,彷佛霹雳般震耳,冷月清光,映照着悬崖上三条人影,空气愈来愈重,似乎冻结了。蓦地,石田双目一睁,精光逼射,月色下,宛如两道冷电,投注在云震脸上,道:“当机立断,你讲话啊!”石小妹突然胆怯,哀声道:“爷爷,我是决不练那‘太阳功’了,你将丹丸给他,咱们也不多管闲事,我陪着你,北上燕云,西下云梦,五湖四海,随便哪儿去玩吧!”石田怔了一怔,道:“逃避得一时,逃避不了一生啊!”石小妹幽幽一叹,颤声道:“那……那也不成啊!”云震忽然将头一昂,道:“老前辈……”石田须发颤动,道:“怎么样?”云震道:“晚辈幼遭孤苦,落魄江湖,深知人情的冷暖。”石田冷冷说道:“老夫知你胸怀大志,练武很勤,而且是知书明理的人。”这片刻间,云震诚惶诚恐,说话之际,字字斟酌,不敢丝毫大意,石田和石小妹,四道目光,紧紧盯在他脸上,一瞬不瞬。只听云震缓缓说道:“小子何德何能,老前辈如此错爱……”说话中,脑海之内,不觉幻起了雯儿的倩影,倏地,秀发披肩,白裙曳地的雯儿,变作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高洁,一时间,只觉得唇枯舌敝,讲话如此的艰难。石田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冷冷说道:“老夫要瞧瞧你,看你究竟是以武林大局为重,或是以个人的私情为重?”这时,云震心内千头万绪,纷乱无比,觉得每一件事都是充满了矛盾和冲突,令人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因之也无法衡量每件事的价值。石小妹见他面色苦恼,沉吟不语,不禁热泪迸流,哭叫道:“爷爷,我受不了。”石田大为激动,道:“咱们并未亏待谁啊!”石小妹哭道:“你将‘太阳丹’给他,让他走。”云震见她此时此地,依旧帮自己求取丹药,不禁大为感动,心头冒起一阵酸痛的感觉。石田忽然控手入怀,取出一个高约两寸,色泽耀眼的血红玉瓶,自言自语道:“这瓶中藏的就是‘太阳丹’,为了这一粒丹丸,老夫不知费去多少心血,就这样平白送人,拿去喂那罗侯公子么?”云震眼看他那神情激动,不胜痛惜的模样,突然感到自己求取此丹,实在过份。但是,这条计策是石可玉定的,云震病急乱投医,走到了这牛角尖内,纵想变计,也是再无良策了。石田手托玉瓶,犀利的目光,冷冷一望云震,道:“小子!老夫宁可将此丹丸投入江中,也不平白无故的送给你。”云震怔了一怔,戚然道:“晚辈觉得,如此婚姻,并非小妹之福,老前辈未免不智!”这时,石可玉哭声愈衷,石田心烦意乱,云震更是暗暗愁急。倏听石田怒喝一声,道:“也罢!‘太阳丹’给你。今生今世,雯儿也好,高洁也罢,你绝不能娶她为妻,这是最后一条路,走与不走,一言而决。”云震双眉一蹙,飞快地瞥了石可玉一眼,也不知脑海之内,倒底转些多少念头,但觉雯儿无辜,高洁堪怜,石可玉也一样值得同情,反正自己献身江湖,此身已非自己所有,就是终身不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脑中念头电转,心中隐隐作痛,但恐再生枝节,当即慨然道:“好!晚辈遵命行事,今生若有妻室,决不是金陵王之……”石可玉泪珠不断,见云震皱眉蹙脸,不胜愁苦,心中不忍,口中不觉失声,道:“云哥……”石田满头白发,根根颤动,怒目向石可玉瞥了一眼,突地恨声道:“哼!”玉瓶一扔,猛一跺足,纵身疾跃而去。石可玉猛地一震,急道:“爷爷……”石田恍若未闻,转眼之间,身形已在百余丈外,随即消失不见。云震接住那血红玉瓶,摇了一摇,知道内中是一粒莲子大小药丸,急忙揣入怀中,道:“小妹,时光不早……”石可玉顿足哭道:“你走啊!谁拖住你了?”云震心头泛起一阵歉疚的感觉,眼看江水滔滔,景色荒凉,真怕她一时糊涂,寻了短见,当下抓起她的手腕,向马上扔去,自己也飞身一跃,跨上马背,喝一声‘走’!纵马疾驰而去。霎时间,蹄声得得,两匹黄骠宝马,奋蹄扬鬃,直向金陵赶去。一路疾驰,片刻未停,赶到寅牌时分,金陵已然在望。忽见归隐农、一本和尚、齐小冬站立道中,神情疲怠,那西门咎怀抱钢筒,孤伶伶地坐在一旁。云震和石可玉翻身下马,两人满头大汗,喘息不已。齐小冬满脸倦容,有气无力地道:“云大哥找着‘太阳丹’了?”云震喘息道:“幸未辱命,诸位又与人动过手了么?”归隐农点了点头,道:“此刻金陵城中,满街都是罗侯宫的爪牙,城门口有人把守,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云震眉头一蹙,道:“完全是为了对付我等?”归隐农道:“照理来说,单是对付我等,用不着如此紧张,但老朽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与罗侯宫为敌?”一本和尚道:“那批臭贼出城搜索过几次,咱们与其交手,越打敌人越多,众寡悬殊,只得走避,真他XX的泄气!”石可玉一望云震,道:“那相亲之会,订在什么时候?”云震忧形于色,道:“据说是今日正午。”石可玉道:“那么咱们再等片刻,罗侯神君赴会之际,他手下之人,势必陪同前往,咱们近午进城,自无阻碍了。”云震道:“但恐去得太迟,会盟已成,不及阻止了。”石可玉暗自心忖:“去得迟些,让那高洁嫁给罗侯公子,岂不是桩好事。”心中盘算,不禁暗暗高兴,含笑不语。齐小冬见她神色诡异,心头动疑,道:“小妹……”石可玉冷冷道:“小妹岂是你叫的?”齐小冬吐了吐舌头,连忙陪笑道:“兄弟失礼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太阳丹’除了生长胡须之外,还有什么作用?”一本和尚插口道:“是否烧得死罗侯公子那臭小子?”石可玉想了一想,道:“如是罗侯神君,多半烧他不死,罗侯公子么,八成可要他的性命。”一本和尚大喜,连声催促道:“云震,快设法!快设法!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得让那臭小于尝一尝‘太阳丹’的滋味。”齐小冬道:“什么样的‘太阳丹’?先让我见识一番。”云震取出那血红玉瓶,道,“在这瓶内。”齐小冬一把夺过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莲子大小,红光激滟的丹丸,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一本和尚连忙凑了过去,两人一面观看,一面喷喷称奇。归隐农忧形于色,道:“如此一粒丹药,想要那罗侯公子吞入腹中,势比登天还难!”齐小冬皱起鼻头,嗅了一嗅,愁眉苦脸道:“有一种香甜的味道呢!”一本和尚道:“色香味俱全,岂不更好?”云震大为愁急,想到为了这一粒丹丸,自己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与雯儿已无结姻之望,代价如此重大,若不能令那罗侯公子服下这粒药丸,实现预定之策,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惨而又惨了。齐小冬突然说道:“此事若无内应,决难成功。”云震收回‘太阳丹’,藏入怀中,道:“我立刻进城,去找那引凤设法,诸位就在此地等候,巳时三刻,再进城接应在下。”石可玉急道:“去不得!”云震微微一笑,道:“去不得也要去。”石可玉道:“城中俱是罗侯宫的爪牙,你进城去,正是自投罗网,非被擒住不可。”云震道:“话是不错,但事已至此,不冒险也是不成。”一本和尚道:“大伙一起去。”石可玉道:“那更糟。”一本和尚道:“为什么?”石可玉道:“大伙一起进城,目标更大,势必被罗侯宫的爪牙发觉,只怕尚未踏进金陵正府,就已冲突起来。”一本和尚忿然道:“那就拼上一拼,大不了一个死字。”石可玉冷冷说道:“敌众我寡,死得不值,也非咱们的原意。”一本和尚瞠目道:“咱们的原意是什么?”石可玉道:“原意是让罗侯公子吃下‘太阳丹’,使罗侯宫与金陵王府结盟不成,反目相向,和尚怎地忘了?”齐小冬眼珠一转,突然双手抱拳,道:“石大姊……”石可玉微微一怔,道:“小叫化为何客气起来?”齐小冬一脸正经,道:“石大姊虽是女流之辈,但颇有肝胆,武功又高人一筹,兄弟一向都是佩服的。”石可玉撇嘴道:“有话请讲,不必乱捧我。”齐小冬嘻嘻一笑,道:“咱们都与罗侯宫的爪牙朝过相,他们不认识姊姊,有劳姊姊跑一趟。”石可玉讶然道:“干什么?”齐小冬道:“你溜进城去,设法找到金陵王府那引凤,就说云大哥在城外等她,叫她赶紧出来一趟。”石可玉未料他有此一请,一时之间。倒被怔住。她是孩子脾气,又无所谓正邪之分,只觉得高洁嫁给罗侯公子,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罗侯宫与金陵王是否会勾结起来,狼狈为奸,乃是无关紧要之事,众人忙着破坏罗侯公子与高洁的婚事,她恰好相反,倒是希望罗侯公子与高洁好事得偕,使云震转向自己。只听齐小冬又道:“石大姊可是害怕么?若是害怕,就由兄弟去吧!”石可玉脸色一沉,道:“小叫化,你有多大道行,敢在我面前作怪?”齐小冬面红过耳,双手乱摇,道:“好!好!就算小叫化放屁好啦!”云震忍俊不禁,道:“两位不要争吵,在下告辞了。”拱拱手,转身行去——xmwjw扫描,一剑小天下OCR,独家连载